第091章 後會無期

  這一次的中毒昏迷耗光了狄邊所有的精氣神,他曾經保養得宜的身體迅速衰敗蒼老了下去,白髮有了,皮膚鬆弛暗沈了,脊背微微勾著,整個人看起來起碼蒼老了十幾歲。

  狄秋鶴收回打量的視線,無視他的淚眼和抒情,朝門外招了招手,吩咐道,「搜,一個攝像頭也不許留下。」

  門外很快響起了腳步聲,幾位保鏢大步進來,繞過傻在窗前的狄邊,在病房內快速搜了一圈,拔掉了三個隱蔽的攝像頭和錄音器,恭謹遞到了狄秋鶴手上。

  狄邊張了張嘴,抬手擦掉臉上的眼淚,磕巴回道,「這、這些是員警之前在我昏迷時,為了監視夏松安裝的,一直忘了拆,秋鶴你別誤會……」

  「我沒有誤會。」狄秋鶴把攝像頭丟到地上,跨前一步踩了上去,然後喊住準備退出房間的保鏢,又指了指狄邊坐著的輪椅,「先別走,這裡也搜一搜。」

  狄邊聞言瞪大了眼,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手按住輪椅扶手剛準備動,就被迅速撲過去的保鏢控制著力道拽開了。

  虛弱的病人哪拼得過經過訓練的保鏢,十幾秒後,狄邊藏在輪椅扶手和靠背裡的微型攝像頭以及錄音筆就被保鏢全部扯出來丟到了地上。

  「都出去吧。」狄秋鶴擺擺手,打發走保鏢後跨過滿地攝像頭殘骸走到狄邊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冷淡說道,「狄邊,不用表演什麼父子情深的狗血戲,你我心裡都明白,這幾十年來,我們之間從來沒有過那種東西。你放心,我不會拿你怎麼樣,員警就在隔壁,你有事可以喊。」說完後退幾步,坐在了離狄邊起碼有五步遠的沙發邊。

  狄邊像是被抽走了最後的精神一般緩慢抬頭,看一眼兩人之間絕不會產生肢體交集,也無法製造出什麼誤會的距離,手指緊了緊又放鬆,眼中又含了淚,「秋鶴,你一定要這麼絕情嗎,我們好歹是父子……」

  「狄邊,我們已經脫離父子關係一年了。」狄秋鶴打斷他的話,開門見山,「你今天喊我過來有什麼目的,還請直說,廢話只會讓我的耐心和對你的容忍度迅速降低。不用想著拍下什麼然後利用輿論來控制我,沒用的,這只會讓你被罵得更慘。」

  狄邊聞言眼裡含著的淚到底沒有流下來,對手不配合,戲完全演不下去。他看著坐在對面冷漠得像是猜中了他所有小心思的狄秋鶴,面皮抖了抖,表情變得緊繃,試圖掙紮,「秋鶴,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那是因為以前的我都是裝的,我以為這點你在上次被我從別墅趕出去時就已經明白了。」狄秋鶴靠在沙發上,交疊起雙腿,姿勢優雅,態度冷酷,「對你的尊敬是假的,對狄家的感情是假的,委曲求全顧全大局也是假的,自爺爺死後,我在你面前只有一點是真的,那就是我脫離狄家和皇都的決心。狄邊,你和秦莉一樣,讓我覺得惡心。」

  像是被人撕開了最後一塊遮羞布,狄邊灰敗的臉色慢慢漲紅,臉上顯出一種被愚弄被挑釁了尊嚴後的怒氣來,喝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生你養你,你卻一直在騙我,把我當個笑話,我……」

  「為什麼要這麼做?」狄秋鶴再次打斷他的話,眯眼想了想,臉上突然露出一絲淡淡的笑來,回道,「當然是為了活命,我如果不表現得對你信任依賴,甘願付出,你恐怕早就裝傻,任由秦莉弄死我了。你之所以讓我長到這麼大,不過是想多一個好用的棋子和吸引秦家仇恨的工具罷了。狄邊,生我的是母親,養我的是爺爺,你算個什麼東西?這幾十年,你除了在你那兩個寶貝兒女和恩愛妻子欺辱我時拉拉偏架,有盡過一丁點為人父的責任嗎?知道我為什麼要表現得溫柔可欺嗎?因為我知道,一旦我懂得了反抗,你就會立刻改變立場,和秦莉站到同一戰線,想辦法磨掉我所有稜角,或者直接要我的命。」

  這番話撕裂了兩人之間維持了幾十年的假像,把所有掩藏在溫情面具下的殘忍算計掀開來暴露在了陽光下。

  狄邊被說得啞口無言,隱隱明白之前計劃打感情牌和輿論戰挽回狄秋鶴的自己似乎有些過於自信和天真了,又覺得他那句「寶貝兒女和恩愛妻子」是故意在諷刺他,習慣性斥道,「你又何必把我們之間的父子關係說得這麼難堪,我怎麼可能……」

  「什麼都有可能,狄邊,別再自欺欺人了,你自己心裡明白,我們之間的父子關係只會比我說的更加難堪。」狄秋鶴已經大概猜出了他要求見面的目的,覺得有些無趣,起身說道,「看來你今天喊我過來只是為了找回一點過去對家人隨意擺控的自信,我沒心情陪你演戲,後會無期。」說完轉身就走。

  狄邊沒想到他居然直接就走,又聽他說「後會無期」,立刻慌了,高喊道,「別走!後會無期是什麼意思,你是我兒子,我還沒死,你休想擺脫我!」

  狄秋鶴停步,轉身看他,平淡道,「或許你很快就要死了。」

  「你、你什麼意思……」狄邊聞言心猛地一跳,想起狄夏松下藥害他的事情,眼裡隱隱帶上了一絲防備和忌憚,表情也變得仇視起來。

  狄秋鶴看清他的想法,嘲諷一笑,說道,「放心,我不是狄夏松,不會為了你這麼個渣滓去毀了我以後的生活,讓愛我的人傷心難過。我的意思是,今天過後,你在我心裡就是個死人了,我會委託律師每月支付給你法律範圍內最低額度的贍養費,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狄先生,你好自為之。」

  「不、不行,你站住!你站住!」像是被他決絕的態度嚇到,狄邊突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踉蹌走了兩步後摔倒在地,狼狽的往他身邊爬,淒慘哭求道,「秋鶴,別這樣,是爸爸對不起你,你回來,回來……」

  狄秋鶴冷冷看著他表演,環顧一圈這間病房,不太在意的說道,「看來這間病房裡的攝像頭並沒有搜乾淨,不過沒關係,之前保鏢搜房間時在洗手間裡放了一個小型的信號干擾器,就算有攝像頭,拍到的也只會是一片空白。」

  趴在地上哭喊的狄邊僵住了身體。

  「還有,忘了告訴你,你以前的懷疑沒有錯,爺爺確實背著你留給了我一些東西,華鼎就是其中之一。在皇都破產之後,華鼎會出面接收皇都破產後留下的所有東西,整頓合併之後成為華鼎的一家分公司。另外,外公念在你過去‘照顧’了母親多年的份上,決定給你找一家設施齊全的養老院讓你住進去,以全你們的翁婿情分,好好享受你的下半生吧,告辭。」說完最後看一眼狄邊狼狽趴在地上的身影,轉身出門,再沒回頭。

  腳步聲漸遠,地面似乎傳來了一點被人踩過時留下的震動感,狄邊腦中回蕩著狄秋鶴最後說的那段話,猛地癱軟下身體,大腦暈眩起來,痛苦的不停乾嘔,手成爪狀摳著地板,目光絕望又憤恨。

  「居然真的留了東西……華鼎……華鼎……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不甘心……」

  一串較輕的腳步聲突然從門外傳來,然後護士的呼喊聲響起,「不好,病人又暈倒了,快來人,醫生,把醫生喊來!」

  模糊的視線裡是幾道白影迅速圍過來的畫面,狄邊不耐皺眉,沈聲呵斥著讓他們快滾,喉嚨卻嘶啞著說不出完整的話,只能發出一聲聲短粗低啞的模糊聲響。

  「董事長,我也該離開了。」

  王律師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臉上再沒有從前的恭謹溫煦,反而帶著不贊同與居高臨下的憐憫,「董事長,大少他這次過來,本來是準備圓一下最後一絲父子情分,滿足您最後一個要求的,可您……算了,劉副董捲走公司最後一筆資金跑掉了,您……您保重。」

  「不……」狄邊瞪大眼,眼睜睜看著他離開,掙紮著想去阻止,突然手臂一痛,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賀白窩在汽車後座翻著V&G上個季度的服裝圖冊和宣傳片,察覺到窗邊光線暗了暗,側頭看去,果然看到了狄秋鶴熟悉的帥臉,忙開門讓他坐進來,關心問道,「談得怎麼樣,狄邊有沒有欺負你,他有沒有坦白什麼?」

  「他欺負不了我,也並沒有坦白什麼。」狄秋鶴回答,伸臂抱住他,舒服的長嘆口氣,「這樣也好,讓外公去收拾他吧,我不想再見到他了。」

  賀白回抱住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煞風景說道,「這個是解決了,可後面還有好幾個等著呢,放鬆得太早可不行。」

  狄秋鶴聞言低笑出聲,側頭親親他,只覺得壓在身上的某座大山被徹底搬開,心情前所未有的開闊起來,笑道,「去了這一個,剩下的就都好辦了。」秦莉那邊有曾培中看著,根本就不需要他動手。

  「有這麼開心嗎。」賀白也笑,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髮,偷偷親了一下他的髮尖。

  在劉副董捲走皇都最後一點資金跑路之後,皇都終於支撐不住,宣告破產。皇都的藝人跑的跑,散的散,折騰得娛樂圈很是動蕩了一番。

  七月下旬,狄秋鶴成為V&G中華區代言人的消息傳回了國內,狄粉們奔相走告,開心得像是過年。同一時間,《仙途》的第一波預告片強勢推出,迅速佔領了微博熱門靠前的位置。

  一邊是破產住院眾叛親離的父親,一邊是風頭正盛作品頻出的兒子,知道兩人恩怨的網友們默默感嘆一句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聖母心泛濫的網友們則忍不住罵一句狄秋鶴無情無義不孝順。

  被粉頭們教得十分明事理的狄粉們果斷無視聖母們的指責,圈地自樂,拒絕撕逼,不讓別人借機潑黑水炒熱度。聖母們卻不依不饒,覺得狄粉們不回應就是心虛,越發開心的引導起輿論來。

  指責狄秋鶴的人越來越多,狄粉們漸漸開始坐不住,眼看著一場撕逼大戰即將拉開序幕,狄秋鶴又要腥風血雨裡走一遭,已經辭去職務決定去國外養老的王律師突然站出來發了一則聲明,講明瞭在皇都破產後,狄邊的醫藥費全部是由狄秋鶴私人支付的事實,併發了一份狄秋鶴與養老院簽訂的安置合約出來,無聲反駁了網上亂傳的狄秋鶴無情無義不孝順的說法。

  聖母們啞火了,狄粉們舒心了,隨即又覺得有些憋屈。

  當初狄邊對狄秋鶴那麼壞,現在他被小三和二兒子害了,又轉頭讓狄秋鶴給他養老送終,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粉絲們心裡的氣悶無處發洩,乾脆更積極熱情的艸起《仙途》的熱度來,把《仙途》的預告片轉發了又轉發,誓要把《仙途》的關注度給弄上去。

  於是沒過幾天,這場「孝義」之爭就被《仙途》的各種爆料給碾到了角落裡,再也沒人提起了。

  輿論引導失敗,秦莉氣得差點又砸了平板電腦,餘光掃過對面正慢條斯理喝茶的曾培中,克制的壓了壓脾氣,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說道,「培中,這法子好像沒什麼用,狄秋鶴一點虧沒吃到,還趁勢幫新戲宣傳了一番,我們是不是……」

  「是什麼?狄秋鶴本身沒汙點,我也沒辦法憑空給他造一個出來,只能說他做事太滴水不漏,我們找不到漏洞。」曾培中打斷她的話,態度較之前冷淡了許多,按了按輪椅上的呼叫鈴,淡淡道,「我累了,你別亂折騰,看著煩。」

  看著煩?

  秦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看著被助理推走,全程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的曾培中,忍不住就想質問,可想起現在還得靠他安置和打點的一對兒女,又硬生生把質問咽下,提高聲音柔聲道,「那你好好休息,晚餐我親自下廚,做你最喜歡的水煮魚。」

  輪椅轉過拐角看不見了,曾培中沒有給她回應,反倒是一直守在室內的醫生皺了眉,微帶斥責的說道,「秦女士,曾先生是病人,不能吃水煮魚這種重口味的東西。之前是曾先生包容你,所以不讓我們底下人說什麼,可您能不能稍微收斂一點,關心擔憂是靠做出來的,而不是表演出來的,讓一個連喝粥都覺得難受的病人吃水煮魚,恕我直言,秦女士您的關心真可怕。」說完不滿的看她一眼,也轉身離開了。

  客廳裡空了下來,秦莉有些懵,不明白前幾天還對她尊敬恭謹的醫生怎麼會突然說出這麼番「大不敬」的話來,轉而想起曾培中冷淡的態度,心裡陡然一慌,什麼質問生氣立刻忘了,額頭滲出冷汗來。

  現在她什麼籌碼都沒了,兒女還得靠曾培中保護,萬一曾培中對她厭棄冷淡了,不再管她和兩個孩子……不、不可能,曾培中那麼愛她,怎麼可能會突然厭棄冷淡了她,他一定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才這樣的,一定是這樣。

  她放下平板電腦站起身,整了整衣服頭髮,匆匆朝廚房走去。水煮魚不能吃的話,那粥總可以吧,她熬粥的手藝也很不錯的。

  V&G秋季新裝的設計遵循了一貫的貴氣復古風格,選擇的宣傳片拍攝地點也十分符合V&G的格調,是在一處古老的城堡裡面。

  賀白看著鏡頭裡帥得冒泡的狄秋鶴,迅速按下快門,然後果斷放下相機跑到攝像機邊,開心道,「我有想法了,來,咱們來一遍動態拍攝。」

  狄秋鶴聞言好笑的走過來,問道,「你又想到什麼鬼主意了?」

  「你才是鬼主意,其實就是個老套的拍攝法子,動態定格,這可是我第一次嘗試拍攝動態畫面,你要是敢給我搞砸了,我就……」說著威脅的看一眼他的下三路,比了比手刀。

  「就怎麼,欺負工作人員聽不懂華語所以亂說話?」狄秋鶴眼帶笑意的戳了戳他臉上的酒窩,配合問道,「說吧,這次你準備怎麼拍?」

  賀白被說穿了小心思,看一眼周圍雖然聽不懂但始終微笑看著這邊的工作人員,伸手扒拉下他的手,湊過去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

  下午光線最好的時候,穿著V&G新款大衣和西裝的狄秋鶴從古堡外牆下走過,像一個正在巡視自己領土的貴族,用優雅的步伐一寸寸丈量著屬於自己的土地。

  光線隨著攝影器材的角度轉換而細微變幻著,本來慢步走過的狄秋鶴突然停步側頭看來,微微勾唇,摘掉胸口的懷錶朝鏡頭扔來,然後轉身背對著鏡頭走遠了。

  「好,完美,一遍過!去換衣服!」賀白朝著走回來的狄秋鶴揮揮手,滿眼興奮和開心。

  狄秋鶴看著這樣的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寵溺搖頭,順從的轉身去換衣服了。

  跑過來觀看拍攝進度的庫伯見狀摸下巴,總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麼。

  一個星期後,賀白把製作好的成片上交給了V&G,全套照片巧妙的用一段十幾秒的視頻串聯,從狄秋鶴走出城堡開始,一步一套衣服,一步一個光線,一步一個風格,明明是同一個背景,卻硬是靠著模特對表情姿態的控制和攝影師對光線拍攝角度的把握,把每套衣服的風格用不同的表達方式表現了出來,最後狄秋鶴拋懷錶的鏡頭後期加了一些特效上去,把懷錶從關閉的樣子弄成了開啓,上面的指針做成了一個個正在裁剪衣服的忙碌小人,然後懷錶直撲鏡頭,畫面全黑後重新出現,狄秋鶴穿著V&G本季主打的西裝背對著鏡頭走遠。

  這個視頻最巧妙的點是,無論你從哪裡暫停,截出來的畫面都能單獨拎出來作為一張完美的宣傳片貼上各大商場的宣傳板,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我開始後悔只和你們簽短期合約了。」庫伯把這段視頻和另做成一冊的照片又重新翻看了一遍,感嘆道,「以前也有人做過類似的創意視頻,但卻沒有一個人能做得像你們這般出色,特別是狄先生最後的這個背影,彷彿在無聲告訴觀眾,‘追上來,擁有我’,哦,真是令人瘋狂,你們太棒了。」

  賀白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段熱情的誇贊,於是只是靦腆微笑,然後偷偷踢了一下狄秋鶴。

  狄秋鶴側頭無奈又寵溺的看他一眼,偷偷勾了勾他的手指,認命的和庫伯互相吹捧寒暄起來,力求讓偉大的賀攝影師能在這場工作裡和人際關係說再見,偷懶到底。

  愉快結束V&G的工作後,兩人立刻買了前往F國的機票,為《狼毒》開拍做準備。

  「前期的劇組磨合期我可能沒多少時間回國去找你。」狄秋鶴不捨的抱住賀白,親吻他的耳朵,「《狼毒》的拍攝大概需要半年,順利的話,年前應該能回去。」

  賀白回抱住他,輕輕拍著他的脊背。

  「你在學校要好好吃飯,工作少接一點,別太累。」狄秋鶴把他整個撈到懷裡圈住,讓他面對面坐在自己腿上,越說越不捨,「我有空就回去找你,秦莉那邊雖然暫時沒什麼動靜了,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出門記得帶保鏢,別搭陌生人的車。」

  「明明是你不能掉以輕心……」賀白反駁一句,順從的窩在他懷裡,乖得不得了。

  狄秋鶴心越發軟了,也更加捨不得和他分開,試探著提議道,「小狗仔,要不《狼毒》我不拍了,只投資,華鼎新捧了一個男演員起來,作風演技都不錯,或許可以……唔。」

  賀白啃他一口,直起身瞪他,凶巴巴,「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狄秋鶴抿了抿唇,忙把他按回懷裡,安撫的揉揉頭髮摸摸耳朵,用行動示弱討好,再不敢亂說話了。

  「算你識相,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幹什麼,又不是十年八年見不到。」賀白勉強接受了他的討好,手往下,摸索著挑開他的衣擺,解褲腰帶。

  狄秋鶴一愣,「……小狗仔?」

  「咱們這次得有好一陣不能見面了。」賀白抽掉他的皮帶,收回手脫自己衣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挑眉,「磨嘰是病,得治,做一做就好了,過來。」說著勾手指。

  狄秋鶴眼神秒變,毫不客氣的把他撲倒在了沙發上。

  第二天,賀白拖著酸軟的四肢坐上了回國的飛機,憤恨捶腰——辣雞狄三歲!還真當兩人要半年不見了,可著勁的做!忘了他下半年就大四了嗎?大四課那麼少,有等於沒有,還不是他想飛哪就飛哪……辣雞!智障!生日驚喜減半!沒了!

 

第092章 女兒紅

  「海鮮粥?」

  醫生攔住秦莉準備給曾培中餵飯的手,十分失禮的另拿起一把勺子在粥碗裡攪了攪,挑起裡面的食材看了看,狠狠皺眉,壓抑著怒氣說道,「曾先生不能吃海鮮,秦女士你是故意的嗎?」

  又來了,這不行那不行,一會粥太稠,一會米太硬,那米都熬成粥了哪裡還會硬,這醫生就是故意挑事!

  憋了幾天氣的秦莉終於再也裝不了賢惠懂事,氣得把粥碗重重放到了桌上,提高聲音喝道,「這不能吃那不能吃,你是想餓死培中嗎!到底你是雇主還是我是雇主,不用你吩咐我做什麼,難道我還能故意害死自己老公不成!你再這樣小心我辭——」

  「我從小就海鮮過敏,稍微沾一點就會呼吸困難身體發腫,小莉,你不知道嗎?」一直沈默的曾培中突然開口,因為病痛而顯得越來越暗沈渾濁的眼睛就那麼直勾勾的看著她,陰森森的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秦莉一噎,沒想到還有這一出,腦子立刻懵了,試圖解釋,曾培中卻壓根不理她。

  「黃醫生辛苦了,你也下去吃飯吧,內人不懂事讓你受氣了,我代她向你道歉。」曾培中淡淡挪開視線,看向醫生溫和說道。

  「這種事哪需要您親自道歉。」黃醫生皺眉不快的看一眼秦莉,彎腰幫曾培中調了調身上戴著的小醫療觀察器,溫下聲音勸撫道,「曾先生,我知道你疼愛人,又因為覺得自己快……還是換個人貼身照顧吧,我還等著和您一起喝山莊自釀的酒呢,管事說那酒初秋就能開壇了,您可得保重身體。」

  曾培中聞言眼神一動,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來,身上陰沈的氣息也散去了一些,回道,「我知道的……你安心,酒我是肯定能陪你喝的,初秋是個好時節,會有好事發生呢。」

  秦莉看不慣曾培中對醫生的親切,但見他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又忙斂下情緒,微微側身把粥擋住,伸手溫柔的幫他拉了拉毯子,無視醫生,力求自然的插話道,「什麼好事?到時候我也可以好好陪你喝一杯,咱們倆可是有好多年沒在一起喝過酒了。」

  曾培中側頭,視線落在她溫柔含情的雙眼上,慢慢伸手摸上去,臉上的笑容越發深了,卻隱隱有些扭曲,「好,你也喝,幫我一起慶祝。」

  病人的手乾枯又粗糙,摸在臉上一點都不舒服,秦莉微微垂眼,借著幫他揉腿的動作錯開他的手,臉上依然帶著笑,問道,「所以到底是什麼好事,說得把我這好奇心都勾起來了。」初秋,曾培中最多應該也只能撐到那個時候,是準備立遺囑還是做什麼?

  若曾培中能在初秋去世,那倒確實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喜事。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可是個大驚喜呢。」曾培中收回手,舒服的靠在椅背裡,細細打量一番她的表情,因為想起了未出生的女兒,所以稍微來了點興致,故意說道,「夏松那裡我都打點好了,判的時候會盡量照顧一些。春華那裡也很好,已經免了刑事責罰,民事賠償我讓律師雙倍給了,受害人家屬表示不會再追究,等她再在療養院裡住兩三個月,安安警方的心,就能回來陪你了。」

  秦莉聞言臉上偽裝的笑意終於真實了一些,開心的看向他,感動道,「培中,辛苦你了,都怪那兩個孩子不爭氣,害得你現在拖著病體為他們操持,都說兒女是父母上輩子的債,我看這話一點都不錯。」

  「是啊,一點沒錯,可不就是債麼,最後都要一筆一筆還回來的。」曾培中笑著附和,粗聽像是在順著感慨,細想卻又覺得有些意有所指。

  此時沈浸在兒女雙安情緒裡的秦莉卻完全沒察覺到他態度的不對,見他因為病痛而陰晴不定的性子今天突然好轉,心思活絡起來,又柔聲哄了他幾句,然後試探提起,「培中,我聽說皇都破產的手續都差不多處理完了,你看咱們什麼時候把東西都弄回來?這次為了皇都,你連中聯世紀都搭了進去,雖說提前做了些安排,但到底還是損失了一些。那公司是你送給我的結婚禮物,如今就這麼沒了……都是我不好,連你送我的結婚禮物都看不住……」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似是隨時可能落下淚來。

  曾培中看著她表演,突然又不想和她玩什麼深情遊戲了,冷淡說道,「秦莉,你願意和我扯證,是不是就因為我願意給你中聯世紀?你也不是第一次看不住我送給你的東西了,當年我交給你保管的那筆創業資金,你不也偷偷拿去給你哥哥補外債的窟窿了嗎?你們秦家人啊,都是沒有心的,為了利益,什麼臟事都能做出來。」

  秦莉難過自責的表情僵在了臉上,手不自覺收緊,不明白他怎麼又陰陽怪氣了起來,扯了扯嘴角乾巴巴解釋道,「當年那不是不懂事嗎,我就是一時糊塗……培中,我現在是真心對你的,既然你懷疑我,那乾脆我們離婚,我淨身出戶。離婚後我只求能在你身邊陪你最後一段,當年是我對不起你,所以我……」

  「鬆手,很疼。」曾培中動了動被她一直捏著的腿,視線挪到了桌上的飯菜上,淡淡道,「我餓了,小李,讓人重新送點吃的上來,不要海鮮。」

  安靜守在角落的助理聞言點頭應是,轉身出了門。

  秦莉的抒情和自白被打斷,心裡十分難堪,又聽對方提起海鮮的事,一時居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起來,心裡憋屈得厲害。

  「好好過日子吧,皇都不是你該想的,它哪怕破產了,也有應該接手它的人去接手。」曾培中側頭看向她,眉眼帶著不耐,「你想離婚就離吧,我願意簽字。也別說什麼淨身出戶這種話,你來的時候可是兩手空空什麼都沒帶。離婚後我不會給你一分錢,狄春華那邊的團隊我也會停掉,別說我威脅你,秦莉,我只想安安生生的過完這最後一段日子,你太鬧了。」

  這番話幾乎算是直接撕破了臉,秦莉心裡一驚,明白以退為進在曾培中這已經行不通,咬咬牙,乾脆哭了起來,委委屈屈的把之前說要離婚的話歸類於一時衝動生氣。

  曾培中不置可否,等助理上了新飯菜之後自顧自吃起飯來,完全不搭理她。

  秦莉不尷不尬的陪坐在一旁,自己擦了淚找台階下,心裡恨極了。

  再忍幾個月,等過幾個月對方死了,好日子就來了。皇都不要就不要了,沒關係,熬死了曾培中,那就是勝利。

  時間轉到八月初,華鼎和電視台合作舉辦的選秀節目爆火,迅速捧熱了幾位選秀選手。同一時間,華鼎站出來接管了皇都破產後的爛攤子,以一種土豪不差錢的態度迅速穩住了自皇都完蛋後就開始不停動蕩的娛樂圈市場,一躍成為了能和其他幾家出名娛樂公司相提並論的大牌公司。

  華鼎的藝人也開始水漲船高,資源越來越好,瘋狂刷著存在感。之前被華鼎收購的各大出名IP也陸續開始投入改編拍攝,狠狠帶了一波娛樂圈的風向。

  九月初,Q大開學,在華鼎忙了一個月各種拍拍拍的賀白趕回寢室,生無可戀的給狄秋鶴發了條消息,表示自己要暫停工作一個月,好好處理學校的事情。

  狄秋鶴連忙表示,休息休息,必須休息,學業最重要,管華鼎那些人去死,他這個老闆都是甩手掌櫃,賀白這個老闆娘完全可以更加甩,他這就去給求賀白給華鼎新人套光環的柯史扣年底分紅!

  賀白竪眉,生氣,啪嗒啪嗒打字:你說誰是老闆娘?!你當甩手掌櫃還有理了?!是不是想吵架!

  狄秋鶴秒慫,立刻認錯,深刻反省了自己的用詞錯誤和工作態度問題,然後撥了個電話過來。

  「知道錯了?」賀白接了電話,故意冷著聲音問。

  「知道錯了,你才是老闆,我是老闆娘。」狄秋鶴帶笑的聲音傳過來,然後頓了頓,低聲說道,「小狗仔,我想你了。」

  賀白繃著的臉立刻緩和下來,趴回桌上,戳了戳桌上的黃金小狗擺件,低低「嗯」了一聲。

  兩人都不說話,思念無聲瀰漫。

  「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面了。」狄秋鶴突然開口,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小心,「小狗仔,劇組初期的磨合很成功,要不我調一下戲份安排,這周末回去找……」

  「周末我要陪師父去會友,開學前就答應了的。」賀白遺憾開口打斷他的話,停了幾秒,然後強撐出歡快的語氣,說道,「你好好拍戲,等開學這段時間忙完了我就飛過去找你,你不許亂跑,我會讓王助理看著你,明白?」

  狄秋鶴看一眼日曆上圈出來的日子,眼中閃過一絲失落,語氣卻一如往常,溫柔應道,「好,我好好拍戲,等你過來找我。」

  「嗯,我很快就過去了。」

  掛斷電話後,賀白有些煩躁的揉了揉頭髮,戳日曆。

  怎麼還不到,剛剛狄三歲的語氣真是可憐死了……煩煩煩!怎麼還不到九月七號!去他大爺的生日驚喜!異地簡直是這世界上最無理取鬧最殘酷的事!

  秦莉眼看著華鼎吞掉了皇都破產後留下的市場,看著它一天天壯大,直到取代了皇都在娛樂圈的位置,氣得胸口都是疼的。

  本來這一切都該是她的!都該是她的中聯世紀的!都怪曾培中,突然翻臉不認人變得陰晴不定起來,本來答應的東西全都沒兌現,只會甩臉子給她看!

  都已經半隻腳踏進棺材了,就不能老老實實百依百順的嗎!

  「秦女士,先生請你過去。」房門突然被敲響,小院管事的聲音出現在門外。

  她一驚,忙收斂好情緒關掉電腦,整理了一下頭髮和衣服,擺出溫柔賢惠的樣子,起身去開了門。

  「來了?」

  曾培中靠在輪椅裡,人比前兩個月看起來更加虛弱,發出的聲音若不細聽,幾乎就要聽不見了。

  「你不是在睡午覺嗎,怎麼起來了?」秦莉擺出關心的樣子快步過去,握住他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眉毛微蹙,「醫生說你現在最好躺在床上靜養,要少挪動。」

  「反正都是等死,坐著等死和躺著等死又有什麼區別。」曾培中笑笑,反握住她的手,說道,「我就是躺不踏實,總擔心你又跑了,我得時時看著你,秋天快到了,你得好好在我身邊呆著。」

  秦莉忍著掙開他手的衝動,羞澀說道,「怎麼最近突然變得粘人起來了,秋天早就到了,春華在醫院裡都已經呆了快三個月了,你看什麼時候能讓她回……」

  「酒來了。」

  醫生突然出現打斷了她的話,上前把酒放到助理手裡,然後無視秦莉,推著曾培中的輪椅,把人推到了院子裡的樹下,邊幫他調身上的器材邊說道,「曾先生,就這裡吧,這裡光線好,您讓人準備的女兒紅也已經取出來了,隨時可以埋下去。」

  「好,辛苦你了。」曾培中笑了笑,視線落在不遠處樹下挖出的新坑上,滿足道,「也不知道她長大後,喜不喜歡喝酒。」

  醫生也跟著笑,回道,「喜不喜歡都是您的一番心意,她會開心的。」

  「會開心就好……」曾培中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又很快強撐起了精神,臉上帶著期待,感嘆道,「秋天好啊,不冷不熱的季節,果子什麼的都熟了,好季節啊。」

  醫生把助理手裡的小酒罈接過來放到他面前的小桌上,然後陪他坐到桌邊,安靜陪伴。

  秦莉後一步出來,沒聽到他們之前的對話,只聽到曾培中最後一句感嘆,靠近後才注意到樹下新挖出的一個深坑,臉上掛著溫柔笑意,問道,「什麼會開心就好?培中是想吃果子了嗎,要不要讓下人打點果汁上來?這坑又是怎麼回事?」

  聽到她的聲音,曾培中臉上的笑容淺了淺,然後又深了起來,本來漸漸暗淡的眼神像是迴光返照一般突然變得有焦距起來,聲音也變得清晰厚重許多,回頭朝她招了招手,親暱喚道,「小莉過來,陪我喝一杯。」

  秦莉順勢坐到他身邊,皺眉嗔道,「喝什麼喝,你現在這身體哪能喝酒。」話雖是這麼說,手卻伸過去幫著理了理小桌上的酒杯,心裡猜測著最近一直臥床的曾培中今天突然鬧這一出是不是迴光返照大限將至了,心裡忍不住快意起來。

  被磋磨了這麼久,她早一肚子怨氣了。

  另一邊坐著的醫生見狀在心裡冷笑一聲,挪開了視線。

  曾培中抓緊她理酒杯的手,笑著回道,「好,咱們先不喝,你先陪我曬曬太陽。」

  手被對方抓得有些疼,但秦莉心裡有了期盼,這點疼倒也變得能忍受起來,言語間越發體貼溫柔。

  這太陽一曬就是好幾個小時,曾培中難得保持了清醒,沒有熬不住睡過去或者暈過去,還隱隱有了些越曬越精神的趨勢。

  秦莉心裡的期盼落了空,早就坐不住,但手一直被曾培中拉著,使什麼藉口都抽不出,只能耐著性子陪坐,此時見那該死的太陽終於要下山了,忙柔聲勸道,「培中,進屋吧,太陽要下山了。」

  醫生也皺眉看一眼日頭,心裡有些擔憂。怎麼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來,難道……他看一眼曾培中慢慢沈下來的面色,眉頭皺得更緊了。

  助理手中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曾培中猛地轉頭看過去,秦莉的手被他狠狠捏了一下,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是,好的,我明白了。」助理立刻接了電話,然後看向死死盯著自己的曾培中,開心回道,「生了,小姐很健康,六斤六兩,是個好數字,那邊錄了段小姐的視頻,這就傳過來了。」

  曾培中緊繃的身體陡然放鬆,突然快意的大笑兩聲,揮手,「埋酒,來,大家和我一起喝一杯!」

  醫生也放鬆下來,招手喊來候在角落處的小院管事讓他去安排埋女兒紅的事情,然後開了小桌上的酒,給曾培中和自己倒了一杯,與他輕輕碰了一下,開心道,「恭喜。」

  曾培中滿面紅光的把酒端起來喝完,又催促助理去接收視頻,人像是突然變得健康起來,十分精神。

  被幾人無視得徹底的秦莉看著他們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行為,細細琢磨著助理剛剛說的那段話,又瞄一眼正在埋酒的山莊管事,心中冒出個可怕的猜想,強撐著冷靜問道,「培中,你們在恭喜什麼,我怎麼不明白……」

  「當然是恭喜我喜得千金,來,我女兒的出生酒,你也來喝一杯。」曾培中側頭看她,突然拿起酒罈把酒整瓶倒在她身上,見她狼狽躲閃,笑得越發開心了。

  秦莉被酒澆懵了一瞬,回神後忙躲離他幾步遠,抹掉臉上的酒液,看一眼笑得滿是惡意的曾培中,又看一眼院中全都冷漠嘲諷看著她的其他人,猛地醒過神來,扭曲問道,「你們耍我?曾培中,你這麼一個快死的廢物,哪來的本事生女兒!你在騙我對不對?」

  「對啊,我騙你的。」曾培中把酒罈砸到地上,掏出手帕擦手,靠在輪椅裡看著她,再不掩飾自己的惡意,「所有的一切都是騙你的,目的就是為了看你的笑話,現在我的女兒出生了,你的女兒也該去做一個真正的瘋子了。」

  「你什麼意思?」秦莉表情大變,撲過去按住他的肩膀拼命搖晃,急聲問道,「你把春華怎麼了?說清楚,你把春華怎麼了!」

  醫生見狀忙上前把她掀了開來,皺眉護在曾培中身邊。

  被劇烈搖晃了一通的曾培中突然用力咳嗽起來,待穩住呼吸,臉上的精氣神突然全部消失不見,臉色變得比之前更加灰敗,聲音也低了回去,隻眼中的惡意和暢快越發濃烈,看向跌坐在地上的秦莉,回道,「秦莉,你只關心你那個瘋子女兒,就不關心一下你那個現在還在牢裡的兒子嗎?范達可不是什麼好糊弄的人,你和狄邊當年怎麼害的范蓮秀,他現在可都一清二楚,秦莉啊秦莉,這都是報應,好好享受你絕望的下半生吧。」說完暢快笑了幾聲,又止不住的咳嗽起來,整個人軟在輪椅裡,慢慢往下滑。

  「曾先生!」醫生忙把他抱起重新安置在輪椅裡,著急的想要推他進屋

  「不用了,沒用的……」曾培中按住他的手,漸漸失去焦距的眼神在暗下來的院子裡逡巡,斷續道,「小李呢……視頻怎麼還沒……傳過來……」

  醫生見狀心裡咯噔一聲,模糊意識到了什麼,見助理拿著一台平板電腦走了出來,忙迎過去把東西拿過來,找到視頻打開,伸到曾培中面前,溫聲說道,「曾先生,視頻來了,快看,小姐在哭,聲音中氣十足的,是個很健康很漂亮的寶寶,您看。」

  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從平板電腦裡傳出,曾培中已經十分暗淡的眼神勉強聚起了一點光亮,眼珠挪動,視線定在螢幕中間正蹬腿哭泣的嬰兒身上,臉上慢慢露出一個笑容來,伸手接過電腦,輕輕摸了摸螢幕,然後像抱嬰兒一樣把電腦抱在了懷裡,笨拙地晃了晃,閉上了眼睛,「丫頭不哭,爸爸在這……不哭……爸爸陪著你……」

  啼哭消失,視頻播放結束。

  小心抱著電腦的曾培中頭猛地一低,保持著臉上的笑容,徹底沒了聲音。

  「先生?」助理小李試探著喚他,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醫生伸手摸了摸他的脖頸脈搏處,用力閉了閉眼,深吸口氣壓下情緒,紅著眼眶起身,看一眼樹下剛剛填好的坑,繞過去扶住輪椅,啞聲道,「都按照之前計劃去做吧,讓曾先生走得安心。」說完看向依然坐在地上的秦莉,冷了表情,補充道,「把她趕出去,這裡以後的主人是狄秋鶴先生,別讓她弄臟了地方。」

  助理小李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看向輪椅裡垂著頭不動的曾培中,手收緊又放鬆,喉結動了動,低下了頭,「……是。」

  一聲悶響,溫泉山莊的大門在眼前關閉,秦莉被山莊保安連人帶行李一起丟了出來,懵了一瞬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狼狽的撲過去砸門,高喊道,「放我進去!曾培中是不是死了?他是不是死了?我是他的法定配偶,他死了這裡應該是我的,你們憑什麼我趕我!放我進去!」

  沒有人理她,裡面的人甚至關掉了山莊大門口的燈。

  四周陡然暗了下來,秦莉後退兩步跌坐在滿地的行李裡,腦中不停回蕩著曾培中死亡前的樣子,搖晃過對方的手突然神經質的抖了起來,然後又想起曾培中說過的那段話,大腦陡然清醒,焦急的拿起手機給狄夏松的律師打電話,意外的居然接通了。

  「秦女士。」還不等她詢問,對方就先開了口,態度很差,像是壓著脾氣,「你兒子這個案子我是管不了了!我在外面到處奔走,給他爭取輕判,他卻在裡面逞兇鬥毆,增加我的壓力,您另請高明吧,我伺候不起了!」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喂?不、何律師咱們有事好……喂?」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又一通電話打了過來,這次卻是警方。

  「秦女士,您的兒子在牢內和人鬥毆,重傷他人,自己也傷到了下體,您趕快來醫院一趟吧。」

  秦莉覺得自己大概是聽錯了什麼,揉了揉額頭問道,「警官,你說我兒子傷到了哪裡?」

  「下體,醫生說要恢復可能有點困難。」員警回答得倒是十分耿直,語氣還隱隱帶著一絲同情。一個男人那裡廢了,以後就算做完牢出了獄,心態調整不好,這輩子估計也就完了。

  要恢復可能有點困難……

  噗通。

  秦莉手裡的手機滑落砸到地上,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第093章 狗熊玩偶

  秦莉是被凍醒的。

  行李依然散亂的堆放在四周,溫泉山莊大門緊閉,沒有人出來查看她的情況,也沒有人關心她的死活。

  她撐著胳膊從地上爬起來,先是茫然的看了下四周,然後猛地想起昏倒前發生的事,忙四周看了看找到手機,按開螢幕,發現時間居然已經到了半夜。

  歷史通話記錄提醒著她之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晚風一起,她忍不住抱住胳膊發起抖來。

  不、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

  情緒崩潰只是一瞬間,她想起曾培中手裡的大堆財產和他已死的事實,從包裡翻出隨身攜帶的結婚證,又漸漸冷靜了下來,抬手抹掉了臉上的眼淚。

  曾培中死了,他的一切就該是她的了,法律關係改不了,就算他有了親生女兒,把財產全部留給了親生女兒又能怎麼樣,到時候她把那個孩子拿捏在自己手裡,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只要有錢,一切都會好起來了,夏松傷了可以治,春華也可以肆意生活,只要有錢。

  「我等著你們這些下等人跪下來求我的那一天!」她起身,扭曲仇恨的看一眼山莊大門,拎起地上的背包,拿出手機叫了輛車,無視地上的行李,自以為瀟灑的朝山下走去。

  助理小李站在監控螢幕前看著秦莉離開的背影,眼露嘲諷,給曾培中的律師撥了個電話,吩咐道,「秦莉走了,應該是回了B市,去找她吧,順便把她手裡的所有卡都停掉,一張都不要留。」說完掛掉電話,看向身邊的工作人員,冷淡道,「把門口那堆垃圾丟了,一點渣滓都不要留下。」

  工作人員低頭應是,麻溜的打電話給保安部的同事,讓他們去處理門口的「垃圾」。

  九月四號,賀白辦理好離校實習的手續,帶著行李坐上了飛往F國的飛機。

  到地方後他立刻和王博毅打了個電話,在得知狄秋鶴正在片場拍戲後,驅車趕到片場附近的酒店辦理了入住,悶頭睡了一覺,調了調時差。

  B市時間九月六號,他偷偷溜到片場附近,從王博毅手裡要來了狄秋鶴的房卡,然後在保鏢們的掩護下進入狄秋鶴的房間,找出提前準備的東西好好佈置了一番。

  一天的戲拍完,狄秋鶴告別劇組成員回到酒店,剛跨進房門就被突然伸過來的禮炮炸了一臉,懵了一瞬後揉了揉耳朵,微微皺眉,看向躲在房內的保鏢隊長,無語問道,「你做什麼?」

  周利搖了搖手裡的卡通小手掌,乾巴巴道,「生日快樂,這是賀少讓我們給您準備的生日驚喜。」說完朝後一揮手。

  另幾個保鏢立刻從房內冒了出來,推出一輛餐車,掀開餐車蓋子露出裡面賣相不錯的蛋糕,排成一排唱了一首氣勢雄渾的生日快樂歌,然後給蛋糕點上蠟燭,期待的看向狄秋鶴。

  王博毅適時出現,哢噠關掉了房內的燈,做出請的手勢,「狄少,請許願,這些都是賀少要求的。」

  狄秋鶴不著痕跡的深吸口氣,安撫了一下被保鏢版生日快樂歌嚇到的小心臟,說道:「……我的生日好像是後天。」

  王博毅翻日曆,解釋,「B市和這裡有時差,按照B市的時間來算,您過了今夜十二點就滿二十四歲了。」說完頓了頓,又補充道,「狄少,這些都是賀少特意提前吩咐的。」

  ……原來如此。

  狄秋鶴瞄一眼明明尬到不行卻強撐冷靜的保鏢,腦補著小狗仔偷偷吩咐他們做這些時的樣子,後知後覺的驚喜起來,邁步走到餐車前閉眼裝作許了個願,然後吹滅蠟燭,笑著說道,「謝謝你們的驚喜,明天帶你們去聚餐。」

  保鏢們再次擰響禮炮,弄得房內全是亂飄的彩帶。

  王博毅把塑膠刀遞過去,示意了一下蛋糕,「狄少,請切蛋糕。」說著拿起手機對準他,點擊錄制視頻,補充,「這也是賀少的吩咐,他說他要親眼看您吃下生日蛋糕。」

  混蛋小狗仔,要求還挺多。

  狄秋鶴心裡嫌棄,臉上的笑容卻忍不住燦爛了幾分,瞄了眼他的手機鏡頭,接過刀,順從的把蛋糕切了,然後給大家一人分了一塊,自己也拿了一塊對著鏡頭吃了一口,然後驚奇挑眉,又看一眼蛋糕,詢問道,「蛋糕是你們做的?這味道和夾心也太不專業了,一吃就吃出來了。」

  保鏢們聞言身體一僵,齊齊瞄一眼套間的房門,悶頭吃蛋糕,不回答。

  「……這也是賀少的吩咐,不讓吃買的蛋糕。」王博毅看一眼視頻通話介面裡氣得瞪眼的賀白,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試圖挽救自家老闆,「這蛋糕的味道還是很好的,不輸專業蛋糕師的手藝。」

  狄秋鶴毫不知情,不怕死的繼續說道,「可你都沒吃,怎麼知道不輸專業的?好了,知道你和他們關係好,別拍了,你也過來吃吧,一會我自己給小狗仔打電話,今天謝謝你們了。」

  那邊賀白氣得先掛了視頻聊天,王博毅收起手機,瞄一眼自家老闆,眼中閃過一絲同情,聽話的上前捧了塊蛋糕吃了。

  吃完生日蛋糕,保鏢和王博毅識趣離開,狄秋鶴站在滿地彩帶和吃了大半的蛋糕前,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記錄下此刻,然後不再掩飾自己的開心,找出賀白的號碼撥了過去。

  ……結果卻被殘忍拒接了。

  狄秋鶴的手一頓,繼續撥。

  再次被拒接。

  難道是不方便接電話?他這樣想著,點開了短信編輯介面。

  房門突然被敲響,王博毅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說還有賀少的吩咐忘了說。

  他聞言忙收起手機走過去開了門,詢問道,「什麼事?」

  「賀少給您準備了禮物,在您的床上,要求您今晚必須抱著禮物睡,不許陽奉陰違。」王博毅如實轉告,然後補充,「賀少還說他會提前過來看望您。」

  「提前?」狄秋鶴眼睛亮了,詳細問道,「提前多久?」

  王博毅搖頭,「賀少沒具體說,好像是那邊有什麼事要忙,沒時間詳細解釋。」

  狄秋鶴想起剛剛被掛的那兩個電話和賀白曾說的這個周末要陪徐老去會友的事,點點頭表示明白,打發他離開後回到房間,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打開套間的門,然後在看到床上幾乎佔了大半個床鋪面積的巨大狗熊玩偶之後忍不住笑出了聲,上前扯了扯狗熊脖子上的綢帶領結,拿出了手機,剛重新點開短信編輯介面,一條新短信就發了進來。

  賀白:在陪師父和幾位老前輩聽戲,不方便接電話。

  居然是在聽戲,狄秋鶴腦補了一下他乖乖坐著,看似在認真聽戲實則在開小差的樣子,眼神變得溫柔許多,打字回復:戲好聽嗎?

  賀白:說實話,聽不懂。

  狄秋鶴又笑,乾脆走入房間靠在床上,側頭戳了戳狗熊的腦袋,打字:謝謝你的生日驚喜,禮物很可愛。

  縮在狗熊裡面的賀白察覺到床鋪震動,心提到了嗓子眼,忙放緩了打字的動作,回復:我送的禮物比你想像中的更可愛,你要好好對它,不許搬動它,要抱著它睡。

  狄秋鶴又側頭看一眼身邊這個躺下比他還要長出一大截的胖狗熊玩偶,笑眯了眼,回復:好,我抱著它睡,等你過來了,我再抱著你睡。

  賀白:你想得美,只許抱著熊睡。

  因為害怕被發現,所以在稍微聊了幾句後,賀白就藉口要陪徐老說話,停了話頭,然後從身邊的大堆棉花裡摸出個小氧氣瓶吸了一口,湊到之前預留的孔裡偷看外面的動靜。

  狄秋鶴發完短信就放下手機直接去浴室洗澡了,完全沒發現狗熊裡的貓膩。洗完澡後,他坐到窗邊的小桌邊,打開電腦,開始遠程和柯史處理今天堆積的工作。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

  哪那麼多工作要處理!想過勞死嗎!

  窩在狗熊裡的賀白憋得受不了了,拿起手機生氣打字:睡覺!你肯定又在工作!快睡!早睡早起身體好!勞逸結合懂不懂,不想英年早逝就快去睡覺!

  再不睡他這個驚喜就真的要沒了!

  手機震動的第一時間狄秋鶴就把它拿了起來,按亮螢幕後見是賀白發了短信過來,連忙點開,然後被那大堆感嘆號逗樂了,眯眼笑了笑,回短信安撫了幾句,然後和視頻會議對面的柯史說了幾句,無情中斷了工作,老老實實躺到了床上。

  被強行餵狗糧的柯史:「……」他人到中年,正是容易發胖的年紀,不想加餐,謝謝。

  就在賀白以為狄秋鶴會乖乖關燈睡覺時,他居然又拿起了手機,找出一個號碼撥了個電話過去。

  賀白瞪眼。

  誰?這傢夥大半夜的不睡覺給誰打電話呢?他明確告訴過對方自己現在不方便通話,所以這個電話絕對不是打給他的!難道狄三歲在外面有別的狗……呸!有別的人了?!

  「喂。」

  賀白竪眉,理智被狗熊裡的憋悶燒得只剩一點點,生氣。居然用這種隨意且微帶痞氣的語氣跟對方說話,面具都不戴了,有貓膩!

  「睡了嗎?」

  睡你大爺!

  「對,打擾你我很開心。」

  賀白捏氧氣瓶:我不開心!辣雞!

  「我生日你都沒什麼表示嗎?」

  賀白倒吸一口涼氣,哦喲,這委屈的語氣,狄三歲怕是不想要第三條腿了。

  「但是小白有表示,雖然他沒法親自過來,但他還是精心為我準備了驚喜。」

  咦?

  「他怕我一個人過生日孤單,還買了只大狗熊放在我床上,陪我一起睡。」

  賀白的理智迅速回籠,然後耳朵紅,臉也紅,揪身前的棉花。這、這人真是……這嘚瑟的語氣他都快聽不下去了,不、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生日驚喜和小禮物嗎……

  「秀文,你要看看小白送我的狗熊長什麼樣嗎?」

  被騷擾到崩潰的姜秀文終於忍無可忍的大吼出聲,「秀恩愛死得快!狄秋鶴!在我找到另一半之前,你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絕交!我們絕交!賀白看上你真是瞎了眼!」說完暴躁地掛斷電話,在心裡怒戳了狄秋鶴三百刀。

  狄秋鶴心滿意足的放下手機,關掉床頭燈躺下,側身,抓住狗熊的爪子,笑眯眯,「他就是嫉妒……晚安,我的小狗仔。」說完親一口狗熊,閉上了眼睛。

  隱隱聽到一點姜秀文咆哮內容的賀白:「……」

  萬萬沒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狄三歲居然是這麼和朋友相處的,還秀恩愛……

  ……好幼稚,好羞恥,但又可恥的有點高興。

  難怪狄三歲沒什麼朋友,估計都被氣跑了……

  不過細想想,當初狄辣雞剛和他認識的時候,好像也是瘋狂氣他來著,比如搶他奶茶,比如搶他相機,比如硬是邀請他回家做牛排……

  ……

  所以他當初為什麼沒有打死這個禍害,最後還和他勾搭在了一起,是腦子壞了嗎?

  從對過往的回憶和對自身的質疑中回過神,賀白發現身邊的狄秋鶴已經徹底睡熟,沈默幾秒,動了動保持不動太久而顯得有些僵的身體,慢慢側身,拉開了狗熊玩偶背後的拉鍊。

  細微的聲音被夜色無限放大,好在因為拍戲比較累,狄秋鶴睡得很死,沒有被這點聲響吵醒。

  扒拉開棉花從狗熊裡鑽出來,賀白看一眼身上亂糟糟的襯衣,摸了摸頭上亂七八糟的頭髮,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不另外去打理自己,抬手脫掉衣服,掀開被子,小心拱進被子裡,抬起狄秋鶴的胳膊,縮進了他的懷裡。

  相擁而眠的習慣讓狄秋鶴本能的收緊手臂,把靠近的熟悉身體攏進了懷裡。

  賀白放鬆身體任由他動作,等他再次睡安穩後小心側頭,看著他在黑夜裡顯得有些模糊的臉,翹了翹嘴角,伸指虛點了點他的鼻子。

  不管當初決定和這個人在一起是不是腦子壞了,但現在的幸福和開心不是假的,所以還是要謝謝這個幼稚鬼……便宜你了。

  他這樣想著,瞄一眼時間,見已經臨近十二點,輕輕側身從狗熊脖子上拆下松松系著的綢帶,拿起狄秋鶴的手,慢慢往上系。

  時針緩慢跳到十二點,手機提前定下的提示鈴聲從狗熊肚子裡悶悶傳來,響了一聲後立刻停下。

  就是現在!

  賀白把綁住狄秋鶴雙手的綢帶打結,埋頭鑽進被子裡,對準狄秋鶴的胸口就是狠狠一口。

  「唔!」

  狄秋鶴被鈴聲和身上的疼痛折騰醒,意識恢復的第一秒立刻發現了情況不對,身上似乎貼著某個光溜溜的身體,想起國外那些作風大膽的男女,視線陡然淩厲起來,邊抬腿試圖把人踹開邊喝道,「是誰?滾開!」

  「你讓誰滾?」

  胸膛被拍了一下,然後熟悉的聲音傳來,狄秋鶴一愣,忙把踢過去的腿放鬆力道,結果還不等他反應過來,身上突然一重,某個熟悉的身影坐到了他的腰間。

  「小狗仔?」他徹底懵了。

  賀白探身,把綢帶系上床頭,然後打開床頭燈,居高臨下的看著眼神還帶著茫然的狄秋鶴,扯他臉,「敢讓我滾,皮癢了?」

  狄秋鶴瞄一眼自己被系住的手,又看一眼他在燈光下顯得更加溫潤的身體皮膚和朦朧美的隱秘風光,眼神幾乎是立刻就變了,試圖起身抱他,問道,「小狗仔,你怎麼在這?我在做夢?」

  「老實點!」賀白把他推回去,並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手慢慢往下,劃過他的胸膛,一路摸過他的敏感點,邊撩撥他邊幽幽問道,「聽說你嫌棄我做的蛋糕不專業,嗯?」

  身體在面對愛人時熱情的給予了回應,狄秋鶴呼吸變重了許多,動了動被綁住的手,忍不住曲起腿,看一眼身邊塌了一半的狗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再次掙紮著試圖起身抱他,「小狗仔……」

  「說了讓你老實點!」賀白再次把他壓下去,手往下動作重了一瞬。

  狄秋鶴悶哼一聲,跌回了床上。

  「看著我。」賀白俯下身吻他一下,然後在他追過來時迅速退開,取過藏在狗熊裡的東西,故意在他的眼皮底下給自己做了措施,緩慢坐了下去。

  嘶拉——

  狄秋鶴肌肉緊繃,手腕上系著的綢帶傳來了斷裂聲。

  「都說了老實點!」賀白氣得掐了他一下,然後在觸到他身上因為忍耐而流出的汗之後,頓了頓,幫他解開綢帶,軟下身體趴在他身上,咬他耳垂一口,說道,「本來是準備讓你躺著享受全程的,但你居然敢嫌棄我做的蛋糕,所以驚喜減半,剩下的你自己來吧。」

  獲得自由後狄秋鶴立刻回抱住了他,翻身把他壓在床上,用力吻他一下,啞聲道,「其實蛋糕很好吃……你也很好吃,謝謝你的生日驚喜,我很喜歡。」

  「敢不喜歡閹了你……」賀白板著臉,用生氣遮掩住害羞,也凶巴巴回親他一口,擼他頭髮,「好了,生日快樂,恭喜你又老了一歲。」

  狄秋鶴翹起嘴角,眼神變得溫柔,俯下身親他,「謝謝你陪我老了一歲。」

  「九月七號了。」范達蓋上手裡賀白送來的影集,接過胡召遞過來的茶淺淺喝了一口,問道,「狄邊的身體養好了嗎?」

  胡召把茶點放下,回道,「養好了,給他請的都是最好的團隊,保證他能意識清醒的活完下半輩子。」在日日被毒素折磨神經的情況下。

  「那就好。」范達回答,把一整杯茶喝完,然後放下茶杯,微笑說道,「今天是秋鶴的生日,狄邊這個做父親的可不能什麼都不幹,走吧,陪我去療養院走走。」

  胡召低低應了一聲,忙起身幫他收走影集,扶著他起身,喊來司機準備出門。

 

第094章 一巴掌

  狄邊在療養院的住宿環境完全是享受級別的,獨擁一棟帶花園的別墅,身邊有一整個專業的看護團隊二十四小時貼身照看,吃喝準時准點的送過來,菜單一個星期不帶重樣的。

  但狄邊卻一點都不覺得快活,因為沒人跟他說話,他也沒法跟外界聯繫,所提的要求全部不被實現,上廁所都有人跟著,毫無隱私和自主權。

  「我要喝咖啡。」他靠在花園陽傘下的躺椅裡,朝身邊的護工冷冷吩咐。

  護工立刻送了杯純淨水上來,然後規規矩矩的站回了原位。

  狄邊憋氣,拿起水杯就砸到了地上,怒道,「我說的是咖啡,不是水!你聽不聽得懂人話!」

  護工麻溜的上前把砸碎的水杯收拾掉,然後重新給他倒了一杯水上來,只做事不回話。

  太久沒和人交流的狄邊情緒已經到了崩潰邊緣,再次拿起水杯朝地上砸去,坐起身看向護工,眼神惡狠狠的像是要吃人,吼道,「你是啞巴嗎?說話!我讓你說話!」

  護工拿出一個呼叫鈴按了一下,遠遠又有幾個護工趕了過來,狄邊見狀大驚。

  「不!我沒有發病!不許過來,都別過來!我沒有頭疼,我不要冷靜!不要!」

  趕來的幾個護工同樣不理他,俐落上前用安全綁帶固定住他,一個去清掃地面,一個拿出一管針劑紮入他的胳膊,慢慢把藥水推入了他的身體。

  狄邊激動的情緒被動冷靜,身體軟在椅子上,眼中滿是困獸般的不甘絕望,「我要見范達,我要見范達……還有狄秋鶴,你們這是監禁,是虐待……讓我出去,我不要在這裡……」

  護工們依然不理他,合作把他搬到輪椅上之後,推著他朝室內走去。

  所有情緒在藥劑的影響下慢慢變得淺淡,狄邊目光無神的看著前方那棟漂亮的別墅,身體本能的發起抖來,抗拒著回到那個安靜的墳墓裡。

  別墅門開啓又關閉,輪椅停在玄關,護工離開,幾位護士和醫生從別墅內走出,一起上前把狄邊搬到房間床上,開始了例行的身體檢查。

  衣服被拉開,身體被連上了各種醫療器械,一切都在冷冰冰的進行著,狄邊的眼珠無神轉動,看著這群只知道工作,彷彿毫無血肉情緒的醫生護士,嘶啞開口,「你們都是魔鬼……」

  為首的醫生淡淡看他一眼,難得的開了口,「魔鬼不會救你的命。」

  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聽到其他人說話的聲音,狄邊眼中露出了一些神采,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盯緊他,急切要求道,「讓我出去,我很健康,我不要在這裡,讓狄秋鶴來見我,讓他來見我!他不能這麼對我!」

  「今天是九月七號。」醫生記錄下他今天的身體數據,蓋上記錄本,揮揮手先讓其他人離開,然後對上狄邊的視線,突然扯起嘴角笑了笑,「今天你會有訪客,好好珍惜這次機會吧,你能不能從這裡出去,就看今天這場談話了。」說完轉身離開,絕情的帶上了門。

  身體的疲軟讓狄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離去,他呆在這個顏色單一的病房裡,聽著各種醫療儀器發出的規律聲響,眼中的神采變得扭曲起來,「訪客,會是誰,狄秋鶴,狄秋鶴你滾出來見我,狄秋鶴……」

  一天煎熬的等待後,狄邊終於在晚飯時分等來了今天的訪客。

  「范達?怎麼會是你?」狄邊意外,急切的朝他身後看,眉頭皺著,眼露恨色,「狄秋鶴呢?他怎麼沒來?讓他滾出來見我!」

  范達揮了揮手,胡召二話不說上前,對準狄邊就是狠狠一巴掌。

  狄邊毫無防備,被打的臉偏向一邊,口腔裡立刻泛出了鐵鏽味,身體歪了歪,掀翻了床上的小桌和桌上看起來味道十分不錯的營養餐。

  「這一巴掌是告訴你,別亂說話。」范達淡淡看著他,慢悠悠問道,「狄邊,這裡的日子過得舒服嗎?」

  狄邊穩住身體,呸一聲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扭頭看向胡召,眼神陰森森的像淬了毒,「胡召,你這條背信棄義的惡心走狗!虧我當初那麼信任你!」

  范達見他不開竅,再次揮手,「繼續打。」

  胡召聽話上前,揪住狄邊的衣領,重重給了他一拳。

  被病痛腐蝕掉身體的狄邊扛不住他全力的一拳,悶哼一聲倒在床上,臉立刻腫了起來,痛吟著說不出話。

  「這兩下是替蓮秀還給你的。」范達看著他紅腫後變得越發醜陋的臉,緩慢道,「你總共對蓮秀動過兩次手,第一次,秋鶴出生一年後,你父親遲遲不願意提你進總公司,你不甘心,想偷偷創業證明自己,但是手裡沒錢,於是把心思動到了蓮秀的嫁妝上。她沒給,還把你的打算告訴了你父親,勸你踏踏實實從分公司管理幹起,積累經驗,你很生氣,打了她一巴掌。」

  他說著那份調查報告裡記錄著的東西,看著狄邊漸漸露出的驚疑表情,眼神越來越冷,「你第二次跟蓮秀動手,是在她懷上二胎之後,當時你已經和秦莉勾搭在了一起,被秦莉纏得對蓮秀越發沒好臉色,醉酒後打了她一拳,害她流了產。蓮秀看在秋鶴的份上,硬是忍下了這件事,對外只說是自己不小心,然後當著你父親的面和你提了離婚,要求帶走秋鶴和自己當初嫁給你時我給她的嫁妝。」

  聽他把過往這麼詳細的說了出來,狄邊顧不得臉上的疼痛,心裡慌亂起來,眼珠不安閃躲著,額頭滲出了冷汗。

  如果范達連這些隱秘的事情都知道了,那後來那些……

  「後來,你父親挽留下了蓮秀,並狠狠責罰了你,剝奪了你剛拿到的分公司經理的位置,讓你在家好好思過。」范達盯著他的表情,語氣漸漸加快變沈,「恰逢秦家生意失利,急需一筆資金補窟窿,秦莉巧言誘惑,你心裡也有氣,於是你們一拍即合,打起了蓮秀手裡嫁妝的主意,還計劃要了她的命!」

  「別、別說了!別說了!不是這樣的!你閉嘴!」狄邊激動反駁,心臟劇烈跳動著,抬手捂住了耳朵,試圖逃避。

  胡召立刻上前粗暴的拉下了他的手,用安全綁帶固定住他,逼他繼續聽下去。

  「你假裝道歉悔過,拿秋鶴打感情牌,引得蓮秀心軟,然後提出要和蓮秀重溫蜜月之旅,修補感情。」范達從輪椅上站起來,走到病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狄邊,微微彎腰,眼神像是鋼針一樣,一寸寸刺過他的頸部皮膚,「你們先去了Y國和M國,蓮秀被你的假像迷惑,慢慢心軟,放下了心防,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簽下了把嫁妝轉移給你的文件……然後你夥同秦莉,在蜜月旅行的最後一站,帶蓮秀去了偏僻的G國,偷偷給她注射了一種慢性病毒。」

  狄邊激烈搖頭,想說話卻被范達用毛巾塞住了嘴。

  「秦莉提供藥物,你親自動手,然後我的蓮秀就這麼沒了。」范達拿起掉在床上的餐刀,輕輕貼上狄邊的臉,在他驚懼瞪大的眼神下竪起刀尖,虛虛劃過他的臉龐,停在他的眼睛上方。

  「你蠢了幾十年,唯獨在害蓮秀這件事上聰明了一次,不僅糊弄過了你的父親,還糊弄過了所有醫生。」范達把刀尖一寸寸下移,看著狄邊呼吸粗重瞳孔收縮的樣子,嘴角微勾,邪氣滿身,「你騙你父親,說你偷偷在外創業失敗,蓮秀不忍心你被責罰,所以用嫁妝給你補了窟窿。你騙醫生,說蓮秀的日漸虛弱是因為流產後鬱結於心,引導醫生往心理原因等方面查找病因,也怪當時國內醫療體系還沒有和國外接軌,病毒庫更新不全……你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的是在蓮秀自己意識到不對,要求獨自出國治療時,用秋鶴威脅她!讓她最後一段時間過得心驚膽戰,只能痛苦等死!」

  刀尖猛的下落,狄邊劇烈掙紮,喉嚨裡發出了變調的求救呼喊。

  「這世上沒被發現的毒有很多種,精神上的折磨可比肉體上的折磨可怕多了。」范達在刺到他眼球的最後一刻抽回了刀,看一眼他濕漉漉的下身,不屑的站直身,把刀丟到地上,語氣回復了平靜,「聽說你不喜歡這裡的環境?正好,我也不準備讓你一直享受下去,身體養好了,就該去你該去的地方了。」

  狄邊虛脫的癱在病床上,身上全是受驚流出的汗,失禁的感覺讓他狼狽又難堪。

  「皇都現在已經沒了,有的只有屬於秋鶴的華鼎。」范達坐回輪椅裡,敲了敲椅子扶手,臉上慢慢露出一個微笑來,「我想想,現在還有什麼是能讓你覺得生活還有希望的……對了,我記得你好像在國外偷偷藏了一筆錢?但你是不是忘了,那位你十分信任的劉副董,可是在最後關頭狠狠給了你一刀,你藏在國外的錢,只是給他做了嫁衣。」

  狄邊身體一震,猛地扭頭看他。

  「還有一些零碎的股票基金,你放心,它們很快就會變成一堆廢紙了。你偷偷培養的團隊現在也已經成了落水狗,自顧不暇,沒空來關心你的死活。掌握你大堆秘密的王律師現在是我的人,你有本事從這家療養院裡逃出去,我就有辦法把你送進監獄,讓你過得比現在更慘。」

  留的後路全被斬斷,狄邊目呲欲裂,臉憋得通紅,胸膛因情緒無法發洩而劇烈起伏著。

  「別急著氣憤絕望,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范達交疊雙手搭在腹部,溫和微笑,「你和那個賤人生的兒子,在牢裡和人鬥毆傷了身體,這輩子都不可能給你狄家留後了。」

  狄邊一愣,然後居然扭曲的露出一個快意的笑來,並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用盡全力,在被堵住嘴的情況下哼笑了一聲。

  「你果然很冷血,在聽到兒子受傷的消息後,第一反應不是擔憂焦急,而是報復後的快意。」范達一點不在意他的哼笑,反而迎著他的視線,也露出一個笑容來,「你是不是覺得還有秋鶴能給你狄家留後?覺得你掌握了我的短處?不,你錯了,秋鶴已經有了愛人,他跟我說過,這輩子他就算有孩子,也只會是收養的,或者是他的愛人代孕的孩子。」

  狄邊臉上的得意一僵,皺眉,有些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代孕?狄秋鶴是瘋了嗎,居然讓他的老婆給別的男人生孩子?

  「想不明白?」范達臉上笑意加深,揮手示意胡召,「把東西給他看。」

  胡召點頭,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台平板電腦,打開裡面的相冊,點開最新保存的一張照片放大,翻轉過去給狄邊看。

  照片裡,狄秋鶴和賀白正親暱的靠在一起翻影集,兩人身上穿著同款的睡衣,臉上全是笑意,幸福甜蜜毫不掩飾。兩秒後,照片自動翻頁,另一張照片出現在螢幕上,還是穿著睡衣的兩個人,只不過賀白已經窩在沙發上睡了過去,狄秋鶴正在偷偷親吻他。

  「赫……呵……」

  狄邊的表情變得扭曲,掙紮著想要發出聲音,卻被毛巾堵得變了聲調。

  「對,就是那個被你針對過的賀白。」范達擺擺手,示意胡召把照片拿走,看向狄邊,微笑問道,「這兩個孩子是不是很般配?」

  狄邊臉上露出惡心厭惡的神色,胡召乾脆俐落的又給了他一巴掌。

  范達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一些,說道,「小白很好,秋鶴能遇到他是他的福氣,兩人已經決定在年底公開關係,等小白大學畢業後就舉行婚禮。狄邊,你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會把婚禮全程直播給你看,讓你好好見證一下,沒了你這個人渣父親,秋鶴的日子過得有多幸福。」

  「不……我不許……」狄邊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喜歡男人,不敢置信的劇烈掙紮起來,嘴裡的毛巾因為那一巴掌而松脫許多,被他用舌頭頂了出來,氣憤喝道,「不許!我不允許!秋鶴不能和男人在一起,他不……」

  胡召撿起毛巾重新塞住了他的嘴,還用力緊了緊,免得再次松脫。

  「你不許?你有什麼資格不許?」范達冷笑,反問道,「你是不是還在做夢,想著以後等我死了,再重新出去在秋鶴那耍父親威風,奪走華鼎?」

  狄邊身體一僵,顯然是被猜中了心思。

  「但很遺憾,華鼎現在是在賀白的名下,你的算盤從一開始就註定會落空。另外,我會在一個合適的時機把狄春華的身世公之於眾,讓大家都來看看你的真愛給你戴了頂什麼樣的惡心綠帽,讓全世界的男人嘲笑你的無能和愚蠢。」范達補了最後一刀,欣賞了一下狄邊愣住,繼而不敢置信,最後氣憤瘋狂的模樣,親自上前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看著狄邊的眼睛,低聲問道,「狄邊,想不想再見一見蓮秀?」

  狄邊的掙紮猛停,雙眼不敢置信的睜大。

  病房門被推開,醫生魚貫進入,動作熟練的把狄邊重新固定住,然後取出他嘴裡的毛巾,拿出一支與從前不同的針劑注入他的體內,讓開身,露出了後面一張陌生的醫生面孔。

  嘴巴重獲自由,狄邊立刻呼喊起來,「不,你們剛剛給我注射了什麼?我有些頭暈……別過來,你們想幹什麼!范達!你不能這麼做!你別走!回來!回來!」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胡召推著范達朝著病房門走去,再沒看他一眼,然後病房門關閉,醫生護士圍攏過來,在他身上操作了些什麼。

  意識突然開始昏沈起來,世界似乎都在旋轉,那位面貌陌生的醫生走過來,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道,「狄邊,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那聲音像是有魔力一般,讓他不由自主的被帶動,腦中居然慢慢出現了那個早已被他埋在記憶深處的身影。

  美麗的年輕婦人微笑看來,面貌慢慢變得猙獰,最後化為枯骨,溫柔詢問,「狄邊,你為什麼要害死我?」

  身體劇烈顫抖,然後大腦一痛,意識陷入了一場循環不醒的迷夢。

  一個小時後,催眠醫生走出來,停在了范達面前。

  「成功了嗎?」范達詢問。

  催眠醫師點頭,恭謹回道,「成功了,病人的意識防線十分脆弱,很容易攻破。從今天開始,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裡,他的意識會一直停留在我們預先給他設定好的劇情裡,反復經歷著同一個故事,不停輪回。」

  范達點頭,「辛苦了,團隊都撤了吧,隨便派個護工看著他,別讓他死了就行。」

  催眠醫師應了一聲,轉身去轉達他的命令。

  醫生走後,客廳裡安靜下來,范達垂目坐著,沈默了很久。

  「范叔?」胡召擔憂詢問。

  范達回神,擺了擺手,「只是有些走神,別擔心,回去吧,現在秋鶴和小白全在國外,我們得趁著這段時間把國內的事收拾乾淨,秦莉那邊怎麼樣了?」

  胡召把安慰的話語咽下去,繞到他身後,邊推著他往外走邊說道,「曾培中比我們想像中的要狠,秦莉那邊估計不需要我們動手了。」

  「不動手可以,刀子卻是必須要遞的,盯緊著點,別出什麼岔子。」范達囑咐,想起調查報告裡寫的那些東西,眼神淡了下去,「蓮秀當年受過的東西,我要他們十倍百倍的還回來。」

  F國。

  賀白迷迷糊糊睜開眼,然後立刻被捧住臉啃了一口。

  「醒了?餓不餓,早餐想吃什麼?」

  視線清晰後的第一秒看到的就是狄秋鶴趴在床邊帶著笑的傻臉,他嫌棄撇頭,抬手推他,「走開,你蠢到我了,我不要和傻子說話。」

  狄秋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又會被說傻,但好心情讓他完全不在意愛人的嫌棄,反而對愛人現在迷迷糊糊的樣子愛得不行,索性爬上床把人抱在懷裡,遵從心裡的慾望,用力蹭他,誇道,「小狗仔,你真可愛。」

  賀白徹底被蹭清醒,一臉麻木的癱在他懷裡,幽幽道,「我昨晚做了個夢。」

  「什麼夢?」狄秋鶴親他一口,笑眯眯的戳他酒窩,「有沒有夢到我?」

  賀白點頭,「夢到了。」

  狄秋鶴驚喜,笑得越發蠢了,「夢到我什麼了?」

  「夢到你變成一頭豬,拱了我大半夜,拱完還趁我不注意發了條微博,害我被刑邵風罵了一頓。」

  狄秋鶴臉上的笑容一僵。

  「發完微博還不算,還一整晚沒睡,研究了半宿的狗熊玩偶。」

  狄秋鶴抿抿唇,小心扯過被子把他蓋住,試圖擋住他犀利的視線。

  「然後對著我的臉傻笑到了天亮。」

  狄秋鶴默默後蹭,想要下床跑路。

  「我腰疼。」

  狄秋鶴立刻收回往床下跨的腿,老老實實的幫他揉腰,聽話乖巧得不得了。

  「腿也酸。」

  往下揉腿。

  「脖子被啃了一口,有點疼。」

  狄秋鶴皺眉,拉開被子看了看,果然在他脖頸後面看到了一塊稍有些紅的地方,想起昨晚激動時完全沒有控制力道的自己,十分自責,低頭親了親那塊地方,探手拿床頭櫃上的藥膏。

  被好好伺候了一通,賀白稍微舒服了一點,勉強原諒了他昨夜亂折騰害得他也跟著一晚上沒睡踏實的事情,翻身朝他伸手,「你說過會抱著我睡的。」

  狄秋鶴幾乎是立刻就溫柔了眉眼,傾身迎著他的手臂抱住他,躺在他身邊,輕輕拍撫著他的脊背,柔聲哄道,「睡吧,昨晚是我吵到你了,我不對。」

  「知道就好……」賀白把臉埋進他懷裡,輕輕蹭了蹭,然後把腿搭到他身上,閉上眼,聲音慢慢變得含糊,「你今天是不是請假了?」

  狄秋鶴低頭親親他的頭頂,默認了。

  「那你也睡。」賀白仰頭啃一口他的下巴,然後嫌棄的咂咂嘴,更加往他懷裡貼了貼,「醒了我想吃小籠包……還想吃你煎的蛋……」

  「好,我給你做。」狄秋鶴抱緊他,滿心滿足,「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做。」

  兩人膩膩歪歪的睡了個回籠覺,然後在吃早午飯時果然被刑邵風遠程批了一頓。

  「《仙途》就要定檔播放了,你們……」

  「對不起。」賀白光速道歉,態度十分誠懇,「是我沒把家裡的豬管好,讓團隊受累了,抱歉。」

  狄秋鶴不滿,想說自己不是豬,卻被賀白暴力鎮壓。

  視頻對面的刑邵風見狀忍不住笑了笑,回道,「倒也沒多受累,秦莉和狄夏松的事情幫你們轉移了一下大眾的注意力,你們以後多注意一下就好,盡量別發深夜共處一室這種容易讓人遐想的微博內容。」

  「保證沒有下一次!」賀白壓著狄秋鶴舉手保證,然後立刻八卦詢問,「秦莉和狄夏松又怎麼了,出啥大八卦了?」

  大忙人刑邵風翻了翻文件,笑看他們一眼,回道,「這事你問秋鶴吧,他知道,我還有事要處理,先掛了。」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賀白扭頭盯狄秋鶴。

  狄秋鶴立刻抱住他,討好回道,「我也是今早才得到的消息,曾培中死了,狄夏松在牢裡鬥毆受了傷,以後沒法要孩子了。秦莉連夜飛回了B市,卻被曾培中的律師找上門,要求她盡快償還中聯世紀破產後產生的債務以及曾培中重病後欠醫院的大筆醫療費。秦莉和律師爭吵時員警過去勸架,沒注意到病床上的狄夏松已經蘇醒,被他跑出去爬上了醫院頂樓,鬧著要跳樓,直到今早才救下來。」

  這一通爆炸消息震得賀白目瞪口呆,磕巴確認道,「曾培中死、死了?」

  「嗯,他在死前等到了女兒出生,是笑著走的。」狄秋鶴安慰的摸摸他,詳細解釋。

  賀白沈默,然後低低嘆了口氣……以曾培中的身體狀況,死也算是一種解脫吧。

  唏噓一番後,他收拾好情緒,又問道,「秦莉那邊又是什麼情況?曾培中不僅沒留財產給她,還給她塞了一堆債務?」

  「對。」狄秋鶴夾起一個小籠包餵給他,邊哄著他繼續吃飯邊回道,「秦莉現在身無分文,還欠了債,算盤全部落空,已經算是走到絕路了。」

  欠了債,還有狄夏松和狄春華這兩個拖累,秦莉以後的日子只怕是難了。賀白搖了搖頭,興致不太高的轉移話題,說道,「我的行李在隔壁酒店,你一會陪我去拿過來,對了,這裡和B市天氣不一樣,我還得去買幾身衣服。你晚上想去哪裡吃飯?今天你生日,我都依你。」

  狄秋鶴一愣,「買衣服?」

  「對,我衣服帶錯了,這裡的天氣比我想像中的冷,咱們得在這裡過上幾個月,我總不能全部穿你的吧。」賀白咬著包子回看,狐疑皺眉,「你這反應……難道你想趕我回去?我告訴你,不可能!我可是辦了實習手續的,現在我是你的助理,檔案掛靠在華鼎,你要是敢趕我走,害我實習任務沒完成,我就……」

  狄秋鶴伸手搶走他的包子,激動的垂頭吻他。

  「唔唔唔。」賀白心疼他啃了一半的包子。

  一吻畢,狄秋鶴直接抱起他,大步朝房內走去。

  賀白瞪眼,「你要幹嘛?」

  「吃你。」狄秋鶴簡短回答,毫不掩飾自己的侵略想法,聲音都低沈了許多,曖昧道,「開始你第一天的實習吧,我的實習小助理。」

  賀白愣住,然後掙紮,「放開我!你是不是對我的實習有什麼誤解,快松開!我不要回床上呆著!」

  狄秋鶴不語,乾脆俐落的扒光他,踹開房門,把他丟到了床上。

 

第095章 後路

  《仙途》最後定檔十一,敲定在某個人氣很高的衛視台黃金檔獨家首播。同一時間,V&G秋季新裝的廣告片和宣傳片也正式投放市場,狄秋鶴的臉開始在各大商場和廣告牌刷屏。

  網絡上,狄夏松跳樓被救的新聞因為沒人公關和引導輿論,各種惡意猜測層出不窮,深度分析扒皮貼頻出,熱度始終降不下去。狗仔們像是聞到了肉味的蒼蠅,逮著這個曾經的豪門少爺就是一通猛踩,並在醫院周圍對秦莉圍追堵截,試圖挖出更多豪門秘辛。

  秦莉煩不勝煩,脾氣越來越差,最後乾脆不再去醫院看望狄夏松,只躲在狄邊曾經用來安頓秦明強的小公寓裡,翻著網上關於狄夏松的各種新聞,兀自咒罵。

  「胡說!夏松才沒有變太監!你們都是胡說!胡說!」

  茶几上的東西再次被掃落,砸到地上發出一連串刺耳的聲響。

  癱在床上無人照顧的秦明強煩躁皺眉,不耐喝道,「閉嘴!早知道你這麼沒用,當初我就該讓你去牢裡,把你哥哥留在外面!快去做飯!然後請個新保姆過來,一把年紀了一點用都沒有,廢物!垃圾!居然連雇保姆的錢都沒撈到,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潑婦一樣!」

  秦莉被罵得一頓,扭頭沒什麼表情的看著他,手慢慢收緊。

  「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還不快去做事!」秦明強抬起唯一能動的那只胳膊,拿起床頭的相框砸她,怨氣滿心,「活了這麼多年,卻不會給自己留點後路,完全沒腦子!去!找人聯繫嚴家!我是秦雲澤和秦雲羽的爺爺,他們應該好好贍養我!跟著你就只能吃苦,你自己滾吧!」

  相框砸到地上,上面的玻璃碎了一地,狄夏松和狄春華的合照散了出來,與之前茶几上揮下來的東西混在一起,像一張沒人要的廢紙。

  秦莉握緊的手突然就松開了。

  「嚴家?爸,你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一些。」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擺,環顧了一下這間過去她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現在卻覺得十分好看的公寓,臉上居然露出一絲笑來,「爸您說得對,人總該給自己留點後路……這間被狄邊遺忘的公寓,可不就是一個很好的後路嗎?」

  當初狄邊為了早點甩脫秦家人,十分乾脆的把這間公寓轉給了他們,後來她和曾培中領了證,重新接近了狄邊,這間公寓就成了秦明強養老的地方。現在皇都破產,狄邊去了療養院,曾培中去世,這間用來安置著秦明強的公寓,竟在不知不覺間被所有人給忽略了,包括她自己。

  也幸虧這房子之前一直被忽略,僥倖沒有被曾培中的律師藉口債務給坑走,不然哪來的現在這柳暗花明又一村?

  沒錢沒關係,把房子賣了不就有了嗎,這公寓雖小,但地段還可以,依照B市的房價,應該可以套出不少現金來。

  秦明強被她臉上古怪的笑意駭得心裡一跳,忌憚問道,「你什麼意思?我告訴你,這間公寓是當初狄邊為了安置我才辦的,你別想動歪心思!」

  「可當初狄邊是把這間公寓劃到了我的名下。」秦莉走到床邊,溫柔的給他蓋了蓋被子,然後蹲下身,視線在床底轉了一圈,最後落在角落的一個箱子上,笑得更燦爛了,「果然,爸你這種小心的人,總會給自己留點東西,你現在癱瘓在床用不上,女兒我就笑納了。」

  秦明強瞪眼,不敢置信,想阻止卻力不從心,「你想做什麼?不!別動那個箱子!不許動!」

  箱子不大,有密碼鎖,秦莉隨便猜猜就猜出來了,裡面裝著一些可以變現的珠寶黃金,還有件小古董,拿去拍賣應該可以得不少錢。

  秦莉對這次的收穫很滿意,收起箱子,看一眼床上氣得臉色漲紅的秦明強,溫柔道,「爸,夏松和春華是您的外孫,您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過苦日子,您放心,我會找個養老院好好安置您的,您安心呆著,等我把夏松和春華都安置好了,再回來接您,好好給您頤養天年。」

  「畜生!你這個畜生!」秦明強氣得胸膛劇烈起伏,眼神兇狠得像是要吃人。

  秦莉完全不在意他的喝罵,笑著反問,「如果我是畜生,那您又是什麼?」說完抱著箱子轉身出門,絕情離開。

  公寓、當初為了方便秦明強的保姆出入買菜而置辦的代步車,箱子裡的黃金珠寶……秦莉把所有能立刻折現的東西找路子全部折了現,然後隨便找了家養老院把秦明強塞了進去,付了一年的錢之後趕到醫院,見了狄夏松一面。

  「媽有錢了,這就去給你請最好的律師,爭取讓你輕判。」秦莉摸了摸狄夏松憔悴蒼白的臉,保證道,「放心,你的傷是能治的,我會在國外給你找一家靠譜的醫院,順便把你妹妹接出來,還不知道她在曾培中安排的療養院裡過得怎麼樣了,有沒有被欺負。」

  一直沒什麼反應的狄夏松終於扭頭看她,眼神隱隱有些瘋狂,「你又要拋下我去找妹妹?呵,也是,我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哪比得上那個瘋子來的重要,你們秦家母女情深,我這個外姓的狄家人自然比不上。」

  「夏松!」

  秦莉不敢置信的喝了他一句,見他表情變得更加陰沈,忙又緩和下來,安撫道,「你這說的什麼傻話,你和春華在我心裡都是一樣的。還有瘋……別人那麼說你妹妹,是因為他們心全壞了,但你和春華是親兄妹,怎麼能也跟著這麼說!我出國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給你請律師和找醫院,國內的那些律師和醫院太容易被范達和曾培中的人收買,媽不放心。你乖乖養病,媽很快就回來陪你,別怕,嗯?」

  狄夏松垂眼,突然轉移話題問道,「你哪來的錢?你前一陣不是還在被曾培中的律師要債嗎,怎麼現在就有錢了。」

  「是你外公留的一點積蓄。」秦莉含糊回答,見時間不早,又安撫的摸摸他的頭髮,拎起包包轉身急匆匆走了。

  狄夏松目送著她的背影離開,眼中情緒越發暗沈,「我再信你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時間轉到十月,狄夏松傷愈出院,再次被收押,秦莉許諾給他找的律師和醫院全部沒有實現,甚至連人都徹底沒了蹤影,與國內完全斷了聯繫,連曾培中的律師都聯繫不上人。

  狄夏松得知此事後只淡淡點了個頭表示明白,人變得越發沈默,再不問有關於秦莉的消息。

  Y國某個偏僻城鎮。

  秦莉根據線索,終於在一家破舊小醫院裡找到了被曾培中秘密轉移走的狄春華。此時的狄春華神志已經有些不清楚了,還有很重的暴力傾向,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瘋子。

  「病情加重了。」醫生操著一口地方口音濃重的外語冷淡解釋,然後說道,「您女兒的住院費和醫療費已經拖欠了一個月了,請去樓下大廳繳清欠款。」說完不屑離開。

  秦莉抱著在她懷裡不停掙紮表情兇狠的女兒,恨得眼眶通紅,「曾培中,你好狠的心!」

  縮在她懷裡的狄春華像是被她尖利的聲音刺激到,突然抓住她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秦莉吃痛,尖叫一聲甩開她,看著手上的血口,終於崩潰的哭了出來。

  來了Y國之後她被狄春華失蹤的事情牽絆住,錯過了幫助狄夏松的最佳時機,現在狄春華又……完了,她的兩個孩子全完了。

  《仙途》播放的第一天,受節日影響,收視率稍有些低。節日結束之後,《仙途》的收視率開始穩步增長,到播放過半時已經穩穩打破了電視台的歷史同時間收視率記錄,之後屢創新高,遙遙領先其他台。

  狄秋鶴的名字開始被各個年齡段的觀眾所熟知,大眾對他的印象慢慢從小鮮肉變成了新生代的實力演員,不再帶著「這人是靠臉吃飯」的有色眼鏡看他。

  大熱之後極容易帶來大黑,刑邵風快准狠的撤下了網絡上大部分關於狄秋鶴的八卦新聞,並嚴令禁止狄秋鶴再用賀白的微博秀恩愛,讓狄秋鶴的名字和私生活淡出了網友們的視線,只留作品在電視螢幕上,瘋狂刷著觀眾緣。

  「從現在開始,你們的微博賬號只允許發和風景攝影有關的東西,其它內容全部給我憋著!」刑邵風難得嚴肅了表情,囑咐道,「拍戲期間你們也不要出去亂晃,免得被狗仔拍到什麼不好的東西。從現在開始,狄秋鶴的每一次出現都必須帶著作品,花邊新聞最好一條都不要有,行事要低調,明白?」

  賀白認真點頭記筆記,十分聽話,「好的,我會把微博賬號的密碼改掉,交給李姐打理,保證不會亂發東西。《狼毒》已經進入了高強度拍攝期,秋鶴沒時間在外亂晃的。」

  不被允許說話的狄秋鶴繃著臉坐在一邊,埋頭給賀白剝堅果。

  刑邵風瞟他一眼,嚴肅稍緩,臉上又帶了笑,說道,「有你在,我放心。另外,年底各大頒獎典禮的邀請函已經陸續發了過來,內部消息,《成家軍》和《仙途》已經分別入圍了兩個頒獎典禮的最佳男主,你們做好心理準備,盡量早一點回來,團隊要花時間給你們安排造型。」

  狄秋鶴聞言剝堅果的動作一頓,抬頭朝視頻通話對面的刑邵風看去,微微挑眉。

  賀白則十分驚喜,問道,「確定入圍了?對手都有誰?競爭強烈嗎?」

  「具體的入圍名單還沒出來,我只能確定我們已經入圍了。」刑邵風回答,翻了翻手裡的一份檔,分析道,「不過我大致能猜出來其他入圍的幾部作品是什麼,總的來說,競爭還是有點激烈的,但也不是沒希望,順其自然吧。」

  賀白點點頭表示明白,情緒卻依然有些激動。

  上輩子狄秋鶴可是憑借《仙途》拿了當年的視帝的,驚掉了一地下巴,得了個「收視小王子」的外號。這輩子《仙途》雖然提前播放了,但結果應該也差不多。現在又多了一部《成家軍》,如果能再拿個影帝……視帝加影帝,電視劇界和電影界的兩個最重要的獎項,如果秋鶴能一起拿到手……棒呆了!

  狄秋鶴笑看他一眼,餵了顆堅果到他嘴裡,簡單和刑邵風交流兩句後掛掉通話,把興奮得坐不住的賀白抱到懷裡,眯眼蹭了蹭他軟乎乎的頭髮,眼中閃過一道賊光。

  頒獎典禮……似乎是個宣佈事情的好場所?

  冬天第一場雪降下來的時候,狄夏松的案子終於判了下來,有期徒刑十五年,不輕也不重,算是中等的量刑。秦莉至始至終沒有出現,狄夏松的心徹底冷了下去。

  十二月中旬,《狼毒》提前拍攝完畢,狄秋鶴和賀白趕回B市,開始為參加年底的各大頒獎典禮做準備。

  又過了幾天,秦明強的死訊傳了出來。

  「聽說是被養老院的護工虐待,活活餓死的。」賀白放下平板電腦,眉頭微微皺著,有些不忍和唏噓,「秦莉到底是怎麼想的,兒子被判刑,父親在養老院被虐待,她居然能忍住一直呆在國外不回來,你不是說她手裡有一筆數目不小的錢嗎,她為什麼不給秦明強找個好一點的養老院?」

  狄秋鶴放下牛奶,彎腰幫他拉了拉腿上的毯子,吻他一下後靠著他坐下,回道,「她不敢回來,回來後她手裡的錢會立刻被強制收走用來償還曾培中留給她的債務,現在狄春華精神狀況糟糕,病情嚴重,需要花錢好好調養,她根本不敢亂來。至於秦明強……秦莉一開始就沒準備管他的死活。」

  「那狄夏松……」

  「反正都是要坐牢的,牢裡也餓不死,兩個孩子裡如果只能顧一個的話,秦莉肯定會優先管國外的狄春華,因為狄春華身上還有個不能被人發現的秘密,她不敢放狄春華在別人手裡太久。」

  賀白眉頭皺得更緊了,從小在幸福家庭裡長大的他,完全無法理解秦莉這種連親情也要算計個輕重緩急,必要時就無情捨棄的做法。

  「別想了,喝了牛奶早點睡,明天還要去看外公。」狄秋鶴揉揉他的眉心,把牛奶端起來塞他手裡,抽走他手裡的平板電腦,不讓他再關注這些。

  賀白也覺得關注這些只會影響心情,於是順從的喝掉牛奶,乖乖爬上了床。

  范宅。

  把最新送來的報告蓋上,范達看向胡召,問道,「秋鶴和小白明天要過來吃飯,菜單擬好了嗎?」

  胡召點頭,把早就準備好的菜單遞了過去。

  范達接過來掃一眼,滿意點頭,然後勾掉了幾個比較油膩的肉菜,說道,「他們在國外呆了太久,回來後一下子吃大葷可能會不習慣,先養一養胃比較好。」

  「是我疏忽了。」胡召忙把這點記下,拿回菜單重新篩了一遍。

  「秦莉那邊……」范達突然開口,摩挲了一下報告檔的邊角,說道,「快過年了,該解決的就都解決掉吧,別影響了秋鶴他們領獎的心情。還有狄夏松那邊,抓緊聯繫,來自親人的刀才是最狠的,秦莉和狄邊都該好好嘗嘗。」

  胡召點頭硬是,立刻打電話把他的吩咐安排了下去。

  第二天,狄春華在國外突然發病,病因疑為近親生子導致的基因缺陷的新聞上了頭條,一時間輿論嘩然。

 

第096章 最佳男主

  狄春華的新聞是被一家喜歡探聽曝光明星隱私,粉絲很多,但名聲很壞的八卦媒體號爆出來的,新聞底下附著秦莉出入醫院的圖片和一些檢查報告,看起來錘很實。

  網友們驚呆了,緊接著就是質疑。

  第一,圖片只拍下了秦莉進出醫院的畫面,沒有拍到狄春華,看圖說話不可信;第二,檢查報告的真實性有待商榷,上面一堆外語和專業術語,吃瓜群眾看不懂,需要專業人士來分析一波;第三,這個八卦媒體號沒什麼信用度,經常會爆些雲遮霧繞讓人亂猜的假消息來自炒,現在狄秋鶴正火,這條新聞爆出來,有蹭熱度的嫌疑。

  最主要的是,這消息爆得太毀三觀了,大部分網友寧願相信這消息是假的。

  信與不信的網友自動分為兩個陣營,在這條爆料新聞下撕了起來,一個小時後,就在質疑方的網友漸漸佔據上風時,八卦媒體號又慢悠悠的貼了一張圖片和一段錄音出來。

  圖片是一段私信爆料對話的截圖,爆料人自稱是嚴家的一個親戚,她表示,看到有人把這件醜事爆了出來,她高興得多吃了一碗飯!秦莉那個禍害,給狄邊戴綠帽子,給自家親人捅刀,寡廉鮮恥的事情做了一大堆,落得如今這個下場完全是活該!當初狄邊執意要和她離婚,就是因為發現了狄春華的身世!

  爆料到最後她還解氣的提供了一段錄音出來,表示要讓網友們好好見識一下秦莉的真面目。

  網友們最開始看到截圖時還懵了一下,不明白這個嚴家親戚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和秦家的八卦又有什麼關係,直到翻了翻其他網友迅速整理出的人物關係圖,才想起來秦莉的大嫂姓嚴,名叫嚴慧,已經和秦莉的大哥秦榮離婚了,並在秦家破產前後變賣了家產,把家人全部送到了國外,之後親自檢舉了秦家公司存在的違法事情,把秦榮送進了監獄。

  老婆親自送老公進監獄什麼的……這裡面肯定有故事。

  懷著一種近距離圍觀豪門秘密的心情,網友們點開了錄音。

  錄音一開始就是秦莉尖利的聲音,她責罵著嚴慧的不識抬舉和狠心絕情,解釋著當年的事情只是一次醉酒後的意外,又氣急敗壞的威脅嚴慧,不許她繼續檢舉秦家,否則後果自負。

  被稱為嚴慧的女子態度強硬的表示不受威脅,車禍這件事已經讓她看清了秦家的嘴臉,婚一定要離,秦家也一定要完蛋,大不了魚死網破,大家一起下地獄。

  錄音最後,秦莉的聲音消失,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插了進來,她一邊安慰著嚴慧,一邊憤恨表示如果秦莉繼續威脅,她就拿著今天的錄音去報警,告秦莉威脅人身安全。

  嚴慧忙表示讓她不要摻和這件事,反過來安慰她。

  錄音到此結束,給出的信息量有點大。

  首先,真實的秦莉脾氣似乎很爛,與對外表現的溫柔賢惠完全不同;其次,當年某件與秦莉有關的醉酒後的意外,是嚴慧反踩秦家的導火索,再結合之前的爆料,亂那什麼似乎確有其事;最後,嚴慧那段時間遭遇的一次車禍似乎另有隱情,可能與秦家有關。

  像是怕網友們認不出秦莉的聲音,覺得錄音作假,八卦爆料號還十分貼心的提供了一段秦莉以前陪狄邊參加活動時的採訪視頻讓大家做對比。

  秦莉的聲音個人特色鮮明,幾乎是聽過一次就不會認錯,網友們聽一遍錄音,再看一遍視頻,最後翻回去看了看之前的爆料,心態立刻就變了。

  這真是……厲害了啊,亂那什麼就算了,還生了娃,膽真肥。

  感慨過後,網友們突然想起和這些人全都沾點親戚關係,但又遊離在整個八卦事件之外的狄秋鶴,若有所思——當初狄秋鶴那麼決絕的脫離皇都和狄家,會不會就是因為知道了這些毀三觀的八卦?

  范宅。

  賀白吃完晚飯後陪著范達說了會話,然後照例抱起了平板電腦,窩在沙發上打發時間。

  玩了一會小遊戲,在寢室群裡和室友們吹了吹牛,就在他心滿意足的準備找部電影當睡前故事時,牛俊傑的一條消息強勢入鏡,炸得他差點丟掉了手裡的水果。

  牛老三:小白,你家秋鶴那個極品後媽的事跡在微博上演起來了!現在已經到了「小三上位,怒送綠帽」的情節,快去看!

  極品後媽?怒送綠帽?什麼鬼玩意?

  他坐起身,丟掉手裡叉水果用的牙簽,點開了微博。

  經過一晚上加一個白天的發酵,在幕後團隊的操控下,網友們根據最開始狄春華身世的爆料,順藤摸瓜,先是扒出了秦榮和嚴慧夫妻反目,秦榮鋃鐺入獄的大致原因和經過,然後猜到了狄邊和秦莉離婚的真相,最後推算時間線,捶實了當年秦莉小三上位的事情。

  期間還穿插著嚴慧車禍,狄邊突然「重病」,秦莉欺負狄秋鶴這個原配之子的各種邊角小料,可謂是一環套一環,扯出蘿蔔帶出泥,讓網友們吃瓜吃了個爽。

  秦莉過去做過的爛事全被挖了出來,輿論一片倒的罵她,甚至把她最後搶走父親養老房子和棺材本,拋棄父親和兒子,獨自跑去國外逍遙的事情都扒了出來!

  賀白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他只是睡了個懶覺,吃了兩頓飯,看了一下午電影而已,怎麼網上就演起了這麼大的一場戲。

  「在看什麼?」

  肩膀被按住,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耳邊,他回神,忙把平板電腦戳到對方面前,激動道,「秋鶴你看這個,秦莉被扒皮了!網友們連她以前欺負你的事情都扒了出來,太厲害了!果然高手在民間!」

  狄秋鶴瞟一眼螢幕上的微博頁面,抬手直接抽走電腦,彎腰捏了捏他的臉,笑問道,「你真以為網友有這麼厲害?」

  賀白一愣,然後立刻反應了過來,瞪著他問道,「所以其實是你……」

  「不是我。」狄秋鶴親一下他瞪大的眼睛,把他從沙發上撈起來,半抱半拖的帶著他朝樓上走去,「是外公找人做的,好了,別管這些了,該睡覺了。」

  「什麼?是外公找人做的?我說怎麼這麼厲害……不對,你怎麼出來了,和外公談完事了?等等,我不要這麼早睡覺,你松開……唔唔唔。」

  國內的狄秋鶴在愉快的養豬吃豬看熱鬧,國外的秦莉卻吃不下睡不好,每天除了去醫院看望狄春華,就是自虐一般的翻著網上的消息,脾氣隨著手裡錢財的變少和網上爆料的變多而越來越暴躁。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沒錯!我沒錯!」

  她氣得再次砸了屋內的東西,然後立刻醒過神來,忙蹲下身去撿——不能摔壞房東的東西,她已經沒少多錢去賠了,狄春華的治療費就是個無底洞,她現在毫無收入來源,根本支撐不了太……

  一塊碎玻璃劃破了她的手指,殷紅的血流了出來。

  很疼……她突然停下了所有動作,慢慢抬起手,看著上面的血珠和失去光澤的指甲,眼神慢慢變得陰鬱莫測,裡面有某種黑暗的情緒在翻滾。

  她不該過這樣狼狽的生活,如果不是春華的病……不不不,不怪春華,都怪曾培中的那個女兒,如果不是那個小野種的出生,她不會一分錢都拿不到,只要把那個孩子找到……對,要去找那個孩子,找到之後曾培中的錢就都是她的了……所以手裡的錢不能再亂花了,得留著用來尋找曾培中的女兒,只要找到了人,春華就有錢治病了,只要找到了人……

  她慢慢收緊手掌,撐著膝蓋站起身,優雅的理了理裙擺,挽了挽頭髮,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慢步朝室內走去——是時候好好計劃一下了。

  聖誕節前幾天,國外又傳來了消息,秦莉把狄春華丟在醫院,自個跑了!

  賀白拆掉脖子上的領帶,微微皺眉,表示不能理解,「她不是很愛自己的孩子嗎,為了兩個孩子處處算計,還想方設法的害你,現在獨自跑路又是怎麼回事?」

  「她為的從來只有自己,孩子只是她自我安慰的工具。」狄秋鶴握了握他的腰,滿意微笑,「胖了一點點,繼續努力。」

  賀白翻白眼,立刻把秦莉的事情拋到了腦後,對他比中指,「整天把我當豬一樣的餵,不許我晚睡,不許我早起,還故意給李姐提前放年假,讓我少接工作,結果折騰半天我就胖了兩斤,很開心?」

  「開心,兩斤也是進步。」狄秋鶴握住他的手指,放到嘴邊親了親,又欣賞了一下他穿西裝的樣子,開心道,「就穿這套吧,比較顯胖。」

  賀白無語了,「別人挑衣服都選顯瘦的,你偏要選顯胖的。那就這套了?決定了?不改了?可不許臨時再變卦讓我來重新試衣服,我不幹的。」

  狄秋鶴知道他是換衣服換煩了,忙安撫的揉揉他的耳垂,哄道,「就這套,不換了,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又是吃。

  賀白斜瞟他一眼,卻沒反駁他的提議,笑哼一聲,傾身抱抱他,轉身去更衣室換回了自己的衣服。

  花兩天時間敲定了頒獎典禮要穿的衣服,兩人貓了幾天冬,終於在聖誕節前夕迎來了第一個頒獎典禮——年度盛典的到來。

  頒獎典禮當天,賀白和狄秋鶴隨《仙途》劇組一起走了紅毯,兩人穿的都是V&G的冬季新款,戴的全都是野牛手錶,走在一起倒是十分養眼。

  媒體採訪環節,狄秋鶴不出意外的被問到了有關於狄春華和秦莉的問題,他全部微笑帶過,一個字都沒回應,只回答有關於《仙途》的問題,刷足了敬業印象,倒顯得問那些八卦問題的記者太不識趣,不看場合就瞎問。

  入場後的座位是按照劇組排的,狄秋鶴硬賴著和副導演換了位置,拋棄女主,和賀白坐到了一起。賀白趕不走他,沒一會就被他帶偏了思路,和他聊起了一會參加完頒獎典禮該去那裡吃宵夜的話題。

  導演林墨坐在狄秋鶴的另一邊,看著兩人湊在一起「打情罵俏」的樣子,心中吐槽刷屏。自家男主對於獎項一點都不關心,心態好到爆炸,他這個做導演的完全沒有成就感。

  晚上八點,頒獎典禮準時開始,賀白結束和狄秋鶴的交談,專注獎項。

  開場表演和主持講話之後,頒獎正式開始,第一組頒獎嘉賓上臺。

  第一個開的是熱場的人氣獎,調動一下大家的氣氛。之後是各種劇組類的集體獎項,把參獎的各位大佬全部捧了一遍。然後是鼓勵新人用的新人獎,期許一下演藝圈的未來,展現一下各位前輩的關懷。最後才是重頭的最佳女配、最佳男配、最佳女主和最佳男主的獎項頒發。

  《仙途》劇組不停有人上臺捧回獎杯,可謂是大豐收,看得其他劇組眼熱不已。

  最佳女主頒發之後,終於到了賀白期待已久的最佳男主。他不自覺坐正了身子,緊張得手心出了汗。

  雖然知道上輩子的狄秋鶴是拿了這個獎的,但這輩子與上輩子在時間線上稍微有了點變化,他還是有點擔心會出意外。他明白自己現在是關心則亂了,但卻控制不住情緒。

  「餓不餓?」狄秋鶴突然湊過來關心詢問。

  賀白一頓,心裡吊著的那口氣一噎,氣得直接把他扒拉開,低聲訓道,「閉嘴,安靜點。」

  狄秋鶴挑眉,偷偷去握他的手。

  賀白忙往回抽,伸腿踹他。

  兩人打鬧的功夫,臺上的主持人已經說完了廢話,開始邀請頒獎嘉賓上臺,賀白忙專心看了過去,狄秋鶴識趣的不再鬧他。

  掌聲過後,頒獎嘉賓上了台,一男一女,全是重量級,還超級眼熟。

  「惠姐和柳蘭戈?」賀白驚訝,覺得自己大概是在做夢,「一個電視劇最佳男主的獎,居然能請動他們一起頒獎?」

  娛樂圈還是有一些隱形的規則的,比如電影圈就是要比電視劇牛氣一點。余惠和柳蘭戈是成名多年的影后和影帝,以他們的身份,頒各種影帝獎都夠了,現在居然來頒一個電視圈的獎,這真是相當給主辦方面子了。

  狄秋鶴也有些意外,見余惠似乎朝這邊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接下來要頒發的獎,相信大家都很期待。」余惠先開口,笑著掃一眼台下,按照套路說道,「在公佈獲獎人選之前,我們先來看一下入圍名單。」

  大螢幕適時亮起,開始播放最佳男主的入圍名單,狄秋鶴和《仙途》按照電視劇的播放時間,排在了最後一位。畫面定格,幾位入圍人員的照片依次在螢幕上排開,狄秋鶴的照片毫不意外用的是賀白給他拍的海報。

  「小狗仔,你把我拍得真帥。」狄秋鶴不要臉的湊過來拍馬屁。

  正緊張盯著臺上的賀白完全不吃這個討好,煩得想要掐死他。

  視頻播放完畢後,柳蘭戈湊到話筒前說了兩句場面話,把入圍的幾位演員全都誇了一遍,然後打開封著最後獲獎人姓名的小信封,紳士的伸到余惠面前,示意她來公佈結果。

  「現在,我宣佈。」余惠笑著接下宣佈的活,笑看一眼台下,視線最後定在賀白身上,朝他眨了眨眼,大聲說道,「獲得年度盛典最佳男主角的是——狄秋鶴!恭喜!」

  全場都愣了一下,然後紛紛鼓掌。

  賀白激動的用力拍了下椅子扶手,主動起身側身擁抱狄秋鶴,在他耳邊咬牙切齒,「給我笑!先上去領獎,不許亂說話,不然回去打斷你的鳥腿!」

  狄秋鶴勾唇,在聚光燈照過來的瞬間突然側頭在他臉上用力親了一口,笑道,「我保證不亂說話。」說完松開他,轉身抱了抱導演和其他劇組成員,大跨步在聚光燈的照耀下上了台。

  被親了一口的賀白愣住,在被林墨扯了一下後回過神,耳朵不受控制的紅了起來,然後力求鎮定的坐下,無視周圍人看過來的奇怪視線,握拳。

  沒、沒關係,剛剛那個親吻可以解釋為朋友之間情緒激動後的感情表達,只是親臉而已,沒事的,以刑邵風的公關能力,這點小事完全可以應付,沒關係……個屁!

  他在心裡竪起了大刀,氣得眼睛都紅了——狄辣雞,你完了!

 

第097章 家暴

  狄秋鶴面帶微笑的上了台,先和柳蘭戈握了握手,然後和余惠擁抱了一下,接過獎杯花束,走到話筒前,看向台下的賀白。

  賀白眼裡立刻冒出了殺氣——這傢夥要不老實!

  「首先,感謝《年度盛典》頒給我這個獎。」狄秋鶴眼露笑意,把視線從賀白身上挪開,落到台下一眾前輩身上,收斂好玩鬧的心態,規規矩矩的按照之前刑邵風擬定的獲獎感言開始套路。

  賀白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眼裡殺氣稍緩——這辣雞總算還知道點分寸,沒有繼續胡鬧下去。《年度盛典》是他們參加的第一個頒獎典禮,這之後還有好多場或重要或不重要的典禮需要參加,狄秋鶴如果真在這裡亂說話,那後面幾場頒獎典禮他們就不用去了——因為他們肯定會被記者圍追堵截,煩到崩潰。

  把該謝該誇的人全部捧了一遍之後,狄秋鶴頓了頓,再次看向賀白,突然說道,「曾經,我因為一些私人原因,一度認為生活就是個巨大的笑話,等死是唯一的目的,但在遇到某個人後,我找到了生活的意義。」

  賀白臉上剛剛掛上的放鬆笑意一僵,再次殺氣騰騰的看了過去,心臟狂跳,後背不自覺出了汗。

  這混蛋!不是答應過他不會亂說——

  「再次感謝《年度盛典》,感謝。」狄秋鶴突兀結束獲獎感言,後退兩步,禮貌朝著台下各個方位鞠躬,然後告別主持人和頒獎嘉賓,在觀眾們懵比的掌聲中下了台。

  賀白一口氣哽在喉嚨口,噎得忍不住摳扶手。

  沒了?這就結束了?莫名其妙的在獲獎感言後面加一句話似是而非的情話,提一下「某個人」,然後就下臺了?沒有後續?吊胃口?賣關子?說話說一半?

  這是逗誰呢?

  ……他絕不承認心裡剛剛閃過的那點點情緒是失落!絕不!

  狄秋鶴在劇組成員的恭喜聲中坐回了原位,等鏡頭挪走後湊到賀白身邊,笑問道,「我剛剛的發言帥不帥?」

  「帥。」賀白皮笑肉不笑,連眼神都不給他一個,從牙縫裡擠出一點聲音,敷衍回答。

  狄秋鶴看著他明明很氣卻偏要憋著的樣子,眼裡閃過一絲笑意,故意問道,「剛剛在臺上我聽你的話沒有亂說話,你準備怎麼獎勵我?」

  賀白專心看臺上的表演,把他當成了一坨空氣。

  狄秋鶴挑眉,越發湊近一點,壓低聲音問道,「小狗仔,我沒有當眾表白,你是不是很失望?」

  賀白深呼吸,覺得自己的養氣功夫還是不夠好。

  「那下次上臺,我來個當眾求婚怎麼樣?」

  一會的宵夜就吃大火烤小鳥吧。

  「之前被你斃掉的那套情侶西服其實挺好看的,我還準備了情侶領帶,你喜歡藍色還是紅色?今年是我的本命年,要不我用紅色,你用藍色?」

  小鳥燉蘑菇好像也不錯。

  「我聽外公說,本命年要穿紅內衣,還必須是家人幫忙準備,小狗仔,你準備什麼時候去給我買紅內褲?」

  林墨忍不住低咳了一聲,刷了一下存在感。

  賀白臉和耳朵刷一下全紅了——氣的!

  「閉嘴辣雞!」他忍無可忍的抬手按住狄秋鶴的嘴,也湊過去,壓低聲音,使出了殺手鐧,「從現在開始,你說一個字,我就脫一件衣服,你說兩個字,我就脫兩件,想看我當眾出醜你就繼續。」

  狄秋鶴翹起來的尾巴立刻就繃直了,竪眉,「不行!」

  「兩個字,兩件。」賀白冷笑,收回手先摘掉了領帶,然後乾脆俐落的把西裝外套扒了,露出了裡面的襯衣和背心馬甲,手威脅的放到了背心扣子上,眼中滿是「你繼續說,我等著脫」的威脅意味。

  狄秋鶴果斷閉嘴,拿起外套往他身上披。

  賀白嫌棄躲開,朝另一側傾了過去,不理他。

  外套滑落,狄秋鶴一頓,然後殺氣騰騰的看向了坐在賀白另一邊被賀白「親密靠著」的人,醋味翻天。

  坐在賀白另一邊專心看臺上表演的某吃瓜劇組工作人員:「……???」怎麼突然覺得有些毛毛的,像是被什麼危險的東西盯上了。

  頒獎典禮結束後,兩人回了保姆車,坐在車內等他們的刑邵風蓋上腿上的電腦,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賀白把狄秋鶴踹了過去。

  「我知道你們決定年底公開。」刑邵風把電腦放到一邊,交疊起雙腿,放慢語速說道,「但我希望,你們在公開之前,能給我一個準確的信號,讓我有時間去安排團隊做準備。」

  狄秋鶴看一眼一直不願意理他的賀白,試探著咳了一聲。

  窩在角落生悶氣的賀白聞言又往裡側了側,執意不理他,卻沒有再繼續脫衣服。

  狄秋鶴松了口氣,看向刑邵風,誠懇回道,「抱歉,又要辛苦你了。」

  「沒關係,團隊處理這方面的事情已經很熟練了。」刑邵風看出了兩人之間氣氛的不對勁,果斷壓下責難,轉而安撫了起來,「因為控制得及時,你們之前的互動並沒有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這是你重新出現在公眾視野之後第一次拿到這麼重要的獎項,又算是個新人,年紀也相對年輕,舉止稍微激動一點也沒什麼,大眾都能理解,以後多注意就行。」

  狄秋鶴點頭表示明白,眼睛還盯著賀白。

  刑邵風見狀忙識趣離開,上了後面助理的車,把保姆車上的空間留給了他們。

  司機在刑邵風離開後把擋板升了起來,狄秋鶴立刻挪過去把賀白抱到懷裡,拿起後座的毯子圍住他,哄道,「對不起,是我衝動了,不該那麼逗你。」

  賀白的氣來得快去的也快,聞言側頭看他,板著臉問道,「知道錯了?」

  「知道,我不該在鏡頭那麼多的地方鬧你。」狄秋鶴忙自我檢討,表情認真,看起來誠意十足。

  賀白眉眼軟化下來,挪動身體正對著他,問道,「那你下次還敢不敢這麼幹了?」

  狄秋鶴安撫的捏捏他的耳垂,垂頭親他的額頭,無聲討好。

  「……蠢死了,知道我會生氣還偏要亂來。之前就跟你說過,在《成家軍》的獎項下來之前,我們的關係不適合公開,你再忍幾天就好了,急什麼。」賀白的心徹底軟了,伸臂抱住他,皺眉揉亂了他的頭髮,「你再這麼氣我,小心我家暴。」

  「是我不對。」狄秋鶴抱緊他,再次道歉,「對不起。」

  賀白徹底不氣了,側頭親他一口,把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扯他耳朵,「原諒你這一次,好了,先吃東西,我明天去給你買內褲,大紅色的。」

  狄秋鶴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對他這不記仇還好哄的性子愛得不行,使力把他抱到自己身上坐著,靠在椅背裡,順毛一般摸了摸他的後脖頸,見他乖乖的趴在自己懷裡,越發覺得窩心,垂頭親吻他的頭頂,低聲道,「對不起。」

  「都說了原諒你了,不用再道歉了。」賀白用腦袋撞了撞他的肩膀,十分放鬆的癱在他身上,心情又好了起來,問道,「我看人家本命年不止內衣穿的是紅的,用的一些小物件也是紅的,要不我再給你買點紅圍巾紅領帶紅襪子之類的?」

  「那紅色的小雨傘你喜歡嗎?」狄秋鶴挑眉,在他耳邊曖昧詢問。

  賀白一愣,然後沒好氣的直起身翻他一個白眼,爬下去自己坐著,用行動表達自己的不喜歡。

  狄秋鶴低笑兩聲,伸臂把他抱回懷裡,繼續膩乎乎的哄他。

  頒獎典禮結束得有點晚,等兩人在外面吃了宵夜回到家時,賀白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對不起。」

  洗漱上床後,賀白隱約間似乎又聽到了狄秋鶴的道歉,他微微皺眉,嘟囔,「幹什麼一直道歉,我真的不氣了……蠢不蠢……」

  狄秋鶴微笑,伸手戳了戳他的酒窩,安撫的摸摸他的頭髮,蹲在床邊等他徹底睡熟了才去洗手間洗漱。

  幾天後,當狄秋鶴站在另一場頒獎典禮的領獎臺上,對著台下說著獲獎感言時,賀白終於明白了那天狄秋鶴為什麼要一直跟他道歉——因為這辣雞就沒準備改掉亂說話的毛病!

  「遇到你後的每一天都是如此的讓人期待。」狄秋鶴看著台下抬手扶額不與他眼神接觸的賀白,眼中笑意加深,挪開視線掃一眼台下,說結束語,「再次感謝《金球榜》,謝謝。」說完後退,鞠躬,走程式下臺。

  掌聲響起,賀白又氣又絕望——完了,今天又要被刑邵風教訓了。

  當晚,狄秋鶴被生氣的賀白丟進了冷宮——書房。

  又過了兩天,年度網絡盛典舉辦,狄秋鶴獲得了年度最高人氣獎,再次上臺站到了聚光燈前。

  「感謝身邊一直有你。」

  賀白一臉麻木的低頭,拿出手機給刑邵風發認錯短信,然後在狄秋鶴下臺之後狠狠踩了他一腳。

  元旦到來,又一場年度總結式的頒獎典禮召開。

  「我不去。」賀白把邀請函塞到刑邵風手裡,縮回沙發上,用毯子把自己罩起來,「你帶著那個智障走吧,我不想被氣死。」

  被嫌棄的狄秋鶴一點不在意的走上前,隔著毛毯親了親他的頭頂,溫柔道,「那你在家乖乖的,我參加完典禮就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賀白伸出腿,毫不客氣的踹了他一腳。

  狄秋鶴寵溺的笑了笑,捏他腳踝。

  如此又是兩場活動過去,刑邵風無奈了。

  「公關不了了。」刑邵風在電話那邊無奈嘆息,說道,「網友們不買賬了,你們選個時間正式公開吧,拖得越久輿論對你們越不利,現在已經有網友在罵狄秋鶴惡意賣腐,故弄玄虛了。」

  賀白眉心跳了跳,看一眼端著牛奶從廚房出來的狄秋鶴,低低應了一聲掛掉電話,靠回了沙發裡。

  「誰打來的?」狄秋鶴放下牛奶,湊過去抱他。

  賀白任他抱著,回道,「刑邵風打來的,他讓我們找個時間公開關係。」

  狄秋鶴眼睛唰一下亮了,手臂不受控制的收緊把他往懷裡壓了壓,反應過來後又連忙放鬆,壓下心裡的竊喜,強裝平靜的問道,「他怎麼突然這麼要求,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沒出事,就是網友們起了猜測,有了一些不好的評論,等咱倆公開了就沒事了。」賀白回答,坐直身端起牛奶一口喝完,然後側身扒在他身上,蹭他脖子,「我困了,抱我上去,咱們早睡早起。」

  如此輕易的達到目的,還完全沒受摧殘,狄秋鶴開心得幾乎要飛起來,二話不說就把人抱了起來,帶著人上樓回房美滋滋的睡了,滿腦子都是以後正大光明秀恩愛的幸福生活。

  半夜,狄秋鶴被身上的騷動折騰醒,迷迷糊糊睜開眼,想翻身卻發現四肢都被固定住了,完全動不了。

  「小白?」

  他很快恢復了清醒,側頭看向站在床邊的賀白,疑惑,「你怎麼醒了?身體不舒服?」

  賀白站在床邊看著他,微笑,搖頭,「不是,我是心裡不舒服。」說完抬手亮出手裡的剪刀,在他陡然瞪大的眼睛裡緩慢挪到他的下身,剪掉他的褲子,溫柔的握上小秋鶴,低聲詢問,「秋鶴,你是不是以為我上次說要家暴的話,是騙你的?」

  狄秋鶴立刻激動了起來,想起生日時的那場捆綁小驚喜,心頭火熱——如果小狗仔的家暴是這種類型的,那他願意每天都這麼來一次!

  五分鐘後,他的心涼了,因為賀白居然拿出了一個冰袋。

  「……我會廢的。」他試圖自救。

  賀白拆冰袋,拿出一塊冰放到他的身上,輕輕滑了滑,微笑,「別怕,我有分寸。而且廢了也沒關係,我覺得無性婚姻也挺好的。」

  狄秋鶴被冰得肌肉緊繃,身體冰火兩重天,又爽又虐——小狗仔超生氣……好刺激。

 

第098章 離家出走

  清晨,狄秋鶴被生物鐘喚醒,雙目無神的看了會天花板,然後果斷翻身,把身邊睡得正香的賀白拖進懷裡,摸出手機,打開攝像頭,用被子遮了遮賀白的肩膀和脖子,只露出小半個側臉和一點點頭髮,靠過去,舉起手機對準兩人。

  哢擦,甜蜜晨起圖定格。

  他眯眼欣賞了一下賀白窩在他身邊乖乖睡著的樣子,愚蠢的笑了幾秒,然後賊溜溜的點開微博,打開賀白的主頁,選擇發佈新內容,開始編輯內容,上傳圖——

  「你敢發微博,我就敢離家出走。」

  點擊發佈的手指僵住,然後果斷選擇取消,把手機塞回枕頭下,假裝無事的靠到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的賀白身邊,親親他的眼睛,詢問道,「早餐想吃什麼?我找胡叔學了拌面的做法,還帶了醬回來,給你做拌面吃?」

  賀白眯眼,看著他紅光滿面舒爽萬分的樣子,憋氣,抬起膝蓋蹭他光溜溜的下身,幽幽問道,「昨晚很爽?這麼精神,看來沒有被廢。」

  狄秋鶴立刻被挑逗到了,壓過去親他——昨晚雖然過程煎熬,但最後他還是爽到了,因為心軟的小狗仔根本就不捨得真的折騰他!

  「小狗仔你真好。」他把人揉進懷裡,對著臉和脖子一頓啃,愛得不行,手也開始不規矩的亂摸,想把昨晚沒做的最後步驟做完。

  賀白任他摸,還適當的回應了一下,然後等他激動起來之後,慢悠悠道,「我嗓子疼。」

  狄秋鶴一愣,立刻停下了動作,坐起身用被子蓋好他,抬手摸他的額頭,皺眉詢問道,「感冒了?有沒有鼻塞或者頭疼?」

  「沒有,想喝熱水,最好加點蜂蜜。」賀白往被子裡縮了縮,只露出雙眼睛看著他,十分可憐的樣子。

  狄秋鶴的心嘩啦啦軟成了棉花糖,彎腰親吻一下他的額頭,溫柔說道,「那你等一會,我這就去給你倒。」說完起身找出一條睡褲套上,大步朝樓下廚房走去。

  確定人離開後,賀白立刻掀開被子起身,隨手拿了件羽絨服套上,然後找出手機相機等隨身物品帶著,寫下一張紙條丟到床上,輕步下樓,果斷溜去車庫,開車跑路。

  於是等狄秋鶴端著蜂蜜水輕步推門回房時,見到的就是已經空掉的床鋪和一張寫得十分匆忙的紙條,上曰:你爽我不爽!離家出走幾天,等《成家軍》獎項下來了我再回來!如果在這期間你敢亂說話!離家出走就延期到年後!

  噗。

  狄秋鶴膨脹的小心臟呲一下漏了氣。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為你的自作主張,賀白氣得離家出走了?你還不知道他走去了哪裡?」

  「嗯。」狄秋鶴神情低落的應了一聲,把電話換了一邊,沒什麼精神的繼續說道,「不在外公那裡,也不在學校,打他電話是關機,我找不到他……他出門的時候就穿著睡衣,什麼都沒帶,還可能生著病……」

  姜秀文瞄一眼窩在對面沙發上不停擼鼻涕的某個人,低咳一聲挪開視線,昧著良心說道,「那他室友那裡你找了沒有,萬一是躲在室友家裡呢。」

  狄秋鶴抬手耙了耙頭髮,因為擔心而情緒煩亂,「找了,是真的不在,如果不是我打電話問,他的室友可能都不會知道小白跟我鬧脾氣了。」而且以小狗仔的性子,絕對做不出只穿著睡衣就往朋友家裡跑的事來。

  「那他師父家呢?還有什麼二師兄家之類的,找過沒?」姜秀文繼續帶歪他的思路,語氣擔憂,臉上幸災樂禍。

  「也沒有,徐老被家人接去南方過冬了,徐映陪君臣去了G區,不在B市,我都問過了。」狄秋鶴越說越頹廢,十分喪氣,「我不該那麼氣他的……」

  姜秀文又瞄一眼對面因為感冒而顯得沒什麼精神的某個人,語氣一轉,說道,「秋鶴,這次確實是你做得不對,但我覺得你還是沒弄明白自己到底錯在了哪裡,賀白生氣的應該不是你幼稚氣他,而是你背著他自作主張和屢教不改的行為。他一心為你,特地把公開關係的時間定在了《成家軍》的頒獎典禮之後,但你卻一直搗亂,不把自己的名聲當回事。他這是被你氣急了,更是怕你表面老實,背後又犯蠢,所以乾脆躲起來,逼你老老實實的度過《成家軍》頒獎典禮前的這段時間,他這都是為你好啊。」

  賀·某個人·白擼鼻涕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對面的姜秀文。

  姜秀文朝他笑笑,一臉「我懂你,你別動,我來幫你訓他」的好朋友模樣,看起來十分值得信賴。

  賀白眯眼,靠到沙發裡,抱起紙巾,繼續擼鼻涕。

  電話那邊的狄秋鶴聞言沈默了,再開口時聲音都低了下來,「我知道我不對……」

  「但你控制不住自己,對不對?」姜秀文打斷他的話,不再看賀白,而是嘆息著看向窗外,對著電話那邊語重心長的說道,「秋鶴,你到底在怕什麼呢?早公開和晚公開不都是一樣的麼,難道賀白還能騙你不成,他又沒說要和你一直搞地下戀情,你要相信他。」

  賀白斜眼,用紙巾把鼻孔堵住了。

  狄秋鶴:「……啊?」

  「我知道,因為狄邊和秦莉的原因,你當了狄家太久的隱形人,對家庭有一種患得患失的不確定感,所以才會在自己擁有了一個家庭之後,巴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你和賀白是一對,想把這段關係盡快公開,害怕拖得太久賀白會像狄邊一樣因為一些現實的顧慮,把公開的事情一拖再拖,甚至最後拋棄你。但你想想,賀白那能跟狄邊是一樣的嗎?他對你多好啊,你鑽牛角尖了,秋鶴。」

  賀白斜過去的眼睛正了回來,有些愣。

  狄秋鶴被姜秀文說懵了,解釋道,「不是的,秀文,我雖然確實有過類似的擔心,但我從來沒有質疑過小狗仔對我的心意,他很好,我……」

  「我知道了,反正你別擔心,賀白那麼有分寸的人,肯定會間接跟你報平安的,你最近就老實一點,好好表現,等頒獎典禮結束了賀白自然就回家了。那就這樣啊,我這來客戶了,咱們回頭再聊。」姜秀文掛斷電話,假假的嘆一口氣,滄桑感慨,「秋鶴到底還是被狄邊影響到了……唉。」

  賀白緊了緊懷裡的抱枕,垂眼,若有所思。

  電話那邊的狄秋鶴:「秀文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喂?喂?」

  氣氛一時間有些沈悶。

  「……秋鶴這人確實幼稚敏感了點,受點教訓就好了。」姜秀文轉回視線,看向對面的賀白,關心問道,「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我看你這次好像感冒得有點嚴重。」

  賀白回神,又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鼻涕,點頭,「一會就去,這次麻煩你了。」

  早上一醒他就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對勁,頭昏沈沈的,似乎是感冒了,而且好像有點嚴重,因為以前感冒只會打寒顫和乾嘔的他,這次居然有些頭疼和鼻塞。

  他的感覺沒有錯,這次的感冒確實來勢洶洶,如果他不跑,狄秋鶴肯定會發現,也肯定會急得什麼工作都顧不上,為了照顧他而耽誤一大堆事情。最主要的是,他這次的感冒太嚴重,不跑他怕傳染給狄秋鶴,幾天後就是《成家軍》的頒獎典禮了,狄秋鶴現在可不能生病。

  那個幼稚鬼最近越來越不聽話了,除了跑路,他居然找不到一個能讓對方立刻老實下來的方法,也是很無奈了。

  「不麻煩,紅客隨時歡迎你來。」姜秀文又幫他倒了杯熱水遞過去,見他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微微皺眉,「真的不告訴秋鶴你生病的事嗎?你病成這樣,沒個人照顧可不行。」

  「沒關係,一會去醫院看看就好了。」賀白接過熱水,道了聲謝後猶豫了一下,遲疑問道,「秋鶴他以前……不,沒什麼,還是要謝謝你,今天打擾了。」

  姜秀文聽出了他的停頓,卻假裝沒聽見,笑著回道,「不打擾,等吃了午飯,我讓人送你去醫院吧。」

  「謝謝。」賀白感激的笑笑,垂眼看著冒著熱氣的茶水,回想著對方剛剛打電話時說的那些話,在心裡嘆了口氣。

  難道真的是自己讓秋鶴沒有安全感了嗎……或許這次離家出走的決定也是錯的,狄三歲那麼粘人,這樣做肯定嚇到他了。

  ……一會想辦法安撫了一下吧。

  姜秀文看著他微皺著眉頭陷入沈思的樣子,又沒忍住,在心裡狂戳了狄秋鶴三百刀——那幼稚鬼到底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找到了這麼好脾氣的一個愛人,老天爺會不會太偏心了。

  真想昧著良心挑撥離間啊……但還是算了,好友好不容易過上安生日子,他還是祈禱兩人快點和好吧。

  去醫院掛了水,賀白猶豫了一下,沒回姜秀文那,而是給王博毅打了個電話,去他家附近的酒店辦理了入住——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狄三歲肯定猜不到他會跑到王博毅家附近住下。

  和王博毅通了個氣之後,他又給刑邵風打了個電話,簡單說明瞭一下情況,然後拿了部手機,登錄了自己的微信——他和狄秋鶴平時天天膩在一起,有事也是打電話發短信,微信倒是很長時間沒用了。

  點開狄秋鶴的賬號,他想了想,發了條信息過去。

  白又白:我去吃好吃的去了,沒想要拋棄你,你老實點,乖乖的,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消息發出去不到一分鐘,那邊的回復就發了過來。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你在哪?身體要不要緊?嗓子還疼嗎?

  賀白幾乎可以腦補出他捧著手機埋頭快速打字的樣子,嘴角翹了翹,一肚子氣全消了,打字安撫道:沒事,嗓子疼是騙你的。不告訴你我在哪,免得你翹掉工作跑來找我,說,你下次還這樣胡鬧嗎?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對不起,沒有下一次了。

  賀白眯眼笑,覺得感冒的症狀似乎都輕了一些,打字:原諒你了,我也要說對不起,保證不會再離家出走嚇你了。

  白又白:還有,我愛你。

  狄秋鶴坐在客廳沙發裡,直愣愣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好久,然後沒出息的抬手按住了臉,仰頭眨掉眼裡突然泛起的酸澀,打字回復:我也愛你,等你回來。

  空氣裡似乎還殘留著對方身上的氣息,他反反復復把這段聊天記錄看了又看,肩膀慢慢垮了下來。

  明明是他做錯了,明明都氣得要離家出走了,卻還是因為怕他擔心,很快遞了消息過來,還主動道歉……姜秀文說得對,小狗仔一心為他,他卻好像太過任性和理所當然了一些。

  明明小狗仔都說了,希望他在做什麼事之前,能和他商量一下。第一次他亂來的時候,小狗仔也很快就原諒他了……都怪他一直亂說話,小狗仔這次離家出走,完全就是被他逼的……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真的對不起,我錯了。

  白又白:回去給你煎牛排,好好工作,按時睡覺,我會查崗。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好。

  他放下手機,靠在沙發裡,把賀白平時喜歡抱著的那個抱枕拖過來塞到自己懷裡,垂頭沈默了一會,拿出手機給刑邵風打電話,讓他把上午說要推掉的工作和活動全部接了回來。

  剛掛掉刑邵風的電話,范宅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說是國外情況有變。他聽完皺眉,忙起身拿起外套朝范宅走去。

  胡召給匆匆趕來的狄秋鶴倒了杯茶,然後把剛傳過來的資料遞過去,解釋道,「狄春華拖欠的醫藥費太多,醫院聯繫不上秦莉和秦家人,不知怎麼知道了你和她曾經的兄妹關係,就把賬單寄了過來,要求我們盡快把人接走。」

  狄秋鶴接過資料快速翻了翻,看向坐在對面的范達,「外公,你怎麼想?」

  「接回來吧。」范達淡淡開口,點了點手裡的調查報告,扯扯嘴角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送去和狄邊作伴,他們父女也有好一陣沒見了。」

  「好。」狄秋鶴不太在意的應下,立刻拿起手機給柯史打了個電話,讓他安排律師去接人,然後皺眉問道,「電話裡說的秦莉回國了的事確定嗎?」

  「確定,應該是昨天到的。」胡召回答,又遞了一份資料上來,「根據調查,她在離開狄春華後,花錢找駭客攻擊了曾培中律師和助理的私人郵箱,試圖找到曾培中女兒的行蹤。之後她老實了一陣,然後偷偷回了國。」

  狄秋鶴聞言皺著的眉頭松開了一些,回道,「那她的算盤要落空了,曾培中女兒的收養資訊只有我和曾培中知道,收養孩子的夫妻是M國人,她全部猜錯了。繼續盯著吧,必要的時候讓曾培中的律師去找她。」

  胡召點點頭表示明白。

  「秋鶴。」范達突然開口,慢悠悠問道,「聽說你把小白氣得離家出走了?」

  狄秋鶴表情一僵,低頭喝茶假裝無事。

  范達眯眼,仔細打量一遍他的神情,突然冷哼一聲,看向胡召說道,「把大澤轉到小白名下吧,房車也全部記過去,人靠不住,也只能指望用點臭錢去把小白那孩子綁住了。」

  狄秋鶴:「……」

 

第099章 噩夢

  離家出走的第一天,賀白覺得很愧疚,很擔心狄秋鶴。

  離家出走的第二天,賀白身上的高熱退下,感冒症狀好了許多,心情也好了起來,因為狄秋鶴真的老實了,不僅沒有亂說話,還積極配合刑邵風把網上變調的輿論給引導了回來。

  離家出走的第三天,狄秋鶴又出席了一個活動,賀白窩在沙發裡,吃著零食,看著活動直播,愜意得幾乎要飛起來。

  離家出走的第四天……賀白不想回去了。

  白又白:《成家軍》的領獎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我要在外面吃好吃的。

  狄秋鶴立刻彈了個視頻通話過來。

  賀白果斷掛斷,繼續發:天氣預報說這兩天有雪,我要去拍雪景,我好久沒認真拍風景照了。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等領完獎我陪你去拍,你一個人出門我不放心。

  賀白笑眯了眼,打字:外公派了兩個保鏢過來照顧我,我不是一個人出門,你放心。

  這次對面安靜了幾分鐘,然後回了條略帶控訴的消息過來。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你寧願帶保鏢都不帶我?

  賀白笑哼一聲,回復:當然,你可沒保鏢厲害。

  狄秋鶴放下手機,抬手抹了把臉,找出范宅的電話撥了過去,等接通後乾巴巴問道,「胡叔,你和外公一直知道小白在哪裡?」

  「知道啊,小白那孩子貼心著呢,哪捨得真讓我們擔心,天天都會打電話過來報平安。」胡叔微笑回答,然後安撫道,「你安心工作,小白那邊有人照顧,不會出問題的。」

  「那小白現在……」

  「不說了,廚房還燉著湯呢,得掐著火候讓保鏢給小白送過去,掛了啊。」

  「……」

  把結束通話的手機放下,他點開微信介面,盯著聊天框看了很久,緩慢打字:小白,我想你了。

  手機震動,信息回復了過來。

  白又白:甜言蜜語也沒用,我不會提前回去的!更不會去頒獎典禮!你休想把我騙過去,然後又趁我不防備亂說話!我看穿你的套路了,你騙不到我了!

  「……」今年……果然是個很難熬的冬天。

  第二天,大雪如期而至,賀白十分開心的帶著保鏢出了門,準備去郊區拍雪景。

  「等等,先去買點巧克力和暖寶寶,山裡冷,我們得注意補充熱量和保暖。」

  路過超市時賀白喊停汽車,吩咐其中一個保鏢去找地方停車,然後帶著另一個保鏢下車進了超市。

  買完該買的東西,他見保鏢穿得單薄,又順手給兩個保鏢買了帽子圍巾和手套,最後還嫌不夠,乾脆跑去咖啡廳,打包了三大杯熱可哥出來。

  「喝一點暖暖,辛苦你們跟著我折騰了。」他把喝的分給保鏢,見時間不早,剛準備招呼兩人離開,眼角餘光突然掃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腳步一頓,直覺拿起相機對了過去,按下了快門。

  其中一個保鏢見狀警覺的看了過去,卻什麼都沒發現,疑惑問道,「賀少,有什麼不對嗎?」

  定格的畫面裡只有路邊幾家熱鬧的店鋪和一些腳步匆忙的行人,沒有任何熟悉的東西,賀白抬手捶了捶腦袋,搖搖頭甩開那絲違和感,放下相機笑道,「沒什麼,上車吧,咱們早去早回。」

  三人離開後,某個女人從一家店鋪放在門口的廣告牌後探出頭,看一眼他們離開的方向,松了口氣,拿出手機找出一個號碼撥了過去,等接通後小聲問道,「夫人,您現在在哪?」

  「你怎麼還沒到?」

  「博毅他今天出門晚,我怕他起疑,就遲了一點出來,然後剛剛還碰到了……」

  「好了好了,我不想聽你廢話,我身後有人跟著,今天不適合見面,散了。」

  「等等,那我爸爸和那些照片……」

  「以後再說。」

  電話被掛斷,女子皺眉咬唇,深吸口氣壓下情緒,收起手機後看一眼四周,轉身從另一個方向快步離開。

  一天的拍攝過後,賀白心滿意足的回到酒店,立刻開始了修片工作。

  懶散了太久,他修片的速度變慢了一些,等全部弄完已經臨近半夜。他伸了個懶腰,滿意的欣賞了一下今天的收穫,然後拿起手機回了狄秋鶴發來的晚安信息,握上鼠標準備關掉電腦。

  鼠標晃動間不小心點到了桌面上另外放置的準備刪掉的廢棄照片,下午買完熱可哥後隨手拍下的那張照片彈出,放大佔滿整個螢幕,他一愣,又隨意看了眼這張照片,搖了搖頭,點擊刪除,關掉了電腦。

  意識彷彿飄在雲端,燈塔的光突然出現,大擺鐘的秒針挪動著,哢噠哢噠的發出了規律的聲響,夜風起,高樓的陽臺上,一抹熟悉的身影突然一躍而下。

  「秋鶴!」

  賀白滿頭冷汗的坐起身,慌張的探身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撥打了狄秋鶴的電話,焦心的等待接通。

  「小狗仔?」

  仍帶著睡意的熟悉聲音隔著電流傳來,他緊繃的身體陡然放鬆,癱靠在床頭,快速跳動的心臟壓得他胸腔都憋悶起來,喉嚨口緊縮著,讓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一些過重的呼吸聲。

  「你怎麼了?小白?小白你說句話。」

  對面的聲音很快清醒,帶上了一絲擔憂焦急。

  賀白抬手抹了把額頭的汗,乾咽了一下口水,回道,「沒事,就是做噩夢了,你接著睡吧,抱歉吵到你。」

  因為喉嚨乾澀發緊,他的聲音顯得有些嘶啞,狄秋鶴聽得直皺眉,想也不想就掀開被子起床,隨手拿起一件外套披上,然後拿起錢包和車鑰匙,邊往外走邊說道,「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不用,太晚——」

  「你在哪裡,給我地址。」

  罕見的命令語氣,聲音因為擔心而發沉。

  心臟的跳動慢慢平穩下來,賀白想起剛才的夢,還是覺得有些不踏實,於是不再壓抑心裡想見他的慾望,報了位址後囑咐他帶著保鏢一起過來,不要單獨行動。

  狄秋鶴應了一聲,緩和下語氣安撫了他幾句,眉頭卻因為擔憂而一直皺著。

  賀白在門鈴響起的第一時間打開了門,張嘴剛準備說話,身體就被狄秋鶴給抱住了。

  「別怕,我在這裡。」

  熟悉的氣息包圍過來,後背被安撫的摸了摸,賀白愣了愣,身體慢慢放鬆,抬臂回抱住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低聲道,「我沒有怕。」只是很想見你。

  狄秋鶴又緊了緊懷抱,低頭親吻一下他的額頭,然後回頭示意保鏢離開,抱著人往裡走了兩步,關上門,抬手摸了摸他的臉,皺眉問道,「怎麼突然做噩夢了,身體不舒服?還是睡不踏實?」

  「都不是。」賀白抬手按住他的手,剛準備解釋,手就被用力抓住了,然後手背被輕輕揉了揉。

  「這裡怎麼青了?」狄秋鶴盯著他手背上的青紫痕跡,就著門口昏黃的燈光仔細看了看,眉毛竪了起來,「你生病了?去掛水了?怎麼回事?不是說去吃好吃的去了嗎?你騙我的?」

  「呃……」賀白被問得有些懵,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糊弄過去——大意了,忘了遮掉手背上的打針痕跡。

  狄秋鶴卻不給他狡辯的機會,二話不說把他抱起來塞到床上,轉身在室內轉了轉,果然在沙發前的小桌上找到了一些還沒吃完的感冒藥,臉唰一下黑了。

  賀白瞄一眼他黑沈沈的臉色,小心往被子裡縮了縮,突然覺得因為做噩夢而慌得大半夜打電話把狄三歲喊過來的自己愚蠢又矯情……這下完了,幼稚鬼要炸。

  「一盒藥都快吃完了,你到底病了幾天,我……」狄秋鶴拿著藥盒轉身,皺著眉,想訓話,但見到他縮在被子裡可憐巴巴的樣子,又不忍心開口,最後只黑著臉上前幫他掖了掖被子,問道,「病好了嗎?」

  賀白連忙點頭,討好的握住他的手。

  「……睡覺,我守著你。」狄秋鶴妥協,坐到床邊。

  賀白忙往床那邊蹭了蹭,掀開被子一角,拉他手臂。

  「明天再收拾你。」狄秋鶴皺眉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脫掉外套躺到床上,把他抱到懷裡不輕不重的揉了一把,親吻一下頭頂,命令道,「快睡,不許再瞎想。」

  賀白任由他揉,手在被子裡小心挪動,輕輕勾住他的衣擺,安心的閉上了眼睛,含糊道,「狄三歲,你真帥。」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對於幼稚鬼來說,戴高帽是最好的哄人方式。

  而且剛剛凶他的狄三歲確實挺帥的……可惜沒拍下來。

  狄秋鶴被他誇得一頓,皺著的眉毛舒展開來,又把他往懷裡攏了攏,語氣雖然仍凶巴巴的,卻難掩寵溺和溫柔,「都說了快睡覺,再說話我吻你了。」

  賀白翹了翹嘴角,主動仰頭親他一下,然後把腿擱到他身上,縮在他懷裡睡了。

  狄秋鶴沒忍住拍了下他的屁股。

  幾分鐘後,賀白安穩的睡了過去,狄秋鶴小心後蹭,把他的手抬起來揉了揉上面的青紫,心疼的親了一口,然後貼了帖他的額頭,聽了聽他的呼吸,確定一切都正常後,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幫他掖了掖被子,抱著人也睡了。

  這一覺賀白睡得很沈,直到日上三竿才轉醒,而此時的狄秋鶴已經從保鏢嘴裡得知了他這幾天的詳細行蹤和身體狀況,正面無表情的靠在沙發上,盯著桌上的相機和電腦生悶氣。

  賀白見他如此,臉上放鬆的表情一僵,忙蹭到他身邊抱住他,討好的蹭了蹭。

  「去洗漱,然後過來吃早餐。」狄秋鶴克制住回抱住他的衝動,板著臉吩咐。

  「阿嚏!」賀白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狄秋鶴立刻破功,拿起沙發上的毛毯給他披上,然後用遙控器把室內的溫度調高幾度,用比之前更黑的表情說道,「先洗漱,一會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我感冒已經好了兩天了,沒事的,你別擔——阿嚏!」賀白捂鼻子,心虛的看著他,乾笑,「這個……嗯……大概是有點反復,沒事,藥還有,我吃點就好了。」

  狄秋鶴一點都不覺得被安撫了,反而更氣了,憋不住質問道,「所以你是感冒剛好就跑去郊外拍雪景了?還在外面吹了一天的風?」

  「……對不起,我錯了。」賀白果斷道歉。

  狄秋鶴滿臉的怒氣一噎,突然覺得他這乾脆俐落道歉的樣子有點眼熟……多麼像前一段時間犯錯後的自己。

  氣突然就消了。

  「是我不對。」他抬手摸了摸賀白的頭髮,眉頭依然皺著,語氣和動作卻溫柔了許多,抱住他親了親他的側臉,自我檢討,「如果不是我氣你,你也不會大半夜起來……起來玩冰塊,最後也不會感冒,是我沒照顧好你。」

  賀白眨眨眼,立刻順桿爬,伸臂抱緊他,賣乖,「你沒錯,是我沒分寸,我保證以後不再這麼鬧了。」

  「你這哪算是鬧……」狄秋鶴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著,皺著的眉頭總算是松開了。

  兩人膩歪了一會,洗漱後吃了早餐,然後拐去醫院重新拿了點感冒藥,結伴回了家。

  「明天的頒獎典禮我自己去,你在家好好休息,許姨會過來給你做飯。」狄秋鶴把賀白安置在沙發上,蹲在他身前看著他,溫聲說道,「你放心,我明天保證不會亂說話,你想什麼時候公開就什麼時候公開,都依你。」

  或許是受感冒的影響,也或許是家裡熟悉的環境讓他覺得放鬆,賀白突然覺得自己此時的情緒變得脆弱了許多,只想好好和狄秋鶴膩一會,於是乖乖點頭,傾身抱住他,蹭他的側臉,應道,「好,那你領完獎早點回來,我等你。」

  狄秋鶴回抱住他,心軟成了一片,「嗯,我盡快回來。」

  有了愛人在身邊,賀白的睡眠變得踏實起來,連夢都沒有做一個。

  第二天一大早,狄秋鶴早早起床,給賀白做了早餐後隨刑邵風一起出了門。賀白模模糊糊聽到了他起床的動靜,但因為感冒的原因頭腦有些昏沈,沒能清醒過來。

  室內重新安靜下來之後他再次入睡,意識卻昏沈起來,似夢似醒。

  昏昏沈沈間,腦中突然再次閃過了狄秋鶴墜樓的畫面,且畫面越放越大,像是想要逼他看個清楚。他掙紮著想要清醒過來,卻毫無效果,只能被動的看著燈塔的光越來越近,旁邊高樓陽臺上站著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然後畫面定格,一隻屬於女人的白皙手臂正慢慢伸出。夜風起,窗簾被掀起一個角,隱隱露出了一個女人的下巴線條……

  「住手!」

  像是魔咒被打破,他陡然睜開眼,意識終於清醒,四肢恢復了自主權。夢中最後出現的畫面清晰得彷彿就在眼前,他突然想起什麼,顧不上滿額頭的冷汗,起身掀開被子赤腳跑出房間,在樓下客廳裡找到昨晚帶回來的筆記本電腦,開機後從回收站裡把昨天刪掉的照片還原了出來。

  依然是那張粗看時完全看不出有什麼不對的照片,背景有些雜亂,路人們包裹嚴實,頂著寒風匆匆走過路邊各家店鋪,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他挪動鼠標把照片放大,視線焦急的尋找著,最後定格在一塊路邊店鋪的玻璃櫥窗上。

  櫥窗上畫著卡通的聖誕樹,應該是店家在過完聖誕節後沒來得及拆掉,而在櫥窗的角落處,一個女人躲在廣告牌後的半截身影模糊的印在了上面,那女人手扶著廣告牌,側著臉露出了下巴的線條,手臂伸出的弧度看起來十分眼熟……

  他睜大眼,不自覺屏住了呼吸,打開修片軟件,導入照片後不停調整著照片數據,試圖讓櫥窗上模糊的身影變得更清晰一些。

  三分鐘後,他滿手是汗的松開鼠標,盯著調出來的照片,失了神。

  同樣的伸出姿勢,同樣的長短弧度,雖然一個是赤裸著什麼都沒戴,一個是被毛衣包裹著還被外套鬥篷遮住了大半線條,但他以他拍攝多年積累的經驗發誓,這絕對是同一個人的胳膊!

  而那下巴線條……那個存在感極低、卻一直呆在狄秋鶴團隊裡的安助理,似乎就有著這樣線條圓潤的下巴……

 

第100章 安助理

  安助理,怎麼會是安助理……她明明已經因為王博毅而倒戈向了這邊……等等,如果最後向秋鶴動手的人是安助理,那……

  想到這他身體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忙搬過家裡的座機給狄秋鶴撥電話,卻一直都沒有人接。

  心提得越來越高,他掛掉電話,轉而撥了刑邵風的號碼,這次倒是很快就接了。

  「喂?」

  他急聲問道:「你們現在在哪?到會場了嗎?秋鶴呢?」

  刑邵風被他急迫的語氣弄得愣了一下,簡單回道,「我們現在在會場附近的酒店裡,剛剛安助理不小心把飲料潑到了秋鶴身上,衣服必須要換,所以臨時停下了。你怎麼了,是感冒加重了嗎,要不要派人送你去醫院看看?」

  安助理,怎麼剛好是安助理!

  賀白越發著急,快速說道,「不是,你現在立刻去秋鶴身邊,然後找人看住安助理,別讓她靠近秋鶴,一步也不許!」

  刑邵風意識到不對勁,微微皺眉,看一眼剛剛給狄秋鶴送完乾淨衣服出來的安希希,招手喊來保鏢隊長周利囑咐了兩句,然後趁著安希希轉身不注意,直接擰開內間的門走了進去。

  剛剛脫掉襯衣的狄秋鶴聞聲立刻把襯衣穿了回去,皺眉朝門口看去,然後在見到刑邵風之後愣了愣,眉頭松了松,問道,「你怎麼進來了,有事?」

  「姜導打了電話過來,說是有事要和你商量。」刑邵風把一直沒掛斷的手機遞過去,視線在房內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安希希送進來的乾淨衣服上,上前扒拉了兩下,說道,「這套衣服顏色太重了,不適合今天的場合,時間還夠,我讓人再送一套過來,你去浴室把身上沾到的飲料洗洗吧,我們不趕時間。」說完直接把衣服連袋子一起拿了起來,用眼神示意他去浴室。

  衣服顏色太深?這套備用衣服明明和之前穿的是一個色系。

  狄秋鶴疑惑,剛想問,視線掃過手機螢幕,見上面居然顯示的是正在通話,且通話對像是賀白,並不是什麼姜導,眉頭一皺,立刻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朝刑邵風示意一下後拐進浴室,關上門把手機挪到了耳邊。

  「小狗仔?」

  「安助理有問題!」焦心等待的賀白聽到他的聲音後憋著的一口氣終於吐了出來,快速說道,「我拍雪景那天,在路上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當時下意識的覺得不對,就把相機挪過去按了下快門。剛剛我整理照片,發現當時抓拍的照片角落裡有安助理的身影,她明顯已經看到我了,卻故意躲著我,這太奇怪了,後來我想起外公說的秦莉偷跑回國的事,還有安助理的家人曾經全是秦家心腹的事,我擔心你會……」

  「你別急,我沒事,你別急。」狄秋鶴緩下聲音安撫他,關心問道,「早飯吃了嗎?感冒的症狀好一點沒有?」

  賀白見他完全不在意自己說的,越發急了,「現在不是管這些的時候,你那邊——」

  「我很好,很安全,保鏢和刑邵風就在外面,安助理已經被隔開盯住了,沒事的,所以你別擔心,別慌。你現在是不是在客廳?看到角落裡我給你買的新抱枕沒有,喜歡嗎?」

  賀白的話被打斷,思路不自覺跟著他的話跑,視線在沙發上掃了一圈,果然在角落找到了一個卡通小狗造型的抱枕,表情緩和下來,伸臂把它拽過來抱住,窩在沙發裡,心臟的跳動慢慢平緩下來。

  「找到抱枕沒有?」

  「找到了。」賀白揪了揪抱枕上的狗耳朵,忍不住笑了,「真醜,你審美有問題。」

  狄秋鶴挑眉,「我的審美明明很好,不然怎麼會看上你。」

  賀白噎住,嘴角又往上翹了翹,緊繃的心情徹底緩和了,斷掉的思路又連了回去,問道,「你電話怎麼一直沒人接,靜音了嗎?」

  狄秋鶴聞言皺眉,想起之前跑來房間收臟外套的安希希,頓了頓,笑著回道,「嗯,昨晚調了靜音忘記調回來了。你現在一個人在家嗎?許姨過去了沒有?」

  許姨是范宅的做飯阿姨,和許慶有點親戚關係,比較得范達和狄秋鶴的信任。

  賀白回頭看一眼玄關的位置,回道,「應該沒來,家裡就我一個。」

  「那你現在把候在隔壁的保鏢喊過去,讓他們送你去外公那,我忙完了就去接你。」狄秋鶴囑咐,聽到外面傳來刑邵風和保鏢隊長周利的談話聲,又說道,「我去處理點事情,在保鏢過去之前,你別掛電話。」

  「好。」賀白起身,按了連通隔壁的呼叫鈴,也囑咐道,「你記得別跟安助理接觸,要接觸也必須保持一定距離,且身邊一定要有人跟著,不要落單。」

  「我知道的,你放心。」

  安撫完賀白,狄秋鶴拿著手機走出浴室,問道,「怎麼回事?」

  刑邵風停下和周利的談話,看向他回道,「安助理送進來的衣服裡縫了竊聽器,她剛剛試圖用送臟外套去乾洗和身體不舒服的原因離開,被周利攔住了,我們在她的包裡找到了你的手機,現在王助理正看著她。」

  手機那邊傳來了一點模糊的聲響,狄秋鶴忙收回來問了兩句,在得知是保鏢上門後放了心,又囑咐了幾句後掛掉電話,把手機還給刑邵風,說道,「走,去見見她。」

  套房外面的客廳裡,安希希垂頭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肩膀縮著,不知所措的樣子。王博毅則沈著臉站在她對面,手緊緊握著,顯然在克制情緒。

  狄秋鶴開門出來時,另一批去樓下查看車輛情況的保鏢剛好回來,一臉嚴肅的報告道,「今天為頒獎典禮準備的主車裡也有竊聽器,狄少平時開的私車裡有一個攝像頭和一個定位器,都是剛裝上去的,早上檢查車輛的時候還沒有。」

  竊聽器,攝像頭,定位器……王博毅終於忍不住,看向縮在座椅裡的安希希,壓著怒氣問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都這麼久過去了,你現在做這些,是想圖什麼?你瘋了嗎?」

  安希希頭往下埋了埋,默默掉淚眼。

  「你為什麼不解釋?為什麼不辯解?你說話!」

  狄秋鶴還是第一次見到王博毅這麼氣憤難過的樣子,忍不住腦補了一下小狗仔背叛欺騙自己的情景,立刻不太愉快的皺起了眉,上前按住王博毅的肩膀拍了拍,溫聲說道,「你先去外面休息一下。」

  王博毅壓了壓情緒,開口說道,「狄少,我……」

  「別說了,去吧。周利,你帶王助理下去緩緩。」狄秋鶴不容拒絕的開口,把他往外推了推,然後走到安希希對面坐了下來。

  王博毅見狀閉嘴,看一眼在狄秋鶴出現後顯得越發不安的安希希,拳頭緊了緊,咬牙轉身隨著周利離開了。

  房門關閉,狄秋鶴交疊起雙腿,看向對面的安希希,平靜問道,「為什麼這麼做?」

  安希希揪著裙擺的手緊了緊,抬頭看他一眼,又快速低下,不說話。

  「秦莉又找上你了?」

  安希希動了動,仍然沈默。

  狄秋鶴手指點了點椅子扶手,肯定說道,「我並不認為你過去的投誠是假的,你願意為了王助理背叛秦莉和你的家族,那麼現在你背叛我,應該也是為了王助理。」

  「和他沒關係!」安希希終於開口,再次抬頭看向他,急聲解釋道,「博毅在投靠你之後,一直一心一意,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這次裝竊聽器的行為是我自作主張,和他沒關係,你別誤會他!」

  狄秋鶴打量一下她的神情,突然換了個話題,問道,「你偷走我的手機有什麼目的?」

  「我……」安希希直覺想要回答,說到一半又閉了嘴,再次低下頭,恢復了最初的沈默狀態。

  「我猜猜……為了往裡面裝定位器?或者竊聽器?想幫秦莉打聽出曾培中女兒的下落?」狄秋鶴並不在意她的再次沈默,自顧自說道,「今天的頒獎典禮很重要,大家勢必會很忙亂,這時候你因為忙中出錯而不小心弄臟了我的外套,然後又忙中出錯在帶走臟外套時不小心帶走了我的手機,過後再還回來,大家勢必不會起疑,只會笑一下你的馬虎。」

  安希希抿緊唇,側過頭。

  「你還往我平時開的車裡裝了定位器,看來是想準確掌握我的行蹤。」他說到這停了停,又打量了一下她,繼續說道,「你上次在路上碰到小白,卻驚慌躲避,不願意讓小白發現你出現在那,應該是因為你當時正準備去見哪個我們絕不會喜歡你去見的人……邵風,秦莉前幾天有出過門嗎?」

  坐在旁邊當壁花的刑邵風聞言拿出手機翻了翻備忘錄,回道,「出過三次,一次是去超市購物,一次是去醫院拿藥,還有一次是出門吃飯。」

  狄秋鶴又點了點扶手,眯眼,「因為害怕洩露行蹤而一直叫外賣的人突然外出吃飯……她吃飯是什麼時候?」

  「兩天前。」

  「剛好是小白出門拍雪景的那天。」狄秋鶴點頭表示明白,繼續問道,「她這幾天都和誰聯繫過?」

  刑邵風繼續翻備忘錄,回道,「她手裡有兩張電話卡,一張使用頻率很高,專門用來叫外賣和聯繫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另一張使用頻率很低,但聯繫的人卻很集中,全部是秦家以前的一些心腹。」

  「有安希希的父親嗎?」

  刑邵風搖頭,「沒有。」

  「別查這張卡,查另一張,讓周利把安助理這段時間的通話記錄調出來,交叉對比著查,查的時候讓王助理看著,他對安助理比較熟悉,知道有哪些號碼是安助理平時不怎麼聯繫的。」

  「是,我這就……」

  「不要!」安希希越聽越心慌,忍不住站起身打斷他們的對話,聲音帶上了一絲哽咽,搖頭說道,「不要讓他查我,不要,求你,別讓他查我……」

  狄秋鶴示意刑邵風停下,看向她問道,「為什麼不想讓他查你?」

  安希希抬手捂住臉,低聲哭了起來。

  「你怕他看到什麼?」狄秋鶴步步緊逼,聲音稍微變沈了一些,「秦莉到底用什麼威脅了你?」

  「我懷孕了!」安希希放下手哭吼出聲,腿一軟跌回椅子裡,這段時間一直壓抑的情緒終於崩潰,哭著說道,「我懷孕了……不能讓博毅看到秦莉手裡那些照片,不可以……我們的開始已經很不堪了,他好不容易才重新接受我,我不要……他會不要我的,他肯定會不要我的……」

  照片?

  狄秋鶴和刑邵風對視一眼,齊齊沈默——安希希嘴裡的「照片」,大概不會是什麼適合擺在明面上看的和諧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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