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震驚!

  「抱歉。」狄秋鶴重新邁步,微微側頭看向他,溫柔帶笑的眉眼在光線不太明亮的走廊裡像是蒙上了一層光,有種惑人的味道,「貴台的紀念活動已經開始了嗎?」

  溫柔低沈的聲線,專注深邃的眼神,微翹的唇角讓人有一種想要親吻的衝動。工作人員沒出息的愣了一下,然後不自在的挪開視線,借著扶眼鏡的動作捏了捏發紅的耳垂,態度不自覺軟下來,回道,「只是前期造勢,正式活動還在籌備階段,等正式的紀念活動開始,我們會向您發送邀請函,還望您到時候能夠捧場。」

  狄秋鶴點點頭表示明白,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皺了皺眉,眉眼間帶上了一絲遺憾,回道,「很高興貴台能邀請我,只是……我現在已經離開皇都,所有團隊撤回,今天的綜藝將是我最後一次以皇都藝人的身份出現在台前,之後是否還能在娛樂圈發展還是未知數,所以恐怕要辜負貴台的期待了。」

  工作人員失態的瞪大眼,「您不是皇都的藝人了?我怎麼沒……」想起對方今天獨自來電視台做節目的冷清樣子,又迅速把話咽了下去,心中驚濤駭浪。

  這狄秋鶴剛靠《胭脂淚》拿到了千花獎的最佳男主,可謂是風頭無兩,又有傳聞說這人後台很硬,以後必定風光無限,可這才幾個月過去,對方怎麼就離開皇都了?還說不確定以後是否會在娛樂圈發展,這是被皇都冷藏封殺了嗎?為什麼?難怪有傳言說狄秋鶴身上的代言最近全被撤掉了,原來……大爆料啊!

  那狄秋鶴現在跟他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有什麼目的?他只是個電視台的小工作人員,對方告訴他這個,能獲得什麼?又想獲得什麼?

  腦子裡各種陰謀陽謀亂轉,他的表情不自覺有些僵硬。

  狄秋鶴似是沒發現他的不對勁,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搜出b市電視台的官博,問道,「貴台發的這個造勢視頻是從聖象攝影拿的素材嗎?提供素材的小攝影師叫什麼?」

  「是聖象,攝影師叫賀白。」工作人員本能回答,然後很快回神,有些緊張的問道,「您、您問這個是……」

  「很遺憾不能參與到貴台的紀念活動裡,所以……嗯,好了,祝貴台紀念活動順利。」狄秋鶴微笑,把花絮視頻轉到自己的微博,然後寫了幾句祝福的話,順便誇了誇提供素材的小攝影師和剪輯素材的工作人員,把手機展示給他看,笑問道,「不介意我蹭一蹭貴台紀念活動的熱度吧。」

  工作人員看著他做完這些,又看看他始終帶笑的溫柔面容,突然覺得羞愧起來。對方都要前路渺茫了,卻還念著為自家電視台的造勢活動加把油,還給面子的說是蹭電視台的熱度,這……好人!大好人啊!這麼好的人,又怎麼可能利用他一個小工作人員什麼。明明最開始提起邀請對方參加紀念活動的人是自己,對方也只是順勢回應了一下他的邀請,然後說明瞭一下為什麼拒絕而已,自己到底在瞎想些什麼!

  「多謝狄先生。」他態度越發熱情,甚至有了些親暱味道,真誠道,「您這麼優秀,未來一定會在娛樂圈大放光彩,加油!」

  狄秋鶴笑得越發溫柔和氣,也稍顯親暱的看著他,點頭,「嗯,借你吉言,多謝。」

  「不、不客氣。」真的脾氣好好啊,工作人員再次紅了耳朵,害羞的挪開了視線。

  賀白帶著剛賺到的錢來到電腦城,準備為自己挑一台電腦。

  手機提示音突然響起,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見上面有大堆微信資訊提示,愣了愣,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看微信消息了,忙點開查看。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早安^-^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晚安^-^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很忙?

  ……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騙子!你不是說要把上次沒能送貨上門成功的照片寄給我的嗎!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剛剛是開玩笑的,要期末考了,很忙吧,加油^-^

  ……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早安^-^

  ……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你在幹什麼?

  消息斷斷續續從上個星期一直發到現在,賀白翻完抬手捶了捶腦門,忙打字回復。

  白又白:抱歉,這段時間忙著復習,一直沒看微信,照片我一會給你發過去。

  買家的回信很快,像是不需要時間打字一般。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沒關係,期末加油,你在幹什麼?

  白又白:買電腦。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在電腦城?

  白又白:嗯,電腦買完就去給你寄照片,讓你久等了。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你慢慢買。

  白又白:???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買電腦是件很慎重的事,要慢慢挑。

  賀白默了幾秒,忍不住笑了。

  這買家雖然有點神經兮兮的,但偶爾又很暖心……還挺可愛的。

  在筆記本和臺式之間猶豫了很久,考慮到還有一年就要離校實習,預算也很夠,賀白最後拍板買了台超級貴、但性能夠他折騰起碼三年的筆記本。

  提著電腦箱出了電腦城,他看了看時間,朝公交站牌走去。

  「小狗仔。」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熟悉的情景。

  賀白向前的步子頓了頓,然後果斷急轉彎。

  「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謝謝你發給徐胤榮老師照片?」

  賀白停步,扭頭看向幾步遠外只一身休閒襯衣加牛仔褲都能帥得發光的狄秋鶴,攏拉了眉眼——他應該先換一部新手機的,一部有黃曆功能的新手機。

  狄秋鶴抬手頂了頂鴨舌帽帽檐,又扯了扯口罩,挑眉,「別想著暴露我的身份然後趁機跑路,如果你真這麼做了,我就拉著你再來一次小巷逃亡。」

  賀白一噎,「我沒想這麼……照片的事,我可以去問徐老師。」

  「那這麼久了,你為什麼沒去問?」狄秋鶴抱胸揚下巴看他,溫文爾雅隨風遠去,身體語言欠揍得不行。

  賀白又一噎。因為他問了,但徐老師只高深莫測的笑了笑,不說話,還加了他的作業。

  狄秋鶴朝他勾勾手指,溫柔的笑,「來,上我的車。」

  賀白站在原地思考三秒,最後還是好奇心佔了上風,面癱著臉朝他走去,也揚下巴,「帶路。」

  狄秋鶴看著他故意板著的臉,哼笑了一聲,轉身帶路,心裡有點得意——拉黑又如何,這不還是被他抓到了?

  騷紅車的跑車一路飛馳到市中心,穩穩停在了兩人曾經逃亡過的小巷外。

  賀白捂著嘴想吐。

  「我爸雖然把我趕出了皇都,但卻補償了我好幾輛豪車和很多棟房子,以及一筆我躺著享受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狄秋鶴解下安全帶,側頭看他,「喜歡這車嗎?酷不酷?」

  賀白開了一瓶水慢慢喝下,壓了壓惡心感,麻木出聲,「你……」

  「什麼?」狄秋鶴扒拉一下頭髮,半側著身,襯衣扣子不知何時解開了兩顆,露出了性感的鎖骨線條,衣服有些緊,勁瘦的腰肢線條顯露無疑。

  「車技真爛。」賀白擰好水瓶,手腳發軟的開門下車,然後支著胳膊撐在車頂上,把臉埋在胳膊裡,緩解眩暈感。

  狄秋鶴表情一僵,臭著臉瞪一眼方向盤,然後默默拉好衣領,下車繞到他身邊,戳他肩膀,「你沒事吧?」

  賀白扭頭死氣沈沈地看他一眼。

  狄秋鶴這才發現他臉色有些白,唇色很淺,微微抿著,讓人陡升一種幫他把嘴唇重新弄得紅潤起來的衝動。

  又來了,那種莫名其妙的心顫感。他疑惑的按了按胸口,微微擰眉,上前一手按他肩膀,一手落在他的腰部,不自覺屏住呼吸,傾身,放在腰部的手慢慢往下……

  「你幹嘛。」賀白眉頭抽了抽。

  「你臉色很差,我抱你去看醫生。」狄秋鶴一臉認真。

  賀白咬牙,「這就是你摸我屁股的理由?」

  狄秋鶴一愣,看一眼自己的手,竪眉,「這是屁股?這明明是後腰!」說著把手往下挪,按在他的屁股上,用力拍了拍,「這才是屁股!小狗仔你有沒有常識!」

  賀白瞪眼,不敢置信的扭頭看他,然後轉身勾住他的脖子,按著他一通爆捶,「辣雞狄三歲!你居然摸我……我讓你搶我奶茶!我讓你搶我相機!我讓你害我上大板報!我讓你半夜給我發騷擾短信!毀我照片!害我做噩夢!我讓你——」

  「你夢到過我?」狄秋鶴本來站著不動任由他捶,聽到這句後忍不住抓住他的手,嘴角翹起一個滿足的弧度,「我就知道,小狗仔你果然是我的腦殘粉,沒關係,只要你稍微克制一點對我的崇拜,偶像和粉絲也是可以成為朋友的。」

  鉗在肩膀和手腕上的手很大,很溫暖,力道不會太大,但卻讓他毫無發力點,只能被動勾在對方身上——對方是有功夫的,打不過。

  賀白識時務者為俊傑,聲音低下來,「你先松開我。」

  狄秋鶴對兩人現在的姿勢甚是滿意,抓著他抬步就走,表情不羈,「那你求我。」

  「……你不怕被狗仔拍到,然後發‘震驚!當紅鮮肉原是同性戀,和同性小巷調情摟抱’的八卦新聞嗎?」

  「不會的。」狄秋鶴對他笑得溫柔,十分可惡,「這附近的監控全是壞的,前後兩個出口若有人出現會十分明顯,巷內的人第一時間就能發現。最主要的是,我被冷藏了,有關於我的消息一條都發不出去。」秦莉那女人聰明得很,現在這情況,該怎麼做她比誰都明白。

  對方太不要臉,只能走下策了。

  賀白垂眼沈默,然後幽幽開口,「我尿急。」

  狄秋鶴停步。

  「還暈車想吐。」

  狄秋鶴松開他,把他轉個個面對小巷裡的一個垃圾桶,拍他後腰,溫柔道,「尿吧,順便吐一吐,我幫你守著,不會讓別人偷看到你的小小白的。」

  賀白:「……」劇本似乎不對?

  「需要我幫你解腰帶嗎?」

  賀白果斷轉身,拔腿就跑。他算是發現了,這破影帝今天堵上門就是為了報復自己之前在烤鴨店門口坑過他的事,必須跑,不跑今天要完!

  「你的相機和電腦全在我的車上。」

  賀白急剎車,在心裡大罵自己豬頭,然後轉身奔回狄秋鶴面前,握住他的手,誠摯道,「我是你的腦殘粉!最腦殘的那種!想吃牛排嗎?我請客!最貴的不行,一般般貴的還是可以的!」

  「乖。」狄秋鶴摸他腦袋,力道溫柔到肉麻,「聽說你前段時間被一個小主持欺負了?別怕,哥哥幫你出氣。」

  賀白:「……」為什麼覺得這句「哥哥」的調調似乎在哪裡感受過?

 

 

第022章 先下手為強

  小巷很長,另一邊的出口正對著一家綜合型商場。

  賀白面癱著臉走在狄秋鶴身後,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狄秋鶴壓壓帽檐,修長的手指抬起,指向馬路對面的商場,「去超市,買牛排,回家做飯。」

  賀白驚訝,「你會做飯?」

  「是你請我吃牛排。」狄秋鶴扭頭看他,嘴角翹起,聲音低沈溫柔,賀白卻只覺得十分可惡,「所以當然是你做,還有,我挑牛排,你付錢。」

  「……我不會做飯。」

  「那就學。」狄秋鶴拍他腦袋,像在拍自家任性的小狗,不走心的安慰道,「別怕,我給你找做飯教程,若你把我的廚房炸了,沒關係,賠就是了,我給你半價。」

  「謝謝你的慷、慨。」賀白擺頭甩開他的手。

  狄秋鶴挑眉,收回手時輕輕扯了一下他的頭髮,心滿意足的笑了,「不用一直向我表達你對我的崇拜,我會不好意思的。」

  「……」跟不要臉的人沒法溝通。

  用最快的速度買好食材,狄秋鶴付了賬,帶著賀白穿過小巷又回到了車裡。

  賀白上車後立刻把相機包抱到懷裡,從裡面掏出手機看向狄秋鶴,說道,「把你的賬號告訴我,我把買菜錢轉賬給你。」既然說了要請客,他就不會賴賬,剛剛讓狄秋鶴付錢是意外,他的錢包手機和相機包一起落在車裡了,沒法付錢。

  「我只收現金。」狄秋鶴傾身幫他系好安全帶,然後坐正身體系好自己的,發動汽車,「並且只要嶄新的紙幣。」

  對方的帥臉靠近又離開,鼻間隱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賀白拿著錢包呆了一瞬,然後咬牙,「狄秋鶴,你故意的!」

  「你終於發現了。」狄秋鶴把車轉彎,朝自己的住所開去,側頭笑看他一眼,「所以你現在要繼續揍我嗎?小狗仔,我肩膀有些疼,可能會影響之後的拍戲進度,你要付我誤工費嗎?」

  賀白繃著臉收起手機,決定去換一堆硬幣砸死這個混蛋。

  汽車駛進一個高檔小區的地下車庫,賀白背著相機包和電腦箱,狄秋鶴提著食材,並排站在電梯口等電梯。

  哢擦。

  賀白敏感轉頭,朝車庫一個光線昏暗的死角看去。

  「怎麼了?」狄秋鶴轉頭看他,摘下帽子扒拉了一下頭髮,姿態很是放鬆,「是電腦太重嗎?給我,我幫你拿。」

  又一聲隱約的快門聲響起,賀白皺了皺眉,果斷把電腦塞進狄秋鶴懷裡,拿出相機調了下曝光數,開啓閃光燈,對著那處昏暗的地方瘋狂按快門。

  叮一聲,電梯到達。

  狄秋鶴意識到了不對,跟著看向那處光線昏暗的地方,眯了眯眼,問道,「有人偷拍?」

  「嗯,若不是我自己就是玩相機的,對快門聲很敏感,可能都發現不了。」賀白點頭,放下相機,扭頭看他,「要叫保安嗎?」

  「當然。」狄秋鶴拿出手機給物業打了個電話,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笑了笑,親暱的搭住他的肩膀,邊帶著他往電梯裡走邊說道,「小狗仔,想不想熱鬧一把?」

  肩上一重,對方的體溫透過兩層衣服傳了過來,兩個其實並不算多麼熟悉的人做如此親暱的動作,賀白覺得很不自在,但又怕狄秋鶴這樣是故意做給偷拍的人看的,便耐心等著電梯門關上後才側跨一步甩開他的手,皺眉問道,「你準備做什麼?」

  狄秋鶴順勢收回手,按下頂樓的按鈕,抬頭看向電梯攝像頭的方向,勾唇,「當然是先下手為強。」

  賀白也跟著看向電梯攝像頭的位置,腦中模模糊糊出現了什麼,又很快消失。他疑惑的揉了揉額頭,不自覺抓緊相機包帶。偷拍、電梯、狄秋鶴……怎麼覺得好像在哪裡聽到過這三個聯繫在一起的詞句。

  狄秋鶴住的公寓很大,復式結構,一樓大部分地方打通弄了個超大的客廳,客廳角落擠著一個小房間,是狄秋鶴的臥室,二樓全部空著,裝修十分冷清,看起來不像是家,更像是一個臨時停靠的酒店。

  賀白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廣闊的城市景色,在心裡仇富了一把,然後轉頭看向正端著水果朝這邊走來的狄秋鶴,又默默嫉妒了一把。

  寬肩窄腰大長腿,膚白有錢帥哥臉,人比人氣死人。

  「先吃點水果墊墊肚子,我去給你搜做飯教程。」狄秋鶴放下水果,走到他身邊,突然搭住他的肩膀,拿出手機對著兩人自拍了一張。

  「你做什麼?」賀白側身躲開他的胳膊。

  「我說過,要先下手為強。」狄秋鶴在他完全躲開前收回胳膊,走到沙發邊拖過一個筆記本電腦,在上面敲打了幾下,然後把螢幕轉過去正對他,點擊播放視頻,「好了,煎牛排的教程搜出來了,看完就去做飯吧。」

  等著看他製造熱鬧的賀白忍不住瞪眼,「你的先下手為強指的就是這個?」勾起好奇心卻不滿足,這是禽獸才會做的事!

  「馬上。」狄秋鶴拿起手機快速拍下他瞪眼看過來的樣子,然後指向他放在沙發上的相機包,說道,「借你剛剛拍下的照片用用,不介意吧。」

  這漫不經心的悠閒樣,性子急的人大概會被氣死。

  賀白扯了扯嘴角,上前把內存卡從相機裡抽出來,然後拿出一個讀卡器把卡插好,放到他面前,「隨便用,只要不刪我照片就行。」

  「乖。」狄秋鶴伸手想摸他腦袋。

  賀白果斷拿起一個抱枕懟到他臉上。

  狄秋鶴拉下抱枕,低頭輕輕笑了。

  那笑聲清潤悅耳,在客廳裡回蕩,配合著他低頭時展露出的帥氣側臉,完美得像是一幅畫。

  賀白手癢,忍不住拿起相機對著他按下快門,然後在發現沒有卡不能拍之後翻個白眼坐到狄秋鶴對面,拖過電腦專心看做飯教程。

  「等忙完就給你拍,別生氣。」狄秋鶴把果盤推到他面前,然後從茶几夾層裡又抽出一台電腦,打開後插上讀卡器,快速操作起來。

  剛剛那句話的語氣似乎又有了些溫柔親和的味道……不,都是錯覺,這麼惡劣的一個傢夥,跟溫柔這種詞壓根不沾邊!賀白揉揉額頭,努力把視線定在視頻上。

  八分鐘後,做飯視頻結束,狄秋鶴打字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好了。」狄秋鶴打了個響指。

  賀白抬頭看他。

  「看這個。」狄秋鶴把電腦轉到他面前,然後起身去了廚房。

  賀白帶著滿心好奇把他的那台電腦拖過來,手指摸上觸摸板。

  電腦螢幕上是微博頁面,狄秋鶴的賬號登錄著,上面有一條新發的消息。

  狄秋鶴:做完節目回家時偶遇學弟,遂邀學弟回家一聚,卻不想遇到記者跟拍,在新聞學院就讀的學弟玩心一起,和記者對拍了幾張,大家覺得他這次的對拍能得幾分?【圖片】x9

  賀白一一點開圖片,發現前八張照片全是他拍下的狗仔照,均打了碼,剩下一張是他和狄秋鶴的自拍合照,只有自己的臉打了碼。

  幾分鐘過去,底下的評論已經刷到了幾百條,他點開粗略掃過,總結後發現底下的評論共分為四種內容:一、耿直的給照片打分的;二、指責狗仔不要臉,狄秋鶴學弟幹得好的;三、分析照片拍攝地點,最後得出結論拍照地點是車庫,狗仔是跟拍到狄秋鶴家了的;四、罵狄秋鶴斤斤計較,利用藝人影響力曝光狗仔樣貌,扇動粉絲罵狗仔,大驚小怪,小肚雞腸,濫用網絡暴力的。

  熱鬧是熱鬧,但就只是這樣?發個微博讓別人罵他?

  賀白表示有些不理解狄秋鶴的腦迴路,正準備去問問,就發現旁邊還開有幾個頁面,疑惑的挪動手指點開。

  又一個微博頁面,停留在一個營銷號的首頁上,最上面是一條新發出來的爆料。

  我愛八卦我驕傲:大料大料!某d姓小鮮肉被老東家冷藏,怒而解約了!提示:此d姓小鮮肉曾和某電視台的新人小主持傳過緋聞,且據傳,此小鮮肉其實是老東家的大少爺,然而有了後媽就有後爸,so……你們懂的。

  賀白微微張嘴,忙又點開剩下的幾個頁面。

  總共七八個頁面,除了第一個是狄秋鶴的主頁,剩下的全是各種營銷號的首頁,亂七八糟的爆料集中發出,全是和狄秋鶴有關的,負面佔多,他已經預見到微博未來這段時間會有多熱鬧了。

  「看完了?」狄秋鶴端著兩杯果汁出來,放了一杯到他面前,坐在他對面撐著下巴笑,「這是第一批,第二批馬上就會跟上,鬧到最後我會被罵得很慘,然後‘傷心’之下註銷微博,從此消失在公眾視野裡,直到新作品上市。」

  之前腦子裡模模糊糊的那些東西突然變得清晰起來,他想起重生前看過的那場狄秋鶴的個人專訪,裡面有提到過,當年狄秋鶴曾因為一些負面新聞被東家不得不冷藏,後黯然退出微博,直到《仙途》上市才重新出現在公眾面前,然後用實錘強勢洗清了當年的負面新聞。

  而當年的那個負面新聞好像是類似於「當紅鮮肉疑因吸毒情緒失控,拉扯跟拍記者進入電梯,將其重傷致瀕死」之類的內容,這事鬧出來時他正在昏天暗地的復習,只隨便關注了一下,但就是那麼隨便的關注,也大概知道當年那鮮肉被眾媒體聯合起來欺負得有多慘。

  所以,若今天自己沒有和狄秋鶴一起回來,那麼狄秋鶴很可能會被偷拍的記者堵在電梯,製造出上輩子那場十分轟動的「重傷記者」事件?而狄秋鶴所謂的先下手為強,是指先那些記者一步把自己搞臭嗎?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他忍不住問道。

 

第023章

  狄秋鶴一愣,然後笑著搖頭,回道,「不,有病的是我後母。」在發現被偷拍之前,他以為秦莉最近會聰明點,老老實實的去刷回他爸的好感度,不敢再動自己。在發現被偷拍之後,他知道自己誤會了,秦莉現在不止想要刷回他爸的好感度,還想堵死自己的出路。

  他以退為進站穩了在父親心裡的地位,徹底脫離了皇都的掌控,秦莉肯定很不安,之後一定會想盡辦法把自己逼回皇都重新控制自己,然後斷掉自己的出路。從皇都離開後,秦莉可能會有的動作他都設想過,但他沒想到秦莉的動作會這麼快。

  這棟公寓是秦莉給他的,裡面有什麼門道他早已猜到,如今管理森嚴的小區突然有狗仔潛伏在車庫偷拍,這無疑是一個信號——秦莉忍不住了。

  他幾乎可以想像到秦莉接下來會做的事,先是給自己潑一大盆黑水,然後爆出公司無奈之下冷藏他的事,緊接著利用手裡的關係網偷偷封殺自己,逼自己狼狽逃回狄家,然後在父親面前裝一裝賢妻良母,把自己重新接納回去,安父親的心。到時候父親肯定會很感動,而自己作為一個黑料滿身的演員,娛樂圈是別想混了,做皇都繼承人又太丟人,於是只能一輩子活在秦莉和她兩個孩子的陰影下,成為秦莉表演母愛的工具。而導致之前一直沒有動作的秦莉現在突然急躁起來的原因,大概就是最近被隱約放出的姜叔新電影已經找到男主的消息了。

  若今天小狗仔不在,那些偷拍的記者會做些什麼?僅僅是偷拍嗎?還是會做點別的?他很確定自己在帶小狗仔回來之前,沒有在這棟公寓的監控裡留下任何可能成為黑料的影像,那麼狗仔今天的偷拍是為了什麼?試探?弄一些似是而非的照片折騰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秦莉下一步會做什麼?

  腦中亂七八糟的想著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他臉上的笑容不自覺面具化起來,帶笑的眉眼明明是十分溫柔的模樣,眼神卻一絲溫度也無,冷漠一片。

  賀白看著這樣的狄秋鶴,想起剛剛看到的那些爆料以及上輩子狄秋鶴的結局,因被對方一直逗弄而升起的那點氣悶慢慢消散,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是一個可憐的年輕人,面具是他保護自己的外殼,像之前那樣的情緒外漏大概是他唯一的放縱。

  「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到你的?」他搬開電腦,認真的看著他。

  重生後到現在,與這個人一次又一次的相遇,從最開始不願意干涉對方的人生軌跡,到隱晦提醒,再到現在希望能幫一幫對方,他明白,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把對方當成朋友了……儘管這個人惡劣又幼稚,每次見面都能把他氣得半死。

  狄秋鶴回神,與他眼神相接,被裡面純然的關心晃了一下神,然後條件反射的挪開視線,笑著蓋上電腦,揚下巴示意了一下廚房,「有,我餓了,想吃牛排,五分熟的。」說完愜意的伸個懶腰,倒在沙發上擺出了一個地主老爺等飯吃的糟糕造型。

  繃緊的嚴肅表情瞬間破功,賀白僵硬的看著癱在沙發上毫無形象的狄秋鶴,上前憤憤踩他一腳,大步朝廚房走去。

  「我還想喝紅酒,你陪我喝!」

  賀白朝他竪中指,覺得剛剛同情心泛濫的自己就是個24k純煞筆!

  抽油煙機開啓的聲音傳來,狄秋鶴動了動剛剛被踩的腿,把壓在臉上的抱枕挪開,眯眼看著天花板發了會呆,然後笑眯眯地蹦起來找到手機,戳開姜秀文的電話號碼,選擇發送短信。

  狄秋鶴:秀文!我弟弟好可愛!

  姜秀文:……你居然會覺得狄夏松那個虛偽的傢夥可愛,是被下降頭了嗎?

  狄秋鶴:狄夏松有什麼資格做我弟弟?他臉上有酒窩嗎?有小狗仔可愛嗎?有小狗仔貼心嗎?有小狗仔會翻白眼嗎?

  姜秀文:小狗仔是誰?等等,這稱呼怎麼有點耳熟……你說的弟弟不會是你那個男粉絲吧?!就那個你用小號哄騙的白又白?

  狄秋鶴:是的,他不僅是我的粉絲,還是我的學弟,簡稱弟弟,我這個做學長的,必須好好愛護他。

  姜秀文:我幫你掛號了,專家號,精神科的專家號,記得準時去,不要浪費我的錢。

  狄秋鶴:你就是嫉妒。

  姜秀文:……求你了,吃藥吧。

  「嘖嘖,嫉妒的男人真醜陋。」狄秋鶴炫耀了一把,心滿意足的丟開手機,默念了幾遍弟弟,越念越覺得這個稱呼非常好,且十分適合賀白。

  難怪一看到小狗仔就覺得親近,原來是因為他想讓對方當自己的弟弟,不錯不錯,自己眼光真好,小狗仔刀子嘴豆腐心,比狄夏松好一萬倍,絕對是個完美的好弟弟!

  微博不斷提示有新的評論點贊等等消息進來,他完全無視,樂顛顛起身走到廚房門口,看著正給牛排熟練翻面的賀白,驚喜,「你會做飯?」

  身為一個獨自討生活多年的單身狗,做飯可是必需技能。賀白往牛排上撒了點調料,連眼神都不願意給他。

  狄秋鶴一點不在意他不理自己,反而覺得這樣生著悶氣卻還給自己做飯吃的賀白可愛到炸,忍不住走到他身後,抬手按住他的頭頂,滿意的揉了揉,「弟弟乖,哥哥疼你。」

  爽!這句話說出來簡直爽極了!

  賀白拿著鏟子的手頓了頓,眉頭抽搐,果斷把右腳後挪,狠狠踩了下去!

  放在頭上的手頓了頓,然後對方依然溫柔平穩的聲音響起,「害我因傷影響拍攝進度的話,誤工費你賠不起的,學弟。」

  賀白一噎,默默把腳收回來,然後甩開他的手,盛出煎好的牛排,轉身把盤子塞到他手裡,認真道,「吃吧,堵住你的破嘴。」別再挑戰他的脾氣底線了。

  狄秋鶴接盤子,享受地聞了聞食物香氣,然後伸手戳上他左臉酒窩的位置,轉了轉,「學弟,笑一個。」

  賀白冷笑,把手上沾到的油全部抹到了他那張笑得可惡的臉上。

  十分鐘後,互相傷害完畢的兩人圍著茶几席地而坐,毫無形象的啃牛排,手邊是用一次性紙杯裝著的紅酒。

  「黑料放完之後你準備怎麼辦?等新作品上市時再洗白嗎?」賀白吃到一半忍不住問。

  狄秋鶴端起紅酒喝了一口,眯眼回味了一下,然後笑著回道,「不,等我註銷微博之後,那些黑料會一點一點慢慢洗白,然後曾經罵過我的網友們會追悔莫及悔不當初痛苦不已……而那時候的我已經去邊境省拍戲去了。」

  賀白一愣,「去邊境省拍戲?」他記得上輩子狄秋鶴的翻身之作是林墨導演的仙俠劇《仙途》,拍攝地點在國內的影視城和各個風景名地,跟邊境省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嗯。」狄秋鶴點頭,雖然是席地而坐,但他切牛排的動作依然優雅,「我的新電影是姜官山導演的新作,我出演男主,一個臥底到跨國販毒團夥的新人員警,有很多打戲。現在電影的拍攝許可剛辦下來,離正式開拍還有一段時間,但我得先去那邊習慣一下環境,然後進行封閉訓練。」

  賀白手一抖,叉子上的肉掉回了盤子裡,聲音因為驚訝而揚高,「電影?姜官山導演的電影?不……」不是電視劇嗎?怎麼事情發展和上輩子完全不一樣了?

  狄秋鶴看著他不自覺張開的嘴,臉上笑意加深,突然伸手叉起他掉到盤子裡的那塊肉,快速塞回他嘴裡,然後輕輕動了動叉子碰了下他的牙齒,說道,「對,電影,所以你大概會有好幾個月的時間見不到我了,不要太想我。」

  賀白後仰吐出他的叉子,心裡那點驚訝全被他突然的動作噎在了嗓子裡,臉色有點菜。

  叉子……對方吃過的叉子……放到了自己嘴裡……口水交換……間接……

  狄秋鶴看著他的表情變來變去,心情爆好的收回叉子,叉起自己盤子裡最後一塊肉,慢慢放入嘴裡,咀嚼吞下,然後放下叉子,抽紙巾擦了擦嘴,對他溫柔微笑,「謝謝你的牛排,味道很棒,我很滿意。」

  ……吃了,用碰過自己牙齒的叉子吃下了最後一塊肉……三觀崩裂,無言以對,還是吃飯吧。

  食不知味的把牛排吃完,賀白以為狄秋鶴會繼續指使自己去洗盤子,卻沒想到對方居然十分自覺的自己收了,還體貼的幫他撤下了沒動過的紅酒,換了杯果汁上來。

  廚房裡傳來盤子碰撞時發出的清脆聲響和放水的聲音,賀白抬手掐了自己一把,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都跟做夢一樣,還是個超級大噩夢。

  手機突然響起,是微信提示音,他回神,從褲兜裡摸出手機。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我又被後媽欺負了。

  賀白條件反射的看向廚房,然後在聽到水聲停止後收回視線,無語嘆氣。這真是……偶像有個後母,怎麼粉絲也有後母,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共性吸引?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我要離家出走!

  賀白虎軀一震,忙打字安撫。

  白又白:不要衝動,女孩子獨自在外很危險。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可是我很難過。

  白又白:那……看些喜劇電影轉移一下注意力?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這主意真爛。

  白又白:反正最好不要離家出走,不安全。你父親知道你後母欺負你的事嗎?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知道,但他偏心。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還是很難過,小白,你再叫我一聲秋秋吧,我喜歡這個稱呼。

  賀白猶豫了一下,乾脆發了段語音過去,耐心勸解了一番。

  劈哩啪啦,碗碟摔碎的聲音傳來。

  賀白嚇了一跳,忙跑到廚房查看。

  狄秋鶴無辜的站在水槽前,手上戴著橡膠手套,上面滿是泡泡,腳邊是一堆碗碟碎片,見他進來後側頭看他,露出一個微笑,「抱歉,一時手滑。」

  賀白嘆口氣,上前把他推到一邊,輓起了袖子,「我來吧,洗碗不需要放這麼多洗潔精。你去拿掃帚,把地上這些碎片掃一掃,記住別用手撿,小心劃破手指。」

  「嗯。」狄秋鶴摘掉手套,看著他伸到洗碗池裡的手,偷偷摸了摸褲子口袋裡彷彿有些發燙的手機,眼神閃爍。

  弟弟真的……很可愛啊。

  洗完碗之後,賀白抱著一盒巧克力,背著相機包,提著電腦箱,被狄秋鶴塞進了出租車裡。

  「抱歉,我喝了酒,不能親自送你。」狄秋鶴彎腰透過半開的車窗看他,臉上的笑容很溫柔,「謝謝你今天陪我,我很開心。還有,攝影加油,你的作品很棒。姜官山導演的新劇本是根據徐胤榮老師提供的人物原型寫的,而徐胤榮老師之所以點頭願意用我,就是因為你p的那兩張照片觸動了他,所以,謝謝你。」

  好奇許久的問題就這麼得到瞭解答,賀白看著狄秋鶴此時溫柔的表情,突然覺得不知道該如何回話——這樣真正溫柔起來的狄秋鶴,太陌生了。

  「劉歡歡很快就會付出代價。」狄秋鶴探手進車窗,戳了戳他左臉酒窩的位置,「之後網上會很熱鬧,但不用擔心,我很好。來,給哥哥笑一個。」

  賀白回神,皺眉,沒好氣的把他的手扒拉了下去。

  「這就是你對待債主的態度?」狄秋鶴挑眉,溫柔消散,不羈升起,「記住,你還欠我一百六十三塊七毛八分錢,買牛排的收據我會留著,別想賴賬。」

  賀白埋頭掏錢包——他要把錢包裡總共一百三十二塊錢的現金全部砸到狄秋鶴臉上!

  「司機,去q大,開車吧。」狄秋鶴跟司機打了個招呼,然後後退三步,站到賀白夠不到的地方,抬手頂了頂帽檐,眯眼笑,「小狗仔,你的屁股挺翹的。」

  汽車已經發動,賀白不敢置信的掏了掏耳朵,憤怒探頭,朝慢慢消失在視野裡的狄秋鶴大吼,「辣雞狄三歲!我就不還錢,氣死你!」

  汽車拐了個彎看不到了,變調的怒吼消散在風中,狄秋鶴低頭輕笑幾聲,轉身掏出手機,撥通狄邊的電話,邊往公寓走邊說道,「爸,對不起,恐怕我不得不離開b市一段時間了……」

  網絡上關於狄秋鶴的爆料果然轟轟烈烈的開始了。先是有人扒出了他確實是皇都的大少爺,後台很硬。後是有人爆料他身為q大學生,卻利用演員身份一直不去上課,直接走後門拿到了畢業證。緊接著曾經和狄秋鶴組合出道的過氣歌手黃勳周出來現身說法,說狄秋鶴因為他同性戀的身份一直在暗地裡歧視他欺負他,還利用皇都大少爺的身份打壓他,逼得他不得不放棄星途,遠走異國。

  一石激起千層浪,吃瓜群眾全部驚呆了。

  狄秋鶴居然真的是皇都的大少爺!他曾經的組合搭檔還是同性戀!而他在人前的溫柔可親原來都是裝的!真實的他其實是個屌癌惡霸,走後門拿畢業證的無恥分子!

  人設崩得太厲害,網友們紛紛覺得自己被欺騙,跑到狄秋鶴的微博底下大罵他無恥!

  然後沒過兩天,關於狄秋鶴利用皇都大少爺的身份,哄騙無知新人小主持,玩完就甩的新聞爆了出來!劉歡歡的名字第一次上了娛樂版頭條,成為了網友們同情的對象。

  當晚,劉歡歡在本來粉絲幾萬,如今粉絲幾十萬的微博上發了一條似是而非的微博,感嘆自己當年遇人不淑,如今只想好好工作,做一個比從前更堅強更優秀的女人。

  網友們十分支持她這種不被舊情所困,迅速振作的行為,為她加油的評論很快上了熱門第一。

  「無恥。」牛俊傑關掉電腦,冷冷蹦出一句話。

  賀白回頭看他,想起劉歡歡在網絡上說的那些話,十分理解的安慰道,「她這樣蹭熱度遲早要完蛋,別關注了,明天就要考第一門課,復習吧。」

  牛俊傑扭頭看他,壓了壓心裡那股鬱氣,點頭握拳,「好!復習,不掛科才是正經。」

  賀白傾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頭關掉網頁,也拿起了書。

  悶頭復習了一下午,晚飯時分,網絡上的爆料又拔高到了一個新的熱度。

  「這個和劉歡歡鬧緋聞的狄秋鶴居然吸毒?臥槽!」牛俊傑驚訝瞪眼,在發現寢室另外三人齊齊看過來之後尷尬的笑了笑,降低了聲音,「那什麼,你們繼續復習,我不吵你們。」

  王虎和陳傑下午去了圖書館,並不知道賀白已經為劉歡歡的事勸過牛俊傑一次了,此時聽他提起這個,忍不住勸慰道,「老三,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要向前看。」

  陳傑贊同點頭,提議,「要不考完試咱們再去陪你喝一場?」

  「沒沒沒,你們別誤會,其實我已經不在意了,剛剛就是順手刷到這條新聞,感嘆了一下。」牛俊傑解釋,對著兩人舉手投降,「我保證不再關注了,電腦也不碰了,我發誓!」

  王虎和陳傑勉強信了他的保證,監督他把電腦關掉,等他拿起書後才收回了視線。

  寢室裡又安靜了下來,賀白有些擔心,打開電腦搜索了一下關於狄秋鶴的最新爆料,然後被各種標紅放大的「吸毒」「私生活淫亂」等字眼刺得腦仁突突的跳,忍不住掏出手機把狄秋鶴的號碼從黑名單裡提溜出來,發短信。

  賀白:最近如何?吸毒的爆料也是你自己弄的?你準備怎麼收場?

  狄秋鶴:想我了?

  賀白:「……」

  賀白:你先冷靜一下,冷靜完了我們再來聊正事。

  他繃著臉把手機塞進抽屜,用力關掉搜索頁面,埋頭看書。

  半個小時後,他把手機從抽屜裡拿出來,再次打開短信頁面。

  賀白:你準備什麼時候洗白自己,然後「傷心」註銷微博?

  雖然知道那些爆料都是假的,也許現在罵得最凶的那波網友裡還有狄秋鶴自己安排的水軍,但在看到那些負能量滿滿的資訊後,他還是覺得不舒服,不喜歡。

  狄秋鶴:心疼了?

  賀白覺得自己需要喝點冰水冷靜一下。

  狄秋鶴:又不理我?

  狄秋鶴:小狗仔你太狠心了。

  狄秋鶴:馬上就洗白了。

  狄秋鶴:看我的微博。

  賀白一愣,握上鼠標登錄微博,搜索狄秋鶴的賬號。

  頁面卡了一會才跳轉出來,已經好多天沒更新的狄秋鶴首頁上,一條視頻微博出現在了最上面。

  他挪動鼠標點開。

  「大家好,我是狄秋鶴,皇都董事長狄邊的長子,黃勳周曾經的搭檔,皇都的前藝人。」

  狄秋鶴的臉出現在視頻中,背景是一輛車的後座。

  「網絡上的各種消息我已經看到了,以下是我的澄清:一,簽約皇都期間,我從沒利用我父親的職權做過什麼,這一點隨便拉個皇都員工就能證明,因為時至今日,除了部分高層,皇都的大部分員工都不知道我是狄邊的兒子;二,歧視同性戀和欺負搭檔這些事我從沒做過,當初組合解散,我單飛,原因是我的搭檔說要飛去國外和男友結婚,過沒人打擾的清淨日子,這一點我當時的經紀人可以作證,若你們覺得經紀人的證詞可能作假,那麼我無話可說;三,我確實是q大經濟系的學生,大一住校,大二簽約皇都後搬離,開始長時間缺課,但我有自學完成課業,每學期的考試均會回來參加。q大是我堂堂正正考進來的,畢業證也是我堂堂正正拿到的,歡迎q大學子去教務處查詢我的在校成績。」

  說到這他頓了頓,突然笑了。

  「至於今天才鬧出來的吸毒傳聞,現在我在去醫院的路上,身邊有公證人員,我的尿檢結果出來後會由公證人員第一時間發佈,歡迎大家監督。另外,我和劉小姐的緋聞也是無稽之談,她曾是我學弟室友的前女友,現在是b市主持人杜浩的女友,和我並無關係。」

  一條又一條,條理清晰,不疾不徐,真正的優雅貴公子風氣,把之前說他其實是個屌癌惡霸的傳聞無聲無息滅掉。

  汽車停下,鏡頭晃動了一下。

  「醫院到了。」狄秋鶴看了一眼外面,臉上的微笑淡了些許,染上一些落寞,「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在此,我鄭重聲明一點,我父親狄邊不是公器私用的人,他是一位優秀的企業管理者,污蔑我可以,但請不要質疑他身為皇都最高掌舵人的責任和人品。且我已在一個月前解約皇都,請大眾不要因我而對皇都產生誤解。最後,我的微博賬號將會在十分鐘後註銷,多謝影迷粉絲一直以來的陪伴和鼓勵,後會有期。」

  視頻結束,寢室裡安靜得落針可聞。

  牛俊傑不知何時已經湊到了賀白身邊,小心問道,「狄秋鶴嘴裡的學弟室友……不會指的是我吧?那他說的學弟又是誰?」

  王虎一臉感嘆,「人言確實可畏,這狄秋鶴說話有理有據,不疾不徐,一看就是個脾氣好的人,網上那些罵他的網友們實在太過分了。」

  陳傑推眼鏡,手裡突然多了一個平板電腦,搖頭,「也難怪他會心灰意冷註銷了微博,聽說有過分的網友不知怎麼摸到了他的住處,往他門口塞死老鼠,潑油漆,貼詛咒符。」

  牛俊傑咋舌,「這是多大仇,太可怕了。」

  賀白聞言坐不住了,拿起手機給狄秋鶴撥電話。

  電話通了,卻沒人接,然後一條短信發了過來。

  狄秋鶴:別擔心,我很好,弟弟乖。

  牛俊傑不小心看到,立刻驚悚了,「我沒看錯吧,狄秋鶴?!他給你發短信?還喊你弟弟?!」

  王虎和陳傑全部湊了過來,虎視眈眈的看著賀白。

  賀白僵硬,乾巴巴道,「我可以解釋。」

  三人默契地拖過凳子坐下,把他圍在了中間。

  賀白抽了抽嘴角,看一眼三人,盡量簡短的把他和狄秋鶴認識的過程說了一遍。

  「緣分吶。」牛俊傑聽完感嘆。

  「看來這狄秋鶴真的是個好人,網上那些黑料全是污蔑……小白你好好安慰人家一下吧,唉。」王虎拍他肩膀,十分唏噓。

  陳傑扶眼鏡,「原來給小白送生日蛋糕的人就是他,確實是個好人,還很貼心,小白,做人不能忘恩負義,他現在正處在人生低谷,舉步維艱,你身為朋友,記得多寬慰他一下。」

  牛俊傑和王虎附和點頭。

  賀白:「……」室友們為什麼是這個反應?好人?難道不是幼稚鬼嗎?都瞎了?

  「對了,既然他已經和皇都解了約,那他現在接代言是不是就不需要經過公司同意了?」牛俊傑突然蹦起來,喜笑顏開的往外掏手機,「他幫我把劉歡歡的真面目揭露在了網上,可算是幫我出了口惡心,我必須謝謝他!剛好我爸在為新推出的輕奢手錶系列尋找代言人,我決定了,就用他吧!」

  賀白不敢置信的看他,「你要給他簽代言?你家的手錶可一直都是請影帝影后做代言人的啊!」

  「哎呀,偶爾也要換換口味嘛,我看他的外形氣質就挺適合我家的新系列手錶的。」牛俊傑無所謂的擺擺手,撥通了他爸的電話,邊往陽台走邊興奮道,「爸!你可得幫幫我的恩人!還記得那個我給你說過的劉歡歡嗎?有人幫我把場子找回來了!咱們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

  「可是老三——」賀白目瞪口呆起身。

  「我覺得老三做得對,大男人就要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王虎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摁回座椅裡,一臉嚴肅,「你現在的任務是安慰狄秋鶴,他現在肯定很難受,既然他不接電話,那你就好好發短信寬慰他吧。」

  陳傑按住他另一邊肩膀,深沈點頭,「沒錯,被人在家門口塞死老鼠什麼的,真是太慘了,必須安慰。」

  「……」這一寢室人到底怎麼了?

  另一邊,狄秋鶴從醫院出來後告別公證人員,來到一處高檔會所,用口令卡開了最高層的一間房。

  「秋鶴。」狄邊起身走過來,抱了抱他,「委屈你了,是父親沒用。」

  「您別這麼說。」狄秋鶴回抱住他,臉上滿是兒子對父親的眷念依賴,「我也沒想到這次秦姨會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在看到那些證據前我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給秦姨潑臟水了,卻沒想到……爸,我寧願相信這些都只是誤會。」

  狄邊眉眼有些沈鬱,拍拍他的肩膀,松開他把他往沙發上引,嘆氣,「我也沒想到……是我糊塗,給皇都招了這麼個隱患進來,若是誤會還好,若不是……秋鶴,爸爸需要你的幫助。」

  狄秋鶴看著他擺出慈父樣,心裡嘲諷,面上卻一臉儒慕,應道,「您說,只要是能幫得上您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狄邊動容的看著他,嘆氣,「你還是這麼懂事,從小就是,像足了你的母親……如今皇都董事會被秦家掌握了大半,對於你被污蔑的事,我也是有心無力,但你放心,等拔掉董事會裡的那些釘子後,爸一定幫你出了今天這口惡氣!」

  「謝謝爸。」狄秋鶴有些失態的紅了眼眶,然後問道,「您今天出來見我,秦姨怎麼說?還有,上次我離家時春華突然身體不舒服,現在好點了嗎?還有夏松,他去國外讀書還順利嗎?我的那些黑料沒影響到大家吧?」

  狄邊無奈的看著他,「你這孩子,自己都這樣了,還有心思關心他們。放心,我這次出來見你沒人知道。秋鶴,你真的要離開b市?」

  狄秋鶴點頭,笑容有些勉強,「這樣是最好的,我是您兒子這件事已經傳開,我的任何一點黑料都可能影響到您,進而影響到皇都,這不是我想要的,剛好姜叔手裡有部電影看中了我做主演,秀文和我關係好,我不好拒絕,去拍一拍避避風頭也好。」

  這話簡直正正搔到了狄邊的癢處,最近皇都因為狄秋鶴身份爆出的關係很有些動蕩,再加上秦家人在裡面攪風攪雨,他已經有些應付不暇,此時狄秋鶴主動選擇離開,無疑是最有用的穩定局面方式。

  「委屈你了,你現在沒了公司扶持,一個人在外拍戲肯定有諸多不便,我會給你撥兩個助理,這樣你也能輕鬆一些。」狄邊給顆糖,然後說到了正題,「如今春華和夏松都大了,你秦姨在秦家那群人的洗腦下心也大了,她也不想想,這皇都以後都是你們兄妹三人的,你又是這麼個不爭的性子,她現在做這些除了寒家人的心,又能得到什麼。」

  狄秋鶴擔憂上前,「爸,您別難過,秦姨就是一時糊塗,這次她買通營銷號黑我,還在我住的公寓動手腳,應該只是被秦家人哄騙了,等我走了她就會收心了。」

  「若真有你說的那麼容易就好了。」狄邊嘆氣,轉身從公事包裡拿出幾份文件推到他面前,頓了頓之後說道,「秋鶴,你也知道,皇都現在已經不是我的一言堂了,爸很無力,也很難過……這裡是幾份企劃,你拿去琢磨一下,在外的時候若是有機會幫爸往回收一點皇都的股份,就盡量收一點……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狄秋鶴心裡一動,面上卻是不敢置信的神色,難過道,「大家都是一家人,真的要如此嗎?」

  狄邊抬手抹了把臉,滿臉頹色,「爸也不想如此,可你秦姨已經糊塗,秦家那邊又……其實這公司沒了也沒什麼,但你怎麼辦?春華和夏松好歹還有秦家的一半血脈,你秦姨也會護著他們,但你呢?爸只想著等我百年之後,還能有點東西留給你,你……你別怪爸,這些年是爸對不起你,你不願意就算了,我現在還硬朗,應該還能幫你守點……」

  「爸!」狄秋鶴打斷他的話,閉了閉眼,把文件收了起來,「您別這麼說,我做就是了,您放心,我會盡力完成您交代的事的。」

  「好孩子。」狄邊欣慰的看著他,臉上終於有了笑容,拿起桌上的菜單說道,「你還沒吃飯吧,來來來,這裡的菜不錯,你肯定會喜歡的。」

  狄秋鶴跟著笑了笑,把文件放入隨身的背包裡,眼中閃過一絲譏誚。夫妻做成這互相猜疑算計的模樣也真是難看,秦莉若是知道她以為已經慢慢哄回去的老公正在背後偷偷算計秦家,會不會氣得殺了狄邊?

  狄秋鶴的微博在粉絲們的惶然和網友們的半信半疑中真的註銷了,手快的營銷號已經把他最後發出的幾條微博資訊全部截了下來,一場更加細緻的洗白行動悄然展開。

  我愛八卦我驕傲: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狄秋鶴身為皇都的大少爺,在最開始出道的一年多時間裡卻完全沒有被捧過,資源比同期出道的人差了許多,甚至比他的搭檔黃勳周都差,這次被黑皇都也是毫無動靜,有點看熱鬧的意思,那些黑他是惡霸少爺的,臉疼不疼?

  爆料小號:所以說啊,老話都是對的,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爸,這枕頭風一吹,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皇都大少爺就成了癌惡霸,人狄家四口住豪宅,長子一個人住公寓,真是可憐。

  知情人:狄秋鶴和皇都解約這事裡面可還有大新聞,但我們今天不提它,只來分析一下狄秋鶴那些黑料到底是不是真的,而狄秋鶴的洗白又能不能相信。【長文鏈接】

  分析貼層出不窮,這分析著分析著,網友們就發現不對了。

  首先,狄秋鶴的緋聞女友確實跟狄秋鶴沒啥交集,且這緋聞女友是個戲精,剛犯事被b市電視台停了節目,原因是她劈腿主持人杜浩,給前男友、一個大廣告商的兒子戴了綠帽;其次,狄秋鶴的人品妥妥沒問題,所有和他合作過的演藝圈人士就沒一個不誇他的,前一陣黑料剛爆出來時,就有不少圈內人幫他說話,但奈何當時輿論洶湧,網友們直接無視了那些支持言論;再次,有q大學生查了一下狄秋鶴的在校成績,全部90分以上,閃瞎人眼,而在當年的錄取分數那欄,接近滿分的高分噎得一眾之前嘲狄秋鶴走後門的網友們無話可說;最後,吸毒?不存在的,尿檢結果已經出來,由中立公證機構全程見證,絕不可能作假。

  幾個大頭的黑料洗白白之後,一些零碎的資訊也慢慢披露了出來。

  比如黃勳周是個人品有問題,私生活混亂的傢夥,這次可能是收錢黑人;又比如某電視台員工透露,狄秋鶴早在黑料爆出之前就已經和皇都解約了,原因好像是被冷藏,所以那些狄秋鶴利用大少爺身份欺壓人的黑料根本是無稽之談,這大少爺在皇都一點地位都沒有;再比如有不理智的網友跑去狄秋鶴門口塞死老鼠,潑油漆,咒人家死……

  太過分了!

  網友們憤怒,然後羞愧,緊接著想要道歉,最後在意識到狄秋鶴被黑得註銷微博後又開始瘋狂後悔,完全不明白當初的自己為什麼會如豬油蒙了心一般,罵這麼一個其實很低調很努力的年輕人。

  至此,輿論風向徹底轉向,求狄秋鶴回來的話題很快被刷上熱門,高居不下。

  關掉微博,賀白有些麻木的收起手機,看向邁著長腿走過來的狄秋鶴。

  「居然追到機場來,小狗仔,你是不是很捨不得我走?」狄秋鶴坐到他對面,抬手撐著下巴,笑眯眯看著他。

  賀白不理他,從包裡拿出一份文件遞過去,敲了敲,「給你,看完之後記得打電話給對方一個回信,最近你拒接所有陌生電話,對方沒辦法才讓我跑這一趟。」

  狄秋鶴挑眉,翻開文件掃一眼,十分意外,「代言合同?野牛手錶找我代言?」

  賀白點頭,又從包裡掏出一袋子硬幣,推到他面前,「給,一百六十四塊錢,多還你兩毛二分,不用感謝我的慷慨,應該的。」

  硬幣摩擦的聲音十分清脆悅耳,狄秋鶴放下文件,眯眼,「小狗仔啊。」

  賀白面癱著臉看他,糾正,「請叫我賀白,謝謝。」

  「哦,小白。」狄秋鶴敷衍回答,然後點了點那一袋子硬幣,湊到他耳邊,吹氣,「你是不是特別擔心我,知道我要走了,還特地跑來送錢給我。」

  溫熱的氣息順著耳蝸鑽進去,賀白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然後乾嘔了一下。

  狄秋鶴:「……」

 

第024章 管家婆

  賀白乾嘔完忙抬手捂住耳朵揉了揉,然後從相機包裡掏出紙巾捂住口鼻,無語的看著狄秋鶴,聲音有些嗡嗡的,「一路順風,我先走了。」說完就想起身。

  狄秋鶴皺眉,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摸他額頭。

  溫熱的,沒有發熱。

  「你感冒了?」他仔細打量賀白的臉色,這才發現他氣色有些差,嘴唇顏色也有些深,看起來很沒精神。

  賀白扒拉下他的手,後仰離他遠了點,「別太靠近,小心傳染,我這就是被同學傳染的。」而且他感冒了之後表現十分奇葩,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噴嚏不斷一直流鼻涕,只會時不時打寒顫和乾嘔,十分難受。

  狄秋鶴聽著他嗡嗡的聲音,看一眼手邊的合同,突然有些氣悶起來,沒有依言遠離他,反而更靠近了一點,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在考試?給我送這個會不會耽誤你的復習?」

  「你耽誤了我那麼多次,不差這半天。」賀白伸手把他往外推,拍他肩膀,「別湊過來,拍攝加油,另外,昨晚我夜觀天象,發現你另有一機遇在半年後,到時候記得回b市一趟,說不定會有驚喜。」雖然狄秋鶴的人生軌跡與上輩子有了些微出入,但大致走向還是相同的,《仙途》作為一部火遍老中青三代的仙俠劇,是狄秋鶴刷觀眾緣的超級大利器,他不希望對方因為自己這個小蝴蝶而錯過這個好機遇。

  狄秋鶴臉有些臭臭的,看他一眼後朝坐在他們不遠處的一男一女招了招手。

  「他們是誰?」賀白疑惑的看著靠近的兩人,有些意外。他們現在是在機場的咖啡廳裡,之前狄秋鶴是一個人進來的,所以他以為對方這次是獨自出行,卻沒想到原來對方還帶著隨行人員。

  「我爸安排給我的助理,主要任務是監督我,次要任務是幫助我。」狄秋鶴淡淡回答,然後在對方過來後秒換上溫和臉,對兩人說道,「這位來給我送機的學弟有點感冒,你們去機場醫療室幫他拿點感冒藥,再去買杯熱水過來。」

  賀白忙阻止,「別,感冒藥我有,等回校了就吃,現在吃我一會准得打瞌睡,來杯熱水就行。」說著把手邊沒動過的咖啡推到狄秋鶴面前,「這個我沒動,別浪費,你喝了吧。」機場的咖啡貴得要死,要不是怕被趕出去,他絕對不會點這個。

  「瞌睡了我叫車送你回去。」狄秋鶴十分自然的接下他的咖啡,然後伸手勾他的相機包,「感冒藥呢,吃一顆,一直拖著小心發熱。」

  賀白捂緊相機包不讓他碰,「我自己來,你飛機是幾點的?可別錯過了。」

  站在旁邊的兩位助理聞言想要說話,狄秋鶴側頭淡淡看他們一眼,面上雖還帶著笑,但眼神卻有些淡,不容拒絕道,「安助理,能幫我倒杯熱水過來嗎?王助理,請幫我去叫輛車過來。」

  兩助理一愣,對視一眼,心裡有些驚訝這位傳說中溫柔可親的大少爺此時身上散發出的氣勢,想起大老闆的囑咐,忙收斂好表情,恭謹的應了一聲,各自散開做事去了。

  等兩人走後,賀白伸手把狄秋鶴的臉扒拉了回來,皺眉說道,「注意點,別到處崩人設,你忘了之前網上是怎麼罵你的了?還有,你爸給你安排這兩個助理真的是為了監視你?有這麼做爹的?」

  拍在臉上的手涼涼的十分舒服,狄秋鶴順勢扭回頭看著他,臉上的面具迅速破裂,挑眉笑道,「這麼做爹的多的是。很擔心我?那你跟我一起去訓練怎麼樣?我給你付工資,當做暑假實習,如何?」

  「不如何。」賀白翻他一個白眼,收回手認真道,「你在邊境省多注意,別單獨行動,那邊有些地方治安不好。」

  狄秋鶴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忍不住伸手戳他酒窩,「弟弟真貼心,來笑一個。」

  賀白沒好氣的拽下他的手,指咖啡,「喝,然後閉嘴,我頭疼,不想跟你貧嘴。」

  狄秋鶴搓了搓剛剛戳到酒窩的手指,老實了兩分鐘,等安助理把熱水送來之後,變魔術般從口袋裡拿出一顆糖,用誘哄的語氣說道,「小白乖乖吃藥,哥哥給你糖吃。」

  賀白在桌子底下踢他一下,把藥一口悶了,然後看時間,疑惑,「你在我這磨嘰了這麼久,真的沒關係嗎?你機票幾點的?」

  「沒關係,還早著呢,不然我那倆助理能這麼淡定?」狄秋鶴哼哼著把這話題帶過,然後瞟了瞟賀白喝水後稍微紅潤了一點的嘴唇,萬般不情願的問道,「你下午有沒有考試?急著回去嗎?」

  「特別急,下午我要考專業課。」賀白等的就是他這句話,果斷告辭,「所以一路順風,我走了。」

  恰好王助理辦完事推門進來,狄秋鶴張開的嘴又閉上,低頭把咖啡一口喝掉,然後拿起桌上的合同和硬幣,朝他笑了笑,「那走吧,我送你上車。」

  汽車匯入車流漸漸看不見了,狄秋鶴撥了撥手裡裝著硬幣的舊購物袋,表情深沈。

  「大少爺,航班錯過了,我們……」

  「改簽吧。」狄秋鶴轉頭看他,臉上帶著擔憂,「我那學弟也是個可憐孩子,一個人在b市求學……之前我被污蔑,他一直安慰我,今天還特地來送我……是個心好的孩子。」

  兩位助理見他寶貝似的捧著對方送的破舊購物袋,對視一眼,心裡升起的那點疑惑慢慢消散了。大少爺果然如傳聞中那般,是個心好溫柔的軟和人,氣勢什麼的,應該只是錯覺吧。

  緊張的期末考試順利度過,王虎和陳傑不是b市本地人,考完就回了家鄉,牛俊傑試圖把賀白拐到自家遊艇上去玩,無果,反而被賀白打包趕回了家。

  暑假正式開始,宿舍樓漸漸空掉,賀白準時在早上六點半起床,刷牙時發了會呆。

  不用上課,不用復習,聖象那邊在期末考之前已經打過招呼,暫時不用去,徐胤榮老師那的作業因為暑假來臨而暫停,時不時冒出來刺激一下他的狄秋鶴去了邊境省……生活一下子空了下來,突然有些無所適從。

  鏡子裡是一張年輕的臉,好久沒看,居然陌生起來。

  我是誰?我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

  來自靈魂深處的拷問響徹腦海,然後被陡然響起的微信提示音撞了個稀碎。

  「呃……」

  他吐掉牙膏沫,用冷水洗了把臉。

  回桌邊拿起手機,他打開微信,發現久沒和他聯繫的買家突然冒了頭。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小白,我很生氣,最近我認識了兩個新朋友,人還不錯,但我沒想到其中有一個居然是我後母那邊的人!她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我被騙了,我要自殺,我不活了。

  賀白眉頭抽了抽,嘆氣。差點忘了,有病的偶像雖然走了,但神經不太對的粉絲還在他的微信好友列表裡。

  白又白:我給你p點你偶像的照片?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不夠,我要他重回微博。

  白又白:暫時可能不行……要不你換個偶像?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你慫恿我移情別戀?你居然這麼過分?你的良心呢?

  白又白:……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小白,我很難過。

  賀白抹把臉,無語打字。

  白又白:說吧,你想要什麼,我盡量滿足你。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我要一個晚安麼麼噠語音,開頭稱呼請用「秋秋」,我要用來做睡前催眠鈴。

  賀白抽了抽嘴角,十分想裝死,但僅剩的良心讓他繼續打字回復。

  白又白:有點難,你的偶像最近不在b市,我也聯繫不上他。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所以我不是要他的語音,而是要你的。給我給我,小白最好啦,麼麼噠。

  白又白:……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我難過!我不活了!我要自殺!

  賀白心中的悲傷泛濫成海,差點沒忍住把手機丟出去。怎麼只是一段日子不聯繫,這買家就變得越發有毛病了……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小白你生我氣了嗎?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小白【大哭】

  賀白垮下肩膀,忍著羞恥發了一條「秋秋,晚安麼麼噠」過去。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謝謝小白^-^,那可以再來一條早安的嗎?

  賀白裝死,對方開始自殺轟炸,他妥協,到底還是又發了一條早安過去。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那午安……?

  賀白果斷關掉微信,深呼吸。果然是有什麼樣的偶像就會有什麼樣的粉絲,這不要臉和得寸進尺的勁頭,簡直淨得狄秋鶴真傳!絕對是一家的!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這次是電話鈴,他低頭看向手機螢幕,然後竪眉,果斷接起來吼道,「你在外的人設不是溫柔體貼嗎?怎麼粉絲那麼無賴,你的真面目是不是早就被粉絲看穿了?」

  一聲輕笑從聽筒裡傳來,隔著距離和電流,微微有些陌生。

  「小狗仔,訓練很累,我瘦了,也黑了。」

  賀白被買家折騰出的情緒慢慢降下,皺了皺眉,「你那邊到底都訓練了些什麼,怎麼嗓子啞成這樣。」

  「就是各種體能訓練,打拳,用槍……這兩天徒步行軍了一次,缺水,嗓子有點受不住,我現在的聲音是不是很難聽,嫌棄嗎?」

  始終溫柔的語調,微微沙啞的聲音,可憐又性感的味道。

  賀白把手機換了一邊,昧著良心道,「嫌棄,特別難聽,像是沙子在刮玻璃。你那邊不是封閉訓練嗎,怎麼可以用手機了?」

  「今天幾位武術指導到了,劇組給我放了假。」狄秋鶴咳了一聲,聲音越發啞了,「一會還得去給武術指導接風洗塵,能用手機的時間不多,所以你稍微忍一忍。對了,我給你寄了點東西,這次有留你的手機號,發的急件,明天就能到,記得收。」

  不貧嘴不故意氣人的狄秋鶴實在陌生,賀白突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和對方正常交談,乾巴巴關心道,「謝謝……你快別說話了,嗓子疼就多喝蜂蜜水,別吃辣,注意休息。」

  「嗯。」狄秋鶴聽話的真的不說話了。

  尷尬的安靜了幾秒,寢室裡太安靜,安靜得賀白能聽到狄秋鶴的呼吸聲。

  他清了清嗓子,沒話找話,「你這次訓練需要多久?」問完想到他的嗓子,又忙說道,「別別別,你別說話,電話掛了吧,咱們短信聊,你先去弄杯蜂蜜水喝喝。」

  狄秋鶴在那邊又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嘟嘟嘟——

  狄秋鶴掛了電話,然後一條短信發了進來。

  狄秋鶴:你剛剛的語氣像個囉嗦的管家婆。

  賀白竪眉。

  狄秋鶴:真可愛。

  賀白用力按鍵盤,準備怒噴他一臉。

  狄秋鶴:過兩天會有一位我的老前輩找你給他的孫女拍生日照,不是騙子,直接接下,那人手裡資源很好,對你以後的發展很有利。

  狄秋鶴:聖象平臺雖好,但幕後老闆人品不行,兼職可以,轉正需要三思。

  狄秋鶴:別太想我,手機關了,等我回b市給你帶特產。

  賀白打字的速度慢下,然後一點一點刪除了那些氣話,表情複雜了一瞬,打字。

  賀白:我知道了,謝謝你,你在那邊自己多注意,別受傷。

  等了一會沒有回復過來,試探著撥了個電話過去,關機。他放下手機,沈默一會,長長嘆了口氣。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時間,卻給自己這個非親非故的學弟打電話,是因為沒人可以聯繫了吧,畢竟有一群那樣的家人……唉。

  第二天,一個包裹得十分嚴實的大箱子被送了過來,賀白小心把它拆開,然後被裡面大堆熱帶水果弄得無語了半晌。這人真是……這麼多水果,他一個人怎麼可能吃得完,寢室裡其他人又不在。

  周末,沒有神經病好友騷擾的姜秀文愜意的癱在休息區,邊翻下屬送上來的成片邊喝冰咖啡,腿快活的翹啊翹。

  門突然被敲響,然後新招的前臺妹子探頭進來,小心道,「老闆,門外有位叫賀白的年輕人過來,說要找、找……他手裡還提著一兜子水果。」

  姜秀文搖了搖咖啡杯,心情不錯的問道,「找什麼?別含糊,身為前臺需要吐詞清晰,來,別怕,大聲說出來。」

  前臺妹子小心看他一眼,心一橫,提高聲音吼道,「他說、他說他要找姜秀文小姐!」

  「噗——」

  姜秀文剛剛喝進口裡的咖啡全部噴了出來。

 

第025章 辭職

  紅客與聖象一樣,都是單獨佔了臨街的一棟三層小樓,從外面看面積差不多,內裡卻大有不同。相比於聖象的富麗堂皇,紅客的裝修更加溫馨,同樣是復式大廳,卻用軟隔斷做了分區,工作人員比聖象少,氣氛卻輕鬆許多。

  「請喝茶。」長髮高挑的接待人員把茶水點心放到賀白面前,示意了一下休息區座椅邊的雜誌架,笑著道,「我同事已經去請老闆了,您稍等。這邊有雜誌和我們公司過往的一些優秀作品,您感興趣的話可以看看。」

  如此細心的接待,賀白對紅客的好感度立刻攀升,笑著道謝後問道,「姜秀文小姐是你家的老闆?」那買家曾說過她剛大四畢業,正在實習,可這紅客……

  接待人員的笑容僵了一瞬,又很快掩飾過去,忍笑點頭,「嗯,我們老闆名叫姜秀文。那個,您稍坐,我去給您換點新點心過來。」說完收起端茶用的托盤,捂住憋笑憋得通紅的臉,快步走了。

  居然真的是老闆,而且……換新點心?

  賀白疑惑的看一眼桌上和茶水一起端上來的小點心,心中對紅客的好感度又升高了一截……這家的接待人員好盡心,比聖象強多了。

  把水果放到桌上,他拿出手機打開微信,見今早發給買家的資訊依然沒有回信,不由得有些忐忑。自己這樣不經同意就上門找人的行為是不是不太好?可那些水果實在太多,他拿了些到聖象,又送了點給徐老師,卻還剩大半箱。水果不能久放,他怕浪費,想起前兩天一直鬧著要自殺的買家,心裡一動,就撿了些水果提過來了。

  不過也幸虧他找過來了,萬萬沒想到,微信上鬧騰又幼稚的買家居然是個影樓老闆……所以買家透露過的那些現實資訊裡,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不會連後母欺負鬧自殺什麼的也都是假的吧,就為了從自己手裡弄偶像周邊?

  想起之前思考著見到買家後要怎麼進行勸解的自己,他忍不住抽了抽眉毛,瞄一眼桌上的水果,嘆口氣,傾身從旁邊的雜物架上抽了本攝影集翻開。

  罷了,來都來了,若買家說的都是假的,那他這次之後不再搭理對方就是了。

  姜秀文在樓上的休息室裡急得團團轉,明明冷氣開得很足,他額頭卻冒出了汗。

  「該死,關機關機,怎麼一直關機!」

  他按掉電話,抬手抓了抓頭髮,再次後悔當年誤交損友!

  現在該怎麼辦?狄秋鶴用小號接近粉絲的事他雖然稍微知道一點,但具體怎麼接近的卻不太清楚,人家如今找上門來,狄秋鶴卻聯繫不上了,這是要穿幫?

  腦中閃過狄秋鶴提起「弟弟」時嘚瑟炫耀的模樣,他絕望的按了按太陽穴,咬咬牙,整理一下衣領,朝樓下走去。

  事情已經到了眼前,走一步算一步吧,總之、總之先把人穩住再說!起碼狄秋鶴的馬甲不能掉在自己這裡,不然這紅客怕是要被對方給拆了!

  遠遠看到休息區裡坐著一個偏瘦的年輕人,姜秀文停步,從接待人員手裡接過點心,擺擺手示意她們離開,然後調整了一下表情,邁步上前。

  「抱歉,讓你久等。」他把點心放到年輕人面前,在對方抬頭看過來時朝對方親切微笑,伸手,「你好,我是姜秀文,紅客攝影的老闆。」

  啪嗒。

  賀白手裡的攝影集掉到了地上。

  「啊,抱歉。」他忙彎腰撿起攝影集,有些懵的起身握住姜秀文的手,表情僵硬,「你好,我是賀白,微信id白又白……你是買家一隻生於秋天的鳥?」居然是男的!這、這還真是個大JJ「萌妹」!所以買家的話全是假的?自己被騙了?這麼個看著挺斯文正常的男的,居然是狄秋鶴的粉絲?還、還用那種畫風跟自己聊天?

  腦中亂七八糟的冒出一些想法,心中被欺騙忽悠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他收回手,表情很快變得客氣禮貌,補充道,「抱歉,我只是有些驚訝,我本來以為你……那個,不請自來打擾了,這些是我一個朋友從邊境省給我寄的,我想著你之前情緒不太對,就……不是,是我多想了,你平安就好。」

  這語氣,糟糕!

  姜秀文看著他慢慢疏離客氣下來的表情,心中警鈴大作,忙擠出個更加親切的笑容,說道,「不,賀先生你誤會了,之前從你手裡買東西的‘一隻生於秋天的鳥’是我表妹,她人在國外,收寄東西不方便,所以網絡購物都是填寫的我的位址,我收到東西後會再轉寄給她。」對,要淡定,就是這樣沒錯,買東西的是表妹,在國外,所以不能親自接快遞,也不能出來見面,這個藉口完美,一點破綻沒有。

  賀白一愣,心中被欺騙忽悠的感覺一頓,驚訝問道,「你的表妹?國外?可她不是剛剛大四畢業實習嗎?去國外實習?」

  「……是的。」姜秀文點頭應下,然後伸手請他坐下,解釋道,「我表嬸想讓她有一個更廣闊的發展前景,就做主安排她去國外實習了,其實她去的地方也不遠,就在隔壁的r國,與國內的時差只有一個小時。」穩住,繼續圓,現在人在國外卻和國內沒時差的問題也解決了,很好!

  賀白順從坐下,越發驚訝了,「表嬸安排?呃……那個,你表妹能拜託你幫她寄收東西,想必很信任你,恕我直言,你表妹最近跟我微信聯繫時曾表露過對她後母的抵觸,還說她後母派人接近她,使她很受傷。我發現她情緒有些失控,這才借著送水果的機會貿然來訪,想親眼看看她的狀況……你是她的表哥,又是她信任的人,所以她現在……還好嗎?」被欺騙忽悠的感覺徹底淡下,於是擔憂重新泛了上來,之前隱隱覺得奇怪的地方似乎也有瞭解釋。難怪那買家總找自己這個只交易過一次的賣家傾訴,卻原來是被後母送到了國外,身邊沒有可以說話的人……好可憐。

  姜秀文聽完他的話表情差點扭曲,忍不住在心裡大罵狄秋鶴三百遍。那混蛋怎麼什麼話都往外說,這讓自己怎麼圓?

  「其實還好……多謝你的關心,我會好好開導她的。」他交疊雙腿,手指在桌下緊張的揪桌布,抬頭朝賀白露出一個稍顯勉強的笑容,嘆氣,「女孩子心思敏感,有話也都憋在心裡,不願意跟我這個做哥哥的說。多謝你陪她聊天,她總在我面前說沒事,我都不知道她……失禮問一下,我妹妹她還跟你聊過些什麼?抱歉,我不是想窺探她的交友隱私,只是實在擔心……」

  「沒關係,我理解。她有一個你這麼關心她的哥哥,日子也不算太難過。」賀白有些唏噓,表情徹底溫和下來,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挑著能說的東西簡單說了一下,然後著重提了提買家之前說要離家出走的事。

  姜秀文越聽越僵硬,已經不止想罵狄秋鶴了,而是想宰了他!這聊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幸虧他先問了,不然分分鐘露餡!

  「離家出走這事我知道。」他搖頭嘆氣,演技超常發揮,「她就是心裡難受了……我表嬸的意思是希望她以後就在國外定居,別回來了,表妹不同意,這才鬧了一場……我表叔太糊塗,家裡的長輩已經罵過他了。」

  賀白皺眉,心裡有些沉。沒想到買家的家庭環境比他以為的還要惡劣,對方一直裝作活潑的樣子和自己聊天,很難過吧。

  姜秀文見他沈默,不再好奇追問「表妹」的現實情況,忙假假的又惆悵擔憂了一會,然後裝作不想再聊這些的難過樣子,轉移話題道,「表妹她跟我提過你,說你和她一樣,都是狄秋鶴的粉絲,且你拍照很厲害,還會修圖,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來我這裡工作?」

  賀白回神,狄秋鶴的粉絲?買家對他的成分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多謝邀請,只是很遺憾,我現在是聖象的兼職。」他笑了笑,端起茶喝了一口,果斷告辭,「既然你表妹在國外,那這些水果就勞煩你代為收下了,多謝招待,我就不繼續打擾了。」

  姜秀文心裡大大松了口氣,努力克制著激動起身送客,還得擺出遺憾不捨的表情,嘆道,「沒想到被競爭對手搶先了一步,多謝賀先生的水果,你的關心我會代為轉達給表妹的,有空再過來玩,紅客隨時歡迎你。」

  「您客氣了。」

  兩人又寒暄了兩句,姜秀文把賀白送到門口,想起什麼,又把他喊住問道,「對了,你說那些水果是你一個朋友從邊境省寄過來的,剛到沒多久嗎?」

  賀白點頭,疑惑道,「嗯,他發的急件,水果都還很新鮮。有什麼問題?」

  「沒、沒有,我看那些水果很好,就想著給家裡人也買一些。看來你朋友對你很好,去邊境省還不忘給你寄水果,有點羨慕。」他呵呵笑著,在心裡把狄秋鶴剁成了肉醬。自己這邊電話都沒一個,卻有空給學弟寄水果?還給自己留這麼大個爛攤子?呵呵,他以後再也不要在垃圾桶裡找朋友了。

  賀白被他過於燦爛的笑容滲了一下,忙又告辭了一次,大步回了聖象。

  姜秀文目送他離開,轉身垮下臉,帶著滿身怨氣進入紅客,見員工們探頭探腦的朝這邊看,瞪眼怒道,「都看什麼?很閒嗎?今天的事你們誰要是說漏嘴了,呵。」

  員工們虎軀一震,忙做鳥獸散。

  回到聖象後,賀白發現大家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這是怎麼了?」他拉住路過的司機,低聲問道,「大家怎麼這麼看我?」

  「沒、沒什麼,他們這是感謝你送來的水果呢。」司機含混回答,然後藉口要出外景,顛顛跑了。

  這反應有問題。

  賀白挑眉,掃一眼偷看自己的人,想了想,邁步朝李茹的辦公室走去。

  「好的,我會跟他溝通……嗯,多謝您的邀請……好的好的,那再聯繫。」李茹掛掉電話,見賀白敲門後從半開的門外探頭進來,臉上表情鬆動一點,招手,「你來得正好,我有點事要跟你說。」

  賀白朝她露出個燦爛的笑容,走到她對面坐下,變魔術般從背包裡掏出個又大又香的水果,獻寶般的推過去,「李姐給,這個是我偷偷藏的,就這麼一個,聞起來很香,肯定很好吃。」

  「就你會賣乖。」李茹微笑,也不跟他客氣,把水果收起來後開始說正事,「是這樣的,電視台那邊的工作已經進入尾聲,公司的忙碌期已過,對兼職的需求不再那麼強烈,但考慮到你的能力,公司還是決定把你留下。」

  賀白斂了笑容,坐正身體,做洗耳恭聽狀。

  「不用緊張。」李茹對他安撫的笑笑,突然改口問道,「你最近有上微博嗎?」

  賀白一愣,搖頭,「沒,我最近忙著考試,已經好多天沒開電腦了……微博上怎麼了?」難道狄秋鶴的事情熱度還沒下去?又鬧了什麼么蛾子?

  「沒怎麼,你火了而已。」李茹笑著調侃了一句,拿起桌上的平板點了點,遞到他面前,「你看看,也是巧了,前一陣不是有個演員的黑料鬧得挺凶嗎,最後那演員還註銷了微博,很是熱鬧了一陣。剛好那演員在註銷微博前轉發了一下b市電視台發的花絮視頻,還誇了提供素材的人,後來網友們在給那演員洗白時詳扒了一下他註銷前發的那幾條微博,誇你的那條就在倒數第二個,所以連帶著你也被網友們注意到了。之後b市電視台見花絮視頻蹭到了那個演員的熱度,便趁熱打鐵,把劉歡歡在紀念冊上的位置撤了下來,用你給楊芙拍的那套照片頂了上去,先發了出來。」

  平板電腦的螢幕上是微博的熱門話題頁面,只見在居高不下的#求狄秋鶴回來#的話題下,一個#想被攝影小哥哥拍#的話題大喇喇躺在那裡,戳開話題一看,裡面全是網友們曬的自拍,附帶一些無病呻吟的文字。

  這些人只是想發自拍吧……他抽了抽嘴角。

  李茹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是太驚訝了,帶著笑繼續說道,「楊芙那套照片拍得確實好,網友們這麼熱情的反應就是對你技術最大的肯定。公司考慮到你現在的人氣,經過商討後,決定讓你轉攝影師,主拍微博宣傳類的商業片,把人氣鞏固一下。」

  鞏固人氣?這是要把自己捧成網紅?讓自己當聖象的招牌?

  賀白忙放下平板,有些糾結的問道,「李姐,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公司這是想讓我轉正?」

  「對,公司是有這個意思。」李茹點頭,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推過去,說道,「這是轉正合同,給的待遇只比馬組長稍低一些,考慮到你是學生,還要上課,公司對你每月的拍片量進行了適度放寬,也不要求你上班打卡,只需要你在公司需要做網絡推廣時盡力配合就行。」

  乍聽起來十分優厚的條件,但賀白知道事情肯定不會這麼簡單。

  他不接話,拿過合同仔細翻了翻,在看到某兩條款項後動作頓了頓,認真看向李茹,問道,「李姐,公司想跟我簽十年約?還有,這條適應期一年,一年後考慮是否轉換崗位的補充條款是什麼意思?」

  李茹看著他信賴的眼神,想起上面的交代,心裡掙紮了一下,嘆了口氣委婉道,「小賀,你應該明白這份合同所代表的意義,網絡的熱度來得快,但去得也快,若能把人氣鞏固住,那自然是好,若不能,公司付出許多,總要有一些保障和變通策略。」

  這話的意思就是,公司怕捧紅了你,但你卻狼心狗肺地跑了,所以先弄個十年合同保障一下公司的利益。而如果你捧不紅,那公司自然不能白給你這麼高的待遇,所以設了一個一年的觀察期,若一年後你沒出什麼成果,那對不起,待遇收回,你只能拿你該拿的。

  也就是說,好事全給公司佔了,風險全部他個人承擔。

  賀白總算明白狄秋鶴那句「聖象幕後老闆人品有問題,轉正需三思」是什麼意思了,這麼一份合同推出來,不是在逼著人離職嗎?

  「李姐。」他蓋上合同,頭一次在她面前擺出了拒絕的談話態度,說道,「我不傻,所以這份合同我不可能簽。我很感激您的知遇之恩和聖象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和培養,但人氣這種東西太過縹緲,我喜歡靠實力吃飯,而不是包裝。」

  李茹心裡其實是贊賞他的態度的,但礙於自身立場,只能繼續勸道,「好運得來的人氣也是實力的一種,你對合同不滿意我們可以再談,你考慮一下,不用這麼快拒絕。」

  「抱歉。」賀白把合同推過去,苦笑了一下,「李姐,我只是個即將大三的學生,來這裡是為了賺學費,且在經過麗湖公園那件事後,我已經大致明白了公司的態度,短期合作可以,長期合作,卻是有些為難了。」今天這合同拿出來,若他不乾脆拒絕,俐落走人,猶豫下去只會給人留下一種仗著人氣端架子的印象,以後談不攏還有可能被聖象在網上倒打一耙,他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人,及早抽身才是良策。

  他說完起身,朝李茹深深鞠了一躬,感激道,「多謝您給我這個發展自身的機會,辜負了您的期待,萬分抱歉。公司最後發給我的任務我會盡快完成然後發到您的郵箱,告辭。」

  李茹在聽到他提起公司上次包庇偏袒馬行通的事時,就明白這個人才已經被公司在不知不覺間推遠了,心裡有些無奈遺憾,更多的是疲憊,見他要走,忙喊住他說道,「你的路子還長,職場上的不公平何其多,若真想靠實力生存,那就加倍努力吧,走到高處才有自由的風景,李姐祝福你。」

  賀白有些動容,轉身又朝她鞠了一躬,「謝謝李姐,我會努力的。」

  李茹受了他的感謝,只覺得心裡繃著的石頭終於落下,又隱晦提醒道,「今天你去了紅客,公司很多人都看到了,我信你過去只是為了給朋友送水果,但大家卻可能另有想法,暑假才剛開始,你如果要繼續在這條街上找兼職的話,紅客那裡,能避就避吧。」

  賀白想起公司眾人奇怪的態度,心中有些恍然,然後越發覺得沒意思,再次道謝後轉身離開,果決又乾脆。

  只是送了趟水果的功夫,他就從錢途光明的小攝影師變回了無業遊民……賺錢難吶。

  把自己癱到椅子裡,他拖過電腦按了開機,然後拿出手機查詢了一下存款餘額,有些頭疼。若早知道還有這一出,電腦他就買便宜點了。現在才剛暑假,距離開學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得盡快找到新的兼職才行。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低頭,見來電是個陌生號碼,想起狄秋鶴之前說過的會有老前輩找他約拍的事,激動地嗖一下坐正身體,小心把電話接通,禮貌又矜持的「喂」了一聲。

  「您好,請問是賀白賀攝影師嗎?」一道溫和悅耳的女聲從聽筒裡傳了過來。

  賀攝影師?這稱呼肯定是約拍沒錯了!

  他壓下心裡的激動,禮貌回道,「我是,請問您是?」

  「賀攝影師您好,我是伊卡服飾的負責人林霞。我們在網絡上看到了您給b市電視台主持人拍攝的部分照片,十分喜愛,覺得您的風格十分符合我們旗下的少女品牌,所以冒昧來電,想邀請您和我們合作。」

  對方三言兩語說明來意,賀白懵了一下,問道,「是……什麼類型的合作?」少女品牌,什麼東西?

  林霞也不介意他的問題太過沒營養,先是耐心細緻的跟他介紹了一下自家公司,然後講解了一個合作的具體內容,最後十分貼心的表示不用他立刻給予答復,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賀白應下,約好回復時限,掛掉電話後安靜了幾秒,好好消化了一下對方給出的資訊。

  少女品牌,給衣服拍照片,提成很高,工作時間靈活,不用上班打卡,先簽短期合同,若合作愉快再商量長期合作……完美!這正是自己需要的暑假兼職!

  他高興得蹦起來,忙找出徐胤榮的電話撥了過去——主拍模特和主拍模特身上的衣服可不一樣,他得先跟老師取取經!

  邊境省,被武術指導狠狠折騰了一通的狄秋鶴終於又獲得了半天假期。他保持著溫柔的假像和眾人告別,然後用很累想要休息的理由打發走助理,回房摸出手機充上電開機。

  嘩啦啦,一大堆未接來電提示和短信提示冒了出來,全部署名姜秀文。

  他嫌棄臉,果斷無視,找到小狗仔發的短信細細看了一遍,然後美滋滋的找出上次買水果時留的店主電話,又訂了一批水果讓人代寄之後,找出小狗仔的電話號碼,撥……嗯,還是先用微信調戲一下好了。

  退出撥號介面,他愜意的靠到窗邊的單人沙發上,打開了微信。

  白又白:你在不在紅客?

  白又白:我朋友給我寄了很多水果,我吃不完,給你送點?

  白又白:在不在?秋秋?

  狄秋鶴視線定在最後一句上,忍不住翹起嘴角,假作不快的哼了一聲,「真是,吃個水果也要念著我,真粘人……」還有,什麼朋友不朋友的,是學長、哥哥、偶像!

  「口是心非的小狗仔。」他點了點賀白的微信頭像,然後一臉「我和你聊天是對你的賞賜」的表情,打字。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前段時間很忙,沒開微信,謝謝小白惦記^-^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小白麼麼噠。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最近我後母老實了,我很開心。謝謝你之前送給我的各種照片和禮物,你住哪棟宿舍,我要給你回禮^-^

  他離開b市前好像看到秀文那到了一批新相機,小狗仔那麼喜歡攝影,若是收到一台新相機做禮物,肯定會高興的對著自己麼麼噠一萬遍吧。

  完美,機智!狄秋鶴滿足的自吹了一波。

  叮咚,新的資訊進來,他低頭。

  白又白:你不用這樣,我都知道了,你難過的話就發洩出來吧。

  狄秋鶴:「?」這是什麼反應,小狗仔知道什麼了?自己難過?難過什麼?

  白又白:我去紅客見了你的表哥,他跟我說了一些事……總之,你在國外要好好的,輕生和離家出走的想法萬萬要不得,多想想那些關心你的家人,生活還是美好的。

  狄秋鶴:「??」國外?表哥?什麼東西?

  白又白:回禮就不用了,有錢多給自己買點好吃的。另,你表哥人很好,也很關心你,有心事可以多和他談談,近在手邊的親情比遠在天邊的偶像更實在,生活會好起來的,加油^-^

  狄秋鶴:「?!!」什麼意思?這什麼意思?天邊的偶像?他很天嗎?他這麼接地氣的一個人,哪裡比不上什麼表哥了!只不過幾天沒聯繫而已,小狗仔這是要上天?

 

第026章 鬧鬼

  白又白:怎麼不說話,生氣了?

  白又白:抱歉,我不該自作主張去紅客找你。

  又是兩條資訊進來,狄秋鶴迅速冷靜,然後用高考時做閱讀理解的認真勁把賀白發過來的所有資訊仔細看了一遍,得出了一個結論——小狗仔去紅客找身為「買家」的自己了!

  紅客、表哥……姜、秀、文!小狗仔居然覺得姜秀文比自己靠譜?!

  他竪眉,憤怒打字,臨發出前餘光掃過落地窗,看到上面自己瘦了一大圈的身影,手指一僵,然後迅速把編輯好的資訊全部刪除,抬手按住額頭沈默幾秒,切換了一下模式,緩慢打字。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沒關係啦,我知道小白是關心我^-^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禮物還是要的,如果你不好意思收的話,我們可以交換禮物。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稍等,我這邊突然有點事。

  穩住賀白後,他火速翻出姜秀文的電話號碼撥過去,等接通後急聲問道,「你跟小狗仔說了什麼?」

  姜秀文:「……呵呵。」

  狄秋鶴:「?」

  十分鐘後,被臭罵了一頓的狄秋鶴一臉淡漠的放下手機,側頭看向外面漸暗的天色——人生的起起落落就是這麼刺激,這世道,像他這麼善良又文明的人已經不多了。

  唏噓感嘆了一番,他重新拿起手機,老老實實給水果店老闆打了個電話,讓對方再準備一箱水果,寄到b市紅客攝影去,然後萬分不捨的關掉手機,如一坨死肉般癱在了椅子上——掉馬危機近在眼前,小狗仔那邊是不能再任性的想聯繫就聯繫了……得算著時間來!

  賀白沒有等到買家「稍等」之後的「我回來了」,只等來了第二天下午快遞送來的又一箱水果。

  他看著似乎比上次更大了一些的箱子,抽了抽嘴角,拿出手機給狄秋鶴打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

  於是等賀白去和伊卡談合作時,伊卡眾人十分懵比的收到了這位年輕攝影師辛苦抱來的一堆「賄賂」水果。

  「您真是太客氣了。」林霞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該如何反應。就沒見過談合作時給第一次見面的合作方送水果的人,說是討好吧,這次合作是自家公司先邀請,要討好也該是自己這邊討好;說是賄賂吧,沒必要,而且量不算太多,構不成賄賂;但要說是順手……這些水果一看就不便宜,這順手順得也太大方了。

  「朋友送了太多,我一個人吃不完,就勞煩大家幫我消耗掉一些。」賀白滿臉不好意思,舉手做了個拜託的手勢,「知道各位做服裝的小姐姐小哥哥們在飲食上十分注意,我這樣做會讓大家為難,但這麼好的水果,浪費實在可惜,所以……辛苦各位了,多謝多謝。」

  這梯子給的寬敞又舒適,會議室眾人見他青澀討喜的模樣,心一軟,紛紛順著梯子爬了下來,對他的態度不知不覺變得更加熱絡。

  林霞看著自己一眾擁有各種「藝術病」的下屬輕易被一袋水果俘虜,挑了挑眉,笑看一眼賀白,拍了拍桌子說道,「午休剛過,大家估計都還沒打起精神來,那咱們先陪賀攝影師喝點下午茶,半個小時後再談正事。」

  眾人一愣,然後歡呼,紛紛感謝賀白給他們爭取了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賀白被大家的熱情淹沒,順著歡呼推說了幾句,很快便融入了團隊。

  林霞在邊上看著,臉上一直帶著縱容的微笑,心中卻有了計較——不愧是珂姐親推的人,這賀白雖年紀還輕,但這稚嫩卻十分有效的拉攏人心的方式,卻比許多人際交往高手都厲害,若這人真的是個在攝影方面十分厲害的高手,那麼這樣一個又有實力又討喜的人,以後恐怕會十分搶手。

  吃著水果點心,喝著茶水飲料,眾人在閒談中度過了舒服的半個小時,然後在和諧又溫馨的氣氛裡,高效率地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具體情況就是這樣,在簽合同之前,我們還需要賀先生先拍一套樣片出來,以作評估,還望賀先生包涵。」林霞蓋上檔夾,把己方最後一個要求說了出來。

  賀白蓋上自己的那份合同,理解點頭,「本該如此,貴公司給出的條件十分優厚,禮尚往來,作為被照顧方,我自然要先交一份足夠信服人的入門函出來。多謝林經理給我這次機會,請問樣片是什麼時候拍?」

  林霞看一眼時間,臉上笑容加大,說道,「若可以的話,我希望是現在。」

  「現在?」賀白意外,現在可都快四點了。

  「是的,現在。」林霞起身,朝門外做了個請的手勢,「攝影棚已經準備好,模特和服裝全部到位,請。」

  這是有備而來啊。

  賀白失笑,一點不怯場的跟著起身,拿起了相機包。

  徐老師說過,拍攝側重點不一樣,所需要的拍攝技巧便也不一樣。主拍模特時,你想用什麼技巧就用什麼技巧,只要好看就行,而在拍模特身上的衣服時,大部分技巧便成了多餘,你的目標只有一個——真實、還原、發掘服裝的美。

  伊卡是個很大的服裝公司,旗下的子品牌很多,有針對高收入人群的奢侈品牌,也有針對小康家庭的中端品牌,而他今天要拍的小人魚則是伊卡的一個新嘗試——針對高消費人群子女的輕奢少女品牌。

  會拍奢侈品牌的攝影師很多,但符合自身品牌風格的攝影師卻很少,賀白明白,伊卡找自己是為了自己的「風格」,而不是技巧,所以他今天的任務,就是把在拍攝楊芙照片時展現出的風格,重現在服裝上。

  「小人魚的定位人群是十二歲到十八歲的少女,主要風格是夢幻、純真。現在品牌還沒正式上市,所以你拍的照片將是這個品牌的第一批主打照,責任很重。」林霞跟他解釋著,遞過去一份檔,「今天你要拍的是我們的主推款——公主系列,這裡面是公主系列的設計原稿和服裝初版、改版、最終版,以及各服裝所用布料的特質、上面裝飾的特點、使用的設計元素……你有一刻鐘的時間去瞭解它們和這個攝影棚,一刻鐘後,拍攝準時開始。加油,期待你的作品。」

  賀白接過這份代表信任和期許的檔,朝林霞自信微笑,「多謝,我會努力交上一份讓大家滿意的答卷。」

  林霞臉上笑容加深,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識趣退開,給他一個安靜的工作環境。

  文件很厚,內容很駁雜,上輩子主拍風景的賀白對這些十分陌生,但他卻覺得幹勁十足——這個挑戰很難,但這個機遇很大。

  之前電話聯繫時林霞只說想邀請他給一個新推出的少女品牌拍服裝照,卻沒說這個品牌的定位是輕奢。輕奢,這代表著一旦他的照片被品牌取用,那麼他的照片就有可能被印到各種能讓高消費人群看到的平臺裡,成為他發展自身的最大助力。而這也代表著,若他能坐穩小人魚服裝攝影師的位置,那麼他將直接從一個新人小攝影師,大跨步進入時尚攝影界,成為真正的賀攝影師!

  曾經他用風景照摸到了攝影的頂峰,而在重生後的現在,他的面前有了另一條路。

  心裡各種熱水沸騰,他面上卻是認真淡定的模樣。

  他先粗略翻了翻文件,然後慢慢繞著裝扮夢幻的攝影棚轉了一圈——城堡、花牆、鞦韆,角落裡甚至還散養著幾只可愛的兔子。

  十分符合公主系列主題的攝影棚,但也肯定十分燒錢。

  腦中模擬著模特穿著精緻長裙站在這個場景裡的畫面,他停步站在城堡門口,再次翻開檔,認真把公主系列的設計初稿看了一遍。

  一刻鐘很快過去,林霞再次出現,賀白十分乾脆的把文件還給他,淺淺吐出一口氣,朝她笑了笑,「開始吧,我準備好了。」

  夜半時分,狄秋鶴偷偷打開手機,糾結了一下,沒有選擇撥電話,而是臭著臉打開了微信。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睡了嗎?

  幾秒後,回復傳了過來。

  白又白:沒。

  狄秋鶴看到回復後沒有高興,表情反而更臭了。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暑假很忙?

  白又白:嗯。

  狄秋鶴噎住,已經輸入了一半的「忙得我不主動給你發信息,你就不準備理我嗎」半路夭折,表情迅速切換,打字。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是找了新兼職?很累嗎?

  上次和秀文聊天時他得知小狗仔已經從聖象離職了,自己給他介紹的約拍是個很輕鬆的活,報酬高但幾天就能完成,照理說小狗仔現在應該很閒才對。

  白又白:找了個新活,很充實。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什麼活?約拍?

  白又白:不是,是給一個未推出的品牌拍第一批主打服裝的宣傳照,本來定的只是拍服裝照,但後來負責人拍板讓我把宣傳照也一起拍了,所以最近有些忙。

  狄秋鶴唰一下從床上坐起身,皺眉。拍服裝宣傳照?不是約拍?現在已經快七月中旬,賈生老師的孫女是七月二十三號的生日宴,生日照要在當天的生日宴上播放,必須至少提前一星期開拍,現在賀白卻說他沒有約拍,什麼情況?賈生老師可不是那種沒計劃沒時間觀念的人,再拖下去,生日宴上的生日照就要開天窗了。

  他想到這裡忙打字確認。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怎麼不接約拍?約拍活輕鬆,報酬也高,你剛在網上熱了一把,想找你約拍的人應該很多。

  白又白:【尷尬】想不到網上的事連你一個在國外的人都知道了……其實沒那麼誇張,我之前是聖象的兼職,約拍必須經過公司,現在我離職了,別人就是想約我也沒地方約了。

  白又白:而且我覺得我現在做的活比約拍要好,更有發展前景,我很喜歡^-^

  白又白:所以你看,人生處處是機遇,擁有好的心態,多努力一點,生活就會慢慢好起來。

  白又白:很晚了,你怎麼還不睡?女孩子晚睡對皮膚不好。

  狄秋鶴已經沈了臉,視線定在他說的「約拍必須經過聖象」的那句話上,生氣。真是個好欺負的小狗仔,白送上門的好機會被前公司坑走了都不知道,還在這傻呵呵的給一個素未蒙面的網友做心裡開導呢!

  「笨死你算了!」他想打字罵他,更想把人拽到面前狠狠戳他酒窩,問他是不是吃水果吃傻了,連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了!

  時鐘走過十二點,手機自動播了一句「秋秋晚安麼麼噠」的催眠鈴。

  他又心軟了,憋著氣打字。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這就準備去睡了,你也早點睡,晚安麼麼噠。

  白又白:晚安。

  等了兩分鐘,確定對方不會再回消息過來後,他沈著臉,把聖象兩個字在齒間磨了又磨,既氣當初為了不給賈生造成賀白走後門的印象,所以介紹賀白時故意含糊著只說是聖象新人攝影師的自己,也氣聖象的不識好歹!

  賈老師應下的事情從沒有失信過,所以小狗仔沒接到約拍只可能是聖象在裡面搞文章!他當初給賈生介紹的可是聖象·新人·q大畢業·剛剛給b市電視台拍過紀念照·網上反響很棒·攝影師,這麼多前提條件,除了小狗仔,他聖象難不成還能找出第二個人來?

  「我狄秋鶴的人你也敢坑。」氣到極致忍不住扯起嘴角露出個冷笑,他拿起手機,也不管現在幾點,翻出姜秀文的電話就撥了過去,等對面接通後直接道,「秀文,你幫我去打聽——」

  「狄、秋、鶴!絕交吧!沒得商量!」

  「嘟嘟嘟——」

  他放下手機,揉了揉快被炸聾的耳朵,微有些委屈的打開相冊翻出吃牛排那天給小狗仔拍的照片,放大,伸指用力戳上他的臉,搓啊搓,故作兇狠,「我這都是為了誰,吃了我的水果卻又不聯繫我,沒良心的小混蛋,等回了b市看我怎麼收拾你!」

  林霞翻著賀白交上來的樣片,目露贊嘆,「你沒有過度調色是正確的,我們賣的是服裝,不是修圖軟件,布料的質感顏色需要的是真實還原,你做得很好。」

  賀白笑出左臉的酒窩,一副被誇獎後有點小得意但又十分不好意思的傻模樣。

  林霞很吃他這一套,放下照片後說道,「本來我只想著,你能做個合格的服裝攝影師就很好了,但你給了我驚喜,謝謝你,幫公司省了另請宣傳照攝影師的錢。」

  「公司有付我宣傳照攝影師的那份工資,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賀白低頭自謙了一下,捧了波公司的大方,然後道,「其實我還有很多不足,是大家的經驗補足了我缺失的那部分,我會繼續努力的。」

  他這句說的是大實話,大家都覺得他拍得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實他還陷在上輩子拍風景照的那些老套路裡,多虧了對服裝瞭解研究頗深的團隊成員們的細心幫助,他才能慢慢跳出自我設下的限定圈,真正進入狀態,拍出讓大家滿意的照片。

  「你太謙虛了,以你的年紀,拍出這樣的成品,已經很棒了。」林霞見他實在不好意思,便體貼的結束這個話題,轉而說起了正事,「大頭的公主系列和宣傳照已經拍完,剩下的那些以你的工作效率應該很快就能完成,所以是時候談談簽長期合同的事了。」

  她拿出一份文件遞過去,然後放了支筆在上面,篤定道,「看看吧,然後簽字,晚上我請你吃飯。」

  賀白接過文件翻看一遍,俐落簽字,朝她笑道,「林姐,以後合作愉快。」

  林霞見他改了對自己的稱呼,臉上笑意加深,起身朝他伸手,「合作愉快,小賀。」

  把快遞簽收,賀白看著熟悉的大箱子,嘆氣,然後掏出手機,撥狄秋鶴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又是這樣。

  他放下手機,蹲在箱子前,雙手撐臉,發呆。

  已經半個月了吧,自從上次那通電話之後,狄秋鶴就再也沒跟自己聯繫過,電話也一直打不通,只定時送來的水果頑強的刷著存在感。

  天氣是越來越熱了,也不知道那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受不受得住邊境省悶熱的天氣……

  分開越久,對方的嘴賤和幼稚便越模糊,那些帶毒的關心反而變得清晰起來,讓他詭異的對對方升起了一絲微小的關心擔憂情緒。

  手指無意識戳開對方最後發來的那幾條短信,他上上下下的扒拉著,突然定住視線,手指停在某條短信上,先是疑惑,然後思索,緊接著翻了個白眼,點擊回復短信。

  賀白:狄三歲,你說的約拍呢?是不是又是忽悠我的?

  狄秋鶴:沒騙你。

  狄秋鶴:敢冤枉我,小狗仔你完蛋了。

  狄秋鶴:我馬上回b市,你給我等著。

  狄秋鶴:晚上見。

  賀白:「……」

  不是關機嗎?現在回他信息的人是誰?鬼嗎?

  他忙又撥了個電話過去,卻依然是關機提示。本來只是單調機械的提示女聲突然變得陰森起來,他搓了搓胳膊,環顧了一下空蕩蕩的寢室,果斷蹦起來收拾出兩套換洗衣服,給牛俊傑打電話:「老三,你、你在b市嗎?寢室鬧、鬧鬼,求收留……」

  正在豪華遊輪上醉生夢死的牛俊傑:「是小白啊……啊?鬧鬼?」

  王助理拿著手機走到狄秋鶴身邊,低聲道,「大老闆說最近不方便見您,有事電話聯繫。」

  安助理也走了過來,「大少爺,要登機了。」

  「我明白了,先上飛機。」狄秋鶴把只開了三分鐘的手機關掉,心情頗好的起身戴上墨鏡,說道,「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回b市後給你們放假,好好休息。」

  兩位助理對視一眼,然後由王助理回道,「不辛苦,大少爺回b市後想必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身邊不能缺人,不如我和安助理交替休息?這樣您也可以輕鬆一些。」

  狄秋鶴在心裡嗤笑一聲,面上卻是十分感動受用的樣子,點頭應了下來,「那依你們,安助理是女孩子,就讓她先休息吧,王助理再辛苦兩天。」

  王助理忙表示不辛苦,又捧了他幾句,隨他一起上了飛機。

  牛俊傑連夜趕回了b市,把賀白和一箱水果從校外的小旅館拉上了自己的車。

  「直接去你家不太好吧,我聽說你有一套自己的小公寓……」有了熟人在身邊,賀白總算放鬆了一點,於是理智回籠,羞恥心冒頭。

  「沒事沒事,我爸媽還在遊輪上,不在家,你別緊張。」牛俊傑熟練的轉動方向盤,毫不留情的嘲笑,「小白,你不是無神論者嗎,怎麼突然怕鬼了?都說鬼怕陽氣,咱們那棟樓住的全是男的,陽氣那麼足,有鬼也不敢進去的。」

  賀白想起那天對方明明關機,自己卻能收到對方短信的詭異情況,臉色菜了幾分,抹了把臉道,「曾經我是不信的,但是……」但是重生都發生了,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但是什麼?」牛俊傑稀奇的看著他此時蔫噠噠的模樣,雖然心裡已經笑破了肚皮,但好在良心和兄弟情還在,便貼心的轉移話題道,「算了,不提這個,我跟你說,那遊輪上簡直不是人呆的,去一天兩天的還新鮮,這一呆大半個月,天天都對著海,我都快吐了,偏我爸媽興致勃勃的,多虧了你的電話,不然我還沒藉口提前回來。」

  賀白仇富的看著他,生無可戀。活了兩輩子,遊輪他上過,但卻是為了去拍一處冰川,當時他差點沒被凍死,玩?不存在的。

  「好了好了,別這麼看著我,哥請你吃大餐!我從遊輪上帶了一箱子海鮮回來,咱們回去做海鮮燒烤吃。」牛俊傑說著說著,自己的口水都快下來了,「我跟你說,我家請的廚子手藝可棒,做海鮮是一絕……」

  賀白聽著他巴拉巴拉的說話,想起自己上輩子想吃啥就吃啥的快活日子,再想想現在為了賺錢起早貪黑的日子,憂傷的長嘆了口氣。

  現在他已經很少去想他重生的原因了,但在今天,他十分想深情的說一句——那個害他重生回來的原因,下地獄去吧!

  「阿嚏!」

  狄秋鶴捏了捏鼻子,看向送完安助理回來的王助理,淡淡問道,「市中心那套房子已經處理了?」

  「是的,大少爺。」王助理停在他面前,恭謹回答。

  狄秋鶴點點頭,沈默了一會,溫柔的面具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眼神微帶邪氣,似笑非笑的問道,「知道以後只為我一個人做事代表著什麼嗎?」

  王助理心裡一凜,想起自己被對方拿捏住的把柄,咬咬牙,回道,「明白,以後我王博毅就只是大少爺您一個人的助理。」若今天不清楚站隊,不提那些把柄,就只說自己看到了大少爺真性情這點,自己以後的日子怕是都不會太好過。

  「識時務者為俊傑。」狄秋鶴勾唇,微笑看著他,「看來王助理是俊傑中的佼佼者。」

  王助理低頭,不敢直視他的視線,默默認下了他這句微帶嘲諷的評價。

  「你既然決定只做我一個人的助理,那大少爺這個稱呼就需要改改了。」狄秋鶴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硬幣,慢悠悠的把玩著,「還有,安助理姓秦這件事,你是不是該去給你的大老闆、我親愛的父親彙報一下了?」

  安助理姓秦?

  王助理唰一下抬頭,失態說道,「不可能!安助理和我是同期被大老闆錄用的,她不可能……」

  「她是秦莉的人。」狄秋鶴抬手撐住臉,修長的手指在臉上點啊點,眼神帶著些漫不經心,卻讓人不敢直視,「不僅她是秦莉的人,她的男朋友也是,所以王助理,你被她玩弄了。」

  王助理如遭雷擊,茫然道,「她、她男朋友?那我……」

  「美人計是個很好用的東西,秦莉喜歡用,她培養的手下也喜歡用。」狄秋鶴看向窗外漸漸弱下來的陽光,指了指身處的這棟別墅和窗外綿延出去的別墅區景色,幽幽道,「錢是個好東西,某些沒有底線的人,為了它,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王助理跟著他看向窗外,手不自覺握緊,艱難道,「您說得對,錢確實是個好東西……大老闆約我明早見面,狄少。」

  狄秋鶴回頭看他,滿意勾唇,「嗯,明早,是個好時間。」

  打發走王助理,簡單解決了一下晚餐,狄秋鶴拿起背包,走出這棟臨時收拾出來的別墅,準備去q大和小狗仔「偶遇」一下。

  「不對不對,你這樣烤完全是浪費食材,我不想晚上拉肚子。」

  「哪裡不對了,這氣味這麼香。」

  「那你翻過來看看,不僅香,還糊。」

  一陣模糊的器具碰撞聲傳來。

  「好吧,我其實就是不熟練,多烤——啊!小白!不許丟我的肉!我覺得它還可以拯救一下!」

  狄秋鶴猛地停步,朝路邊某棟別墅的院牆看去。

  「沒得救了,放棄治療吧,再救咱們到天黑都吃不到晚餐了,讓廚師來吧,我很餓。」

  「好吧……那小白我們先游泳,你穿我的泳褲。這天熱死了,我們先遊一圈涼快一下,泳池的水是剛換的,保證遊得爽!」

  「行。」

  「你先把衣服長褲脫了,我看看……你比我瘦,就穿這條泳褲吧,這個我就穿了一次……別別別,院子裡就咱們和廚師,都是男的,別去裡面換了,就這裡吧,你要是嫌這條泳褲我穿過,可以直接把它套在內褲外面,就是可能會不太舒服。」

  「那我直接套吧,你也給我直接套,我不想看你遛鳥!」

  「又不是沒見過,咱倆誰跟誰……哎呀小白,哈哈哈哈,你背上被蚊子咬了好大個包,你都不癢嗎,哈哈哈,我還以為是只蟲子呢。」

  「別摸!當然癢!」

  狄秋鶴眉頭跳了跳,掏出手機找出賀白的電話撥了過去。

  「小白,你的手機好像在響。」

  「我看看……臥槽!鬼、鬼來電話了!」

  「什麼鬼什麼鬼?咦,狄秋鶴。」

  狄秋鶴忍無可忍,黑著臉按掉電話,後退幾步,助跑一番後俐落躍上圍牆,朝牆邊不遠處樹下只穿著一條泳褲的賀白陰森森道,「小狗仔,你說誰是鬼?」

  滴滴滴滴滴——

  別墅報警器鋪天蓋地的響了起來,圍牆角落的探照光應聲而開,直直射在了狄秋鶴身上。

  噗通,賀白嚇得手一松,手機落地,磕到石頭,滾進了游泳池。

  「啊。」牛俊傑低頭,直愣愣看著游泳池面,臉上居然有些驚慌,「小白,你爸媽留給你的手機,還有裡面的短信……」

  賀白後知後覺低頭,看向自己空掉的手掌,一時有些茫然。

  對啊,手機呢?

  狄秋鶴聞言一愣,看一眼傻傻盯著手掌的賀白,深深皺眉,然後俐落跳下圍牆,甩掉背包和頭上的鴨舌帽,大步走到泳池邊,縱身跳了下去。

 

第027章 回憶個屁!

  嘩啦——

  水花濺上來,打濕了賀白的腳面。

  「……他這是在幹嘛?」牛俊傑被狄秋鶴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有些懵的勾著頭去看池面。

  賀白回神,搖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表情大變,也跟著跳了下去。

  又是一捧水花,濺了勾著頭的牛俊傑滿臉。

  牛俊傑:「……」

  胖胖的廚師拿著燒烤叉跑過來,一臉嚴肅的把他攔在身後,瞪著池面緊張道,「少爺別怕!保安室的人很快就過來了,這個闖進來的歹人看起來精神有些不正常,你別靠近。我、我小時候學過狗刨,可以下去救賀少爺……」

  「……胡叔,你別緊張,剛剛翻牆那人是我認識的,不是什麼歹人。」牛俊傑安撫的拍拍他的肩膀,抹掉臉上的水,想了想,走到池邊,也噗通一聲跳了下去——大家對救手機都那麼積極,他身為賀白的好兄弟,自然不能落後!

  廚師胡叔:「……」

  池面慢慢恢復了平靜,廚師胡叔掙紮了一下,咬咬牙,脫掉身上的圍裙,閉著眼睛也跳了下去——少爺jump,他自然也要jump,不然估計要丟飯碗。

  剛剛趕來的保安們:「……」

  池水是剛換的,很清透,賀白下水後立刻找到了狄秋鶴的位置,見他毫無章法的想要上浮,心中的無語簡直要突破天際,忙滑動四肢靠近對方,然後在對方注意到自己後示意他別動,靠過去抱住他的腰,腳踩了幾下水,手臂配合滑動,帶著人往水面浮。

  失去重心的身體穩住,狄秋鶴眨眨眼,低頭看一眼環在腰間的手臂,突然把頭湊過去,對著賀白笑了笑。

  賀白面癱著臉看他一眼。

  狄秋鶴勾唇笑,伸臂回抱住他的腰,整個人黏在了他身上。

  賀白動作一停,忍著把他撕下去的衝動,仰頭看向池面,更用力的往上浮。

  噗通——

  一個不明物體突然砸了下來,賀白瞪大眼,忙抱著狄秋鶴往邊上挪。

  牛俊傑看到兩人眼前一亮,揮手朝他們筆劃了一下手機的位置,又指了指上面——手機找到了?現在要上去?

  狄秋鶴看他一眼,突然扭頭把頭埋在了賀白脖頸處。

  賀白嫌棄的扒拉開狄秋鶴的腦袋,朝牛俊傑擺了擺手,然後指了指黏在自己身上的狄秋鶴,又指了指水面——先不找了,身邊這傢夥不會游泳,先帶他上去。

  咕咚一聲,牛俊傑因為噴笑而嗆了口水。

  噗通通——

  一個更大的不明物體砸入了水池,然後掙紮著滑動四肢往水面衝,殺豬般的求救聲隱約傳來。

  賀白:「……」

  粘著自己的人突然動了動,他扭頭,就見狄秋鶴的臉色已經有些漲紅,眉頭不舒服的皺著,嘴裡往外冒泡泡。他一驚,算了算對方下水的時間,忙帶著他繼續往水面浮。

  狄秋鶴察覺到他的動作後慢慢睜開因難受而閉上的眼,看著他在水下有些朦朧的臉,突然伸手戳了戳他酒窩的位置,然後歪頭,朝他的嘴唇靠近。

  賀白瞪眼,忙後仰。

  狄秋鶴繼續湊。

  賀白黑著臉拍他腦門一下,借著身後牛俊傑的助力直接衝出水面,長吸口氣後對身邊同樣大口呼吸的狄秋鶴怒道,「你剛剛是想幹嘛?皮癢了找打?」

  狄秋鶴咳了一聲勻了呼吸,無辜的扭頭看他,「電視裡不都那樣演嗎,缺氧快要窒息的時候可以讓同伴渡口氣給你。小狗仔,你是不是很討厭我,眼看著我要死了,卻連口氣都捨不得給。」

  賀白一噎,然後被他理直氣壯的指責態度弄得更生氣了,把他帶他池邊讓他扒住池沿,竪眉訓道,「我哪知道你是要……知道要死了你之前為什麼要往下跳?你自己會不會游泳你不知道?旱鴨子就老老實實在岸上呆著,剛剛你是嫌命長,想提前英年早逝?」

  狄秋鶴把濕掉的頭髮擼上去,伸手碰他的臉,「對不起,你別生氣。」

  「你是不是還想狡辯?還是又想氣——什麼?對不起?」賀白一愣,然後皺眉,狐疑的看著他,「你真的是狄秋鶴?不是假冒的?」狄秋鶴會這麼乾脆的道歉?那幼稚傢夥不是應該狡辯到底,再順便氣氣自己嗎?

  「讓你擔心了,對不起。」狄秋鶴捏捏他的臉,把另一隻一直緊握著的手伸到他面前,抱歉的笑了笑,「還有,嚇得你弄掉了手機,對不起。」

  老舊的古董手機躺在紋路乾淨的手掌裡,那畫面居然有些美。

  賀白看著他的手掌,心裡的怒氣慢慢變淡,不接手機,也不說話。

  「進水很嚴重,估計不能再用了。」狄秋鶴見他不接,慢慢收回手,緊了緊手指說道,「抱歉,我會想辦法修好它的,如果修不好,起碼也要恢復裡面的數據……是對你很重要的東西吧,抱歉。」

  從來沒聽過的正經語氣,讓人十分不習慣。

  賀白抬頭看他一眼,心中冒出各種想法,最後扭頭長出口氣,伸臂搶走他手裡的手機,撐起身體坐到池沿上,甩了甩手上的水,說道,「沒事,只是一部舊手機而已,裡面需要保存的資訊我都有備份,你不用自責,是我自己不小心。上來吧,你不會游泳,還是呆在岸上比較安全。」

  狄秋鶴眨也不眨的看著他此時的表情,一點一點分析裡面所包含的情緒,慢慢垂眼,依言撐著池沿坐到他身邊,用肩膀撞撞他,「小白……小白。」

  賀白撿起池邊的乾衣服擦著手機螢幕,隨口應了一聲。

  狄秋鶴側頭看他,不知怎麼的,突然很想抱抱他……然後他就真的抱了。

  「喂!」賀白差點被他重新撞回池裡。

  「對不起。」狄秋鶴用下巴蹭蹭他濕漉漉的頭髮,心裡有絲隱秘的無措。畸形的家庭關係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和人正常的親近,戴著面具活得太久,在這個新出現的、自己可以安心卸下面具的人面前,他好像總是會失去分寸,做下讓人生氣的事情。

  他喜歡小狗仔生氣和回擊時活力滿滿的樣子,但他不希望小狗仔難過……所以對不起,明明是想做個好學長好偶像好哥哥,好好照顧你的,卻不小心讓你難過了。

  他語氣裡的自責歉疚太過濃烈,賀白一愣,停下扒拉他胳膊的手,猶豫了一下,改為輕輕拍了拍他,安慰道,「別多想,手機沒了我確實有點難過,但因為提前備份了裡面的資訊,所以也還好,再說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現在我正好有藉口去換個新的了。而且就算今天它不掉進水裡,過不了多久應該也會壞掉,它太老了。」

  上輩子這部手機也沒能陪著他過完大二的暑假,勉強用到快開學時就開不了機了。當時他急得不行,提前辭了兼職拿著手機去修,結果卻在去手機店的路上被小偷劃了背包,連個讓他留作回憶的「屍體」都沒留下。

  剛重生那幾天他雖然因為震驚過得很渾噩,但在看到這部手機的第一秒,還是直覺衝出學校買了個u盤,把裡面的短信內容全部導出來備了份。

  如今這部手機只是按照事情發展軌跡以另一種方式提前一個月離開了而已,挺好的,這次起碼還留著一具「屍體」。

  狄秋鶴聞言卻更用力的緊了緊手臂,喉結動了動,低聲道,「這部手機……」

  「是我媽媽的,她和爸爸去世後我就拿著接著用了,裡面存了好多她和爸爸的日常聯繫短信,我想他們的時候就會翻一翻。」賀白簡單解釋,用力拉下他的手臂,再次安撫,「我把那些聊天記錄截圖轉成文檔存了起來,所以真的沒關係,本來也是我不小心。對了,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

  文檔和真正的聊天記錄又怎麼能一樣……

  狄秋鶴順從的收回手臂,看著他努力安撫自己的樣子,心裡悶悶的有些脹,滿溢著許多他弄不明白的情緒。

  「我搬來了這邊,路過這裡的時候聽到你的聲音,就來找你了。」他順著他的話轉移話題,扭頭看向院子裡的燒烤架,「你怎麼會在這,是來朋友家玩嗎?這……你們是誰?」

  看戲已久的保安們:「……」我們是背景板,您繼續無視就好,謝謝。

  「那個……」和廚師互相扶持著泡在水裡的牛俊傑小心刷了刷存在感,弱弱問道,「你們聊完了嗎?我們……可以上去,然後發出聲音了嗎?」剛剛小白和狄秋鶴之間的氣氛有些怪怪的,他直覺不願上前打擾,現在兩人的聊天告一段落,他覺得自己貿然插嘴應該不會被打,就小心開了口。

  畢竟廚師挺重的,他在水裡拖著對方胳膊很酸……

  賀白一愣,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只顧著和狄秋鶴聊天,忘了院子裡還有其他人,忙重新跳入池水裡幫牛俊傑一起把廚師弄上了岸。

  虛驚一場,檢查完報警器的保安們表情怪異的離開了。牛俊傑喊來傭人帶狄秋鶴和廚師回屋換乾淨衣服,自己則和賀白用毛巾隨便擦了擦身體,裹了快大浴巾繼續燒烤。

  「剛剛那是狄秋鶴?」牛俊傑突然問道。

  賀白奇怪的看他一眼,「你剛剛不是還喊過他的名字?」

  牛俊傑擺手,「那不一樣,我以前只看過他的視頻和照片,現在突然看到真人,雖然一眼就認出來了,但還是想再確定一下,畢竟真人看起來有些不一樣……」

  他解釋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突然扭頭朝屋子的方向看了看,賊兮兮的湊到賀白身邊,壓低聲音問道,「小白,你老實跟哥說,那個狄秋鶴……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就之前兩人之間那氣氛,嘖嘖嘖,外人根本插不進去啊。

  賀白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一眼,狐疑道,「你腦子進水了?」

  牛俊傑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嚴肅臉,「別轉移話題,坦白從寬。」

  賀白翻白眼,扒拉下他的手,語重心長,「老三,少看一些y劇,看多了容易變成像洛克那樣的人。」

  洛克?之前追小白的那個奔放傢夥?牛俊傑打個寒顫,腦袋往回縮了縮,不甘心道,「那、那不一樣,我是問狄秋鶴他是不是……」

  「不是。」賀白轉身把烤好的蝦肉塞他嘴裡,拍他肩膀,真誠問道,「老三,你告訴我,你會對老大或者老二有意思嗎?」

  牛俊傑身體一抖,捂住嘴,想把燙死人的蝦吐出去。

  賀白慈祥臉,「所以老三啊,別輕易懷疑一個直男的筆直度,狄秋鶴喜歡的是妹子,大胸長腿的妹子,他剛剛那樣只是因為太過自責手機的事,別亂七八糟的瞎腦補,嗯?」上輩子他可是看過不少狄秋鶴的緋聞報道,陸陸續續好幾個全是女的,所以狄秋鶴那傢夥絕對是直的,筆直筆直。

  「大胸長腿?」牛俊傑迅速把之前的懷疑拋到腦後,眼睛亮了,「這傢夥和我是同好啊!不愧是我家未來的代言人,和我家的品味果然一樣一樣的!」

  「……」

  「我那存了好多長腿大胸的資源,你們都不願意和我共用和諧生活,你說狄秋鶴看起來脾氣那麼好的一個人,如果我想和他交流交流這方面的事情,他會不會……嘿嘿嘿。」

  「……你開心就好。」

  狄秋鶴換好衣服一出來,就見之前那個和賀白站在一起的年輕男人又湊到了賀白身邊,正勾著賀白的肩膀說著什麼,手舞足蹈神采飛揚。而賀白居然一點不反抗,任由對方勾著,認真翻著燒烤架上的食物,時不時點點頭,似在應和那個年輕男人的話。

  心裡悶悶的感覺又來了,但似乎又和之前的那種有些不一樣。

  他眉眼一垮,抬手扯松了一點身上不合身的衣服,邊上前邊提高聲音問道,「小白,你在烤什麼?好香。」

  賀白和狄秋鶴應聲回頭,牛俊傑嫉妒的看一眼狄秋鶴的大長腿,心裡酸酸的,「剛剛他衣服濕掉的樣子你注意看沒,居然有腹肌!我還以為像他這種斯文溫柔款的男人肯定是白斬雞來著。」

  賀白拐他一下,應了狄秋鶴一聲,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剛剛是誰說要想辦法和自家未來的代言人處好關係的,這就是你處好關係的方式?」

  「當然不是!」牛俊傑立刻嚴肅了臉色,松開他的肩膀,咧嘴朝狄秋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壓低聲音說道,「看哥的,哥的交友能力可是天下無敵!」說著上前,邊笑邊伸手搭上狄秋鶴的肩膀,豪爽道,「秋鶴餓了?來來來,嘗嘗小白的手藝,他燒烤的技術雖然沒胡叔好,但也湊活了。」拉近關係第一步,換比較親暱的稱呼。

  賀白不忍直視的扭頭,轉身繼續翻燒烤架,決定眼不見為淨——狄秋鶴欠揍的個性加上老三時不時抽風的行事風格,這兩人湊在一起,畫面太美,他不敢看。

  「是嗎?那我一定要好好嘗嘗了。」狄秋鶴聞言停下躲開他胳膊的動作,任由他搭上自己的肩膀,面帶笑意的問道,「你是小白的同學?我和小白剛認識不久,還沒接觸過他的其他朋友。」

  牛俊傑見他如此好說話,越發熱情道,「不止不止,我和小白還是室友!好兄弟!當初我不習慣住宿生活,他好心幫我疊了好長時間的被子,還幫我洗被套什麼的,性子是這個。」說著比了個拇指。

  狄秋鶴微笑一僵,然後很快掩飾過去,順著牛俊傑的指引在燒烤架旁的椅子上坐下,看一眼賀白的背影,努力淡定問道,「是嗎,小白還幫你洗過被子?」

  「不止被子,有次我生病,小白請假跑前跑後的照顧我,還幫我洗了……咳,總之,從那一刻起,我就認定了他這個兄弟!」牛俊傑坐到他對面,豪邁道,「所以小白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秋鶴你就把這當自己家,不要客氣,隨意就行!」

  賀白偷偷翻白眼,把新烤好的肉塞進了自己嘴裡。

  狄秋鶴注意到他偷吃的動作,嘴角翹起的弧度有些危險,轉動視線看向牛俊傑,湊近,溫和道,「小白自然是好的,大家都很喜歡他。我是演員,職業原因沒在宿舍住多久,實在遺憾……」

  於是等廚師回來,賀白下崗,端著烤好的一盤肉坐到兩人身邊時,狄秋鶴和牛俊傑已經是一副生死好兄弟的樣子了。

  賀白:「……」發生了什麼?他只不過去小冰箱裡拿了次肉,又添了次碳而已。

  「爽!我之前還以為秋鶴和我以前見過的那些斯文男人一樣,說話酸不拉幾的十分不好相處,現在我發現之前是我先入為主武斷了,秋鶴的性子我喜歡,來乾了!」牛俊傑舉起不知道從哪拿來的罐裝啤酒,情緒激動。

  狄秋鶴笑著與他碰杯,開朗大氣的模樣,「過獎,俊傑的性子灑脫磊落,我還是太拘束,活得不如你透徹。」

  「哈哈哈,秋鶴你真會說話。」

  「沒有,全是肺腑之言。」

  於是繼續碰杯,繼續喝。

  賀白警告的看向狄秋鶴,不許他繼續忽悠自家單純的室友。

  狄秋鶴朝他溫柔笑笑,抬手撐住下巴,直勾勾看著他,眼中微帶醉意,眼波流轉間居然有些勾人的味道。

  賀白覺得自己需要再跳進池水裡冷靜一下。

  吃飽喝足後天色已暗,牛俊傑酒量淺,早早醉倒在了桌上,狄秋鶴也是一副暈乎乎的微醺模樣,好不到哪去。想阻止他們喝酒卻沒能成功的賀白黑著臉,先安排傭人把牛俊傑送進屋,然後抱胸看著狄秋鶴搖搖晃晃的從椅子上站起身,直接撲倒在了地上。

  「……」

  「小狗仔……」地上的醉漢動了動,手往前伸,「小白,對不起……哥哥疼你……」

  賀白一愣,然後板著臉上前把他從地上拖起來,拍他腦門,「我肯定是上輩子欠了你的,碰到你就沒好事!你就使勁折騰吧,遲早把小命折騰沒!」

  狄秋鶴含糊著說了句什麼,身體軟綿綿的扒在他身上,蹭他臉。

  賀白嫌棄推開,見廚師胡叔過來,忙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幫忙。

  哢噠,房門關閉。

  上一秒還醉酒不醒的狄秋鶴清醒睜眼,看一眼關閉的房門,抬手遮住眼睛,長長吐出口氣,心情不佳的用被子卷住了自己。

  第二天起床時賀白已經離開牛家去上班了,牛俊傑熱情的邀請他留下來玩,他禮貌拒絕,然後回家洗澡換了身衣服,給王助理打了個電話,直接去了紅客。

  姜秀文眉頭抽搐的看著癱在沙發裡如同屍體的好友,咬牙問道,「你不是說這次回來有很多事要辦,怎麼這副模樣癱在我這?」

  狄秋鶴翻身看他,幽幽問道,「秀文……我是不是很糟糕?」

  「你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討人嫌和欠揍了?」姜秀文驚訝臉,然後欣慰慈愛的看著他,點頭,「是的,沒錯,你的性格確實糟糕,但你能意識到這點,證明你還有救,別氣餒,好好吃藥,你還是有變正常的可能的。」

  狄秋鶴沒什麼精神的哼了一聲,翻回去,用後背對著他。

  姜秀文見他沒有懟回來,稀奇的上前戳戳他,問道,「你怎麼了?怎麼沒精打採的……你後媽又找事了?」

  「不是。」狄秋鶴擺擺手,用抱枕埋住自己,「等一等。」

  「等什麼?」

  「看戲。」狄秋鶴抬手,指向窗外,「今天聖象會很熱鬧,賈老師會來討說法。」

  姜秀文聞言一愣,然後驚喜挑眉,「討說法?還是被賈老先生?聖象這是要倒楣?」不怪他這個反應,作為競爭對手,還是門對門的對手,自然是對方越倒楣,他就越開心。

  中午過後,兩輛樸實的商務車停在了聖象門口,車門開啓,從上面下來了一個老人和五六個中年人。

  「居然真的是賈老先生,他的兩個兒子兩個女婿一個徒弟全來了,大陣仗啊。」姜秀文扒在窗前看著,滿眼好奇,「聖象這是怎麼得罪人家了,賈老先生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氣。」

  「但也是出了名的護短。」狄秋鶴已經重新振作了起來,此時正靠在沙發扶手上懶懶看著外面,「聖象活該,居然讓一個剛剛上手開始攝影的人去拍賈老師孫女的生日照,生日宴後天就要開了,賈老師拿到那麼糟糕的成片,怎麼可能不生氣。」

  「讓新手拍生日照?」姜秀文失態的張大嘴,「聖象是不是腦子有病,那可是賈老先生啊,摸了攝影機一輩子、對畫面特別挑剔的賈老先生!聖象居然用新手去糊弄人家孫女?」

  「誰說不是呢。」狄秋鶴淡淡應一句,摸了摸口袋裡的硬幣,看著聖象的負責人急匆匆出來把賈生等人迎進去,收回視線,斷言道,「聖象的老闆太過短視和任人唯親,遲早要出問題。」

  姜秀文卻還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可我記得聖象有一個特別負責的總監來著,平時做主的都是那個總監。老闆蠢,那總監就讓那老闆這麼犯蠢?」

  「那總監被停職了。」狄秋鶴在回來之前已經讓人調查清楚了這件事,此時姜秀文問起,便順便全說了,「那總監本來準備通知賈老先生他要找的年輕攝影師已經離職了,卻被公司強制壓了下來,還用職位威脅,她無奈之下妥協,便轉而建議讓馬行通去拍賈老師孫女的生日照,後來不知道那老闆被馬行通灌了什麼迷魂湯,居然駁回了她的建議,讓馬行通的侄子,一個新得不能再新的新人做了主拍。」

  「他大概是覺得生日照很簡單,一個新人也能搞定?搞不定就修圖搞定?」大家都是同行,姜秀文大概能明白那老闆的想法,但這法子對待普通客戶還行,了不起被投訴一波,對賈老先生就太蠢了,以賈老先生的能力,要不是他近年來身體不行手抖端不穩相機,他孫女的生日照他肯定親自上了。

  「自作孽不可活。」姜秀文搖頭,然後回頭看向好友,「不過你是怎麼知道這麼多東西的?還有,你知道這麼大個料,怎麼不提前告訴我?」

  「你說呢。」狄秋鶴扭頭看他,聲音又變得幽幽的,「還記得某個你掛我電話,說要和我絕交的夜晚嗎?」

  「……」

  「我該走了。」

  姜秀文忙喊住他,「你要幹什麼去?」

  「炒作。」

  「啊?」

  狄秋鶴擺擺手,拿起背包走了。

  姜秀文皺眉,「一段時間不見,怎麼變得越發神神叨叨了……」不過賈老先生最開始要找的攝影師是誰?聖象剛剛離職的年輕攝影……等等,年輕人?剛剛離職?那個賀白?秋鶴的腦殘粉?

  他唰一下扭頭看向對面,手不自覺摳玻璃。

  所以秋鶴查那一大堆是為了給那位粉絲出氣?要不要對個粉絲這麼好?好友這是魔障了?

  狄秋鶴的電話又關機了,賀白放下補卡時順手買的便宜手機,收拾行李跟牛俊傑告了別,住回了寢室——他現在已經明白鬧鬼事件只是個烏龍了,所以又不怕了。

  又過了一天,李茹突然打來了電話。

  「小賀,這次李姐有個不情之請。」李茹的聲音帶著疲憊,有點啞,「先跟你說聲抱歉,你離職那天有位顧客找來聖象,指明要當初給b市電視台拍過紀念照的年輕攝影師拍片,那位客戶有點能量,上面希望借助這次合作推一推新人,就沒告訴你,讓其他人頂替你去了。」

  賀白一愣,找他拍片的?難道是狄秋鶴說的那個人?

  「對方是不是一位老先生,想要給孫女拍生日照?」他急忙問道。

  李茹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唉,總之是公司對不起你。」

  賀白皺眉,直接問道,「李姐現在找我,是不是公司和那位老先生的合作出了問題?您希望我做什麼?」

  「是出了點問題,拍這單活的是馬群,當時還有馬行通跟著指導,結果出來的成片效果卻……本來經過修片師的努力,那些成片已經夠得上聖象平時的水準了,但客戶自己就是幹攝影攝像這塊的,對修片十分敏感,所以……」李姐越說越覺得自己完全沒立場,聲音不知不覺弱了下來,「現在公司的意思是希望由你出面去給那位客戶道個歉,然後補拍一套照片,公司願意給你五倍價錢。」

  賀白沈了臉,「李姐,首先,我不缺那五倍價錢;其次,我會自己想辦法聯繫那位老先生,想辦法補拍這次照片,卻不會以聖象的名義,而是以我個人,因為給老先生拍片這個機會是我一個朋友為我創造的,我不希望辜負我朋友的好意,讓我朋友被老先生埋怨;最後,李姐,我明白聖象請您來跟我說這件事的想法,不外乎是覺得我肯定會礙於您的情面答應收拾這個爛攤子,但我現在跟您明確說明,我不願意,且之後我會在網絡上發表一個聲明,明確自己已經脫離聖象的現狀,並決不允許聖象利用我那好運得來的人氣再做任何其它有違我處事原則的事。聖象奪了我的機會,卻要我去幫忙善後,世上沒這麼欺負人的道理。」

  「小賀……」李茹被他強硬的態度弄得不知該如何回話。

  「李姐。」賀白打斷她的話,聲音緩了下來,「我不問您當初為何不私底下告訴我有顧客找我約拍的事,人在職場,身不由己,我理解,但情分是一方面,原則卻又是另一方面。李姐,聖象這樣無視客戶需要、只顧發展自身的公司是不會長久的,您確定要在那裡浪費您剩下的職業壽命?」

  李茹沈默,想起那份懸在頭頂的停職檔和這麼多年扶持聖象一點一點壯大所付出的心血,心一點一點冷了下來。

  「你的話我明白。」她微吸一口氣,又打起了精神,勉強笑道,「還是要跟你說句對不起,這件事我也有錯,我會向聖象如實轉達你的意願,小賀,謝謝你。」

  她說完直接掛了電話,賀白看著斷掉的通話介面,慢慢垮下肩膀,嘆了口氣。

  叮咚,一條新信息發了進來。

  李茹:老先生的聯繫方式是13xxx,此事之後我會向聖象遞交辭呈,去外面轉轉,對不起,謝謝,後會有期。

  賀白愣了愣,然後笑了,打字。

  賀白:後會有期,期待下次見面。

  「狄少,真的要提前離開嗎?」王助理有些猶豫,「大老闆已經開始查安助理了,也有了和您見面的意向,現在離開會不會不太好?」

  「沒什麼不好的。」狄秋鶴掃一眼熱門的幾個話題,關掉電腦,淡淡道,「我是狗嗎?他想見就見,不想見就把我看起來。訓練很緊,我這次出來幾天劇組那邊已經急了,該回去了。」

  王助理聞言不再多說,低頭老老實實收拾行李。

  「你……」狄秋鶴突然開口。

  王助理立刻看向他,恭謹待命,「狄少有什麼吩咐?」

  狄秋鶴看著他刻板的臉,腦中閃過小狗仔坐在池邊握著手機的樣子,垂下眼,搖了搖頭,「沒什麼,你繼續收拾吧,我出去一趟。」

  「可飛機晚上就要飛了……」

  「沒事,我會準時趕到機場的。」狄秋鶴打斷他的話,拿起了背包,「你先去機場,記得抽空安慰安慰如今正難過的安助理。」

  王助理身體一僵,低頭應了一聲。

  脆弱的女人是最好攻略的對象,美人計是個好計,如果能將計就計,再回報一個美男計,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太陽還沒下山,夏日的餘熱掃蕩著q大校園,讓人憑生燥意。

  道路盡頭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坐在樹下長椅上的狄秋鶴抬頭,看著專心擺弄相機的賀白走過自己身前,微笑起身,慢慢靠近,把一根只剩些微涼氣的碎冰冰從後伸到他面前,笑問道,「弟弟,你乖乖的,哥哥請你吃冰棒。」

  賀白嚇得停步,瞪眼看著面前粉紅色草莓味的碎冰冰,扯了扯嘴角,把它搶下來轉身貼到狄秋鶴臉上,用力搓了搓,磨牙,「狄三歲,你這性子遲早被揍!」

  「那你揍。」狄秋鶴任由他把自己臉上弄得濕漉漉的,挺了挺胸膛,「我身板硬,怎麼打都不疼,你來。」

  「又犯病耍貧。」賀白見他額頭都是汗,看一眼天色,皺眉收回手,從相機包裡掏出包濕紙巾丟他懷裡,招了招手,「走,跟我回寢室吹空調。你怎麼突然過來了,找我有事?還有你電話怎麼一直打不通,到底是我手機壞了還是你手機壞了,找你都找不到人。」

  狄秋鶴翹起嘴角笑,十分開心的模樣,「你在找我?想我了?電話關機是因為不想被不喜歡的人找到,下次不會了。」

  「想南門賣煎餅的大爺都不會想你。」賀白率先往前走,邊走邊道,「你在邊境省的訓練怎麼樣了?水果再別送了,我一個人吃不完,還有,你之前短信裡跟我提的約拍被聖象截走了,出了點問題,你給人家老先生打個電話,別讓人家誤會你,我會努力解決這件事的,這次是我沒注意……嗯?人呢?」

  他回頭,卻見狄秋鶴站在原地沒動,眉頭跳了跳,「怎麼站著不動?要我八抬大轎把你抬回寢室?」

  狄秋鶴低頭笑,朝他揮了揮手,「寢室就不去了,我晚上的飛機,馬上就走。賈老先生那裡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一起解決。小狗仔,網上資料說我已經二十三,那其實是虛歲,我九月份才正式滿二十三。」

  賀白:「所以?」

  「等我生日那天,我一定要讓你心甘情願的喊我哥哥。」狄秋鶴笑著宣佈,又擺了擺手,轉身大步走了。

  「你說什麼?哥——你回來!別跑!」賀白一愣,然後跳腳,氣得頭頂冒煙,「辣雞狄三歲,你一天不氣我就不痛快是不是!」

  結果最後還是沒追上腿比較長的狄秋鶴,賀白出了一身臭汗,回到宿舍樓時還被宿管攔住了。

  「有你的包裹,一個戴帽子的帥小夥送來的,不知道是什麼快遞,他沒穿制服,也沒開小車。」

  一個大箱子被塞到了懷裡,賀白低頭看一眼包裝嚴實的箱子,想了一下狄秋鶴今天的穿著,抽了抽嘴角,朝宿管道了謝,抱著東西回了寢室。

  「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沈。」

  開了空調後他找出剪刀,小心除掉箱子包裝,掀了開來。

  一大一小兩個盒子躺在裡面,他放下剪刀,先拿出小的那個打開,然後愣了。

  兩部手機,一部和他之前那個早已停產的舊手機是同款,另一部則是某果牌手機的最新款,很貴,是如今年輕人的裝逼利器。

  「這傢夥……」他拿起那部舊手機,熟練的摸到開機鍵,按了開機,表情無奈,眼神卻微暖,「明明已經說了沒關係了,卻居然這麼在意……」

  老手機開機有些慢,他把它放下,又打開了那個大盒子。

  一台新相機出現在眼前,和徐老師借給他的那台是同一個品牌同一個系列,只不過是新出的最新款。

  他掀盒蓋的手僵在那裡,突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狄三歲這到底是在幹什麼……

  叮咚,舊手機突然震動,短信提示音響起。

  他一愣,忙放下盒蓋拿起那台嶄新的老款手機按開。

  只見本該顯示感嘆號的運營商那裡出現了某個電信運營商的名字,旁邊是一個沒拆封的短信提示。

  他動了動手指點開。

  狄哥哥:這是我新辦的私人號碼,之前使用的那個將轉為工作號碼,由助理掌管,你以後找我直接撥這個號。另:抱歉弄丟了你父母的回憶短信,作為補償,我決定和你用同樣的手機,陪你複製出一份類似於你父母那樣的回憶。

  狄哥哥:不用太感動,這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應該做的。

  賀白心中收到貴重禮物的複雜心情一掃而空,目瞪口呆。

  複製回憶?還不用太感動?還自稱哥哥?

  狄哥哥:弟弟?是太過驚喜了嗎?

  賀白:弟你大爺!我爸媽沒生過你這麼個兒子!還有,我爸媽那是愛情的回憶,你和我的能一樣嗎!這是一個概念嗎!

  狄哥哥:哪裡不一樣?

  居然還頂嘴?

  賀白:哪裡一樣了?

  狄哥哥:都一樣啊。

  賀白氣得鼻子都要歪了,空調明明開著,鼻頭卻冒了汗,忍不住爆了粗,「一樣個屁!複製個屁!你個理解能力負一百的辣雞!認識你絕對是我這輩子最倒楣的事!」

 

第028章 偷拍

  生氣歸生氣,賀白最後還是磨著牙回了條感謝他禮物的短信,然後詢問他想要什麼樣的回禮。

  短信剛發過去,狄秋鶴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小狗仔。」狄秋鶴聲音帶笑,心情十分不錯的樣子,「我想吃你做的牛排。」

  賀白壓下怒噴他一臉的欲望,站到空調風口冷靜了一下,毫不留情拒絕,「換一個,這個太便宜了。」禮物是對方的心意,他也就不矯情的再退回去了,但等價的回禮卻是必須,朋友之間有來有往才是長久之計。

  「不換,就要這個。」狄秋鶴看向車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十分愜意慵懶的姿態,「我還想要你親手給我做個蛋糕,跟我說句生日快樂,陪我去河邊放煙火。」

  賀白愣了,「你想讓我幫你過生日?」

  「嗯。」狄秋鶴收回視線,把手裡的硬幣撥來撥去,眼中有一絲懷念,「我四歲那邊母親去世,她去世前曾答應要這樣陪我過一次生日,後來我後母進門……當時我爺爺還在世,且牢牢控制住了皇都,她不敢讓他老人家看出對我的壞心思,便裝作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把我寵上了天,每年我的生日都給我大辦,但我一點都不喜歡。」

  賀白抬手擼了一把被空調風吹乾汗水後顯得澀澀的頭髮,走回書桌邊坐下,聲音緩下來,「好,我給你過生日,陪你去放煙火。」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狄秋鶴的弟弟狄夏松似乎只比他小四歲半,也就是說,在狄秋鶴母親去世時,狄秋鶴的後母就已經懷了幾個月身孕了……

  父親出軌,母親去世,小三進門,幾個月後弟弟出生……難怪狄秋鶴每次提起家人都是一副淡漠嘲諷的樣子,連對親生父親狄邊也不例外,卻原來裡面還有這種隱情。

  「小狗仔你真會哄我開心。」狄秋鶴握緊硬幣,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但我還是被秦莉寵壞了,要不是爺爺一直小心幫我矯正,我現在可能已經是一個紈絝了。一年又一年,我慢慢長大,爺爺越來越老,在我十四歲那年,父親在後母的慫恿下用手段把爺爺逼出了皇都,爺爺氣急攻心,生病住了院。也是在那時,我才看清父親對我的防備,後母對我的表面和善背後歹毒。幾個月後,爺爺去世,父親徹底掌控皇都,又過了半年,我滿十五歲,自覺已經徹底掌控住狄家的後母開始對我出手。」

  大概是空調溫度開得太低,賀白突然覺得有些冷。

  「所以小狗仔,別再把我拉黑了。」狄秋鶴的聲音一點一點溫柔下來,帶著一絲難過和討好,「或者你拉黑時提前通知我一聲,順便告訴我一下你拉黑我的原因,如果可以的話,再預告一下把我從小黑屋裡放出來的時間就更好了。」

  賀白:「……」

  「你看我小時候過得那麼慘,你就可憐可憐我,給我一個做好哥哥的機會吧。」

  「我這麼信任你,你也信任我就好了。」

  「機場要到了,我先掛了,再見。」

  「嘟嘟嘟——」

  賀白放下手機,抬手按了按額頭,然後長長的、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嘆了口氣。

  說了這麼多,其實這傢夥就只有一個意思——我小時候成長環境不好,養成這總是惹你生氣的性格我也沒辦法,所以你就大度一點,別總跟我生氣了。生氣了也行,但不許拉黑,而是要耐心的告訴我你生氣的原因,我看情況改。你看我都對你這麼好了,你也要對我好才行,如果能真心實意的喊我一聲哥,那就再好不過了。

  也許感情表達上有出入,但中心思想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就沒見過這麼理直氣壯賣慘討好處的人!不要臉!

  但他還是可恥的心軟了,而對方能在他不回話的基礎下巴拉巴拉說那麼多,顯然也是料到了他會心軟。

  ——真是個善於利用人同情心的影帝!

  他心裡怒噴了一句,手卻不受控制的從兜裡掏出之前買的便宜手機,把裡面的電話卡抽出來,塞進了狄秋鶴送的老款手機裡——幸虧這老手機支持雙卡雙待,不然走哪都需要帶兩個手機,煩都煩死了。

  憤憤感嘆了一句,他又把便宜手機和果牌手機並排放在一起,憂傷嘆氣。

  現在的問題是,他要拿這剩下的兩個手機怎麼辦?

  李茹發給他的號碼是賈家老二賈章的,據說要拍生日照的女孩就是他的女兒。

  「我知道你。」

  與賀白想像中會遇到的刁難不同,對方態度還算和善,甚至還帶著絲歉疚,「具體情況我已經從秋鶴那瞭解了,害你被聖象辭退,抱歉。」

  賀白一愣,一頭霧水的小心回道,「辭退?我……那個……總之,抱歉。」不知道狄秋鶴具體跟對方胡謅了些什麼,他磕巴一陣後只能含糊一下,先道歉了。

  「不怪你,是聖象兩邊欺騙,欺人太甚。」賈章提到聖象時聲音裡依然帶著火氣,勉強壓下後問道,「不知賀先生此次找來是有什麼事?放心,賈家不會遷怒的,您在此事中完全無辜,無需擔憂。」

  「不是,您誤會了,我並沒有擔心會被遷怒。」賀白連忙解釋,然後簡單說明瞭一下來意,歉疚道,「總之,若是可以的話,我希望能以自己的名義,好好彌補一下您女兒,幫她重拍一套生日照。」

  賈章沈默了,顯然是沒反應過來他的話。

  賀白忐忑等待,因為害怕自己亂說話拆了狄秋鶴的說辭,害得狄秋鶴更加被賈家埋怨,所以他之前準備好的溝通草稿全部打了水漂,

  足足過了半分鐘那邊才又有了回應。

  「感謝賀先生的盡責,補拍的事我需要先詢問一下我父親和女兒的意見,才能給您答復,抱歉。」

  「應該的,本該如此。」賀白松了口氣,等對方掛了電話才放下手機。

  沒直接拒絕,比他想像中的情況要好得多。他笑了笑,翻出狄秋鶴的電話撥了過去——當務之急,和狄秋鶴對口供!

  ……結果狄秋鶴的兩個號全是關機。

  該死的封閉訓練!

  他憤憤磨牙。

  一個小時後,賈家的回復電話打了過來,說話的人居然是賈老先生。

  「賀白?」

  賀白被這蒼老的聲音弄得愣了愣,卡了一下才回道,「是、是我,老先生您好。」

  「嗯。」還是那道蒼老的聲音,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聽說你是秋鶴的學弟?哪個專業的?平時成績怎麼樣?攝影老師是誰?」

  這談話內容怎麼有點怪怪的。

  「是的,狄先生是我學長,我讀的新聞專業,成績的話……從沒掛過科,攝影老師是徐胤榮先生。」他盡量簡短的回答,有些摸不准對方的意思。

  老先生淡淡應了一聲,停了一會,又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從聖象離職的?」

  賀白說了日期,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

  「我知道了。」老先生說完這句又停了一會,似是轉頭和身邊的人說了些什麼,然後回道,「生日宴明晚八點開始,六點左右就會有賓客上門,七點大螢幕會開始循環播放生日照,你若是有信心能在明晚七點之前拍出整套照片,就來吧。」

  他說完就掛了電話,一分鐘後,一個地址發了過來。

  賀白傻乎乎的盯著地址看了兩分鐘,然後像是被針紮了屁股一樣從椅子上蹦起,匆忙打開電腦搜了一下這個地址,然後在發現這裡是市郊的一個度假山莊、且山莊主打生態園林之後,心裡一動,匆忙收拾東西打車去了伊卡。

  「你要借精靈系列拍照片?」林霞微微皺眉,像是沒想到這麼過分的要求居然是從賀白嘴裡冒出來。

  賀白被她這麼一看,越發覺得自己太過衝動,抓了抓臉後弱弱解釋道,「我就是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精靈系列因為不是主打,所以沒有入選宣傳照……對不起,我太瞎來了。」當時他只覺得這是一個宣傳精靈系列和完美賀老先生孫女生日照的雙贏方法,但面對林霞,他才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實在有點腦殘。

  一個品牌的宣傳都是有計劃的,他這樣突然提要求,實在太不專業。

  「對不起。」他低頭誠心道歉。

  林霞看著他可憐巴巴認錯的樣子,心裡因他提起過分要求而升起的不快慢慢消失,反而有些心軟好笑,於是放輕聲音安撫道,「你正年輕,腦子裡時不時冒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很正常,多想才不會靈感枯竭,這是好事。來,跟我說說,你為什麼想借精靈系列。」

  她態度越好,賀白越覺得自己煞筆,低著頭把自己之前的想法全部說了出來。

  「等等,你說你要把精靈系列拿給誰穿?」林霞在聽到某個人名時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賀白停住話頭回答,「賈生老先生的孫女,賈蓓蕾小姐。」

  林霞激動起來,「你說的這個賈生,是那個拿了好多個國際導演獎的賈老先生嗎?」

  賀白被她幾乎冒綠光的眼神看得不自覺往後挪了挪,點頭,「就是那個賈老先生,我本來是想借精靈系列給老先生的孫女拍生日照的……」

  「這個生日照,會被多少人看到?」林霞果斷抓住了重點,態度變得急迫認真起來。

  賀白見她如此態度,隱隱覺得這事好像有戲,便越發詳細的解釋道,「這次是賈蓓蕾小姐的成年生日宴,辦得很大,和賈老先生有過合作的人應該都會去。生日照會在生日宴上循環播放,所有來賓都能看得到。」

  和賈生合作過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也就是說,大半個娛樂圈的人都會看到那些照片,看到精靈系列!而娛樂圈的人參加這麼重要的活動,肯定會發微博,內容裡也肯定會帶壽星的照片……

  這確實是一個絕佳的宣傳機會!這是一塊給公主系列和小人魚打開市場最完美的敲門磚!

  「借!」林霞激動拍桌,拿起了桌上的電話,「我這就讓服裝部把精靈系列調出來給你,上次拍宣傳照的團隊你也帶上,這次賈老先生孫女的生日照,請你務必拍好!拍出你最好的水準!」

  賀白一愣,然後大喜。沒想到林姐居然真的答應了,太好運了!

  於是等賈蓓蕾跟著自家老爹來接那位傳說中的小賀攝影師時,看到的就是一整個專業的團隊。

  賈章也被這陣仗弄得有些愣,但他很快就開心起來。對方如此重視自家女兒的生日照,他這個做父親的,心裡自然是開心又自豪的。

  「小女的生日照就拜託賀先生了。」他握著賀白的手,滿臉笑意,越看這年輕人越覺得順眼。

  賀白回握住他的手寒暄了兩句,然後側身,介紹了一下自己身後的團隊,「賈先生,這位是伊卡服飾小人魚品牌的負責人,林霞林經理,也是我現在的老闆。她聽說我要來給賈蓓蕾小姐拍生日照,立刻安排了整個團隊給我,若沒有她的支援,我也不敢單獨前來獻這次醜。」

  這句話可算是把林霞和伊卡狠狠捧了一通,林霞心裡十分受用,於是在和賈生寒暄時也把賀白的出色和「勇闖公司為賈蓓蕾小姐爭取未上市服裝拍生日照」的舉動狠狠吹了一波。

  賈章聞言心裡一動,大概明白了她帶著整個團隊跟來的原因,但他並不在意。伊卡他知道,旗下幾個服裝品牌都十分不錯,賀白對自家女兒生日照如此積極準備奮力爭取,只是幾件衣服而已,小問題。

  「林經理和賀先生有心了,賈某萬分感謝。」他感慨的說了一句,然後朝身後乖巧微笑的少女招了招手,「蓓蕾來,和林經理他們打個招呼。」

  賈蓓蕾笑著上前,先禮貌的和林經理打了個招呼,然後看向賀白,笑容燦爛了許多,甜甜喊了一聲:「賀哥哥!」

  全場一靜,賈章尷尬的咳了一聲,把自家女兒往身邊攬了攬,對賀白解釋道,「小女性子比較活潑,在面對長相氣質比較出色的年輕人時會格外熱情一些,賀先生別見怪。」

  這真是對顏控最清醒脫俗的解釋了,林霞心裡腹誹。

  賀白悶頭被喊了聲「哥哥」,心裡的感覺有些奇妙,但面上卻是禮貌的含糊了過去,怕自己應下這稱呼會讓賈章不開心,並表示賈章直接喊他小賀就好。

  賈章從善如流的改了稱呼,招呼一行人進了度假山莊。

  山莊沿路都紮著氣球彩帶,路上並無客人來往,顯然是被包場了。

  「包度假山莊待客,這次生日宴果然辦得很大,小賀,你給公司爭取了一塊大餡餅,回頭給你發獎金。」林霞壓低聲音說著。

  賀白沒想到穩重成熟如林霞也會做出這種說悄悄話的舉動,習慣了一下後才回道,「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大……咱們這次得好好幹。」所以狄秋鶴那傢夥當初到底是給自己爭取了一個怎樣的機會……

  林霞認真點頭,「必須好好幹,大家加油。」

  幾句話的功夫,車子已經停在了度假山莊的主建築前。賈章等眾人下車後把人迎進去,簡單寒暄幾句便告辭離開,留下兩個女助理陪著賈蓓蕾,不給他們本來就很少的拍攝時間增加負擔。

  賀白在來的路上已經選好了拍攝地點,等賈章離開後他立刻安排團隊行動了起來,然後在眾人前往拍攝地做前期準備時,拿著精靈系列的服裝冊找到賈蓓蕾,溝通一會的拍攝事宜。

  「賈小姐您一會不需要刻意擺造型,我選的地方樹很多,這時節正好是果子成熟的時候,您就拿著籃子在裡面隨意轉轉,摘摘果子和花,打光師會全力配合你,我也是,所以不必緊張。」

  賈蓓蕾是個個子高挑長相秀麗的姑娘,十分符合精靈系列仙氣飄飄的氣質。她認真聽著賀白的話,眼睛亮亮的把整套服裝冊翻完,興奮問道,「這套衣服真的要讓我第一個穿嗎?」

  果然是個小姑娘,看到漂亮衣服就挪不開眼。

  「是的,您是第一個。」賀白笑看著她,左臉上的酒窩點綴在臉上,讓他顯得有些稚氣,不知不覺間便讓人放下了防備,心生親切,「賈小姐身材高挑,這套衣服很配您。」

  賈蓓蕾笑得越發燦爛了,「稱呼賈小姐什麼的太客氣,你可以叫我蓓蕾或者蕾蕾。你給小芙姐拍的那套照片很漂亮,我很喜歡,你會把我也拍得像小芙姐那麼好看嗎?」

  賀白有些意外,「賈、蓓蕾和楊小姐認識?」

  聽他稱呼楊芙為楊小姐,賈蓓蕾搓了搓下巴,低頭嘿嘿笑了兩聲,回道,「當然認識,她可是我未來的嫂子,小芙姐已經和我哥訂婚啦。」

  居然還有這一層關係?

  賀白點頭表示明白,「恭喜令兄和楊小姐。」

  賈蓓蕾突然埋頭低低笑了起來。

  賀白:「……」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很好笑的話嗎?

  「你果然像小芙姐說的那樣,客氣禮貌到古板。」賈蓓蕾抬頭,笑得臉頰通紅,「你臉長得嫩,卻偏要學我爸那輩的人說話,好好玩。哦不是,我沒有惡意的,我就是覺得你很親切,是個性格很好的攝影師,比上次聖象那兩個給我拍照時裝模作樣的人好多了。」

  賀白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於是只能微笑。現在的年輕人總是如此活潑多變,他有點適應不良,這樣一想狄秋鶴可真是個性格穩定的好孩子,對人永遠都只有欠揍這一種行事方法。

  拍攝在看起來十分熱鬧和諧的氣氛中開始了,賀白確實像他之前所說的那樣,沒有要求賈蓓蕾擺造型,而是讓她怎麼開心怎麼來,怕她拘謹,還放了只小兔子到她籃子裡。

  穿著精靈系列主打,改換了妝容和造型的賈蓓蕾比之前美了八個度。她提著裙擺,驚喜的看著賀白輕輕放入她籃子裡的兔子,聲音微微提高,「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兔子?謝謝你!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賀白默了一下,按住想要說話的化妝組成員,笑道,「你開心就好,去玩吧,趁著現在光線好。」

  賈蓓蕾喜滋滋點頭,提著兔子朝植物園深處去了,打光組的人連忙跟上,走位間盡量給賀白空出了足夠的拍攝距離。

  林霞上前一步,在賀白調相機時壓低聲音說道,「這兔子帶得好,還是小賀心細。」

  只是在去伊卡的路上因為同情賣兔老太而伸出了援手的賀白:「……」這可真是個美麗的誤會,他原本是準備把這只兔子送去學校的動物救助社團的。

  陽光從枝葉縫隙撒入林間,身穿綠色薄紗長裙的少女在林間快樂遊走,時而摘摘果子,時而輕捧花朵,時而與兔子嬉戲,美得像是一幅畫。快門聲偶爾響起,伴著林間鳥鳴和蝶舞,和諧非常。

  日頭漸漸西斜,最後一套服裝拍攝完畢,除了有鼓風機特殊照顧的賈蓓蕾,伊卡團隊的成員全都是一副滿身大汗的狼狽模樣。

  「大家辛苦了。」賈蓓蕾抱著兔子,有些歉疚的看著眾人,「抱歉,我太貪玩,讓你們受累了。」

  「沒有沒有。」眾人紛紛表示沒關係,笑著安撫她的情緒。

  度假山莊的管理人員適時出現,把眾人帶去洗澡休息,賀白則依然跟著賈蓓蕾,跟她細細講解照片拍攝完成後的修片著重點,詢問著她的意見。

  「小賀你真負責,我都快愛上你了。」終於改了「賀哥哥」那個雷人稱呼的賈蓓蕾坐在椅子上,任由助理卸妝拆頭髮,一臉感慨崇拜的看著賀白,「你好溫柔啊,等我上大學了,我也要找個像你這麼溫柔的男朋友。」

  「……一定會的。」賀白退後一步和她保持距離,表示並不想被賈章的兩位助理誤會自己是拐帶少女的猥瑣男。

  「你也快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賈蓓蕾貼心的說。

  賀白識趣提出告辭,然後詢問了一下她今晚是否還有活動。

  「有啊,今晚我要和我的好朋友開party,雖然我很想邀請你,但可惜,這次是閨蜜聚會,男士止步。」賈蓓蕾捧臉,憂傷嘆氣,「大家肯定會很喜歡你的,所以你不去也好,免得大家跟我搶。」

  「……其實,我有點想去。」

  賈蓓蕾震驚的看著他,「你、你說什麼?你要去和我搶閨蜜?!」

  為什麼會得出這麼個結論……

  「不是。」賀白壓下哭笑不得的感覺,解釋道,「成年生日是人這一輩子中很重要的一個日子,我希望能盡可能多的拍一些你在這個日子和家人朋友們相處的日常。我可以假扮成服務員,你們盡情玩,不用在意我。」

  賈蓓蕾眼睛亮了,「好主意,我之前怎麼沒想到!小賀你真是太棒啦!」

  「我還以為我這個要求提得很唐突。」

  「不唐突不唐突,我喜歡這個建議!」

  於是事情敲定,吃過晚飯後伊卡的團隊先一步離開,賀白留下,繼續拍攝工作。

  結束完一天的訓練,狄秋鶴偷偷摸出手機開機,想了想,選擇給小狗仔發微信。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小白晚上好,你在幹什麼^-^

  賀白的回復十多分鐘之後才發了過來。

  白又白:晚上好,我在偷拍一群美麗的少女。

  噗通,狄秋鶴手裡剛開的礦泉水直接砸到了地上,臉上滿是震驚過度的茫然,繼而就是憤怒和某些不知名的酸意恐慌。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你說你在幹什麼?偷拍少女?!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不可以!!!住手!!!!

 

第029章 汪汪

  賀白沒有再回復,顯然正在專心「偷拍」少女。

  「混蛋小狗仔!」狄秋鶴瞪著微信聊天頁面,手指神經質的點啊點,腦中不斷浮現出小狗仔蹲在草叢或者花壇後,像當初偷拍自己一樣偷拍漂亮妹子的畫面。

  「不是說過要老實一點,為什麼不聽話!」他煩躁的在原地轉圈,把地上的礦泉水瓶踢得遠遠的,眉眼間的溫柔早已消失,被焦躁不安取代。

  轉了兩圈後,他忍不住又發了條微信過去。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現在立刻關掉相機,刪掉照片,回去睡覺!不許再偷拍了!

  至於為什麼不允許?當、當然是因為偷拍女孩是不對的!非常不對!小狗仔為什麼會這麼沒有分寸!

  他此時是在更衣室,因為訓練剛結束沒多久,所以身上的背心還帶著汗漬,剛剛剪短的頭髮被汗水打濕,有種陽剛性感的味道,再配上他此時憤怒冷沈的表情,野性十足。

  王博毅找來時看到的就是他這副與平時完全不同的模樣,他腳步微頓,先彎腰撿起地上的礦泉水瓶,頓了頓之後才上前低聲道,「狄少,武術指導讓我來問您怎麼還沒出去,是不是更衣室後面的洗澡間又停水了。」

  狄秋鶴側頭看他,目光深深,不說話。

  王博毅垂眼避開他的視線,看著他背心下的胸肌腹肌線條,身體微微緊繃,繼續說道,「還有,明天就是賈家小姐的生日宴了,網上的前期爆料已經搭線完畢,工作室那邊問您什麼時候開始鋪開。」說著說著,他慢慢低下了頭,擺出了臣服的姿勢。

  在最開始被狄秋鶴威脅時,他只是覺得不平,覺得自己純粹是倒楣才會被對方抓到把柄,但在見過狄秋鶴偷偷培養的瘋狗團隊之後,他徹底服氣了,並開始懼怕這個人。

  網絡上有很多與娛樂圈相關的營銷號和狗仔團隊,明星們恨著他們,卻又依賴著他們,因為明星們在炒作黑人刷人氣時總免不了要用到他們。

  這是一個新興沒幾年的團體,是網絡快速發展的產物,他並不太瞭解他們,但在以往給大老闆工作時,他曾和他們打過幾次交道。

  那是一群唯利是圖的傢夥,赤裸裸的做著小人,並以此為傲。他鄙夷他們,內心嘲諷過他們,但他從沒想過,他們中最瘋的那一批居然是狄秋鶴的人。

  不,用「XX的人」形容都有些太過平和了,應該說,那是一群狄秋鶴養的狗,指哪咬哪,卻對主人忠心無比。那些人裡有看似中立的權威點評人、有臭名昭著的攪屎棍、有「逗比心大傻白甜」的網紅……南轅北轍的屬性,任誰都不會想到這些人其實是從一個團隊出來的。

  他終於知道,自己並不是倒楣才被抓到了把柄,而是在被分派到狄秋鶴身邊時,就已經被狄秋鶴盯上調查了。

  狄秋鶴今年才二十三歲,那些團隊人員卻有好多個都是火了七八年的,也就是說,狄秋鶴是在還沒成年的十四五歲時開始掌控培養那些人的。

  太過可怕,無法想像。

  「你在想什麼?」

  溫溫涼涼的聲音,平淡的語氣,似乎只是隨口一問,王博毅卻忍不住一抖,回了神,匆忙後退一步,深吸口氣後說道,「回狄少,我在想那個團隊是您什麼時候組建的。」他現在已經大致摸清了狄秋鶴的用人法則——你可以犯錯,但不容許欺騙。

  「不,那不是我組建的。」狄秋鶴收回看著他的視線,把手機揣進口袋,打開了更衣櫃,「那是爺爺留給我的禮物。」

  王博毅唰一下抬頭看他,心中巨震。

  居然是老董事長留下的!當年老董事長偏疼孫子、對唯一的兒子不太滿意的傳聞,曾在公司裡瘋傳,為此董事長曾下狠手清了一大批元老出去。

  他曾聽一位被迫退休的老員工說過,老董事長手裡有一批很重要的資源並沒有給董事長,而是交給了長孫狄秋鶴。從偶爾和董事長的交談中,他發現,董事長似乎也在懷疑這些。但在皇都大換血,皇都內幾乎沒人知道狄家長孫狄秋鶴這個人之後,狄邊慢慢把這些懷疑放下了,因為皇都的所有東西都已經被他掌控,而傳聞中得到了老董事長秘密資源的狄秋鶴卻一年比一年性格軟和,雖能力有,但卻太好欺負了。

  可這一切都是假像!狄秋鶴一點都不好欺負!他是一頭偽裝成家犬的狼!

  也許不止是這個團隊,老董事長白手起家成立皇都,手裡一定握著一些不能放於人前的東西,現在的皇都經營得太過「磊落」,一點都沒有老董事長曾經手握皇都時的順利和銳氣。

  「去跟武術指導們說一聲,我腸胃有些不舒服,今天就不陪他們去宵夜了,改天吧。」狄秋鶴拿出換洗衣物,朝王博毅擺了擺手,轉身朝洗澡間走去,「王助理,想可以,嘴閉緊,我用人可以不計較以前,但以後卻必須聽我的。」

  王博毅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發呆太久,忙恭謹的應了一聲,「是,狄少。」也許之前他還有些陽奉陰違的心思,但現在……不敢。

  鏡子裡的男人十分年輕,眉眼間帶著一些負面情緒,狄秋鶴抬手抹掉鏡面上的水汽,嘴角一點一點翹起,眼神慢慢變得溫暖,帶上了笑意。

  「我不生氣。」

  他點了點鏡子,努力不去看放在洗手臺上毫無動靜的手機,嘴角翹得越發高,「一點都不,只不過是弟弟有些不乖而已,慢慢教就好了。」

  啪。

  他把脖子上掛著的毛巾抽下來甩到鋼制毛巾架上,溫柔秒破,竪眉拿起手機翻出賀白的電話,用力撥了過去,磨牙,「我讓你偷拍少女!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偷拍的毛病必須給我改了!」

  「喂。」賀白疑惑的聲音傳了過來,帶著生日歌和女孩子笑鬧的背景音,「怎麼現在打電話過來,訓練結束了?哦對了,我今天來生日宴舉辦地給賈家小姐拍生日照了,賈二先生有提到你。你之前都跟他忽悠了些什麼?他居然以為我是被聖象辭退的。」

  狄秋鶴臉上的怒氣和湧到嘴邊的怒吼全部噎住,腦筋飛快轉動,偶然扭頭看到鏡中表情扭曲的自己,身體一僵,像是怕被說話的人看到一樣,忙舉手遮住了手機攝像頭。

  「喂?怎麼不說話?是不小心點到了嗎?怎麼還有水聲……」

  鏡中人愚蠢的捂著手機攝像頭,形象糟糕得可怕。

  狄秋鶴默默放下手,轉身背對鏡子,靠在洗手臺上,咳了咳後說道,「我剛剛洗完澡,所以有水聲。你說你今天去給賈小姐拍生日照了?」

  「嗯,現在還在拍,賈小姐和朋友在辦party,正唱生日歌呢。」賀白被生日氣氛感染,心情很不錯,難得話多了幾句,「你生日的時候,我也給你拍一套照片怎麼樣?也像今天這樣壽星和朋友一起玩,我在一邊拍。」他覺得過生日還是人多比較熱鬧,只自己一個人給狄秋鶴過生日,還是太單調了。

  所以原來是這麼個「偷拍」法……狄秋鶴緊繃的身體放鬆,臉上不自覺帶了笑,心裡卻憤憤的戳了戳小狗仔的小酒窩,想教訓他不會說話就別亂說。

  「好,給你拍,你想怎麼拍就怎麼拍。」狄秋鶴又轉過身,看了看鏡中短髮清爽的自己,頓了頓,又拉開背心看了看腹肌,然後莫名害羞的扯下背心,轉過去繼續問道,「今天的拍攝還順利嗎?」

  「很順利。」賀白的聲音突然變得近了些,然後隱約的快門聲傳來,「不過今天可能要熬夜修片了,照片明晚七點前必須弄好,有點趕。對了,你還沒跟我說你是怎麼跟賈家人忽悠的,還有,你忽悠之前能不能先跟我溝通下,今天我差點把你的台給拆了。」

  「拆了也沒關係,我能圓回來。」狄秋鶴幾乎可以想像到小狗仔此時用肩膀夾著手機,手舉起相機拍照的樣子。聽著對方變得明顯的呼吸聲,他突然覺得耳朵有些癢,卻又不願意把手機換一邊,笑道,「好,以後一定提前和你溝通。我也沒說什麼,就是提了提聖象的無恥和你這個被欺壓的兼職生有多麼可憐……」

  「你等一下!」賀白的聲音突然加大,然後一陣悉索聲傳來,「我給手機插上耳機,你等會再說。」

  狄秋鶴起身拿起自己的衣服,打開洗手間的門往外走,聲音裡帶上一絲不自知的寵溺縱容,「我不急,你慢慢來。」

  賀白插好耳機,適應了一下後說道,「好了,你說吧。」

  「嗯,其實賈家……」

  少女們不知說了些什麼,突然倒成一團笑了起來,賀白微笑,一邊低低應著狄秋鶴的話,一邊舉起相機,對著被少女圍繞的壽星按下了快門。

  party開到晚上十一點才結束,賀白遙遙和送客的賈蓓蕾揮了揮手,帶著大堆照片回了賈家給他安排的房間。

  洗好澡換上睡衣,他衝好咖啡,打開賈家提供的電腦,開始了修片工作。

  鼠標和鍵盤敲擊聲被夜色不斷放大,通過電流,遙遙傳到了電話另一邊狄秋鶴的耳邊。

  狄秋鶴看著手機螢幕上已經維持了好幾小時的通話時間,想像中小狗仔認真工作的樣子,心裡突然變得無比平靜,明明早已到了平時睡覺的時間,他卻毫無睡意。

  修片加油。

  他無聲說著,摸出另一部和送給賀白的那台顏色一樣的果牌手機,打開微博,翻著上面開始慢慢發酵的爆料,翹了翹嘴角,手指舞動。

  太陽已經高掛,晨光從窗簾縫隙漏了進來。

  賀白揉了揉眼睛,關掉台燈,趴到了桌上。

  「修完了?」

  劈哩啪啦——

  賀白嚇得立刻坐直了身體,胳膊揮舞間不小心掃掉了桌上的一些零碎東西。

  「嚇到了?早安,小狗仔。」

  模模糊糊的聲音,很小,但確實是狄秋鶴的聲音。

  他驚悚的環顧一下四周,抬手捶腦門,「這是熬夜出現幻覺了?」

  「不是幻覺,我們昨天通電話了,忘了嗎?」

  雖然微小模糊,但卻足夠讓人聽清楚的音量。

  賀白瞪大眼,忙從桌角相機包側摸出手機按開,就見上面果然顯示著正在和狄秋鶴通話,而時長……他昨晚好像確實沒有掛過電話,因為他說著說著就專心拍片去了,後來收工時也是直接拔下的耳機……

  他以為狄秋鶴肯定早就掛斷了,然而……

  「你為什麼不掛電話?!」腦中剛剛升起的一點睡意全被嚇沒了,他此時十分想順著電流爬過去,把狄秋鶴的腦袋撬開來看看,「十幾個小時,你知不知道你浪費了多少話費?」

  「但你也沒掛。」

  「……我那是忘了。」

  「我也忘了。」狄秋鶴不要臉的說假話,然後立刻轉移話題,「你忙了一晚上,現在肯定很困,但別睡,先吃點東西,我給你叫了早餐。」

  休息質量影響思維,賀白覺得自己現在反應有些遲鈍。

  「你給我叫了早餐?怎麼叫的?」

  「打電話叫的。」

  「打電話怎麼叫?」

  「找出度假山莊的電話,打過去,定早餐。」

  「哦……你怎麼知道我的房間號?」

  「我只用說出客人的姓名,山莊管理自然會找到你。」

  「哦……」

  「很困?」

  「有點。」

  「叫哥哥。」

  「辣雞。」

  「……你不是很困?」

  賀白搓把臉,冷笑,「困不代表智商降低,還有,片沒修完,我還得繼續奮鬥,不能睡。謝謝你的早餐,我會好好吃掉的。」

  狄秋鶴皺眉,「還沒修完?你到底拍了多少照片?」

  「不多,也就幾十張吧……狄三歲,在早餐這件事上,你還是很可愛的,謝謝。」

  狄秋鶴心裡十分受用,嘴上卻故意挑釁道,「敢用可愛形容我,小狗仔你皮癢?」

  賀白突然大笑幾聲,快速問道,「小狗怎麼叫?」

  狄秋鶴從沒聽過他這麼豪放的笑聲,愣了愣,心癢耳朵也癢,傻傻回道,「汪汪——」

  「狗狗乖,回頭主人賞骨頭你吃。」賀白快速打斷他,佔了便宜後立刻掛斷電話,然後精神抖擻的去洗手間洗了把臉,靜待早餐上門。

  ……叫。

  狄秋鶴拿下手機,瞪通話介面。

  笑聲彷彿還回蕩在耳邊,他覺得耳朵有點熱。

  「笑什麼笑!」他磨牙,搓搓耳朵又按按胸口,想笑卻偏要做出憤怒的樣子,「幾天不收拾就翹尾巴,回去一定要狠狠收拾你!」

****

  晚上六點,度假山莊提前裝扮的彩燈全部點亮,從大門到主樓的路上,鮮花遍佈,樹上全部紮著彩帶,漂亮非常。主樓前方,一塊紅毯從門內鋪展出來,被鮮花簇擁著。

  「賈家好大的手筆,那些花都是空運過來的吧。」百秀娛樂公司的小新人烏萌驚嘆的看著車窗外,滿臉都是羨慕,「歐陽姐,謝謝你帶我過來,這太長見識了。」

  歐陽琳琳正在補妝,聞言忙把她拉回來坐好,看一眼前座的經紀人,說道,「哪裡需要謝我,咱們能來都是靠的公司的面子,好了,別東張西望的,妝補補,一會有媒體拍照。」

  烏萌朝她討好的吐吐舌頭,乖乖開始補妝。

  前座的經紀人內心贊許的點了點頭,等她們全都補好妝之後才說道,「歐陽,小萌,這次公司帶你們過來,不求你們認識什麼大人物發展出什麼人脈,只求你們不丟臉,穩穩當當的刷個臉。記住,賈家這一輩就得了這麼一個女孩,全家都寵著,你們和她年紀差不多,切忌不可太過冒頭,搶了壽星風頭,明白?」

  兩人連忙點頭。

  經紀人又多囑咐了歐陽琳琳幾句,讓她多看著點烏萌,然後整了整衣服,下車,取出公司交給她的邀請函,帶著人朝紅毯盡頭走去。

  三人進了大廳交了邀請函,拍照簽字後被服務員引著去了二樓宴會廳。

  「哇,田前輩!我看到田前輩了!」

  烏萌一進來就控制不住的低聲驚呼,滿眼興奮。

  歐陽琳琳忙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矜持,心裡有些無奈。這小師妹哪裡都好,演技不錯長相甜美性子也好,就是有些太咋呼了,且還是個追星族,十分容易雞血沸騰。

  烏萌見經紀人轉頭警告的看了自己一眼,忙老老實實閉嘴,只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尋找著自己的偶像。這轉著轉著,她就看到了一個奇怪的人。

  這滿廳的賓客,哪個不是精心打扮光鮮亮麗,就連服務員都穿著小禮服,畫著得宜的妝,可那個和穿著酒店制服的人說話的年輕人卻是一身短袖襯衣休閒長褲的打扮,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這人是怎麼進來的?也是客人嗎?

  她心裡覺得奇怪,便忍不住一直往那邊看。

  賀白和負責人溝通完照片播放事宜,實地看了看大螢幕的位置後,便準備去找賈家人提出告辭了。

  「小賀先生,那邊有位女士一直在看您,是您認識的嗎?」負責人說著,隱晦指了指大廳中的某個方向。

  賀白一愣,順著指引扭頭看去,視線剛好與一位身穿嫩黃色禮服裙的女孩對上了。

  「不認識,她大概是在好奇這大廳裡怎麼有我這樣穿著隨便的人吧。」賀白笑著回答,朝那少女點了點頭,然後收回視線,跟著負責人朝大廳側邊的小出口走去。

  負責人聞言不好意思的笑,「是我們疏忽,忘了給您準備禮服,賈二先生已經讓人去準備了,您稍等。」

  本只是隨口一提,卻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賀白一噎,找賈家人提出告辭的計劃胎死腹中——居然沒忘記給自己準備禮服,賈家人這是非要留下自己參加這場生日宴了。

  可是他好困……

  半個小時後,換上禮服還被硬按著做了造型的賀白被服務員帶進了大廳,還被安排在了賈家人身邊。

  幾乎是在賀白站到賈章身邊的瞬間,大廳賓客的視線便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落在了他的身上。

  賀白:「……」突然覺得自己就是一隻即將被眾人視線烤熟的青蛙。

  「小賀,我看到成片了,好好看,謝謝你!」賈蓓蕾松開挽著自家哥哥手臂的胳膊,繞過老爹,跑到賀白身邊親暱的挽住他的手臂,搖了搖,「我太高興了,明年的生日照我也要找你拍。」

  「……」五分熟變七分熟了。

  「賈小姐喜歡就好。」賀白不著痕跡的掙開她的手,和她保持在一個禮貌的距離,然後笑著和賈家其他人打了個招呼。

  賈蓓蕾哀怨的看著他,「小賀,不是說好不再叫我賈小姐的嗎,你站那麼遠幹什麼,是嫌我今天身上的香水味太濃了嗎?」

  賈章尷尬低咳,扭頭裝作沒聽到自家女兒的話。

  賀白面上微笑,心中掩面。賈小姐求你別再說了,離得近的那些客人看他的眼神已經開始變得奇怪了,似乎是偷偷腦補了一些了不得的東西。

  賈澤航看出了他的窘迫,微有些無奈的看一眼自家妹妹,走過去朝賀白伸出手,溫和道,「賀先生你好,舍妹調皮,還請不要介意。」

  賀白忙回握住他的手,表示不介意,並把賈蓓蕾的「率真可愛」狠狠誇了一通。

  於是賈蓓蕾又笑了,蠢蠢欲動的想要再次挽過來。

  「蕾蕾。」賈澤航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胳膊,使眼色,「爺爺和爸媽都看著呢,別讓小賀先生為難。」說著隱晦示意了一下滿廳賓客。

  賈蓓蕾手一頓,小小皺了皺眉,終於老實下來,挽著自家哥哥的手臂,做乖巧微笑狀。

  賀白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些許。

  「抱歉。」賈澤航再次道歉,引著賀白朝被家人圍著的賈老先生走去,「爺爺和各位長輩對您拍的照片十分滿意,說要當面謝謝您。」

  「大家太客氣了,是我失禮,應該早點過來和各位打招呼的。」賀白禮貌回應,做足客氣姿態,不過分親暱免得對方誤解,「而且拍照是我主動要求的,是我該謝謝賈家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才是。」

  「賀先生才是客氣了。」

  賈蓓蕾在一邊聽著兩人客氣來客氣去,在心裡狂翻白眼。兩個客氣古板的人湊在一起,這對話內容可真是無聊透頂。

  「爺爺,賀先生來了。」賈澤航帶著賀白停下,朝賈老先生說道。

  頭髮花白的老頭扭頭看來,眼神還算溫和。

  賀白忙整理一下衣服,微微彎腰,尊敬的打了個招呼。

  「嗯,你也好,來這邊坐。」賈老先生朝他招手,然後看向自家孫女,聲音溫柔許多,「你姑姑說小芙已經到門口了,你和澤航去迎一迎。」說完又看向身邊的子女,擺手,「好了,都招呼客人去,留我和小賀說說話。」

  賈家人識趣離開,走前還不忘和賀白熱情的打個招呼。

  賀白一一回應,只覺受寵若驚。這賈家人對他的態度會不會太好了一點,就好像他不是一個來拍照的攝影師,而是相熟朋友家來做客的晚輩一樣。

  「小賀來,坐。」

  賈老先生身體不好,此時是坐在主台前的主人桌上,喝茶休息。

  賀白應了一聲,坐到了老人身邊……於是七分熟變成了全熟。

  賈老先生先讓服務員給他上了茶,然後問道,「你多大了?」

  這開場白怎麼有點奇怪?

  「二十一。」賀白回答。

  「嗯。」老人點頭,又說道,「這次拍攝辛苦了,你昨天跟我說徐胤榮是你的攝影老師,他教你多久了?」

  「攝影課是大一下學期開的,教了一年半。」賀白一頭霧水的回答,在心中模糊猜測著是不是狄秋鶴又給賈家人忽悠了些什麼,才導致老先生如此平易近人的和他這個陌生晚輩拉起了家常。

  「一年半,是個好苗子。」賈老先生點點頭,神情越發寬和,「老徐是有真才實學的,教學生也盡心,你好好學,別辜負了他的期待。」

  賀白點頭,心中有些驚訝老人對於自家老師的稱呼。所以老人和徐老師是認識的?上輩子怎麼完全沒聽說。

  老人又零零碎碎的問了些東西,比如他的在校成績,之前都拍過什麼作品,以後有什麼打算,和狄秋鶴認識多久,現在在伊卡工作得如何之類的。賀白一一詳細回答,情緒在老人不疾不徐的語調下慢慢變得放鬆,差點連祖宗十八代都被套出來。

  「原來你父母是戰地記者,不容易,那幾年國際形勢不好,自願去前線做記者的都是英雄。」賈老先生在聽到賀白父母的職業後有些唏噓,關切問道,「那你父母現在在哪裡工作?戰地記者回國後應該會有相應補貼安排。」

  賀白臉上的笑容淡了點,回道,「我父母在一次恐怖襲擊裡不幸犧牲了……已經好多年了。」活生生的兩個人出去,回來就成了一個盒子,遺物只剩一個手機還能用,其它的全沒了。

  賈老先生愣了愣,然後長長嘆了口氣,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更要好好的。」

  老人拍打的力道很輕,賀白卻覺得熨帖,笑了笑點頭,「會的。」

  交談間時間不知不覺轉到了六點五十,賈章和請來的老資格主持人一起上了台,吸引了所有賓客的注意。

  賀白識趣結束交談,和老人一起看向臺上。

  在主持人的一番熱鬧恭喜之後,生日宴正式開始,第一個環節便是播放小壽星的成長歷程。

  一張又一張賈蓓蕾幼時的照片出現在大螢幕上,主持人引著賈章說了許多賈蓓蕾的幼時趣事,陪著賓客一起觀看了小姑娘從出生到如今的日常影像。

  之後畫面一暗,主持人用激動的語氣遙想了一下少女成年後更加精彩的人生,簡短但真摯的祝福了一番,然後音樂聲起,一張新的照片出現在了大螢幕上。

  照片普一出現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屬於大自然的飽滿綠色強勢衝擊著這群滿眼浮華的賓客,將他們的心神瞬間拉了過去。

  身穿綠色薄紗長裙、頭戴花環的少女坐在低矮樹木的枝丫上,赤裸的雙足俏皮翹著,手往上似在摘著什麼,臉卻是衝著鏡頭,眼神疑惑,表情純真,像個發現陌生人闖入領地的美麗精怪。

  短暫的安靜之後,便是女人們低低的驚呼。

  「好好看!」烏萌激動得臉都紅了,手不自覺揪緊裙子,「我、我……總之好好看!我也想這麼好看!」

  歐陽琳琳比她淡定一些,但眼睛也死死黏在照片上,關注的重點卻不是人,而是那條把少女身線完美顯露的飄逸長裙。確實很好看,非常好看,只要是女人,愛美的女人,誰不想這麼好看!

  她隱晦的看一眼四周的男賓客們,見他們全都專注的看著照片上的少女,心中膨脹著一些奇怪的情緒。看看這些剛剛還各種故作清高隱隱瞧不起她們這些小新人的男人們,都是假的!什麼紳士、什麼清貴、什麼高不可攀,全是假的!只要你好看,只要你讓他們看到你的好看,這些男人也不過只是些好色的動物罷了!

  眾人才剛剛有些回神,下一張照片就刷了出來。

  同樣的森林場景,同一個少女,不同的是身上不再是長裙,而是裙擺有些不規則的吊帶抹胸小短裙。少女提著一個籃子踩入小溪,精緻的腳踝沒入溪水,胳膊和右腿上纏著纖細樹藤,捲髮披散著,正彎腰撿從上流飄下的花瓣。

  眾人看著少女頭頂飛過的鳥群,恍惚間似乎能聽到潺潺水聲間偶爾響起的清脆鳥啼。

  綠,深深淺淺的綠。美,毫不掩飾的美。

  大廳裡越來越安靜,眾人視線全都黏在照片上,一邊回味著上一張的場景,一邊欣賞著現在的美麗,一邊又期待著下一張會展現出的內容。

  太棒了,這套照片無論從專業角度看還是從感情角度看,都太棒太棒了!讓人完全挑不出錯來!最主要的是,他拍出了賈蓓蕾身上介於少女與成年女人之間的那種純真性感,讓人心生嚮往,卻不會產生邪念。即使偶爾有那麼一秒出現了想把這個美麗精靈擁進懷中的衝動,心裡也會立刻羞愧起來,覺得自己褻瀆自然。

  「真好看。」楊芙捧臉感慨,「好想再被小賀攝影師拍一次。」

  賈澤航捂住她的眼睛,不太愉快的看一眼周圍的男賓客,皺眉,「這套照片就不該播出來,本來爺爺已經準備取消展示生日照的環節了,結果……」

  「結果小賀攝影師挽救了局面!」楊芙拉下他的手,繼續捧臉,「澤航啊,妹控和吃醋都要有個度,我看蕾蕾就挺高興有這套照片給自己生日宴助場的,你看看她,笑得臉都要抽筋了。」

  賈澤航聞言看向站在小姐妹群體裡的自家妹妹,見她果然笑得傻乎乎的,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戳楊芙額頭,「就你懂,你想要賀先生拍照可以,等我們結婚,請他給我們拍結婚照。」

  楊芙不滿,「那都多久以後了!」

  「想早也可以。」賈澤航握住她的手,放到嘴邊親吻,「咱們早點結婚?」

  楊芙臉紅,瞪他一眼,不理他了。

  賈澤航笑,心裡卻是把賀白這個名字記下了。既然這人能讓他的未婚妻和妹妹開心,那在不影響夫妻和兄妹感情的前提下,他願意多提拔一下那位年輕的攝影師。

  照片播放完畢,主持人重新出現在臺上,卻發現賓客們看他的眼神不再熱情,反而帶了點嫌棄。

  主持人委屈,觀眾們的喜愛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薄情得很。

  生日宴在繼續,照片開始隨機循環播放,賓客們的注意力慢慢轉移了開來。

  終於到了壽星上場說話的環節,賈蓓蕾在哥哥的護送下走到臺上,配合著主持人和大家打了個招呼,落落大方的感謝了一通,然後話語一轉,說起了之前那套照片。

  「今天我要特別感謝一個人,那就是給我拍下這套照片的賀白賀攝影師,他太厲害了,把我拍得超美的。」她俏皮的笑,賓客們捧場鼓掌。

  「現在,有請賀攝影師上臺說兩句。」賈蓓蕾對著坐在台下的賀白做出邀請的手勢,一束燈光配合的照了過去。

  正提起茶壺給賈老先生倒茶的賀白:「……」

  「去吧。」賈老先生拿走他手裡的茶壺,朝他笑了笑,「蕾蕾很喜歡你。」

  「……」不,這喜歡他承受不來。

  賓客們順著賈蓓蕾的視線看過去,然後驚訝的發現那位備受壽星推崇的賀攝影師,居然就是之前出現在賈家人身邊的陌生年輕人!這人看臉最多二十,那些堪比大片的照片居然是他拍的?業內什麼時候出現這麼個天才人物了!

  賀白在眾人炙熱的視線裡僵硬起身,手心冒汗。

  低調如他,現在該怎麼辦?

 

第030章 平地假摔

  賀白上輩子作為一個總是到處亂跑的風景攝影師,接觸得最多的是山川河流和同好好友。因為有錢,所以他任性,任性到在稍微打出點名氣之後,花高價請了個超級厲害的助理幫他處理對外事務。所以他其實很不習慣面對大場面,他上輩子經歷過的最盛大的活動,也不過就是去國際攝影獎的頒獎晚會上領了個獎,上臺說了些套路的獲獎感言而已……而且獲獎感言還是助理幫他寫的,罪過。

  燈束始終落在他身上,他往前一步,那光便往前一步。

  台下坐著大堆影帝影后歌神天後,還有什麼當紅組合新晉小生幾大花旦國民女友……再加上那些與賈老先生交好的老藝術家和各大娛樂經紀唱片電視台的老闆、編劇製作人投資商,與賈家有合作的各行各業商人……最主要的是,台底下絕對坐著一些在娛樂圈地位頗高的同行……

  賀白完全不敢往台下看,下面的人隨便提溜一個出來都比他有錢,比他有地位,比他更有資格上主台去「隨便」說兩句,他這個小螞蟻一樣的學生,完全不夠看。

  賈蓓蕾站在臺上笑吟吟的看著他,主持人雖不認識他,但也是一副歡迎期待的樣子。

  賀白跨步上臺時快速掃了一眼台下,等頭頂燈束消失後強迫嘴角翹起露出一個禮貌微笑,上前先和迎過來的賈蓓蕾松松擁抱了一下,然後和主持人握了下手,接過話筒,轉身面對台下,自我催眠。

  沒關係,底下這群人都是拍照模特,不是什麼明星大佬,自己手裡的也不是話筒,而是相機,現在他來臺上是為了和「模特」進行溝通,尋找最好的拍攝角度。

  「大家晚上好。」緊張慢慢緩解,笑容變得自然許多,「我是賀白,伊卡服飾小人魚品牌的服裝攝影師。昨天我有幸給賈小姐拍了生日照,如今得到認可,萬分榮幸。」

  他說著,轉頭看向賈蓓蕾,手指在口袋裡一摸,變出一朵手帕疊成的玫瑰花遞到她面前,行了個紳士禮,「祝蓓蕾永遠如花兒一般美麗,生日快樂。」之前被按著做造型時他無聊,就把禮服口袋裡的手帕拿出來疊著玩,卻不想最後疊不回去了,便乾脆把手帕疊成了玫瑰的模樣,塞進了口袋。也幸虧當時他這麼做了,不然現在他都不知道該拿什麼緩解尷尬。

  換上禮服做過造型的賀白有種清貴斯文的俊,此時他微微彎著腰,手前伸,禮服袖子拉後,露出了裡面的白色襯衣袖口和一小節手腕,讓人忍不住想要握上去。

  賈蓓蕾傻愣愣看著他修長白皙的手裡握著的大紅色手帕花,瞪大眼睛看看他的臉,又看看他的手,突然歡呼一聲搶過花,撲過去抱住他興奮的蹦,「啊啊啊,好帥好帥好浪漫!謝謝你!對不起,我不該說你和我哥哥一樣古板,你明明比他浪漫一百倍!我要你做我的哥哥!」

  賓客一愣,然後善意哄笑。

  台下的賈澤航臉唰一下黑了,差點沒忍住衝到臺上去。

  楊芙捂臉彎腰,被未來小姑子的反應逗得差點笑出了眼淚,「哎呦,蕾蕾真是太可愛了,哈哈哈,小賀攝影師臉都僵了,估計是嚇壞了,真可憐哈哈哈。」

  賈澤航把她攬到懷裡,邊給她拍背順氣邊冷颼颼道,「蓓蕾太任性了,那麼多賓客看著,她這樣表現明天肯定各種傳聞都出來了,還不知道那些記者會怎麼寫呢!」

  「哎呀,你別氣嘛,今天這裡這麼多腕兒,隨便來個重量級的去微博上誇誇蓓蕾的率真和這對‘半路兄妹’的投緣可愛,那些記者就沒法亂寫了,寫了也會被罵。」楊芙倒是比他看得開,順過氣後繼續安撫道,「你就是容易想太多,今天這下面坐了多少大佬老闆,記者亂寫是嫌職業生涯過得太順遂?再說了,難道你賈家連這麼點面子都沒有?」

  賈澤航聞言冷靜下來,看向臺上正試圖用玩笑揭過自家妹妹「豪言壯語」的賀白和靈活反應的主持人,心氣順了點,臉色卻還是不好看。

  「隨便拉個人就認哥哥,還說我古板,沒良心的小混蛋。」

  楊芙見他這醋樣,忍不住又笑了,實在不忍心告訴他,小賀攝影師可不是「隨便」拉的人,要不是小賀攝影師現在還年輕,一臉青澀樣,指不定要招多少桃花呢。這也就是蕾蕾現在還沒開竅,要是開竅了,今天這戲肯定熱鬧。

  賈蓓蕾這麼一鬧,賀白倒是輕鬆了許多。他順著主持人的說辭穩定了一下局面,然後又簡單說了兩句吉祥話,為伊卡小人魚品牌小小宣傳了一下,就找機會下了台。

  下臺後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了賈老先生那桌,提出告辭。

  「那我讓司機送你。」

  出乎意料的,賈老先生並沒有留客,而是為他安排了車輛送他回校。

  「你為蕾蕾的事忙到現在,早點回去休息也好。」賈老先生十分善解人意,安排了服務員去幫他收拾東西,然後拉著他最後說了幾句話,便喊來賈章送他出了門。

  「這兩天辛苦你了。」賈章拍拍他的肩膀,拿出一個紅色禮包盒放到他手裡,然後按住了他推辭的手,說道,「伊卡派團隊過來,是為了借用蓓蕾的生日宴宣傳自己,我給了伊卡想要的,伊卡為此付出了一些東西,是為兩清,所以我沒有多餘的做些什麼。但你不一樣,你是單純為了蓓蕾而來,所以這點你該得的報酬就千萬不要再推遲了。」

  禮包盒很有些重,裡面絕對裝了錢,還不少,賀白覺得有些燒手,仍然推遲,「賈先生,您不必如此,我給賈小姐拍照本就是為了補償……」

  「該補償蓓蕾的是聖象,與你有什麼關係。」賈章把東西硬塞到他手裡,然後後退一步背過手,示意他上車,「在大門口拉拉扯扯的大家都不好看,拿著吧,就當是那套party照的報酬,再推我可要生氣了。」

  話已至此,大門內又隱約有客人要出來,賀白無奈接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又和賈章道了次謝。

  「賈叔接下你的感謝了,以後有空多來賈家玩。」賈章臉上重新帶了笑,態度親切許多。

  賀白被他的自稱弄得一愣,然後笑著應了一聲,上了車。

  回到寢室時已經是九點過後,賀白脫掉禮服扯掉領帶,拿出那個喜慶的禮包盒,小心拆開。

  一疊、兩疊、三疊、四疊、五疊……再加上一張不知道多少面值的連鎖超市購物卡,和一大堆生日禮盒裡本來就有的零碎東西。

  忙了兩天,賺了五萬,未來兩年的學費和生活費全有了著落……賈家的報酬給得太大方了。

  他呼出一口氣,抬手揉了揉額頭,拆了禮盒裡的巧克力球吃了一顆,閉目癱在了椅子上。

  娛樂圈果然是個用金錢堆砌的浮華場啊……所以狄秋鶴那個幼稚的傢夥到底是怎麼在這裡面混開的?真是太神奇了,難道狄秋鶴的身上有那種類似於「主角光環」之類的東西?

  ……應該不是,就沒見過那麼短命的主角。

  就這麼胡思亂想著,他居然直接靠在椅子上睡了過去,直到半夜翻身滾到地上才痛醒,然後迷迷糊糊去洗了個澡,爬到床上繼續補眠了。

  大概是熬夜的原因,也或許是那一摔影響了他的睡眠質量,更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總之,回到床上的賀白反而不如之前在椅子上睡得踏實,昏沈沈的一直做夢。

  鐘塔燈光在閃,熟悉的人影下墜,一截白皙手臂慢慢收回,然後畫面陡轉,狄春華哭倒在地,滿臉絕望傷心。眼前一陣暈眩,畫面再轉……病房、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和站在病床前歇斯底里的中年女人。

  耳邊似乎隱隱響起了女人尖利的叫喊,卻完全分辨不清對方具體說了些什麼。身體突然失重,大腦發出了醒來的提示,最後的畫面裡,一個乾瘦穿著花襯衫的男人突然從街角轉出來,手裡拿著一個針劑般的東西,朝站在水果店前的高大男人衝了過去。

  「狄秋鶴!」

  賀白唰一下睜開眼坐起身,腦子沈得厲害,眼前一陣陣發黑,手卻往枕頭底下摸,找到手機握住,等視線稍微恢復一點後翻出狄秋鶴的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狄秋鶴帶笑的聲音傳了過來,夾雜著一些車輛的鳴笛聲,「怎麼大早上的給我打電話,想我了?我以為你今天會睡懶覺。」

  「狄秋鶴。」賀白按著額頭,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著夢裡的畫面,聲音不自覺發澀,「你、你之前給我寄的水果,是在哪家水果店給我買的?」

  「想吃水果了?」狄秋鶴挑眉,心情很好的把手機換一邊,朝跟在身邊的王博毅擺了擺手,示意他後退一點,然後繼續說道,「我今天不用訓練,現在剛好在外面,想吃水果的話我一會去給你定。」

  「不是。」賀白咽了下口水,抹了把額頭冒出的冷汗,發現自己身體溫度有些不對,懷疑是度假山莊冷氣開太足,他熬夜修片又冷熱交替瞎折騰,把自己給折騰病了,有些難受的低頭捂住額頭,說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我會算命,偶爾也會做些能預知未來的夢,昨晚我夢到你了……」

  狄秋鶴忍不住翹起嘴角,得意哼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很想我了,我今天有一整天的空閒時間,你還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我都買給你,哥哥疼……」

  「你買水果的店,是不是叫雲之家。」

  狄秋鶴不說話了。

  「那家店的老闆胖胖的,手上戴著金戒指,店門口有一棵樹。」賀白努力回憶,毫不保留的說著。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莽撞堅持的說這些,這些話太可疑,若說對了,他可能會被狄秋鶴認成妖怪,若說不對,則太像一個瘋子,反正怎樣都不好,但直覺卻告訴他必須說出來,不然狄秋鶴會有危險,像重生前那場「跳樓」一樣的危險。

  狄秋鶴才二十三歲,他不該比上一輩子更早的離開這個世界,那不公平。他覺得昨晚的夢是一個信號,狄秋鶴是因為他這只蝴蝶的影響才去的邊境省,若對方因為這個小變化而過早送命,他無法接受。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彼此只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小白。」兩分鐘後,狄秋鶴的聲音終於再度響起,語氣裡溫柔調笑消失,變得嚴肅認真,「你在夢裡,還看到了什麼?」

  賀白不知為何大大松了口氣,倒回床上,快速回道,「還看到你站在水果店門口,一個穿著花襯衫的乾瘦男人突然從街角衝出來,用一個針劑對你注射了什麼東西。」

  「應該是病毒。」

  「什麼?」

  「邊境省這邊出了好幾起XK23病毒感染者朝無辜群眾注射自身血液,惡意傳播病毒的案件。那些人是鄰國偷渡過來的,行蹤不定,無法第一時間控制隔離,在當地造成了很大的恐慌。」

  賀白驚訝的坐起身,結果眼前又是一黑,差點重新倒回去,忍不住提高聲音說道,「XK23?那個致死率80%的病毒?你知道得這麼清楚怎麼還去外面亂晃?你是不是嫌自己命長!」

  「你別急。」狄秋鶴的聲音又帶了笑,安撫道,「不是我要亂跑,是大家都在自由活動,因為病毒感染事件已經過去三個月了,現在很安全。我記得當時新聞有報道過,鬧得挺大,還以為你知道。」

  三個月前他還沒重生回來,所以十幾年的新聞,他能記住才怪。

  賀白噎住,哽了下說道,「反正你先回去,安全為上。」

  「沒關係,我一會就去醫院注射病毒疫苗,你別擔心。」狄秋鶴安撫著,朝守在巷外的王博毅招了招手,示意他去喊輛車過來,然後後退靠在牆上,看著對面的水果店,繼續說道,「病毒事件已經結束了那麼久,現在突然又冒出一個企圖傷人的漏網之魚,實在可疑,我懷疑有人針對我,所以只躲避是沒用的,必須把壞人揪出來,我才能徹底安全。」

  賀白皺眉,「你的意思是……你要去釣魚?」

  「嗯,若真釣出什麼來……小狗仔,作為我的救命恩人,你想要什麼樣的報答?跟我姓做我的弟弟怎麼樣?」

  眩暈的感覺越來越強,賀白覺得這完全是被狄秋鶴氣的!

  「不用了,若真想報答,你可以把你的存款全部劃到我卡上,讓我做個一夜暴富的暴發戶。另外,你就這麼信我說的話,不怕我是什麼神棍騙子,或者你後母派過來接近你的壞人之類的?」

  狄秋鶴直接笑了起來,然後是越發欠揍的話語,「就你?做壞人?小狗仔,你是不是對自己的定位有什麼認識上的誤解。」這麼一個情緒都寫著臉上,好欺負得要死的傢夥,壞人?怎麼可能。秦莉那種女人,絕不會允許自己手裡有這麼一個「純真」過頭的「間諜」。而且老話說得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既然可能有危險,那多注意一點總沒有壞處。

  「好了賀神棍,起床吃早餐去吧。」他看一眼巷外坐著出租車回來的王博毅,站直身朝那邊走去,嘴角的笑容變得危險,「哥哥先去處理一下壞人,等處理完就給你買水果吃,乖。」

  賀白乾脆俐落的掛掉了電話,然後起床洗漱,給伊卡打了個電話請了假,出門看病。

  牛俊傑急匆匆趕到醫院,找到正在掛水的賀白,抬手摸他額頭,急得聲音都提高了,「我說你聲音怎麼有氣無力的,還騙我說是因為請假睡懶覺的原因,要不是我機智去寢室找你,你是不是病死了都不會找人照顧一下?」

  「小聲點小聲點,是我不對,來坐下。」賀白忙把他拽得坐下,朝周圍病人抱歉笑笑,安撫道,「小病而已,掛一針就好了,別別別,我知道錯了,你別嚷嚷,說吧,你這麼急著找我有什麼事?」

  牛俊傑見他精神還好,總算放心了一些,放低音量皺眉說道,「還能怎麼,你又火了,火大發了!從昨晚開始,娛樂圈那堆明星腕兒就跟中了邪似的,一窩蜂的發一套照片,把微博屠了版,網友們全瘋了。你跟我說,你跟那個賈家小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呃……」賀白噎了噎,隱隱意識到了什麼,僵硬解釋道,「沒什麼關係啊,她是客戶,我是攝影師,我給她拍了套生日照而已。」

  「那你是怎麼勾得人家小姑娘鬧著要認你做哥哥的?」牛俊傑狐疑,想訓訓他,見他病得沒精神的樣子,又憋了回去,皺著臉說道,「你說你,賈家那一家子全是孫女控女兒控妹控,你被那小姑娘惦記上,以後有得你受的!」

  原來是在擔心這個,賀白緊繃的神經放鬆,安撫道,「你別擔心,賈家人都很好。那賈小姐其實是個顏控,性子活潑了點,認哥哥什麼的都是玩笑話,她家裡人都知道,昨天她父親送我離開時還讓我別介意,所以他們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真的?」牛俊傑將信將疑。

  賀白用力點頭,忙把昨晚的情況簡單講了一下,安他的心。

  聽完他的解釋,牛俊傑提著的心終於徹底放下,然後立刻興奮起來,高興道,「那小白你這是要紅了!我的媽,那套照片拍得是真好啊,那些明星,特別是女的,對你那是一頓誇啊!就是可惜沒人知道你的微薄賬號,不然@你的肯定一大堆!現在網友們都在積極人肉你,想見一見你這位天才攝影師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

  賀白聞言卻沒什麼大的感覺,問道,「那伊卡那邊是什麼情況?」

  「伊卡的董事長估計嘴都笑歪了!伊卡官博第一時間轉發了賈蓓蕾的微博,認領了那套精靈系列,然後又集體感謝了一下那些明星的稱贊,把公司即將成立少女品牌小人魚的事情放了出來。他們絕對請了水軍,現在網上什麼小仙女專用裙的話題刷得是熱火朝天啊。」

  意料之中,看來這次精靈系列的宣傳很成功,賀白欣慰微笑。

  「反正這次你、伊卡、賈家,都是人生贏家,但你的老東家就倒楣了。」牛俊傑語氣突然一轉,擠眉弄眼的,臉上露出一絲壞笑,摸出手機戳開微博給他看,「就今天早上,你拍的照片經過一晚上的發酵,直接上了熱門第一,然後有一個網紅突然蹦出來,激動的表示想找你約拍,然後她、咳、她@了聖象。」

  賀白表情變得古怪,「她@了聖象?那聖像是什麼反應?」

  「能有什麼反應,裝死唄。」牛俊傑早已從賀白那聽說了聖象搶活的事,對聖象那是一萬個看不順眼,幸災樂禍道,「也是因為你自己的微博才幾十個僵屍粉,之前發的早已脫離聖象的聲明沒多少人看到,才讓網友們還存著你是聖象攝影師的錯誤印象。這次照片事件比電視台花絮那事可大多了,你突然從聖象攝影師變成伊卡的服裝攝影師,網友們自然好奇,就扒了起來。」

  賀白接過他的手機翻閱了一下熱門的幾個話題,大致瞭解了一下事情經過。

  網友的力量是強大的,這才半天時間,一些蛛絲馬跡就被扒了出來。比如馬群在微博小號上的抱怨;疑似聖象員工的吐槽;賈家曾找聖象要說法;聖象總監突然離職;聖象員工的匿名爆料,指明賀白在聖象遭到了不公平對待,被人排擠,離開是被逼的等等,最後,有人扒出了賀白其實就是狄秋鶴提過的那個和狗仔對拍的Q大學弟,賈小姐生日照的活是狄秋鶴給學弟和賈家搭的線,卻被聖象偷偷截了胡。

  各種細節時間線被扒出來之後,網友們一分析,發現賀白離職的時間剛好就是聖象接下賈小姐生日照的時間,最終得出聖象為了搶賈家人這單生意,居然把賀白趕出了聖象的結論。而狄秋鶴牽完線之後卻沒盯著這單合作完成,應該是因為依然沈浸在被網友逼得註銷微博的傷心裡,耽誤了現實事情,被聖象鑽了空子……

  聖象太過分了!

  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公司!

  自覺發現真相的網友們炸了,特別是自家偶像被逼得註銷微博的那票狄粉們,更是直接把對狄秋鶴的維護轉移到了賀白身上,勢要為「自家偶像可愛的學弟」討回公道!

  「聖象的官博關閉了評論,估計是被網友罵得受不了了。」牛俊傑嘖嘖搖頭,假假感嘆,「所以說啊,做人還是要正直點,你看看現在,聖象這次怕是要完嘍。」

  賀白關掉微博,心情有些複雜。

  他對聖象多少有過點感情,畢竟在他窮到吃土的時候,是聖象給了他工作機會,但那些感情大多維繫在李茹身上,等李茹也走後,聖象也不過就是個有著他討厭的人的地方。如今聖象變成這樣,完全是咎由自取,只不知道李姐會如何傷心。

  牛俊傑見他情緒不佳,知道是他心軟的毛病又犯了,忙抬手搭上他的肩膀,笑道,「如今你火了,身價肯定水漲船高,找你約拍的明星大腕估計要排成隊,以後發財了記得提拔一下兄弟。」

  「你還用我提拔?富二代。」賀白被他逗笑,順著他的意思轉移話題,不再去想網上那些熱鬧。

  邊境省,醫院。

  送走聞訊趕來的劇組成員,王博毅輕輕關上病房門,朝半坐在床上的狄秋鶴說道,「網上已經熱鬧起來了,火現在引到了馬行通叔侄身上。」雖然他心中十分好奇狄少為什麼要為一個小學弟出頭,但他識趣的把好奇壓了下去。

  狄秋鶴摸了摸胳膊上的淤青,點點頭表示明白,說道,「讓他們把小白發的那條聲明頂上去,再讓人爆料一下小白在聖象被馬家叔侄欺負的事情。等事情徹底熱鬧了,再把馬家叔侄給賈小姐拍的那套照片丟到網上,盡量挑好看的,記得給賈小姐的臉打上馬賽克。」他是想為小白出頭,但也不想害得人家小姑娘醜照滿天飛。

  「馬賽克?」王博毅有些不明白,「打了馬賽克,我們要怎麼證明照片上的人是賈小姐。」

  「賈小姐的胳膊上有顆痣,小白拍的那套照片曾特寫過那顆痣,並在那顆痣上讓化妝師畫了朵藤花,網友們火眼金睛,會認出來的。」狄秋鶴解釋著,提起賀白時語氣微妙的有些驕傲,見王博毅點頭表示明白,又繼續道,「把我今天被襲擊的事情告訴我父親,犯人已經抓到,他那麼多疑,肯定會想辦法弄清楚到底是誰想要害我,只要他查了,秦家那邊就乾淨不了了。」

  王博毅立刻拿出了手機,一副等他說完就出去打電話的模樣。

  狄秋鶴對他積極的態度還算滿意,閉上眼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要休息。

  王博毅識趣離開。

  病房們關閉,狄秋鶴唰一下睜開眼,摸出手機撥給賀白,等接通後故意有些委屈的說道,「小白,我果然被襲擊了,那人想跑,我抓他的時候傷到了胳膊……」

  「啊?襲擊?」牛俊傑的大嗓門從電話那邊傳來,咋咋呼呼的,「秋鶴你受傷了?要不要緊?你和小白這是怎麼了,一個發燒掛水一個胳膊受傷,真是難兄難弟。」

  狄秋鶴委屈的語氣立刻消失不見,皺眉問道,「發燒掛水?小白病了?」

  「對,好像是冷熱交替引起的,就是那什麼空調病,好在他現在燒已經退了,正尿急上廁所呢。」牛俊傑解釋了一下,碎碎念,「我準備回寢室住兩天,小白那傢夥哪裡都好,就是總忘記吃藥,病好得慢。老大老二一個在鄉下挖土,一個在國外度假,全指望不上,就我在B市,我得多看著他點。對了,網上的事情你看了沒?咱們小白火了哈哈哈,等你回來一起出去吃飯慶祝一下,咱們好好聚聚。」

  狄秋鶴看著自己只是淤青了一小塊的胳膊,想起早上打電話時賀白稍微有些悶的聲音,肩膀慢慢垮下,靠到牆上無聲出了口氣,說道,「好,等回去了我們好好聚聚,小白就先拜託你了,一定要讓他按時吃藥。」明明已經發現了對方聲音有些不對,卻自顧自的以為是睡醒後的沙啞,他當時居然還覺得聲音帶著睡意的小狗仔好可愛……

  太糟糕了。

  他抬手按了按腦門,沒等賀白出來,簡單說了兩句就直接掛了電話,看一眼時間,計算了一下從這裡到B市的距離,一個衝動的想法冒了出來。

  王博毅向大老闆彙報完事情,剛準備去給狄秋鶴買點吃的,就見正主推門跑了出來,邊往外走邊快速吩咐道,「訂機票,我要回B市!」

  「啊?」王博毅忙追上去,滿頭霧水,「可是狄少,明天還有訓練,警方那邊也隨時會過來……」

  「你留下處理,我不會耽誤訓練的,晚上就回來。」狄秋鶴快速說完,按開電梯,「我先去水果店買點水果,你去訂機票,我們機場會合,快去辦。」說完大步進入電梯,直接按了關門,把王博毅關在了外面。

  王博毅:「……」要不是知道狄少目前是個單身狗且身邊並無親密的異性,他都要以為狄少這是要千里來回追妹子了……

  在外面解決掉午餐,牛俊傑開車把賀白送回了學校,有些不滿,「去我家有人做飯洗衣服,多好,你偏要回來。要我說住酒店都比住學校好,在學校你想喝口熱水都得去開水房打。」

  「叔叔阿姨回來了,我怎麼好意思帶病上門打擾。」賀白解釋,然後說道,「我燒已經退了,沒事的,你別跟我在寢室折騰,你那床鋪被子沒曬,床單沒洗,怎麼睡?一會你直接回家去,好好陪陪叔叔阿姨。」

  牛俊傑用沈默表達自己的反抗態度……結果沒用,到學校之後還是被賀白塞進車趕回了家,誰讓他沒帶寢室鑰匙,沒法進門呢。

  「看老大老二回來了怎麼訓你!」牛俊傑憤憤,跑去買了一堆東西拜託捨管送上去,然後黑著臉開車回了家。

  目送牛俊傑的車開遠,賀白笑了笑,下樓找宿管拿了東西,然後提上開水瓶,準備去開水房打開水——沒辦法,樓下的熱水機壞了,假期沒工人上門修。

  正是下午陽光最烈的時候,賀白卻一點都不覺得熱,提著打滿的開水瓶慢悠悠往寢室走。

  「小狗仔。」

  他抬手摸額頭,疑惑。奇怪,明明燒已經退了,怎麼還在耳鳴出幻覺。

  「想吃嗎?」

  自己的影子旁突然出現了另一個影子,然後一隻漂亮有力的手伸到了面前,手裡握著一個大芒果。

  賀白停步,瞪著芒果看了三秒,然後轉身看向出現在身後的人,皺眉,「狄三歲,你怎麼在這?」

  「我受傷了,回來給父親賣慘。」狄秋鶴這次沒戴帽子,簡單的短袖運動褲帆布鞋,頭髮剪短了,帥氣得過分。他換另一隻手戳上賀白酒窩的位置,翹起嘴角笑,「可惜我父親不在家,賣慘失敗,所以我來找你求收留求安慰了。」

  賀白扒拉下他的手,看一眼他帶著淤青的胳膊,徹底沒了脾氣,翻他一個白眼,「賣慘也不知道提前問問人在不在,你這腦子以後可怎麼辦……走吧,跟我回寢室吹空調,看你這滿頭的汗。」

  「不覺得流汗的我比較性感嗎?」狄秋鶴走到他身邊,伸手搶走他的熱水瓶,晃了晃,一臉感嘆,「好多年沒打熱水了,真懷念。」

  欠揍的富人家小孩!

  賀白由著他回味打熱水的感覺,看向他提在手裡的一袋子水果,挑眉,「別跟我說這些是你從邊境省帶回來的。」

  「當然不是。」狄秋鶴也挑眉,還挑得比他更好看,「這是我在來的路上買的,我來你這做客,總不好什麼都不帶。全是你喜歡吃的,感動嗎?」

  「感動得想認你做弟弟。」賀白以牙還牙,在路過學院超市時停了停,問道,「你吃過午飯嗎?」

  狄秋鶴捂肚子,「好餓,我現在可以吃下一頭大象。」

  「……」真是打蛇隨棍上。

  賀白扯了扯嘴角,瀟灑的一甩頭,「跟上,哥哥買大象給你吃。」

  狄秋鶴快步跟上,徹底拋棄臉皮,「哥哥真好,哥哥我想吃你親手做的大象。」

  賀白:「……」

  「哥哥?」

  賀白打開超市門口的冰櫃,從裡面抽出一支雪糕拆開塞到他嘴裡,然後大步進門付了錢,想眼不見為淨。

  雪糕是奶味的,夾著葡萄乾,狄秋鶴把它抽出來,看了看雪糕的牌子,眯眼笑了。小狗仔果然很崇拜自己,還特地打聽了自己喜歡的雪糕牌子。

  兩人買了些吃的,回到寢室後賀白取出小電飯鍋,插上寢室神器,給狄秋鶴煮面。

  「為什麼要插這個?」狄秋鶴像個好奇寶寶,蹲在電飯鍋前摸來摸去。

  賀白把面下到開水裡,又往裡打了個雞蛋,開始拆香腸,回道,「寢室使用的電器太多會跳閘,現在開了空調越發要注意,但有了這個就不怕了。」

  狄秋鶴點頭表示明白,看著他手背上打針留下的淤青,不知怎麼的突然升起一種去握住他手吹吹的衝動,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後他嚇得蹦起來,裝作很熱的樣子朝空調走去,隨口瞎扯話題,「好熱好熱,你空調開的多少度。」

  「熱嗎?」賀白仰頭看他,翻出遙控器丟過去,「我剛剛打完針,不敢開太低,你熱的話就調低幾度。」

  狄秋鶴聞言立刻停下了按遙控器的手,把遙控器放回去,若無其事道,「其實也不是太熱,我洗把臉就好了。」說著走到陽台的洗臉台處,然後一抬眼,一條內褲正掛在窗框上跟他打招呼。

  噗通。

  狄秋鶴左腳絆右腳,來了個平地假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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