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師兄永遠不要離開我

  王揚見到龍魂既沒有逃逸,也沒有傷害他們,反倒收回了劍裡,既吃驚又慶倖。他定了定神,害怕這裡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早已有人知曉,會過來查看,到時候看到謝玄死在他們身邊嗎,難保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治他們一個「弑師」的罪名。

  他當下就要帶著傅青書離開,離開之時,還不忘毀屍滅跡,先將謝玄掉落在地的東西一股腦兒掃進儲物袋裡,又祭出數張炎火符落到屍身上,待屍身被大火所吞噬,王揚早已等不及,抱起受傷的傅青書,將腳一頓,飛出洞府。

  但見整座後山,樹葉沙沙,鳥鳴啾啾,一如他們來時那般清幽寧靜,絲毫看不出其中潛伏著殺機,令他們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傅青書受的傷不算嚴重,並未昏迷過去,拉住王揚的胳膊,出聲道:「師兄,我們離開這裡吧,離開雲天門。」

  多行不義必自斃,謝玄雖然已死,傅青書卻覺得他死得太乾脆俐落,死得太舒服了,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才能夠泄他的心頭大恨。想起先前在山洞當中的對峙,仍隱隱有些後怕,幸虧他們有最後一張底牌,才將謝玄斬於劍下,否則只能束手就擒,任他為所欲為,不光他要受辱,他師兄更是性命難保。

  不過傅青書被抓`住的時候,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後果真得如此不堪,他便打算用靈氣自爆來與他同歸於盡,也不能夠讓他陰謀得逞,只是顧及著王揚,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實行。

  豈不知王揚也有與他一樣的念頭,只是比他想得要樂觀一些,既然傅青書在三百多年後仍會出現,而且是個實打實的男人,那麼他以前經歷的種種都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這一次顯然也不會例外,既不會掛掉,也不會被謝玄變成女人。

  至於自己嘛,按照劇情推測,自己不到正邪大戰的時候還掛不了,希望這回能夠沾青書的光,也能安然無恙,否則大不了,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不過他心中隱約有點摸不准,原著當中的反派確實是個女的,謝玄的計謀既然如此變`態,原著當中的反派會不會原本也是個男人,是被謝玄給變成女人的?不過王揚對自己的這種猜想顯得有點吃不消,不禁抖了一抖,起了雞皮疙瘩,似這樣輕輕鬆松就能夠女變男,男變女,貴圈也實在太亂了。

  不過王揚對傅青書離開雲天門的提議有些遲疑。謝玄該死,但他們殺了謝玄是真得捅了一個大簍子,如果事情一旦敗露,雲天門必定會追殺他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他和傅青書確實該趁著無人發覺之時,能走多遠走多遠。

  但是他放心不下李重元,他不知道謝玄是真得沒有碰見他還是他已遭對方殺害,李重元平安無事自然最好,但是如果自己和青書離開,重元反而被當做替罪羊被門派裡的人抓起來該怎麼辦?那他們不是害了他嗎?

  王揚的想法是去找陸容求救,將事情始末告訴對方,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他不是個樂天派,知道這裡頭的兇險。即使陸容與謝玄再怎麼不和,他們畢竟還是師兄弟,胳膊折了也要往袖子裡藏,假使聽了謝玄的死訊,不由分手就將他們當場拿下,那他們三人就全都走脫無望了。

  當下甚是遲疑不決,傅青書豈不知道他的心思,他礙著王揚,不會不替李重元著想,只是眼下緊要關頭,似這樣猶豫不決,錯失逃走的機會,他們三人都要葬送在這裡。當下將心一橫,連聲催促王揚快走,王揚便和他禦劍而去。幸而三百多年前,雲天門還未有護山大陣,出入隨意許多,並無人上前盤問他們要去哪裡。

  兩人輕輕鬆松離開山門,各自松了一口氣,駕起劍光一溜煙地消失在了天際。當他們離開雲天門之際,只見後山一座石室當中有一人忽從入定之中醒來,此人年逾七旬,生得鶴髮童顏,面容清臒,目露精光,乃是雲天門當中的兩個元嬰老祖之一,名叫孫陽。已是元嬰中期的修為,活了將近有八百多年。

  這一日,他從入定之中醒來,照例將靈識放出洞外,巡視後山情況,突然間在相距百餘丈的峭壁上隱約看到一星火光,聞到焦臭之味,當下靈念一動,使用縮地成寸的法術頃刻間就出現在了那一座石洞之中。

  此時洞內火光已十分微弱,即將熄滅,謝玄的屍骸將近燒化,孫陽長袖一揮,火光即刻消失,知道這裡乃是他一個師弟的徒弟的洞府,卻看不清地上化為灰燼的人是誰。幸而王揚之前將那柄謝玄送他後來又被截斷的飛劍也收進了儲物袋,沒有遺留下蛛絲馬跡,才使人一時半會兒難以看破。

  然而孫陽擅長推演之術,能夠借由雲天門鎮派之寶玄天鏡窺看過去發生之事,當下從身上取出此寶,寶鏡懸於虛空之中,他口中念念有詞,疊起兩指指向寶鏡喝道:「開!」

  便有一道光華從他指間射`出,那鏡面如水紋般晃動片刻,其中便現出三個人影來,只見是兩個年輕小輩正用飛劍抵擋一個年長玄衣人的劍光。孫陽認得那年長之人便是他的師侄謝玄,然而他只能夠看到三人的動作,卻無法聽見他們都交談了什麼,後來見到謝玄被從其中一名後輩身上沖出來的巨龍貫穿身體,當場身死,十分吃驚。

  他且暫不去管三人到底有何糾紛,當下`身形消失在了石洞之中,片刻之後出現在了雲天門掌門的靜室之中。說來還真是王揚他們倒楣,那隱居在後山的兩個元嬰老怪,終年閉關修煉,不問世事,往往要隔數年乃是數十年才會從入定之中醒過來一次,哪裡知道偏偏就讓他們碰上了。否則謝玄的屍身早就化作飛灰,要隔一段時間才會讓人發覺他的失蹤。

  再說王揚、傅青書離開雲天門,卻不知道該往哪裡落腳才好,且王揚急於要替傅青書療傷,忽然想到他們先前與荀修明鬥`法處的那道裂隙,那深淵之內卻是極好的隱藏之所,而且離雲天門近也不近,遠也不遠,暫時可做落腳之處。

  於是重新飛回那裡,卻是顧不上與猿猴們打招呼,逕自往裂隙當中飛去,飛到底部,先用石塊將石洞缺口堵好,又將玉扳指藏在一個隱蔽之處,方才帶了傅青書進到空間裡,顧不上飛到兩人事先開闢好的洞府中,原地坐了下來,先給傅青書服了幾粒丹藥,再助他運氣療傷。

  傅青書卻認為自己傷得不重,王揚的焦急模樣未免顯得大驚小怪,卻也越發顯出他對自己的關心,心裡十分感動,卻不想多勞煩他,等感覺好點之後,便謝絕了王揚的幫助,逕自療傷起來。

  王揚不勉強他,打算趁著這個空閒到他們開闢的洞府之中去看看阿黃和小白,不知道阿黃醒沒醒來,然而還未飛出多遠,便看見一隻白猿抱著一隻毛團在地上行走著,他起初以為是出了什麼事,飛下去一問,卻有些想笑。

  原來小白見阿黃睡了這麼長時間還未醒,十分擔心,便學著王揚的樣子給它又是探鼻息又是把脈搏,又害怕它老是呆在陰暗的山洞中久不見陽光對身體不好,就想抱它出來曬曬太陽,順便替它理理毛,捉捉跳蚤。它哪裡知道,阿黃既是靈獸,不比尋常動物,又哪裡來得跳蚤可抓。

  小白一見到王揚出現,當即興奮地長嘯一聲,便向他撲來,王揚給阿黃瞧了瞧,雖然奇怪它為何總是不醒,卻也瞧不出其他的毛病來,就猜測它或許是類似於在冬眠,要進化了什麼的,便囑咐小白好好照顧它,自己因為放心不下傅青書,又折返了回去。

  此時傅青書已經療傷完畢,睜開了眼睛,臉上恢復了紅`潤,想來已經沒有大礙了。他見到王揚去而複返,急忙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喊了一聲師兄,迎了上去,執定王揚的手,一面柔聲問他有沒有受傷,一面將他渾身上下仔細打量一番,見他果真沒有受傷,方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卻並不鬆開他,反而將他一把抱住,擁在懷裡,出聲道:「師兄,我好怕會失去你!」話中不掩驚恐之色,可見他們即使已經脫離險境,他仍是後怕不已。

  王揚忙拍拍他的背安撫他道:「不會的,我們這不是好好的嘛!」他心裡又何嘗不是與他一般兒後怕,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是說得好聽而已,他也怕死,也怕與傅青書分開。

  只聽傅青書在他耳旁咬牙切齒道:「我好恨,恨自己實力不濟,不能夠手刃老匹夫,倘若我能夠親手逮住他,一定好好折磨他,給師兄洩憤。」宛如賭咒發誓般,他接著又道,「師兄,我一定要變強,再也不會讓任何人來傷害你!」

  王揚心中一暖,十分感動,一時半兒卻想不出說什麼話來回應他,過了片刻,只輕輕道:「我很高興。」

  卻見傅青書將他摟緊幾分又道:「師兄,永遠不要離開我好嗎?」

 

第六十二章 :肆無忌憚的師弟

  然而聽到這句話,王揚卻沉默了下來,那是他忽然想到若干年後修真界將爆發的那場正邪之戰,原著中提到王重光是死在那場大戰中,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僥倖躲過?他想要將事情真相說給傅青書聽,但又怕到時候會將他也捲入危險之中,一時間竟覺得十分為難。

  過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輕聲道:「青書,我不會離開你的。」

  傅青書似十分高興,又將他抱緊了幾分,過了片刻頭從王揚肩膀上抬起來,然後慢慢向他湊近,接著又將人攔腰一抱,兩人雙雙滾落到草地上,王揚躺在地上,傅青書壓在他身上,兩人互相凝視著,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傅青書伸出手來替王揚撚起一縷散落在面頰上的髮絲,隨即手指卻不並離開他的臉,輕輕地撫`弄著他的面頰,帶著一種愛憐的神氣。王揚只瞅著他笑,伸出手勾住他的手指,手指頭互相纏在一起,好像在嬉戲玩鬧一樣。

  傅青書忽地俯下`身,兩人的嘴唇便重疊在了一起,兩具身軀交纏在一起,忘情地擁`吻起來,情到深處,物我兩忘,仿佛天地間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眼看著,*就要在野外燃燒起來,本來阿黃還在沉睡,少了這樣一個電燈泡,他們附近又沒有其他的飛禽走獸,正好以天為蓋,以地為席,做些快活之事。

  然而兩人突然間就結束了這個深吻,稍稍分開一段距離,紛紛轉頭看去,不遠處小白正站在那裡,手裡捧著幾個大紅桃子,正歪頭看著他倆,見到兩人發現它在偷`窺,也沒有任何不好意思,笑嘻嘻地跑過來將桃子遞給他們,喊道:「吃桃,吃桃!」

  它還以為他倆抱在一起是和猴群裡的同伴一樣在玩鬧嬉戲,猿猴本就淘氣好動,便也要上來攙和一腳,說道:「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傅青書把臉一沉,哪裡知道走了一隻阿黃,又來了一隻猴子搗亂,以後有這一猴一狗盯著,還能不能愉快地和他師兄親熱啊?當下橫了小白一眼,冷哼了一聲。可惜小白學不會察言觀色,還湊在他倆身邊不肯離開。

  氣得傅青書再度哼了一聲,突然攔腰抱住他師兄就飛身而去,兩人飛回洞府中,飛進其中一個石室,在洞口布下禁制,拉著王揚雙雙滾落到石床上。可憐小白只得捧著桃子自個兒吃起來,阿黃仍還睡著,也沒人陪它玩,覺得十分無趣,吃完桃子就回到了所住的山洞,先是去瞅了瞅阿黃,又大著膽子靠近王揚和傅青書所住的地方。

  只見裡面黑洞`洞地,根本看不清有沒有人,它又發現洞口有塊無形的屏障,讓它無法進去,猜測他二人還沒有回來,只得悻悻地回到阿黃身邊待著去了。它卻不知道,隔了這道無形屏障後面,卻是燈火通明,滿園□□。

  行來□□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雲。

  王揚晃悠悠地醒來,動了一動,感覺身體不像頭一回那樣酸澀鈍痛,一想起先前那些激戰時的片段,頓時湧起一股既羞赧又懊悔的情緒,扶額暗歎,自己真是被傅青書吃得死死得了。他哪曾想到這個平時在他跟前乖巧而聽話的師弟,到了牀上簡直要把他吞掉一樣,好像換了個人似地,王揚要不是一直跟他待在一起,還以為他又像上回那樣中了蠢藥呢!

  到最後自己敗下陣來,繳械投降,他還不依不饒,反而撒嬌似地跟他說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老`子下次信你就跟你姓!難不成就因為他是小說主角,所以天賦異稟,在這種事上也能開金手指?

  如果王揚作為一個局外人,對於傅青書這種做男人的能耐,大概只會羡慕嫉妒恨,不過他現在變成了當事人,真有點欲哭無淚了,如果以後次次都如今天這樣,還不得多傷他男性的自尊啊!

  幸而修真者身體強悍,小傷小痛根本不用放在心上,說白了就是耐操。王揚也不急著下牀,只穿好衣服盤腿在牀上運了一會兒功,待靈氣在四肢百骸運轉一遍,那疲憊與酸痛頓時一掃而光,通體舒暢。看來修真在這一方面還是有好處的,至少不會因為那啥太過激烈而累得下不了牀,不過說不定以後傅青書會愈加肆無忌憚也未可知。

  王揚穿整齊衣服,綰起頭髮,方才離開石室,來到一個較為寬敞類似於客廳的山洞,傅青書與小白都在那裡,桌上擺著時令鮮果,都是小白去摘來的。王揚與傅青書均已辟穀,從此不必再食人間煙火,光靠吸取天地間的靈氣就能夠維持自身的供給,不過空間內的一草一木都是由靈氣滋養而生,吃點水果,打打牙祭,並無妨礙。

  傅青書一見王揚出來,趕忙迎了上去,關切之中又帶著些小心翼翼的神態,柔聲問道:「師兄,你醒啦,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看來他也知道先前做得太過火,怕被王揚醒來責怪,故而小心翼翼地說話,不過他先前已經替他師兄仔細看過,那裡除了紅腫些,並未受傷。

  然而王揚聽了,只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橫了他一眼,慢慢走到石桌邊,突然「碰」得一聲重重拍了一掌。將傅青書與小白都嚇了一跳,小白自然不懂王揚為何火氣那麼大,傅青書卻清楚內中原由,忙過來陪好話道:「師兄你別生氣,下次我、我會小心點的。」

  旁邊的小白突然學舌道:「下次會小心點。」

  傅青書冷冷地掃了它一眼,心想這猴子怎麼這麼喜歡湊熱鬧,還占起自己的便宜來了,且不去管它,只小心翼翼地看王揚的反應。

  王揚故意要嚇他一嚇,冷著臉面無表情道:「什麼下次,沒有下次了!」

  「沒有下次了。」小白繼續學舌。

  傅青書火大起來,趕忙將這攪合的猴子禁錮在了一邊,一面抓`住王揚道:「師兄這怎麼行?這可不行,你不能因為我上次那樣,以後就不許我再這樣了,師兄你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王揚被他一連竄「這樣」、「那樣」弄得再也裝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面指著他道:「你要是先前有現在的一半可愛就好了。」

  傅青書見王揚臉色由陰轉晴,十分高興,忙道:「師兄,你這是原諒我了?」

  王揚忙斂起笑容,裝出一副師兄該有的嚴肅樣子,正色道:「以後收斂點。」

  傅青書忙不迭地點頭,仿佛作保證那般,不過至於他以後是不是如他所保證得那樣收斂了手腳,那就不一定了。

  雖然空間裡的日子過得十分安靜,沒有危機風`波,不過王揚始終掛心著李重元的安危,他也曾動過要出去探聽的念頭,只是他們離開雲天門沒多久,風頭緊,怕雲天門正派出弟子搜查,只敢躲在扳指裡,想過一段時間再偷偷出去,看看有沒有李重元的消息。

  殊不知,那天他們殺死謝玄前腳剛走,李重元便和張九延從外面回來。原來在捕捉靈獸的時候,王揚和傅青書突然消失,李重元與張九延久尋不到,把個李重元急得要死,以為他們鐵定出事了。此時正好到了回去的時候,雲天門的弟子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張九延寬慰他或許他那兩個師兄已經回到門派裡去,勸他先跟自己回雲天門再說,李重元無法,只得和張九延離開。他倆合力制`服了那只碧眼黑雕,便不打算禦劍,而是乘雕回去。兩人在半路上遇見三個妖道打扮的修士正在下面奸`淫擄掠,路見不平,立刻下去與三個妖道動起手來,斬了三人,救下他們抓走的婦女將她們送回各自家中,似這樣耽擱了一段時間,比王揚他們遲回門派許多。

  當時孫陽正與掌門張靜虛說了後山發生的事故,張靜虛大為吃驚,為了保險起見,與其一起飛到後山石洞中,看見了玄天鏡中`出現的情景,始才相信謝玄被兩個小輩殺死了。猜想那兩個小輩應該就是他所收的兩個徒弟,接著又聽弟子來報說不久前看到王重光與傅青書匆忙離開山門,不知往哪裡去了。

  當下更加確定是他們殺害了自家師父,「畏罪潛逃」了,他豈能容門派當中`出現如此孽徒,當下大怒,就要怕人去追捕。又聽說謝玄的另一個弟子李重元回來了,也不去管他是否知曉此事,有沒有參與,先抓起來再說。

  幸好陸容聽說此事,帶著自己的徒弟張九延來為李重元作證,說即使是王傅二人合力謀殺了他們師父,李重元卻剛剛與他的弟子從外面回來,既未參與,對此事更是一無所知,如何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把他抓起來?

  他接著又向張靜虛陳述了許多疑點,他是最先看出謝玄異樣的人,也是他第一個提醒張靜虛,才使得張靜虛和其他長老對謝玄產生警惕。可惜玄天鏡只能夠看到景象,無法聽到聲音,不能夠還王揚他們青白。看來只有找到他二人,才能夠知道事情真相。

  李重元聽說他師兄和青書竟然殺了謝玄,驚得目瞪口呆,他雖然討厭這個師父,卻還沒有殺他的心思,也不知道王揚和傅青書究竟是遇到了什麼情況,又有怎樣的能耐,才會殺得了對方?他信他師兄不會濫殺無辜,認為他們一定是逼不得已,當下將他們三人這些年在謝玄門下所受的冷遇對掌門講了一遍,又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張靜虛見他神態誠懇,話語真摯,不像撒謊的樣子,半信半疑起來,又有陸容在旁作擔保,便暫時放他離開,仍是派人出去尋找王傅二人,一定要查明事情真相。

 

 第六十三章 :愛情容易使人多愁善感

  李重元心急如焚,當下也要去尋找王揚二人,可惜掌門張靜虛害怕他一去不復返,並不願意放他離開雲天門。陸容也來勸他,說他現在只是築基後期的修為,並不適宜單獨行動,要去找他兩個師兄,最起碼也要等到辟穀以後。李重元無法,只得暫時打消尋人的念頭。

  陸容憐他孤單一人,便叫他搬到張九延的屋子裡居住,也如待張九延一樣待他。掌門樂得做這順水人情,並不幹預陸容的做法。世上總有種師父叫做別人家的,以前李重元只從張九延口中聽到他師父如何如何好,並無親身接觸,印象不深,只道他是個看似和善的老頭。

  隨著時日見長,逐漸相熟,果然感覺陸容比謝玄好上不知多少,陸容待人親切和善,不愛擺譜,對門下的弟子耐心又細心,但要求也嚴格,李重元從他那裡受益良多,不禁感慨要是當初他們三人能夠拜在陸容門下,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磨難和分離了。

  不過這也是他們的劫數使然,逃脫不得。李重元一面有陸容教導,一面有張九延作伴,心裡感到寬慰了許多,更加地勤奮修煉,用了五年多的時間就突破到了辟穀期。而這五年之中,雲天門始終未能找到王揚、傅青書二人,李重元既慶倖又暗暗著急。

  再說王揚、傅青書居住在扳指之內,日子過得風平浪靜,兩人感情日漸深厚,如細水長流,連綿不絕,還似酒香甘冽,愈陳愈香。王揚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喜歡上一個男人,還要跟他廝守一生。回想往事,恍如隔世,真有點分不清是在書中,還是在書外,似真似假,亦夢亦幻。

  他忽然就害怕起來,害怕自己某天醒來,眼前一切都會消失,什麼異界修真,什麼師兄師弟,只是他借由一本小說作的一個黃粱夢而已。到時候的情緒可不止是「悵然若失」四個字那麼簡單了。

  他先前無意間穿到這個世界,只希望是自己做了一個夢,只想速速離開,可現在不同了,他在這個世界不光有了牽絆,而且牽絆得還很深,他最最放不下。最最割捨不下的就是傅青書,他不願意自己深愛的一個人到頭來只是他夢中的一個幻影。

  傅青書見王揚突然間悶悶不樂起來,便問他是怎麼了,心裡卻在猜測他是否牽掛著李重元。王揚因自己所想的皆是漫無邊際的猜想,都是些多愁善感的調調,可不願意說出來,徒惹他擔心傷心,只搖頭說沒什麼。

  然而傅青書卻認定他悶悶不樂的原因跟李重元有關,知道王揚心中除了他還占著一個李重元呢,他對此雖心中介意,卻已經不怎麼吃李重元的醋了,便和王揚商量什麼時候再出去打聽他的消息。王揚自然道好,他們之前出去過一趟,因為害怕被人察覺,不敢裡雲天門太近,也沒打探出他的消息來,只聽說雲天門的人正拿著他倆的畫像四處尋找他倆。

  張靜虛深知家醜不可外揚,並未透露謝玄被其弟子殺死的消息,只讓人繪了兩幅畫像交予派出去的弟子,說這兩人犯了門規,潛逃在外,要將其二人抓回發落。王揚和傅青書卻以為雲天門早將他們殺死謝玄一事宣揚出去,害怕其他門派的人邀功心切,也來摻合一腳,很快就返回了扳指裡。

  說也奇怪,這麼多年過去了,阿黃卻依舊沉睡著,它的模樣業已改變一些,身軀長大了不少,不像以前只是巴掌大小,一身白毛也禿了不少,禿掉的地方長出一些細小的鱗片,玉般的光澤之中泛出淡淡的粉色,頭頂的肉瘤也長大了不少。王揚和傅青書便耐心等待它醒來蛻變的那天。

  再說小白,在扳指裡沒有玩伴,無所事事,王揚本想將它送回猴群,不過小白竟出乎意料地跟他二人學起打坐來,剛開始還坐不了多久,便抓耳撓腮起來,後來慢慢熬出了耐性。王揚靈機一動,便問它想不想跟他們學修煉之法。那猴子竟似人一般通透,興高采烈地答應了。

  王揚和傅青書便空出時間來,教它識文斷字,將煉氣期的簡單心法教給它,小白十分聰明,教了不多時就懂了七七八八,每日裡和王揚、傅青書打坐入定,有模有樣。日積月累,它漸通人事,對於王揚和傅青書的關係察覺出了一鱗半爪,也懂得避嫌了,每日裡守在睡著的阿黃身邊專心修煉。

  王揚自從飛劍折損之後,傅青書湊巧在地下斷層之中尋找到一塊精鐵,取出來千錘百煉,打造成了一柄極為堅韌鋒利的寶劍,青光凜凜,取名為青罡劍,送與王揚,雖然威力比不上他的龍光劍,但也算不俗得了。

  兩人雖然感情濃厚,但也知道光陰可貴,因以修煉為主,不可過分耽於兒女之情,雖不能時常膩歪在一起,但也彼此互相牽掛。時光荏苒,一晃三十多年又過去,他二人若是放在塵世中早已是七旬開外的古稀老人,不過一個如今已經達到了辟穀後期,一個已快臨近結丹,壽元增長,仍還是二十六七歲的年輕小夥子模樣。

  王揚知道結丹不比辟穀,要更艱險許多,成功的概率非常之低,雖然傅青書必定能夠結丹成功,但是過程如何,期間有無風險,原著中並未提起,他也就無從知曉了,卻顯得比傅青書本人還要來得提心吊膽。

  也別怪他大驚小怪,只因為前一陣子傅青書已經嘗試過閉關結丹,可惜被雜念所擾,心魔所纏,結果以失敗告終,還差點走火入魔,弄得王揚毫不擔心,怕他心理壓力太大,好好地開導了一番,要他不必急於一時。

  傅青書有他師兄勸解,自然萬般煩惱皆休,兩人耳鬢廝`磨一陣,先暫時放下修煉,手攜著手,登高望遠,臨淵戲水,觀覽風光,愜意悠然,看得小白十分羡慕。似這樣消遣了一些時日,傅青書重新入定,嘗試結丹。

  王揚本來想守在他身邊,給他護法,突然間像是預知到了什麼,一下子變得坐立不安,心緒不寧起來,不光眼皮子直跳,心也慌張起來。然而他感知到自己擔心的不是傅青書,而是久未有消息的李重元。

  他們這些年裡也不是沒出去打探過,只知道他還待在雲天門裡,至於有沒有替他們受過,過得好不好,卻一無所知,心裡忐忑,卻也無可奈何,成了王揚的一塊心病。這個世界之中,他最放心不下的,除了傅青書,就是李重元了。

  王揚忽然想起,原著當中短命大師兄死在正邪大戰一事作者只一筆帶過,未加詳說,也不知道原來的王重光曾在那場大戰之中扮演了什麼角色,是不是個關鍵人物,也未可知。

  現在傅青書在洞中閉關,自然安全,但是李重元……如果大戰爆發,他作為雲天門的弟子勢必會被派出去,若是傷了殘了死了……王揚越想越坐不住,覺得不能偷安一隅,坐視不理。

  可是,他明知道也許這一去便不會再回來,也許便是與傅青書天人兩隔,他沒那麼無私,不想犧牲自己,成全大局,他又怎麼能夠明知是死還要出去送死呢?王揚夾在兩難之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過了許久,終於將心一橫,還是打算先出去探探風頭再說,也許事情遠沒他想得那麼糟糕。

  他知道傅青書正在要緊關頭,是不能去打攪,更別提拉著他一起走了,便想著給他留下一封書信,告訴他自己此行的目的,略一思索,還是打算將自己的來歷與這三百來年的來龍去脈都對他說清楚,免得日後重蹈覆轍。

  他把最壞的結局都寫了出來,告訴傅青書,倘若自己死了,千萬不要跟雲天門、李重元為敵,不要濫殺雲天門的弟子,免得錯殺自己的轉世。三百年後他的轉世名叫譚清,會被李重元收為徒弟,警戒李重元不要過分溺愛此子,免得招來災`禍如此云云。寫完之後封好交給小白,要它等傅青書醒來交給他。

  自己則再度凝視他倆所居住的洞府一眼,轉身離去。小白謹記王揚的話,將信小心揣進懷裡,打算在外面閒逛一會兒就回山洞裡去。忽然在一條溪邊的高聳亂石之上看到一株桃樹,樹枝虯結,上面結著碩大的紅桃,十分誘人。小白不假思索便三兩下躍到石堆上,要去采幾個嘗鮮。

  哪裡知道一縱到桃樹邊上,忽地從茂密的枝葉間躥出一條烏漆漆的碗口粗大的巨蛇來,吐著鮮紅的蛇信子咬向它,猿猴身手本就敏捷,加上它業已修煉數十年,身手了得,當下往旁邊一閃,便赤手空拳地與烏蛇扭打起來。然而就在這扭打的期間,王揚的那封信卻不慎從它懷裡掉下去,落到了那溪面上。

  小白一看如何了得,急忙要去撈起來,奈何那烏蛇竟也十分厲害,緊纏著它不放,眼看著那信逐漸被水洇濕,上面墨蹟消失,小白急得不得了,等它將蛇打退,再去撈信的時候,信紙早已皺成一團,上面的字跡如何還能再看得清。

  當下急得小白捶胸頓足,幾乎哭出來,一溜煙奔到洞府邊,傅青書所在石室仍無一點動靜,知道王揚曾千叮嚀萬囑咐它,不管發生了任何事情,都不可以進去打擾。再者那洞口佈滿禁制,它修為低微,也闖不進去,當下又急又愧,忍不住像人一樣哀歎連連。

 

第六十四章 :真正的反派出場

  蛋疼的人生不需要解釋,就好像前一秒他還坐在河堤上傷春悲秋,明媚憂傷地45°角仰望天空,下一秒他就被不知是哪個缺德鬼從河堤上面行駛的車輛裡扔下來的半瓶礦泉水砸中腦袋,撲通一聲栽下了河裡。

  莫非真得是裝`逼遭雷劈?可他也只是因為女朋友劈腿,憤而分手之下才跑到河堤上來散心的,怎麼能夠算裝`逼呢?他還沒有在河堤上擺好poss,眯起一雙飽經滄桑、看破世事的眼睛,緩緩地吐出一個煙圈,對著波瀾壯闊的河面來上一句: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更加坑爹的是他明明不是旱鴨子,是會游泳的,可為什麼栽進河裡之後,就像是渾身被灌了水泥一樣,怎麼刨都刨不起來,一個勁兒地直往下沉呢?而且就在他因為窒息,腦子變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師兄!」腦海中突然傳入了一道叫聲,他絕對沒有聽錯,的確是有人在喊他師兄。就在聲音剛剛落下,他整個人就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度醒來之後,用了整整三天的工夫,王揚終於徹底接受了他不光穿越,還換了一張皮子,而且還是穿到了書裡的現實。更無語的是他穿得竟然是一本小黃書,真得是他以前看過的一本修真小黃文,要不然他也不敢在短短幾天中就肯定自己穿到了書裡面。

  又是穿越又是換了張皮子,王揚知道自己在現實當中估計已經嗝屁了,十有八`九就是淹死的。他一面心裡詛咒著那個不`得`好`死的砸他礦泉水瓶子的王`八蛋,希望能夠抓到罪魁禍首,一面為自己「英年早逝」而悲痛。

  等哀悼夠了,他開始回憶自己穿得這本書,這書貌似名叫《醉臥仙途》,作者好像叫摩崖居士。這是他之前在出租屋附近的租書店裡閒逛時,店老闆給他推薦的,笑眯眯地跟他說這本書很受歡迎,包他看了滿意,當時的語氣笑容那叫一個曖昧神秘。

  王揚看到他遞過來的小說蠻厚實的,封面中規中矩,並不花裡胡哨,書名和作者名都帶了幾分仙風道骨,猜想應該就是一本傳統的,因此也沒做多想,可等回到家把書打開看了一會兒,終於知道什麼叫做貨不對板了。

  開頭呢還蠻一本正經的,講得是一個窮苦人家出生的孩子名叫石海生,無意之中拜入一個修真門派,他天賦高,根骨好,又能刻苦修煉,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可惜遭到門派裡的小人嫉妒,污蔑陷害,最終被廢掉道行逐出了師門。之後的劇情就是豬腳如何`在逆境當中一步步成長強大,歷盡艱險之後獲得強大修為報仇雪恨。

  不過令王揚沒有想到的是豬腳身上竟然還有一個隱藏的種馬屬性,隨著劇情的展開變得越來越明顯,甚至一發不可收拾。丫有百發百中的泡妞技能,渾身散發著強勁的雄性荷爾蒙,對下至蘿莉上至熟`女的修真界所有女性都有著無懈可擊的致命吸引,走到哪兒,留香到哪兒,採花到哪兒。

  豬腳一路打怪升級獲法寶,一路泡妞戀愛收後宮,等到最後完結時,王學林給他粗粗估算一下丫起碼跟二十個女人曖昧過,跟十四個女人上過床或者有肌膚之親,等到稱霸修真界時收了八房太太,最後結局是種馬豬腳跟他的大小老婆性`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這特麼地不就是一本披著修真皮子的小黃文,丫取那麼一本正經,人畜無害的書名和筆名幹什麼,這不是誤導讀者嘛!要是早知道是小黃書,他也好在看的時候備好紙巾盒,女朋友來時就偷偷地藏起來了。當初不知情的他還被女朋友好好地訓斥了一頓,說他不幹正經事就光知道看小黃書。

  不過作為一本小黃書他看得還算是比較滿意的,又加了修真、玄幻等題材,他也算是在書裡意`淫了一把。不過看這書就跟吃速食一樣,吃過啥滋味都忘了,他一目十行地看完,時間一長就把劇情差不多都忘了。

  可他怎麼也不能夠明白他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就穿到這本書裡來呢?莫非這本書跟他有什麼淵源?也不對啊,他除了看過這本書,偷偷罵過豬腳戴了太強的豬腳光環,意`淫過豬腳的美女後宮團以及為書裡的配角惋惜過之外也沒做過啥其他特別的舉動啊?

  最令王揚在意的一點是小說的劇情走向和結局都是早就定好的,要是穿成豬腳和重要的配角,他還能夠精彩威風地活上一把,可要是穿成龍套和炮灰,那可真得要大事不妙了。

  王揚總覺得老天應該不會對他那麼殘忍,既然穿書這麼神奇的事情都發生了,老天總不會把他辛辛苦苦拉進一本書裡之後只為了讓他成為一隻可有可無的配角甚至炮灰,完成被豬腳或者反派斃掉的短暫人生吧?怎麼也得穿成高大上的豬腳,實在不行,來個重要配角的戲份也行,總得圓他一回英雄夢吧!

  可惜老天就是這麼喜歡地捉弄人。王揚穿的這個書裡的角色名叫譚清,取自潭水清澈的意思,但卻是個實打實的炮灰,而且在書裡還十分不討喜,當時他看得時候就想罵娘,就想把這傻`逼從書裡拽出來狠狠扁一頓:讓你丫囂張,讓你丫橫!

  譚清的師父是一個名叫雲天門的修真門派當中修為最高,資歷最老的前輩之一,也是雲天門的三大長老之一,已經達到了金丹期的修為,三百多歲的老頭,再加上還是掌門的師兄,所以掌門見了他都得對他恭敬三分。

  可惜這位李重元李長老雖然嚴於律人律己,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對自己收的這個小徒弟卻出奇地溺愛,跟現今社會當中的某些溺愛子女的父母十分相似,幾乎對他是百依百順。

  十幾年如一日的寵溺下來,終於把這個小徒弟變成了一個飛揚跋扈,驕橫自大的「熊孩子」,仗著他師父是門派當中的長老,任意妄為,惹是生非。李重元雖然意識到自己的徒弟已經被他養成了一個熊孩子,如果再不好好教導,日後說不定會引來禍患,可一旦要他動手打罵責罰,他就下不了手,到最後只不過說上一頓就輕輕放過。

  師父一而再再而三地護短助長了熊徒弟的囂張氣焰,雖然尚還沒有犯下大事,但是光些小打小鬧的惡作劇也夠讓那些平日裡專以修煉為重的弟子頭痛的了。正所謂不作死就不會死,王揚之所以能夠趁虛而入占了這個身體,正是因為譚清把他自己給作嗝屁了。

  這正好跟原著當中的開頭銜接得上,講得是熊徒弟因為看不慣自己的同門師弟石海生——就是後來的種馬豬腳,修為比自己高,又一副高高在上的驕傲嘴臉,平日裡對他不理不睬,他幾次三番地挑釁對方,終於把人家給惹毛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他打了起來,結果石海生放出的飛劍的劍氣正好震傷了譚清的心脈。

  十幾年如一日的寵溺下來,終於把這個小徒弟變成了一個飛揚跋扈,驕橫自大的「熊孩子」,仗著他師父是門派當中的長老,任意妄為,惹是生非。李重元雖然意識到自己的徒弟已經被他養成了一個熊孩子,如果再不好好教導,日後說不定會引來禍患,可一旦要他動手打罵責罰,他就下不了手,到最後只不過說上一頓就輕輕放過。

  師父一而再再而三地護短助長了熊徒弟的囂張氣焰,雖然尚還沒有犯下大事,但是光些小打小鬧的惡作劇也夠讓那些平日裡專以修煉為重的弟子頭痛的了。正所謂不作死就不會死,王揚之所以能夠趁虛而入占了這個身體,正是因為譚清把他自己給作嗝屁了。

  這正好跟原著當中的開頭銜接得上,講得是熊徒弟因為看不慣自己的同門師弟石海生——就是後來的種馬豬腳,修為比自己高,又一副高高在上的驕傲嘴臉,平日裡對他不理不睬,他幾次三番地挑釁對方,終於把人家給惹毛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他打了起來,結果石海生放出的飛劍的劍氣正好震傷了譚清的心脈。

  十幾年如一日的寵溺下來,終於把這個小徒弟變成了一個飛揚跋扈,驕橫自大的「熊孩子」,仗著他師父是門派當中的長老,任意妄為,惹是生非。李重元雖然意識到自己的徒弟已經被他養成了一個熊孩子,如果再不好好教導,日後說不定會引來禍患,可一旦要他動手打罵責罰,他就下不了手,到最後只不過說上一頓就輕輕放過。

  師父一而再再而三地護短助長了熊徒弟的囂張氣焰,雖然尚還沒有犯下大事,但是光些小打小鬧的惡作劇也夠讓那些平日裡專以修煉為重的弟子頭痛的了。正所謂不作死就不會死,王揚之所以能夠趁虛而入占了這個身體,正是因為譚清把他自己給作嗝屁了。

  這正好跟原著當中的開頭銜接得上,講得是熊徒弟因為看不慣自己的同門師弟石海生——就是後來的種馬豬腳,修為比自己高這正好跟原著當中的開頭銜接得上,講得是熊徒弟因為看不慣自己的同門師弟石海生——就是後來的種馬豬腳,修為比自己高這正好跟原著當中的開頭銜接得上,講得是熊徒弟因為看不慣自己的同門師弟石海生——就是後來的種馬豬腳,修為比自己高這正好跟原著當中的開頭銜接得上你要。就是後來的種馬豬腳,修為比自己高這正好跟原著當中的開頭銜接得上。

  講得是熊徒弟因為看不慣自己的同門師弟石海生——就是後來的種馬豬腳,修為比自己高這正好跟原著當中的開頭銜接得上你要。講得是熊徒弟因為看不慣自己的同門師弟石海生——就是後來的種馬豬腳,修為比自己高這正好跟原著當中的開頭銜接得上你要。講得是熊徒弟因為看不慣自己的同門師弟石海生——就是後來的種馬豬腳,修為比自己高修為比自己高

 

第六十五章 :炮灰的心路歷程

  坐立不安的小白整日裡守在洞口,度日如年,希望傅青書能夠早日出關,過了兩三天后,突然,數丈光芒從黑幽幽的洞中射`出,極為耀眼,小白用手指掩起雙目朝裡面望去,但是除了刺眼的金光外,看不清別的東西。

  持續了好一會兒,那光芒才慢慢消退,山洞又重新歸於黑暗,靜悄悄地聽不到一絲聲響。小白見久沒有動靜發出,不禁再度焦急起來,在洞口探頭探腦。突然間,便有一抹青色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洞邊,俊美的面孔上掩飾不住地流露出笑容來,一改他以往清冷的模樣。

  「師兄人呢!」傅青書問小白道。

  小白趕忙連比帶劃地將之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什麼!」傅青書越聽,眉頭皺得越緊,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忙道,「師兄他有沒有說具體去哪裡?」

  小白又嘰裡咕嚕說了一番。

  「信呢?快給我!」

  見到傅青書攤手,小白趕緊將那封被水浸泡過後來又曬乾的信放到對方手上,然而上面字跡已經模糊,暈染成一團又一團的淺淡色塊,根本辨認不出什麼來。傅青書雖然知道王揚鐵定找李重元去了,但是照小白的說法,這信上似乎留了什麼重要的資訊給他,也不知他師兄要交代他什麼。

  「師兄,你為什麼要拋下我?」他心裡既是擔心又是埋怨,怨王揚不該不等他出關就獨自一人離開,又擔心他在外面出事,被雲天門的人抓`住。當即將腳一頓,人已消失無蹤。

  小白在那兒垂著頭,滿臉愧疚,以為傅青書必定要狠狠責怪它一頓,然而對方知道真相之後,未曾多言,瞬息之間人已消失不見。小白想要追出去與他一起去找王揚,可惜它修為低微,至今都不能夠離開扳指,只得雙手合十,像人一樣對著蒼天默默禱告兩人能夠平安歸來。

  王揚害怕此次出行自己會發生意外,如果將扳指帶在身邊,會波及裡面的人,便仍將它藏在洞窟的隱秘之處,自己駕起飛劍,沖出了裂縫深淵。目的地當然是雲天門無疑的了。然而在半路上看到三個年輕人被幾個奇形怪狀的人包圍,看三個年輕人的衣著,均是雲天門的弟子,個個身上掛彩,已快支援不住了。

  王揚本就存著要攔住他們打聽李重元下落的心思,眼看情勢危急,正好替他們解圍賣他們一個人情,當即從藏身之處縱出,上前相助。他那把青罡劍十分了得,再加上他本身實力也不弱,很快就將幾個妖人打退,還斬殺了其中兩人。

  王揚救下這三人後正要開口,不料其中一人搶先開口問道:「你是王重光……師兄?」這人先前看過王揚與傅青書的畫像,留有印象,故而才會發問。

  王揚點頭,心裡明白他認得自己的管道,也不多廢話,而是直截了當地問三人是否知道李重元的下落。

  許是因為王揚救了他們,心存感激,三名弟子實話實說,王揚所聽到的修真界近況與上一章節中陸容臨死前對李重元、張九延所說的一樣。松光赫招兵買馬,拉攏各方勢力,將依附于他的修士都變成了妖兵魔將,供他驅使,向各個修真門派發起了進攻。

  如今整個修真界危機四伏,硝煙四起,早已不復先前的安寧。王揚猜得到松光赫會將雲天門當成他的首要目標,果然開戰的這段時間以來,雲天門被妖魔圍堵,弟子損傷慘重。

  這三人告訴他,如今師叔祖和若干弟子都被困在千里之外的牛莽、白雀兩山之中,兩山之間有松光赫坐鎮,布下了極為厲害的陣法,除了一些人僥倖逃脫外,其餘門派弟子均都被困於陣法中,其中就有李重元。他們這些人正要回師門覆命,去搬救兵,不想半路上又遭敵人襲`擊。

  王揚聽到陸容的死訊十分難過,又聽到李重元被困,生死未蔔,萬分著急,當即問明瞭兩山所在的方向,道了聲「告辭」便沖霄而去。王揚救人心切,不願在沿途多耽擱時間,路上遇見爭鬥能躲就躲,不多管閒事,飛了半天工夫,牛莽、白雀兩座大山近在眼前。

  只見籠罩在山頂上的紅雲泛著妖異的色彩,此時太陽還未落山,又哪裡來得紅霞?必定是妖法無疑。王揚為不引人注意,快到山頭前時便收了飛劍,落到地上步行。他越靠近兩山,地上倒斃的屍首越多,有雲天門的,也有其他門派的弟子,也有許多奇形怪狀之人,知道這必是松光赫的人馬。

  王揚穿到書中已經將近七八十年,雖然已經習慣了修真界的殺戮,然而看到眼前屍橫遍野的慘狀依然十分不忍,這是他以前看書時怎樣都體會不到的視覺衝擊,不禁輕歎一聲,別過臉去。

  突然間從山坡一側傳來數聲類似於禽鳥的悲叫,聲音微弱,王揚卻聽得清清楚楚,躍進一看,只見遠處草叢中伏著一隻體型龐大,通體漆黑的大雕,黑羽上沾著斑斑血跡,右半邊翅膀已然折斷,無力地耷`拉在地上,白色的喙不斷地開合,發出悲叫。

  空中忽地降落下一個披頭散髮、僧不僧道不道的妖人,朝著地上的黑雕邪魅一笑,笑容甚為猙獰,喝道:「你這扁毛畜生,還往哪裡跑?現在就把你殺了,祭一祭本道爺的五臟廟!」

  他起初在空中見到這只黑雕威風凜凜,頗為雄壯,便有心想收服充作坐騎,哪裡知道這雕頗有靈性,躲過他數次,還差點啄傷他,他將心一橫,放出飛劍,便將其一只翅膀砍傷,那雕頓時跌落在地,撲騰幾下想要逃跑,可惜已不能動彈了。

  眼見妖人祭出一把三棱劍即將刺向那雕,突然斜刺裡飛出一道青光將劍截住,頃刻間三棱劍攔腰斬斷,青光毫不停歇,又往妖人頭上飛去,對方只來得及退出一丈遠,已被青光追上,頃刻間身首異處。

  王揚從一旁飛出,收回飛劍,他始才見到這黑雕時便隱隱感到一絲熟悉,後來見那披頭散髮的妖人要殺這雕,不假思索便放出飛劍來救它,見那人模樣怪異,滿身妖氣,知道不是善類,先下手為強殺了他。

  及待落到那雕跟前,忽然想起數十年前,他們去抓捕靈獸時,張九延看中了一隻黑雕,李重元和他一起去抓,也不知道他們後來抓到了沒有,不會這麼湊巧就是它吧?思及此,王揚試探著向它提起了兩人的名字,哪知這雕竟激動地嘶鳴起來,撲騰著就想從地上起來。

  王揚斷定此雕與兩人有淵源,看它受傷頗重,先拿出幾粒丹藥給它服下,又給它的傷口上藥包紮。那雕看似十分感激他,用白色的喙不住地在他手上蹭著,神態十分親昵。王揚便問它是否知道兩人的下落,那雕叫喚一聲,似乎想起來給他引路,可惜翅膀折斷,暫時不能飛行了。

  王揚讓它指明方向,隨即載它到一個隱蔽的地方躲藏,自己則駕起飛劍沖到半山腰,沖進了那團紅雲之中。甫一入紅雲,四周俱都變得灰濛濛的,冷意颼颼,能見度立刻變低,連帶著飛劍發出的青光都暗淡下來。王揚知道這紅雲便是松光赫布下的陣法所幻化出來的,汙邪之氣容易沾染法寶,幸好他的青罡劍被他用自己的血祭煉過來,不怕汙損。

  他借著劍光而行,本想高聲呼喊李重元的名字,但又害怕被敵人發現,暴露自己,只得按捺住焦躁之心,一面駕著劍光飛行,一面將靈識放將出去,尋找蛛絲馬跡。辟穀後期的靈識已十分強大,能察覺到周圍數十丈之內的風吹草動,雖然在紅霧之中受到阻礙,縮減到一半,但也較為可觀了。

  忽然他聽到前方傳來打鬥之聲,知道必有人遇`難,飛近去一看,果然是兩個妖人在圍攻一個雲天門弟子。那兩個妖人研習妖法,又有松光赫特製的丹藥護身,自然抵擋得了紅霧,而道修弟子,一則要分出一部分靈力來保護自身不被邪氣侵擾,一則又要躲避妖人的攻擊,保護飛劍不被汙損,處處制肘,此刻已倒在地上,身受重傷,奄奄一息。

  王揚正愁沒有人給他帶路,可見不得同門弟子死在妖人手上,當即躲在一旁,用飛劍偷襲兩個妖人。那妖人如何能夠料到竟會有人在陣中來如自如,不受紅霧影響——這都是王揚托了純陽之體的福,毫無防備間,其中一人被青罡劍貫穿胸口,當場斃命,等另一個妖人反應過來,與王揚的飛劍鬥在一起,不消幾個來回也死於劍下。

  王揚待消滅了妖人,將倒在地上的人扶起來,先拿丹藥給他服用,又用靈力驅除侵入他體內的邪氣,為保全自身的實力,等那弟子略微醒轉之後便撤手。不待對方開口,王揚便開門見山地問他知不知道李重元的下落。

  然而他卻從對方口中得知李重元與張九延兩人早已失蹤,下落不明,王揚當下心中一涼,害怕自己來晚了,他們早已遭遇不測,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叫他如何能夠死心?當即便要再度起身尋找,可也清楚這茫茫紅霧之中兇險異常,倘若遇見松光赫等人,無異於送死,再者兩座山極為寬廣,他孤身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其實眼下最關鍵是尋找到破陣之法,破開這紅霧,兩人若不受重傷,還有生還的可能。王揚知道不能自亂陣腳,索性好人做到底,將這人先送回他們所待的地方,再做計較。

 

第六十六章 :炮灰進行時

  王揚拖著傷病員,在紅霧之中小心前進著,不久之後忽然有一道強大的靈識往他們這邊探來,王揚還未來得及有所動作,耳邊忽地傳來一道老邁而略顯吃驚的聲音:「是你?」然而那道靈識來得快,去得也快,倏忽之間便已消失不見。

  王揚納悶起來,這人是誰,怎麼認得我?難不成是雲天門裡的人?思及此,他看看身邊虛弱的傷患,又想想生死不明的李張二人,遲疑稍許,終於將心一橫,也顧不上許多,朝那靈識探過來的方向而去,不多時,前方便隱隱綽綽地出現了一些人影。

  「是他?」紅霧之中,盤腿坐在地上的一名鶴髮童顏的老者倏地睜開雙眼,喃喃自語道。

  「師叔你發現了什麼?」他旁邊坐著一名金丹期的老者,頭髮花白,面如金紙,神態既疲憊又虛弱,衣襟上還濺落著點點血跡。

  那鶴髮童顏的老者便是雲天門兩個元嬰老祖之一的孫陽,之前正是他無意中發現謝玄被其徒弟所害,而他身邊的人是他的師侄楊文。兩人及其他弟子俱被困在陣中,不見天日,不過短短時日卻似乎已經過了無窮無盡的歲月。

  而他們所帶出門的弟子,死的死,傷的傷,如今聚在身邊的只有三十來個,受傷的受傷,昏迷的昏迷,成了一堆老弱病殘,不要說再去迎戰松光赫,就連衝破這紅霧也極為困難。

  松光赫布下的這個陣法極為厲害,名叫毒瘴紅雲陣,乃是他先前在秘境當中用充斥在秘境當中天地間的汙穢毒瘴所煉成,厲害非常,陣中充滿瘴毒,隔絕任何靈氣,辟穀期以下的修士一進入陣中,立刻化作血水。

  辟谷期以上的修士雖然能夠勉強抵禦,但卻要源源不斷地運轉體內的靈氣來抵禦這瘴毒,時間一長,靈氣耗盡,便會立刻殞命。元嬰期的高手或還能夠拼盡全力從中逃脫,但是辟谷甚至金丹都絕難有生還的機會。

  松光赫的目的就是要將他們困死在陣中,一網打盡,一勞永逸。

  孫陽擅長推演蔔測,為他們是否能夠絕處逢生測算了一卦,結果玄天鏡中現出了這樣兩行小子:「重光則明,遇青則生。」光本來就有明的意思,青本就蘊藏生機,單從字面上來看,唯有得光才能破開陣法,重見天日;遇青才能絕處逢生。

  孫陽此時還沒有往其他方面去想,只理解了上半句話的意思,卻不太理解下半句的「青」字為何物,知道事不宜遲,便打算施法引動九天神雷來轟開陣法,電閃雷鳴,正合上半句話的意思。

  然而這是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極端做法,且他身處陣中,靈氣運轉不暢,未必能夠成功引發雷劫,再者松光赫坐鎮陣眼,破陣困難,需要借助玄天鏡的威力將九天神雷引入陣眼之中,方能夠除害兼破陣。

  只是這持玄天鏡的人選較為困難,需要一個不懼毒瘴,能夠在陣中來如自如的人,辟谷期的弟子完全不能勝任,若論金丹,他身邊只有一位金丹期的弟子楊文,還要靠他來維持結界使一干弟子不受毒瘴的侵擾,等下引動雷劫的時候還要靠他來保護眾人安全,分shen乏術。

  就在此時,孫陽的靈識忽然在遠處察覺到了有人到來,他一見到來人便微微吃了一驚,因為這人便是數十年前他通過玄天鏡窺看到的殺害謝玄的兩名弟子之一。他本來害怕此人居心不良,趁著雲天門落難,前來渾水摸魚,後來一想起他的名字,與玄天鏡中上半句話中的兩個字正好重疊,難不成指的是遇見他就可以破陣了?而他的師弟傅青書名字裡不是正有個青字嘛,難不成這兩人便是他們的救星,靠這兩人既能破陣又能脫身?

  王揚是為了能夠找到李重元才願意冒險到雲天門人聚集的地方,不過雖然這些人如今自顧不暇,他仍打起十二分警惕,免得這些人冥頑不靈,被困陣中還不忘「清理門戶」,他就要立刻腳底抹油,逃遁出去,免得跟他們糾纏,把自個兒給陷進去。

  孫陽見王揚還未到達金丹,不過辟穀後期的修為就能夠在毒瘴中來如自如,又見他的飛劍青光凜凜,寒光四射,絲毫不怕瘴毒汙損,十分吃驚,再度仔細一打量,恍然大悟,原來此人便是稀少的純陽之體,才能夠不怕邪氣所侵。孫老頭眼中不由地閃過一絲精光,心中已然生出一計,認定王揚便是持鏡的最好人選。

  老頭兒聽到王揚說明此行的目的,正中他的下懷,本來還怕編不出理由來說動他,聽到自己的師侄楊文已經提到李重元下落不明,便對他使了個眼色,口中說道,他們起初以為李重元與張九延失蹤了,不久前才知道他們是被松光赫的人給抓`住了。接著又用頗為無奈的口吻說道,如果不是他們被困在陣中,還是能夠去營救他們,多耽擱一會兒便多一分的危險。

  楊文這人性格實在,說話也老實,但見到他師叔對他使了個眼色之後只得噤聲,雖然奇怪孫陽是什麼時候得知李張二人被松光赫的人抓走的,但為了維護對方的威嚴,並不出聲打斷。

  王揚本就是來詢問破陣之法,現在聽到李張二人被松光赫的人抓走,知道松光赫與他二人結仇頗深,害怕他二人已遭不測,然而倘若有一線生機,也是要搏上一搏的。孫陽聽見王揚話語之間流露出願意的神氣,又將之前蔔算出的兩句話解與他聽,告訴王揚,破陣與除害全在他與他的師弟傅青書身上。

  王揚頓時生出一種哭笑不得的心情,他還真是沒猜錯,他這個炮灰大師兄,在這場大戰最後真得扮演了一個至關重要的角色,犧牲一人就能拯救全世界,而自己的生死只能託付給上天,看老天是否垂憐他了。

  至於青書,他應該是安然無恙的,他至今還未出現,也許仍在閉關,躲過一劫也未可知。

  孫陽見王揚點頭答應,露出欣慰而滿意的笑容,當即將玄天鏡的使用方法傳授與他,因他是純陽之體,對破陣大有幫助,要他如此這般地行動,卻不將破陣的危險與他明說,害怕他一旦知曉自己也將九死一生,就會反悔逃走。

  他要測一測他的為人,倘若他真是心術不正方才殺害了自己的師父,那正好借著這個機會為雲天門除去一害;倘若他為人正派,然而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果幾人的犧牲便能夠保全大局,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孫陽不說,王揚又豈會想不到這點,想不到這裡頭的兇險,然而事已至此,早已無可挽回,唯願他的努力不會白費吧。

  「師兄!」然而就在他收好玄天鏡正要起身的時候,耳邊忽地傳入傅青書的叫聲,接著又有一道幽幽的歎氣聲響在耳邊,「你快醒吧……」王揚心頭一顫,不禁環顧四方,心中既激動又害怕,然而四周俱是暗紅灰蒙的煙霧,哪裡有他的身影,便知是自己產生了幻聽,當下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駕劍飛去。

  孫陽交代好了事情,也騰空而去。

  李重元與張九延被圈在結界之中,看著眼前這烏煙瘴氣,群魔亂舞的樣子,互相對視一眼,俱都暗暗歎氣,自然不願意死在邪魔歪道的手中,可惜他倆俱都受傷,身體被禁錮,無法運轉靈氣,難以逃脫。難不成真得瞑目待死嗎?

  張九延是無牽無掛,而李重元則一直牽掛著王揚,雖然知道他師兄對他無心,然而幾十年來一直難以將其割捨,將一片情意深藏在心底。他師兄這些年來杳無音訊,倘若還活著,必定與傅青書恩恩愛`愛,雙宿雙`飛。他真是既羡慕又嫉妒還痛恨,雖然清楚感情一事不能勉強,靠得是緣分,然而情感上終究不能忘懷。

  他心裡想著,如果真得難逃一死,也算是將他此生做了一個了斷,他也就不會再為情所苦,為情所累了。

  突然間一道極為耀眼的光亮突進沉沉的紅霧之中,點亮了兩人的雙眸,緊接著,轟隆的雷聲接連響起,整座大山都隨之震動起來。

  「這是……」李重元與張九延紛紛朝那亮光出現的地方望去,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來。

  那道耀目的光亮還未消失,又有數道樹枝狀的閃電沖入陣中,閃電所到之處,紅霧宛如白雪遇見烈陽般頃刻快速消融。「劈啪」又是一聲震天撼地的巨響,猶如天崩地裂般,兩人腳下的地面抖動得更加厲害,隱隱現出一條條裂縫來,周圍飛沙走石,樹木搖搖欲墜。

  那雷聲震得李重元與張九延耳朵嗡嗡作響,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胸口氣血翻湧,差點吐出`血來。原本圍著他們的那些妖魔,頓時炸開了鍋,驚慌失措,紛紛逃遁。他們本也想趁亂逃走,可惜身邊的結界十分牢固,一時半會兒不能夠破開。隨著數陣電閃雷鳴,籠罩在他們頭頂的暗紅色毒瘴正在逐漸消失。

  「破陣啦!」

  李張二人互視一眼,紛紛露出激動興奮之色,隨著毒瘴的消退,兩人身上的壓力頓時減輕,就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但不知究竟是來了哪位大神將陣破開的。

  孫陽見施法成功,九天神雷成功被玄天鏡引到了松光赫所在的陣眼之中,再加上純陽之血的威力,破陣猶如神助,摧枯拉朽般頃刻間蕩滌毒瘴,天地逐漸歸於清明。知道自己一番努力沒有白費,欣慰一笑,突然間整個人便從虛空當中跌落下來,倒在地上,嘔出好幾口血來。

  他再抬頭的時候,整個人已變得衰老不堪,這是因為他為了引動雷劫耗盡了體內的靈氣。他剛從地上爬起來,面前倏地出現了一個青衣人,那年輕人滿面冰霜,雙眼陰沉,怒氣騰騰,暗含殺機,一個箭步沖到孫陽面前,一把抓`住他喝道:「老雜毛,你把我師兄帶到什麼地方去了!快說,他人呢?」

  「你師兄?」孫陽打量了年輕人幾眼,眼中浮現出驚訝,道,「你是,是你!果然應驗,果然應驗,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來,接著笑岔了氣,大力咳嗽起來,血沫橫飛,斷斷續續道:「他、他在前方的陣眼裡,快去救他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然而話未說完,人已氣絕。傅青書本想抓著這老頭一起到他所指的地方,現在見老頭突然死了,當即心急火燎地駕劍而去。

 

第六十七章 :你們都得死

  原來那九天神雷非比尋常,唯有修士在渡劫的時候才會出現,孫陽僅以元嬰中期的修為就要引動雷劫,自然十分勉強,以至於最後靈力耗盡而死。

  雷劫威力之強大,僅憑松光赫一人自然難以抵擋,不過這廝十分狡詐,先有紅雲陣作為緩衝,又將那具化神期的傀儡當他的替身來抵擋,神雷落下,那傀儡即刻灰飛煙滅,連同陣中一些修為低微的魔修俱都化為飛灰。

  天雷威力如此強大,王揚可謂是九死一生,一不小心也會化作飛煙,消失在天地間。幸而他引雷的這柄玄天鏡頗為不凡,原是雲天門的開山鼻祖天靈子飛升之時,為了抵禦雷劫耗費數百年心血煉成的法寶。可惜此鏡雖然玄妙,也得有相應的修為才能夠徹底發揮妙用。

  說直白一點,這引雷的任務元嬰期修為以下,誰接誰就掛。

  王揚雖然成功將九天神雷引入陣眼之中,自己也被天雷的餘威震傷臟腑,受了重傷,嘔出許多血來,頃刻間從飛劍上跌落下來,摔在地上,幾欲昏厥,僅剩一口氣護住心脈,方才還有些許知覺。

  松光赫的人馬死的死,逃的逃,場面極其混亂,松光赫本人也在抵禦天雷的過程中受傷不輕,見自己想要將雲天門一網打盡的如意算盤落空,氣得暴跳如雷。早已認出在半空持鏡的人是王揚,想起當年斷臂之仇,更是恨得牙癢癢,先不忙著去收拾雲天門的老弱病殘,指尖化出一道凜冽劍氣朝王揚擊去。

  王揚拼盡力氣往旁邊一掙,堪堪躲過那直取他首級的劍光,然而左手臂卻被劍光截斷,掉落在地,頓時血流如注,痛得他兩眼一黑,頓時人事不知了,身體輕飄飄地恍如往深淵盡頭跌落,突然間好像被人抓`住,整個人又往上飄去。

  隱約之中聽到有人在耳邊喚他,似乎多了一分生氣流入他體內將他暫時從黑暗之中拉回,他極為艱難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子,渙散的瞳孔中映入一張模糊而熟悉的面容。

  是……青書?他來了!王揚頓時激動起來,想要對他笑一笑,想要抬起手抓`住他,然而只是數息的時間,無窮無盡的疲憊與虛弱又如潮水般將他整個人埋沒,思緒逐漸渙散,重新沉入了黑暗之中。

  「師兄,你醒醒啊,醒醒啊,不要拋下我一個人!」

  傅青書顫抖地抱起滿身鮮血的王揚,拼命地將自身的靈氣輸進他體內,想要將他救回來,然而一切都是枉然,王揚身受重傷,心脈盡斷,回天乏術。傅青書只看見他微微睜開眼睛對著自己虛弱一笑,緊接著就閉目而去了,甚至來不及與自己說上一句訣別的話。

  「師兄!」傅青書大喊一聲,怒目圓睜,內心翻江倒海,怎麼願意接受這殘酷的現實,不住地晃動著懷裡的人,不放棄地想要救他回來。

  「傅青書!」

  猛然間耳邊響起一聲怨毒的呼喝方才將他從幾近癲狂的邊緣拉回來,他擁著王揚慢慢轉頭看去,便看見松光赫及十來個奇形怪狀的人已經將他包圍,正虎視眈眈地注視著他。

  傅青書看著這夥人,突然間笑了起來,笑聲逐漸變大,到最後仰天長笑起來,可儘管他在笑,聲音裡沒有一絲喜悅,眼底沒有一絲笑意,那笑聲與他的眸子一樣極冷,極陰沉,又極陰鬱,到最後笑容與陰冷的眼神交織在一起,化成一片濃鬱的殺意,在發紅的眼眶中如烏雲般攢聚,幾欲掙脫,毀天滅地。

  只聽他陰森森地說道:「雲天門的那幫老雜`種讓師兄你當替死鬼,他們活得倒逍遙,松光赫這條老狗又傷了你,讓你斷了一條臂膀,雲天門和禦靈宗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但見他突然抬起頭,朝著前面那幫魔修冷笑一聲道:「死,你們都得死,誰也逃不了!」

  當他將死字吐出的時候,幽黑的眸子裡突然現出一赤一白兩道氣旋,宛如熊熊燃燒的烈火,緊接著數道耀眼的光華從他身上沖出,迎風便長,在半空中凝聚成一條金光閃閃,威風凜凜的巨龍,震天動地地怒吼一聲,疾如電光般向魔修們沖去。

  松光赫本就受了傷,再加上他輕敵,以為才到了金丹期的傅青書不過爾爾,殺他易如反掌,正要好好耍弄他一番,哪裡料到會從他體內沖出一條巨龍來,剛要運起法寶抵禦,當即被龍魂貫穿身體,倒地身死。

  那些魔修都是靠了松光赫化仙丹的藥效方才能在短短時日裡拔高修為,等藥效一過,立刻打回原形,甚至還不如以前,在龍魂面前宛如土雞瓦狗般不堪一擊,龍光過處,飛沙走石,鬼哭狼嚎,屍橫遍野。

  而傅青書整個人像是變傻了一樣,一直維持抱著他師兄的姿勢不曾動彈一下,感受到懷裡的那具溫熱的軀體逐漸變得冰冷,他怎麼樣也無法用自己的身體來將其捂熱,淚水無聲無息地從眼眶當中滾落,滴落在那張冰冷蒼白了無生氣的面頰上。

  無窮無盡的恨意與殺氣凝聚在他眼眶裡,「殺殺殺殺……」如今的他心中只剩下了這個念頭,他要雲天門和禦靈宗的人為他師兄陪葬。

  龍魂被主人的念頭所推動,沒有了以往的約束,愈加肆無忌憚,口吐龍息,挾著一股猛烈的罡風,在空中咆哮飛旋,大開殺戒,一時間場面極為慘烈,比之松光赫布下的紅雲陣的威力有過之而無不及。

  李重光與張九延見到電閃雷鳴之間,毒瘴頃刻間消退瓦解,而束縛他們的結界也鬆動許多,兩人合力將結界破開,獲得自`由,坐在地上調息片刻,便要離開這妖魔的老巢,尋找其他倖存的同門。

  然而就在他們要離開之際,張九延忽然朝天一指道:「快看!」

  李重元循聲望去,只見天際邊一道熟悉的人影瞬間已經跌落下去,「師兄!」他不敢肯定那是不是王揚,仍是立刻駕起飛劍沖霄而去,張九延急忙緊跟其後。因他們在半路上被幾個魔修糾纏,耽擱了一點時間,等趕到王揚掉落的地方,松光赫及一干魔修早已被解決,地上橫七豎八地倒斃著許多屍體。

  而這方圓數十丈內唯一的大活人便是遠處那條青色人影,待看清楚那人是誰,李重元大吃一驚,脫口喊道:「師兄,青書!」

  然而就在他二人的注意力全在傅青書及他懷裡的王揚身上時,那巨龍撥轉身形,挾著萬鈞之勢呼嘯著向他們沖來。一陣陣猛烈的罡風吹得李張二人幾乎站不穩身形,睜不開眼睛。

  而傅青書此時才慢慢轉過頭來,然而即使看到往昔故人,即使看到他們身處危險之中,他卻只冷眼旁觀著,就像在看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沒有絲毫喝止龍魂的意思。他的心中此刻只剩下殺意與怨恨,整個人已陷入了混沌之中,變得麻`木`不`仁,將所有的情感都湮沒掉了。

  就在李重元、張九延即將死`於`非`命的時候,「不要!」忽然傅青書的耳中傳入一道喝止聲,「師兄!」傅青書像是突然驚醒過來,猛地抬起頭不斷地掃視著四周,企圖尋找聲音發出的所在,一面激動地自語著,「師兄,你在哪兒,你沒有死是不是?」

  他隨即將視線重新落回懷裡的人身上,然而懷中的軀體早已死去,一個死人自然是不會說話的,也許剛才傳入他耳中的聲音只是他的幻聽而已。他忽然苦笑起來,對著懷裡的人自語道:「師兄,你就算死了,也放不下李重元嗎?那我呢?你又何其殘忍,將我一個人拋下,我真恨你!」

  傅青書剛聽到喝止的聲音,心念一動間,龍魂頃刻間便被束縛住了,李重元、張九延得以在龍爪下脫險。然而巨龍像是十分不滿傅青書打斷了它打架的興致,張牙舞爪地咆哮一陣,想要脫離他的掌控,騰空離開。

  傅青書剛才召喚龍魂出來大開殺戒的時候,自身靈力已經透支,只是他當時陷入心魔之中難以自拔,自然沒有感覺,後來恍惚間似乎聽到王揚的聲音,驚醒過來,察覺到了身體的虛弱,當即像是支持不住那般坐倒在地上,吐出數口血來,拼盡最後一點力量將龍魂重新封印回了自己體內。

  「師兄,師兄他到底怎麼了?」

  李重元方才聽見傅青書嘴裡亂喊什麼師兄死了的話,現在再看他懷裡的人,面色蒼白如紙,雙目緊閉,一點聲息也無,真如死去了一樣。心中大為驚愕,然而他與傅青書一樣根本無法接受王揚死了的現實,當即要衝到對方跟前,問個清楚明白。

  然而就在此時,突然腳下的地面劇烈地搖晃起來,人東倒西歪,竟然難以站穩,而不遠處的一座山峰突然間崩塌下來,發出的巨響震耳欲聾。原來這座牛莽山先是受到九天神雷的連續轟擊,山體已然支援不住,有崩塌之勢。後來又遭龍魂數度撞擊地面,山體的裂縫越積越多,互相連結在了一起,頃刻間塌陷下來。

  王揚既死,傅青書萬念俱灰,生無可戀,有了殉情的念頭,雖然山崩地裂,他卻屹立其中面不改色,突然間,腳下一大塊地面塌陷下去,他抱著王揚跌落下去,整個人倏忽之間便已消失。

  李重元大喊一聲,始終放不下王揚,執意要衝入他倆消失的地方去尋找,張九延見情勢危急,顧不上李重元日後要怨他,趁他不備,將其打暈,往肩上一抗,駕劍而去。

  片刻的工夫,原本一座巍峨的高山化作一片廢墟,夕陽西下,暝色四起,只聽失巢孤鳥哀叫,鬼聲啾啾,仿佛真有成千上萬的孤魂野鬼放生悲哭,顯露出無比荒涼蕭索的淒慘模樣。

 

 第六十八章 :你真得是我的師兄嗎?

  王揚感覺自己雙腳軟綿綿地像是踩在雲端,晃晃蕩蕩地也不知要走向哪裡。

  「我……這是死了嗎?」

  他遙望四周,不禁喃喃自語,四周俱是白茫茫地一片,無邊無際地延伸著,鋪天蓋地地將他籠罩在其中,分不清東南西北,透著死一般的寂靜。然而即使像是在原地打轉,王揚仍是被什麼東西或者自己的念頭驅使著,一腳深一腳淺地行走著,仿佛要想突破這片迷霧又仿佛想要追趕上什麼人。

  「師兄,你醒醒吧,你醒來吧……」

  一道低沉卻迫切的聲音突然傳入他的耳中,那熟悉的聲調使他猛然一驚,急忙抬頭望向四周,想要尋找到那聲音的主人。

  「青書?是青書的聲音!青書,你在哪兒?別走,等等我!」

  王揚下意識地奔跑起來,想要追趕上那人,突然間他腳下一個踉蹌,像是突然踩空般,整個人頓時跌落下去。

  「!」王揚猛地睜開眼睛,一面口裡大喊著青書,一面坐了起來,然而他還未來得及完全起身,一陣陣虛弱之感頓時湧上身體,使他重新栽回了床上。他定了定神,微微支起身子抬頭望去,發現他自己正處在一個晶瑩剔透的冰洞裡,躺在一張寒氣四溢的冰牀上。

  許是身體單薄而虛弱,那絲絲冷意沿著身體與牀接觸的部分侵入體內,爬向四肢百骸,王揚忍不住打了幾個哆嗦,頓時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趕忙要從牀上爬起來,免得被凍成冰渣。

  「我這是在哪裡?」許是剛剛蘇醒的腦袋不頂用,他雖然覺得眼前這個冰洞有絲眼熟,可頭腦昏昏沉沉,混混沌沌,怎麼也想不起來,甚至像是睡了太久那樣,大腦一時間都無法協調起四肢來。

  過了一會兒,等身體積蓄了一點力量,方才慢慢地撐著牀面坐起來,一縷縷長髮從肩膀上滑落下來,垂落在晶瑩的寒冰上,黑與白兩種顏色交織在一起,分外好看。然而王揚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上面,而是完全被頭髮的長度給吸引了。

  「我的頭髮什麼時候長這麼長了?」他滿臉疑惑地用手掬起一捧散落的青絲,喃喃自語著。

  下一息,他的目光從頭髮上轉移到了手背上,只見整只手掌削瘦而蒼白,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好像終年不見陽光一樣透出一股病態。王揚捋起袖子,露出的半條手臂也如雙手一樣蒼白。

  「這……到底是怎麼了?我沒死不是嗎?我睡了到底有多久?青書呢?青書在哪兒?」

  各種各樣的疑惑齊齊湧上心頭,催促著王揚離開這裡,去外面尋找答案。他慢慢地下了牀,扶著牀沿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踉踉蹌蹌地朝前面不遠處的那個洞口走去。

  出了洞口,出現在王揚面前的仍是一個冰洞,但比裡頭的要寬闊許多,厚重的冰層凝結成一堵堵牆壁屹立在洞中,頭頂有米且`壯的冰棱像鐘乳石一般倒掛下來,地面長出像石筍般的冰石來,景象甚為奇特。

  寒氣冷颼颼地直灌進人的四肢,王揚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雙手環在胸前,繼續往前走去,這個山洞他也有些熟悉,似乎以前來過這裡。他慢慢地在一面冰牆前站住,那面冰牆表面十分光滑,能夠在上面照見人影,映在冰面上的人正默默地注視著外面的王揚,正如王揚注視著鏡裡面的人一樣。

  那是他,他的模樣並沒有一絲一毫地改變,除了頭髮垂散到了腰際,除了整個人變得蒼白瘦弱了些,他就是他自己。他還記得以前的事,記得自己為了救李重元而去破陣,最後雖然成功了,自己也受了重傷,受到松光赫的偷襲,左手被斬斷了,最後一眼見到的是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青書……

  他以為自己死了,可他沒有死不是嗎?他不是又醒過來了嗎?是青書救了自己。他這般想著,慢慢將左袖挽起,然而上面卻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完全看不出來它曾經被利器斬斷過。他心下明瞭,一定是傅青書用了什麼靈丹妙藥接上去的,使它完好如初。

  王揚的視線突然落到冰鏡中的自己的腰間,只見上面掛著一顆晶瑩圓潤小巧玲瓏的珠子,這是什麼?他將它取下來一看,除了精緻漂亮,珠子並沒有什麼奇特的地方。是青書給他掛上去的嗎?是用來討他的喜歡的嗎?雖然他一個大男人對這種珠寶飾品並不怎麼感冒,不過既然是青書送的,那也不賴。

  突然他眼角的餘光似在冰鏡上捕捉到了什麼,猛地抬頭看去,只見光滑的鏡面上映入了一條青色人影,那熟悉的身形,熟悉的面容,然而便是那聲熟悉的呼喚:「師兄。」

  王揚手驀地一抖,掌中的珠子便掉落下去,骨碌碌地滾了開去。他像是反應不過來一樣,先是傻傻地盯了鏡子裡的人一會兒,緊接著臉上浮現出萬分驚喜的神色,猛地轉過身去。那不遠處站著的人正是鏡面上所浮現出來的人。

  珠子順著傾斜的地面不停歇地滾著,直到滾到對面的人跟前方才止住,幾根白皙而修長的手指頓時將它撿了起來,握在手中,那年輕人的視線先是在珠子上掃了一眼,方才抬起頭慢慢落到對面的王揚身上。

  而他臉上的神情也甚為古怪,是一種故作冷漠的姿勢中又隱隱顯出難以克制但又要極力克制的激動神情,也許旁人並不覺得這座萬年冰山有什麼與往日不同的地方,但是對王揚來說,對方太熟悉了,而他現在的這種怪異姿態在王揚眼裡就放大地愈發明顯。

  「青書你怎麼了?」王揚下意識地就問出了口。

  「你……叫我什麼?」對方發出口的聲音明顯一緊,又猛地一頓,顯得低沉而壓抑,一如他此刻臉上的神情,在故作冷漠之中壓抑著某種激動的情緒。

  「青書?難道我有說錯了嗎?」王揚為他那奇怪而疏遠的態度感到不解,慢慢向他靠近,一面說道,「青書你怎麼了,你好像不認識我了似地,你難道受了什麼傷把我給忘了……」

  然而王揚的話還未說完,他已被沖過來的那個人緊緊地抱住,對方的雙臂強而有力地將他緊緊箍在懷裡,好像生怕他逃脫似地,越收越緊,王揚覺得自己快被他勒得喘不過起來了,忙說道:「青書你鬆開一點,我、我快被你勒斷了。」

  「師兄,師兄,真得是你嗎?是不是你?」

  對方那激動而迫切的聲音在王揚耳畔驀地響起,一遍一遍地反復問著,無論是神態還是聲音都一改之前的冷漠生疏,那張戴在臉上的冰冷「面具」也在頃刻間崩裂開來,露出了在王揚的眼裡極為熟悉的而在對方那幾百年的漫長歲月裡卻少見的激動欣喜。

  王揚被他那奇怪而幼稚的問題弄得發笑起來,道:「當然是我了,真得是我,怎麼青書你難道認為我不是我,我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嗎?」

  然而他在說這話的時候突然心念一動,似乎有什麼東西從他腦中一閃而過,令他難以抓住。

  緊抱住他的人終於慢慢地鬆開了他,然而他的手依舊牢牢地握住王揚的肩膀,好怕生怕他會逃跑似地,那雙漂亮的眸子深深地凝視著眼前的人,帶著一種既驚疑又欣喜又害怕的複雜神色。

  「師兄,真得是你嗎?」他又無意識地重複地發問。

  「真得是我。」王揚認真地看著他點頭道。

  「真得是你,這實在太……出乎意料……」

  話音未完,王揚又被緊緊地抱住了,傅青書將他摟得太緊,仿佛要將他揉進自己的軀體裡。王揚依偎在他懷裡,喃喃自語道:「青書你怎麼了?我既沒有死,傷也已經好了,這一切都得謝謝你,是你把我救回來的。倒是你,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松光赫有沒有傷到你,你又是怎麼脫身的?」

  突然,抱緊他的手一松,傅青書已經鬆開了他,雙眼凝視著他,眉頭微微皺起,露出一絲奇怪的神色,輕聲道:「你只記得這些……」

  王揚奇怪道:「難道還不止這些?後來還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到底睡了有多長時間?」

  「不,」突然間傅青書搖了搖頭,恢復了平靜的神色,忽然對他古怪一笑道,「不,沒有什麼了,師兄你只睡了一會兒而已,我們現在都很安全。師兄,我們以後別再去想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一直待在這裡生活好不好,就我們兩個人,待在我的身邊,別再離開我。」

  王揚剛要點頭,突然他腦中傳來一陣刺痛,「噝!」令他捂住額頭不由痛叫出聲,與此同時,無數的記憶片段猶如潮水般湧現出來,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淹沒。大腦急速地運轉起來,淩亂的記憶片段猶如走馬觀花般從中急速閃過,一個個的快鏡頭互相串聯在一起,漸漸地拼合起一副完整的記憶。

  他想起來了,當他穿進書裡變成譚清的時候,他和小說的主角來過這裡,看到被封在冰層裡的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經死去的自己的前世,還碰到過傅青書,為了救自己的師弟師妹,他掩護他們離開,自己反而被傅青書給殺了。後來他就穿到了三百多年前,變成了傅青書的師兄。

  後來……沒錯,自己的的確確是死了,不,應該說是王重光已經在三百多年前就死了,一個原本就死了的人又是怎麼會在隔了三百多年後會突然死而復生的呢?王揚忽然轉頭問傅青書道:「是不是已經過了三百多年了?我是不是已經……死了三百多年了?」

  傅青書的神色驀然變得凝重起來,忽然微微一笑,轉為平靜道:「師兄你在胡說什麼,你沒有死,你只是睡了一小會而已,你不要胡思亂想了。」

 

第六十九章 :青書的反復變臉

  王揚朝傅青書搖搖頭道:「你一定有事瞞著我。」

  傅青書眼光微冷,卻輕輕一笑道:「我還能有什麼瞞著師兄的,師兄也太多疑了,師兄難道醒來見到我不高興嗎?」

  在外人看來,他的神態沒有絲毫異樣,大大方方,真真誠誠,不像是說謊的樣子,但是王揚清楚他有時候說謊跟說真話沒有區別,演技很好,太容易忽悠人了。倘若真如他所說的那樣,自己並沒有死只是睡了一會兒,那為什麼他要將他放在這個冰洞裡,總有點藏屍的味道,為什麼他們不是在原來的洞府中,怎麼不見阿黃和小白呢?

  對了,還有那封信,一想起這個,王揚便道:「青書,你有沒有看到我留給你的信?我讓小白交給你的。」

  「那封信?」傅青書神色一變,面對著王揚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說道,「師兄在信裡給我留了什麼話?」

  王揚奇怪道:「你沒有看到信嗎?」

  傅青書笑笑道:「我只想聽師兄親口告訴我。」說罷還頗為親昵地握了一下王揚的手,仿佛在催促他說出信的內容。

  「……」王揚張了張嘴,險些就要順著他的暗示被他轉移話題。

  然而他既然沒有看到信,自己又突然間在以前到過的冰洞裡醒來,不由地讓他深思這兩者之間的聯繫。想當初,自己穿進書裡變成譚清的時候,就是因為誤入冰洞才會被他殺死的,他既然沒有看到自己的信,難保這樁事情不會重演。

  如果他真得像自己剛剛穿進書裡的時候一樣,與雲天門為敵,殺了譚清,如果石海生與張小小落得跟譚清一樣的下場,那可真是跟雲天門,跟李重元與張九延結下大樑子了。也不知道如果由自己出面調和,能不能夠挽回局面?

  「哎,真是一團亂麻。」王揚被自己這個糟糕的設想弄得喟歎出聲。

  傅青書自然不清楚他師兄在為什麼發愁,不過看得出對方已隱隱知道了什麼,他臉色微沉,他早已非三百多年前的那個聽話的師弟了,不會再事事依著他師兄的性子來,也不會再放他離開自己身邊一步。否則他師兄之死就是最好的教訓,他也再沒有精力,再沒有耐性去等下一個三百年了。他希望他永遠不要知道真相,恢復記憶,這樣就不會怨他恨他了。

  就在此時,突然從冰洞外傳來一聲猛烈的撞擊聲,似乎有什麼重物撞擊著冰洞,下一息,就有人大聲嚷嚷開來,是一個少年的聲音:「主人,主人,你在裡面嗎?傅青書你快把結界打開放我進去,我要見主人!再不放我進去,信不信我把山洞撞塌!」

  「我們要見主人,我們要見主人!」

  後面跟著一個學舌人的聲音,聽那有點滑稽與怪異的嗓音和強調,王揚總覺得耳熟,是了,像是小白在說話,至於那個少年的聲音則十分陌生,王揚不清楚他是誰。他們所說的主人是誰?冰洞當中也就他與傅青書兩個人,拋開青書,難不成那個主人說的是他?

  傅青書對這兩個時不時來騷擾他的傢夥已經完全失去了耐性,特別是在王揚醒來之後,他更不願意他去接觸他們而將自己撇在一邊,因此沉著臉冷冷出聲道:「龍光,把他們都給我攆出去,有多遠扔多遠,最好永遠別再出現!」

  「是主人。」

  他話音一落,外面便有一道凜然的男音沉聲應道,緊接著便是推搡聲與嚷嚷聲夾雜在一起,仍是那個少年的聲音:「臭龍你幹什麼?把你的爪子從本大`爺身上放下來,有種咱們再幹一架,老`子這次一定贏你,從背後偷襲算什麼英雄!」

  「臭龍,臭龍,不`要`臉,不`要`臉!」在旁幫腔學舌的依舊是小白的聲音。

  王揚便道:「青書,他倆是誰?我聽見其中一個人的聲音很像小白,你為什麼不讓他們進來,要趕他們出去?」

  傅青書背對著王揚,臉色顯得陰沉,然而在轉過身面對著他的時候,又恢復到了笑眯眯的樣子,輕聲道:「師兄你聽錯了,它不是小白,只是兩個不相干的人總是來騷擾我,所以我才叫人把他們轟出去,好讓我們清清靜靜地待著。」

  王揚知道他說的不是真話,不死心繼續問道:「龍光又是誰?」

  傅青書搖搖頭道:「仍然是一個不相干的人,是我的僕人。師兄,難道你見到我不高興,沒有話對我說嗎?幹嘛老是去提這些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我只想跟師兄好好地待著,我還有好多話要跟師兄講,就算不說話,看看你也好……」

  他說著將王揚的手攥緊幾分,又道:「瞧,你的手這麼冷。」

  於是將自己穿著的大氅脫下來披在王揚身上,王揚又何嘗不願意與他單獨待在一起,溫存一會兒,訴訴衷腸,假使他們真得分別了三百多年,他真得守了自己三百多年,這漫長的歲月也足夠折磨他,也足夠讓自己痛苦心酸的了。他鼻子一酸,眼眶慢慢濕`潤起來。

  可他仍想弄清楚事情真相,他知道傅青書的話不可盡信,他越是躲躲閃閃,含糊其辭,他就越想知道他在隱瞞自己什麼,是與雲天門為敵?是殺死了譚清?還是其他的什麼……

  王揚看了看傅青書幾眼,將頭搖了一搖,將自己的手從他掌心裡掙出來,他既然不願意說真話,那麼還是由他自己將所經歷的一切說出來吧,這些原本記錄在信中的話,或許已經遲了三百年了。

  王揚沉吟片刻,慢慢說道:「青書你還記得小時候,你曾經問過我,我為什麼會討厭你嗎?」

  傅青書看著他,動了一下眼珠子,沒有說話。

  王揚接著說道:「我曾經告訴你,那是因為我有前世的記憶,記得前世殺害我的人,他也叫傅青書,他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傅青書抿了抿嘴唇,垂在身側的手指慢慢虛握在一起,似乎洩露了內心的一點緊張,只見他用著平靜的聲音說道:「師兄你是知道的,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王揚搖頭反問道:「可如果是在陰差陽錯下鑄成的呢?」

  傅青書臉色有些發白,不過他膚色本來就白,別人也看不出異樣來,只見他忽然笑笑道:「師兄你到底想說什麼?」

  王揚道:「我說你像前世殺我的人那是在騙你的,其實……你殺的那個人叫譚清,是我,不,應該說他是王重光的轉世。」

  傅青書虛握的手指猛地攥緊在一起,手指關節都泛白起來,臉瞬間沉了下來。王揚看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的樣子,心一下子沉了下來,索性繼續說開道:「那個叫譚清的年輕人,他是參見幻境試煉誤入到冰洞裡的,他還有兩個同伴,是一男一女,他們都是雲天門的弟子是不是?」

  那一直沉默的人終於出聲了,卻不是回答王揚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問道:「你怎麼會知道?」

  王揚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因為,因為我就是他呀,我是死了之後才會回到三……」

  然而他話還未說話,就見對面的人撇了撇嘴,帶著一種古怪的神色哼了一聲,又朝著他古怪地笑了起來,然而下一息,他臉上的笑容忽地消失,又陰沉了下來,眼中猛地透出淩厲之色,像是對著王揚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原來你都知道了,對,你應該知道的,你本來就不是他。」

  王揚還未反應過來,對方已在瞬息之間移近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大聲質問,神情竟有些猙獰:「說!你究竟是誰?你是師兄還是你口中所說的那個譚清?」

  他的力道之大仿佛要將王揚的手腕折斷似地,王揚痛得眉頭擰在一起,說道:「青書你別這麼激動,我是譚清也是王重光,這件奇怪的事我正要對你解釋清楚呢!」

  然而傅青書仍緊攥著他不鬆開,說道:「你敢保證你不是冒充師兄在欺騙我?」

  「你為什麼覺得我是在騙你呢?」

  「因為它。」

  傅青書攤開手心,一顆晶瑩的珠子出現其中,是原本佩戴在王揚身上的那一顆。

  「這是……」

  「引魂珠。」

  王揚一瞬間似乎想到了什麼。

  原來當初,傅青書殺了李重元的弟子之後在他手背相同的位置上發現了一枚相同的月牙胎記,方才知曉是自己誤殺了他師兄的轉世,追悔莫及,然而對方既已被他用劍氣貫穿了心口,回天乏術。傅青書便用引魂珠趁著對方的魂魄還未離體,將其牽引進珠子內。

  他將冰裡面的軀殼移出來,放置在寒冰牀上,將吸收了譚清魂魄的引魂珠佩戴在他師兄的軀體上,希望能夠讓其複生。這是他意亂情迷之下做出的舉動,也是將功贖罪的無奈之舉。不過他內心也清楚,雖然是同一個魂魄,但是他們不會擁有相同的性格,相同的記憶,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然而了勝於無,他受夠了三百年來孤身一人,只能夠隔著冰壁憑弔一具了無生氣的屍體的悽楚狀態;他也受夠了再這樣孤孤單單,淒淒哀哀地活下去,整日裡徘徊在求而不得的痛苦裡。假使復活的只是另外一個人,一個與他完全沒有共同記憶,說不定還會恨他的陌生人,這也足夠了,足夠寄託他的感情與思念了。

  這數百年來,他為了復活王揚可謂是費盡心機,耗盡心血,輾轉修真大陸各處收羅靈華靈草,煉製丹藥,續接王揚的斷臂,復原他受傷的軀體。可就算身體恢復如初,沒了魂魄的駐紮,也只是一具空殼而已。

  他怕孤魂野鬼奪舍,將肉`身封進冰內,在四周布下極為厲害的禁制,在他修為以下的不論是遊魂還是修士誰都休想佔據他師兄的軀殼。

  他也知道關於胎記的傳聞,他也曾四處雲`遊,想要尋找他師兄的轉世,可惜確如以前婆婆說過的那樣,茫茫人海,談何容易。就算修士有著比常人多得多的壽命,要想踏遍神州每一寸土地,訪遍每一個人,也是不可能的。

  李重元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撿到一個嬰孩,看到那胎記,方才斷定這就是他師兄的轉世,將其帶回了雲天門。說也好笑,倘若不是傅青書與雲天門,與李重元翻臉反目,也許他不至於這麼苦苦尋找,也不至於在陰差陽錯之下誤殺對方了。不過到時候這三人之間的關係又將是一筆爛帳吧。

 

第七十章 :在神經質邊緣徘徊的師弟

  當傅青書某一日出現在冰洞裡,突然間見到那具原本躺在寒牀上,了無生息的軀殼出現在他跟前的時候,那種驚喜與激動交織的心情難以言表,才會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師兄。然而當背對著他的那人轉過身來時,他突然間也就明白了,是引魂珠起了作用,復活的不是他真正的師兄,而只是一個與他沒有任何共同記憶的轉世而已。

  所以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甚至故意露出冷漠的態度來克制內心不斷翻滾的激動情緒,免得一時忘情上去擁抱對方。他愛的只是曾經的師兄,不可能像愛他師兄一樣去愛他的轉世。直到那醒來的人開口喚了他一聲「青書」,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立刻打破了他的偽裝,打碎了他的冷漠面具,被克制壓抑的情緒如潮水般奔湧`出來。

  也許真得是老天垂憐於他,使他在陰差陽錯之下圓了百年來的夙願,醒來的真得是他的師兄,他有著對他的記憶,卻僅僅只停留在前世,不記得已經過去了三百年,也不記得自己曾經誤殺過「他」的事。傅青書卻知道倘若他與雲天門作對,殺害雲天門弟子一事被他師兄知道,照他師兄的直脾氣,是一定會責怪他,甚至不會原諒他。

  再者,他若是知道真相,知道雲天門衰敗的現狀,難保他不會多管閒事趕去見李重元、張九延等人,到時候這幫人少不了寒暄敘舊,說不定他師兄還是被他們拉攏過去孤立冷落自己。因此他索性將錯就錯,不打算將事情真相告訴他,只順著他的話騙他只睡了一會兒就醒了。

  他早已吸取了教訓,寧可他師兄恨他欺騙自己,不近人情,也要將他綁在身邊,不許他離開一步,免得再出意外。

  可他師兄竟然知道自己先前失手殺過一人,還知道那人的名字,還說自己就是他,正所謂關心則亂,這使他不得不懷疑是那個曾經被自己殺死的人假扮他師兄裝神弄鬼欺騙自己。

  王揚聽傅青書說出引魂珠三個字,方才想起這珠子當年曾被松光赫做當奪舍別人軀體的媒介,他心裡已隱隱猜到了什麼,果然如他所想,傅青書用引魂珠將譚清的魂魄引入了王重光的軀殼中。可假如自己已死了三百多年,那現在復活過來的應該是沒有記憶的譚清才對,為什麼會是自己呢?

  而且他聽傅青書講起雲天門的三個弟子進入冰洞時的細節,與自己以前所經歷過的一模一樣,難道說他殺死的譚清便是自己以前穿進去的那個,自己先是穿越到了三百多年前,在三百多年前死了以後,又立刻返回到三百年後,所以傅青書復活的仍舊是自己?

  這個設想雖然有許多不合理之處,但是仔細還真像那麼回事,不然就會變成一個永遠止境的迴圈怪圈了:自己穿成譚清——被傅青書殺死——穿越到三百年前再度遇見他——在大戰中死去——三百年後轉世成譚清——譚清被穿進書裡的自己附身——再被傅青書殺死……這樣循環往復,也實在太恐怖了吧。

  王揚見傅青書不願意鬆開自己,也不勉強他,就著兩人手把手的姿勢,將自己的古怪經歷與猜想慢慢對他說了出來。傅青書剛聽到他說自己只是一個被人杜`撰出來的書裡的人物,而是他是個從書外世界穿越進來的人,只覺得匪夷所思,異常荒唐,很是懷疑王揚在忽悠他。

  後來聽到他說自己曾跟另外兩個雲天門的弟子進入冰洞,所描述的情形竟與自己之前所經歷的一模一樣,後來又聽他講到他死後就回到了三百多年前結識了李重元,還在半路上遇見了自己,他所說的竟與自己的記憶分毫不差。

  漸漸地,傅青書變得半信半疑起來,越聽,心裡卻越忐忑不安,畢竟不是誰都會善待一個曾經殺死過自己的人,而他師兄卻不計前嫌,在初次遇見他的時候,不僅不想著報仇,反而還收留了他——雖然王揚實話實說,幫他是看在李重元的面子上這有點兒傷他的心,若是換了他絕沒有這份心胸,他也就能夠理解為什麼那時候王揚會對他愛理不理了。

  「師兄,這、這是真得嗎?」傅青書早已不復先前神經質般的模樣,而是帶著一些愧疚、悔恨與難過的心情出聲道。

  王揚點頭。

  傅青書又道:「師兄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害我白白誤會你,又害我白白地誤殺了你……」

  王揚慢慢道:「我怕你不會相信。」又補充道,「這件事我連對重元也沒有提過。」

  傅青書這樣一聽,似乎心情好了一些,忽然像是想起什麼,趕忙鬆開了王揚的手,小心翼翼地托起來一看,果然兩個手腕已經紅腫起來,再加上王揚現在整個人蒼白而瘦弱,這攥出來的紅印子更加明顯,看得傅青書不知有多心疼,暗自責備自己不該不分青紅皂白,下手太重,趕忙說道:「師兄你痛不痛,有沒有傷到?是我不對,下手太重了!」

  他一面說,一面托起手腕,朝紅腫的部分輕輕吹了幾口氣,好像這樣就能夠把疼痛吹散似地。王揚見他突然之間流露出一點孩子氣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傅青書見他發笑,突然像是想起什麼,說道:「我都忘了!」趕忙從袖子裡摸出一個瓷瓶,用手指挑了藥膏將王揚的兩個手腕仔細塗了一圈,道,「這樣就不疼了。」

  過了一會兒,他不知想到什麼,突然冷笑起來道:「要不是李重元隱瞞師兄的身世,故意用法術抹去你手背上的胎記,我也就不會認不出師兄,還誤殺了……師兄。哼,這老小子沒安好心,我看他收你為徒也是居心不良,師兄,他有沒有對你無禮過?」

  王揚看他之前情緒反復不定的樣子,就明白他的情緒或許有些不穩定,他本不該再拿話去刺`激他,可他也不能不指出他的錯誤之處,便對他搖搖頭,語重心長道:「青書,我知道你們兩個互相不對付,可是你得知道,他抹去我手上的胎記無非是為了不想讓你認出我,雖然出於私心,但沒有惡意。倒是你……要說我,青書,這件事的主要責任還在於你,要不是你……胡亂殺人的話,你也就不會誤殺我了。」

  王揚說話期間,傅青書不知怎麼地,臉已慢慢沉了下來,眼中的笑意也一點一滴消失了,他捏攏手指,垂下了視線,好不讓王揚看到他眼底浮現的冷光。

  「青書,」王揚顧慮片刻,終於還是將深藏在他心底的話說了出來,「其實我有些慶倖,有塊胎記存在,能夠被你認出,否則恐怕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你無意中殺的人會是我的轉世,我們永遠都要失之交臂了……」

  王揚不想過分指責他,話到這裡便停住了,而傅青書垂著頭,陰沉的眼眸中也流露出幾分後怕的神色,可這些情緒變化在他再度抬頭看向王揚的時候俱都消失無蹤。只見他扯動嘴角,扯出一絲微笑道:「師兄這麼說,其實是在怪我嘍?」

  王揚聽出了他話裡的不樂意,忙搖頭道:「不,這其實也怪我,怪我不該早點把事情跟你說清楚,不至於到最後匆匆忙忙地只給你留了一封信,那封信你又,沒看到。」說罷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傅青書忽然古怪一笑道:「師兄難道早知道自己會出事,所以才不告而別,只給我留了一封信?」

  王揚並不知道他是在套他的話,下意思地點頭,傅青書眼中的陰鬱之色更重,卻很快被浮上來的笑意給掩蓋住了。

  王揚之後又搖頭道:「其實我也不確定,當時我主要是怕重元會出事,我想去警告他避避風頭,我哪裡會知道我一出去變故就發生了。」

  然而傅青書卻打斷他的話道:「師兄不及早告訴我,是害怕我會阻攔你離開吧?」

  王揚當時確有這個心思,不過他這次並沒有承認,只道:「我不及早告訴你,是抱著一絲僥倖,以為這只是我單方面的猜測,我們三人都不會有事。而且我也怕你擔心,也怕你跟著我一起出去會遇到危險。」

  「怕我遇到危險?」傅青書突然輕笑一聲,用著一種質疑嘲諷的口吻輕飄飄說道,「你是怕我會遇到危險,還是怕李重元會遇到危險?」

  他接著道:「你當初不辭而別,難道不是為了去救李重元嗎?你最後不也是為救他而死的嗎?」

  「不……」王揚搖頭想要辯解,但卻無言以對。

  傅青書忽然冷笑起來道:「師兄你還要辯解什麼,你做得這一切不都是為了李重元嗎?何必再找什麼藉口說是為了我呢?可笑我一直以為我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到頭來竟還比不上一個李重元!」

  「李重元,李重元,你我之間就只隔了一個李重元嗎?是不是有他沒我,有我沒他,只有他死了,你心裡才會真正有我?」

  「青書你何必這樣說呢,重元他只是我們的師弟,我真正喜歡的人是你呀!」王揚趕忙安撫他這過分激動的情緒,又害怕他真得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忙道,「你不要做過激的事情,想想之前的譚清吧,不要一錯再錯了。」

  突然間他的雙手被傅青書猛地抓`住,只見對方逼近他跟前,緊緊地注視著他,冷冷的音調中掩飾不住滿腔的怒氣:「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擔心他,你心裡在意的只有他吧!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可你卻不管不顧把我一個人丟下,害我出關後提心吊膽,四處打聽尋找你的下落;害我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在我的面前而無能為力;害我孤孤單單地過了三百年!」

  「你知道嗎,這三百年來我都是怎麼度過的!我有多麼想你,就有多麼恨你!好不容易等到你醒來,你卻在我面前接二連三地提起李重元,你又置我於何地!」

  王揚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心裡頓時打翻了五味瓶,萬分地不是滋味,他能夠想像得到他看到自己死時的反應,也能夠想像得到他這三百年是怎麼度過的。他確實該早點告訴他真相,讓彼此三人都不必再涉及那場爭鬥,都能夠平安地活著……

  傅青書見王揚在他的質問聲中沉默下來,他的聲音也戛然而止,神色不復之前的咄咄逼人,沉默片刻,忽然道:「師兄,你心裡真正喜歡的到底是誰?我還是李重元?」

  王揚看著他堅定道:「是你,一直是你,從來沒有別的人。青書,對不起,。以前確實是我的錯,是我考慮不周,害你過得這麼苦。我從今往後不會再拋下你一個人了,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我發誓!」

  傅青書慢慢收斂了臉上的怒氣,輕輕道:「你保證?」

  王揚點頭。

  傅青書忽然笑起來道:「好,那你發誓,此生再也不見李重元,也不會在我倆之間再提起這個名字,也永遠不會回雲天門,除了我之外永遠不見其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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