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江棉幹了一件很俗套的事情。

  他和他暗戀了許多年的兄弟酒後亂性了。

  那個男人是真的猛啊,江棉的心裡純潔著,把人扶到房間裡是想讓他休息呢,結果還沒摸到電燈開關,就被一把咚到了牆上,緊接著男人就狂亂地吻了下來。

  江棉的酒登時醒了,一邊想著這男人是把他當成了哪個妞,一邊驚喜地承受了下來。

  誰說男人酒後硬不起來,這不是說硬就硬。

  即使對方清醒過來會揍他,江棉也顧不上了,畢竟面對一個大直男,他大概一輩子也就只有這一次機會能跟對方幹一回,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為了圓一個夢,江棉拼了。

  於是他緊緊捂著嘴巴,為了防止對方中途驚醒,發現自己正幹著一個男人而受到驚嚇,他就算是受到再刺激的對待也沒怎麼喊出聲,當然忍受不住的小聲哼唧還是有的。

  兩隻童子雞體力好,這一幹,直接翻來覆去幹到快天亮。

  ⋯⋯而膽子來得快,去得也快,完事之後,徹底進入了賢者時間,江棉光著膀子在窗邊抽著煙,回頭看看躺在床上睡得跟死豬一樣的男人,深深地憂鬱了。

  這等對方醒來,怕是就要絕交了吧?

  這一刻,多年的讀書經驗幫助了江棉。

  他思考了下,握拳擊了下掌,為俗套的開頭延續了一個俗套的發展。

  ——他扶著牆,捂著屁股,緊急撤離,溜了。

  這一溜還溜得很徹底,直接溜出了C市。

  溜了好啊,直接環遊Z國去了,一干親朋好友俱是懵逼,想不通他怎麼猝不及防地就做了這個決定。

  而這世上還會有比「跟好友一夜情後丟下熟睡的對方直接跑了」更俗套的事情嗎?

  事實證明,還真有。

  環遊Z國一個月後,江棉吐了。

  此時此刻,江棉正在發小高銘的別墅裡。

  今天是高老爺子七十五歲生日,高老爺子看著他長大,對他就像是親孫子,以往每年老爺子生日,只要沒有要緊事,江棉都會到場。

  本來今年老爺子生日江棉是要缺席的,也早就請假了,可這不是水土不服了嗎——這水土不服來得是太遲了點,可來了也沒辦法,江棉對自己的身體健康向來少根筋,沒想過要去醫院或者藥房,覺得就這麼點毛病,身體能自動恢復,結果這股不舒服就拖延了下來。

  剛好當時江棉在離C市很近的一個地方,一邊身體不舒服著,一邊考慮著這次出來時間確實久了點,便糾結著在今天偷偷溜回了C市,剛好踩著老爺子生日這個時間點,直接去了高銘家。

  可江棉其實還不想這麼快回到C市生活圈,去面對那個棘手的問題,他還在糾結著。

  於是他雖然人已經回到C市了,可最終還是打算讓他的身體來決定他到底要不要正式回歸。

  高老爺子是老中醫,水平很高,以前江棉上初中的時候內分泌紊亂,臉上冒痘,吃了老爺子的藥方就輕輕鬆鬆藥到病除。

  這次他去了高家,便索性讓老爺子把把脈。

  要是如他猜想的是小毛病,他問高銘討點西藥就走人,繼續去旅遊。要是不好,他再回家,安安耽耽接受暴風雨的來臨。

  江棉原本以為這次十拿九穩可以繼續出去浪。

  可沒想到,最精彩的來了。

  老爺子把著他的脈,摸摸下巴上的小鬍鬚,顫悠悠道:「喜脈啊。」

  江棉保持著微笑:「⋯⋯嗯???」

  一旁原本玩著手機的發小高銘聞言也:「???」

  老爺子讓江棉換了隻手,又把了會兒脈點點頭道:「是喜脈。」

  江棉:「⋯⋯高爺爺,你看清楚,是我,我是江棉啊!江棉是個男孩子,你忘啦?!」

  一旁的高銘也一臉懵逼。

  老爺子已經收回了手,篤定道:「我沒老年痴呆,是喜脈喲,傻孩子。」

  江棉凌亂地站起身:「⋯⋯我是男的怎麼可能會懷孕啊!」

  這一瞬間,不知道是不是「懷孕」兩個字觸發了什麼奇怪的開關,江棉聽到了一道禮貌的男音:「這裡是懷孕生子小助手,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

  江棉呆住。

  他的心中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而事實證明,他這麼多年的耽美小說不是白讀的。

  江棉立刻躲去高家廁所,放了馬桶蓋,在上面坐下,然後慎重地開始了「自言自語」。

  十分鐘後,江棉雙手手肘抵著膝蓋,手掌捂著臉,靜靜地坐在馬桶蓋上,思考人生。

  沈默片刻,他抬起頭,對著空氣道:「⋯⋯所以你們真的是系統文裡的那種『系統』?」

  系統小助手道:「唔,算是類似的呢。」

  江棉還是震驚:「可什麼叫『夢想成真系統』啊?我的夢想怎麼可能會是懷孕!!」

  這件事情簡直令人費解!

  按這個系統小助手的說法,系統就是在事情發生的那一晚選中了他,重塑了他的身體,讓他擁有了懷孕的能力,而系統小助手默認是睡眠狀態,「懷孕」二字作為關鍵詞,可以喚醒它。

  「您忘了嗎?您當時發出了靈魂吶喊。」小助手謹慎道。

  「什麼靈魂吶喊?」江棉懵逼。

  於是小助手幫助江棉的意識回到了那一瞬間。

  黑暗的房間裡,床吱呀搖晃著,兩人喘息聲交錯,汗液黏膩。

  某一瞬間,男人狠狠來了一下,江棉抱住了男人寬闊的肩背,難耐地哼唧出聲,腦海中蹦出了一句話:嚶,好想給你生崽崽!

  同一瞬間,還有一道電子音響起:「夢想成真系統聽到您的呼喚,竭誠為您服務!」

  只是當時江棉還在哼哧哼哧幹著,耳朵邊全是自己和岳漓的呼吸與心跳聲,壓根把這道聲音給忽略了。

  江棉:「⋯⋯」

  他陷入到了羞恥的沈默當中。

  小助手小心翼翼道:「宿主?」

  江棉漲紅了臉。

  ——神他媽的「靈魂吶喊」,去他媽的「靈魂吶喊」!!!

  他、他就是那一瞬間太興奮了,才、才會⋯⋯

  小助手聽得到江棉的思維,誠懇解釋道:「這真的是系統有史以來接收到的求子吶喊中最為聲勢雄壯的一次,完全地發自肺腑,感情至深,那一瞬間宿主您的靈魂都在隨著這聲吶喊而顫——」

  江棉惱羞成怒:「閉嘴!!!」

  小助手乖乖閉嘴。

  江棉怒道:「我很生氣!你們怎麼能就這樣隨隨便便改造我的身體?!」

  小助手小聲道:「系統檢測到您有一絲惶恐,有一絲震驚,還有一絲竊喜,心裡正想著『誒嘿我他媽真的被他搞大肚子了?!』」

  江棉:「⋯⋯住嘴!!!」

  小助手再次乖乖閉嘴。

  江棉喘著氣。

  他正坐在馬桶蓋上,雙手按著自己的膝蓋,腦袋都在發暈。

  所以他真的懷孕了?他的肚子裡有一顆那個男人的精子?!

  不對⋯⋯這說法太粗俗了,重來。

  他的肚子裡有一個寶寶?那個男人的寶寶?!

  江棉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跳飛快,思考人生。

  他又摸了摸自己肚子,還是不敢置信:「你們說讓人懷孕就讓人懷孕的?那我現在是男的還是女的啊?」

  小助手:「恭喜您,還是男孩子哦!」

  江棉:「⋯⋯」

  呵呵,謝謝你的恭喜噢。

  江棉又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這不能怪他,任誰碰到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都會一時間思維紊亂的吧。

  他甚至懷疑網上那些寫系統文的作者是不是都是真的遇到過這種事情,才會寫出那些小說來!

  江棉抖起了腿。

  他突然想到件事情。

  他雖然從小到大也生過一些小病,但從未有過大病大災,因此沒有系統地檢查過身體。可他媽媽懷著他的時候是做過產檢的吧,那時候顯然沒檢查出他的身體裡有什麼奇怪的器官,而現在他的身體經過了改造,那——

  「以後我是不是不能隨便跑醫院了?」江棉皺眉問。

  小助手:「當然是可以的,宿主。」

  江棉吃驚:「那身體裡憑空冒出來一個器官怎麼解釋?」

  小助手道:「宿主並不是唯一一個被系統選中,重塑成能夠懷孕生子的身體的男性呢。宿主世界的醫學界中已有幾例先例,且醫生們早已在系統的協助下對此得出了一個醫學界能夠接受的解釋。只是在那些宿主的要求下,這些事情只在醫學界中部分流傳,並沒有讓全世界廣而周知。當有醫生知道您的情況時,如果那位醫生並不知道相關信息,系統會自動幫助醫生盡快接觸。只是小助手提醒宿主,慎重選擇醫生噢。」

  江棉愣了下,很快明白了小助手的意思。

  如果宿主本身沒有能力,選擇的醫生又沒有道德的話,沒辦法保證他作為一個男人懷孕的事情不被流傳出去吧。畢竟現在這個世道,很多人都想火。

  當然了,就憑江棉的家世,父母朋友的關係網,要找到靠譜的醫生不難。只是懷孕⋯⋯到底是懷孕誒!

  江棉摸著自己的肚子,眉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可以說是相當糾結了。

  他暗戀那個男人暗戀了九年,其實能有一次和對方那麼親密的機會,就已經受寵若驚。而如今,他竟然懷了對方的寶寶。

  江棉下意識地抱住了自己的肚子。

  他沈默了大半天,緩緩說道:「我⋯⋯我如果不想要的話⋯⋯是可以打掉的吧?」

  剛說完這句話,江棉睜大了眼睛,一臉警惕:「我突然間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母愛!這是你們系統的詭計嗎?!」

  小助手乾巴巴道:「⋯⋯系統不會要求宿主強制生子,也不會要求宿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務的呢。系統只會默默完成它的功能,小助手我也只是來解答宿主疑問和傳達宿主指令的。」

  江棉:「麻煩你們像個系統一點好不好!?」

  江棉抹了把臉。

  行吧,他承認了,他對懷了那個男人的孩子這件事,此時此刻,是有種偷了一件寶貝的感覺。

  震驚與糾結過後,他確實有點暗暗的欣喜和甜意。

  他喜歡這種彷彿把對方身上的一部分留在了自己身體裡的感覺。

  只是對方啊⋯⋯

  江棉在撤離C市的第二天中午,接到了對方打來的電話。

  手機不斷震動著,看著來電顯示上面的姓名,江棉卻沒膽子接,就這麼任由電話最終被對方掛斷。

  十分鐘後,對方打來了第二次,江棉的做法依舊如此。

  他本來想索性沈默處理到底,可又覺得也不能就這麼不理不睬,最後不知道怎麼想的,裝傻般地用微信回了句:「嗯?怎麼啦?什麼事?我現在在外地,打算出去玩幾天!」

  回完後,他心臟狂跳,盯著微信的頁面。

  然後等來了對方的回復。

  那個男人回了一串:「⋯⋯」

  最後說道:「那等你回來再說吧。」

  江棉想,對方肯定看出了他的回避。

  那個男人自己肯定也亂得要命吧,於是所幸也給自己一個緩衝的時間。

  然而不論現實怎麼混亂,那之後的一個月裡,對方都沒有再私下聯繫過江棉。

  江棉也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落,只是那些情緒蔓延到此刻,合著他的暗暗欣喜,又攪得更加複雜了。

  江棉冷靜下來之後,緩緩起身,出了廁所。

  一股煙味襲來。

  江棉揮了揮煙氣,皺眉看向一旁抽著煙的發小,很自覺地進入了角色,捂住自己的鼻子後退兩步提醒:「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抽煙。」

  高銘聞言一僵:「⋯⋯」

  他看似冷靜地把煙頭對著旁邊的精緻木櫃懟了過去,弄滅了煙,道:「那看來你是真懷孕了?」

  江棉想了想,剛剛高老頭給他把脈的時候,高銘都在一旁聽到了,而且他現在其實也有點沒底,不想一個人把這事擔著。

  高銘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是他可以無比信任的鐵哥們⋯⋯於是頓了頓,他謹慎道:「⋯⋯嗯,應該⋯⋯是真的⋯⋯」

  高銘深呼吸一口氣,丟了煙蒂,走過去伸手按住了江棉的肩膀,誠懇道:「我剛才聽到你在廁所裡面嘟嘟噥噥了半天,你確定你不是精神出了問題嗎?」

  江棉:「你是想打架嗎?」

  他只是暫時還不習慣直接用意識和小助手交流!

  高銘搖晃了下,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你是男的,怎麼可能會懷孕!」

  江棉心虛:「我、我怎麼知道⋯⋯」

  高銘握拳:「爺爺這次應該是把錯脈了。」

  江棉垂頭,搖了搖頭,小聲道:「⋯⋯應該不是的。」

  高銘咬牙。

  他也知道,他爺爺把脈向來很准,不至於出這麼離譜的差錯。

  他現在的腳邊都是一堆煙蒂,真的很勉強才冷靜了下來。

  可暫且不說一個男人怎麼會懷孕,江棉又是怎麼忽然之間確定自己真的懷孕了的,如果這一切是真的——

  高銘惡狠狠道:「你⋯⋯跟誰上過床了?」

  江棉的臉變得通紅,他低著頭,覺得自己簡直像一個闖了禍的少女,在面對老母親的痛心疾首。

  他訥訥道:「⋯⋯岳、岳漓。」

  岳漓。

  高銘記得那個男人。

  這一瞬間,他咬牙切齒。

  他知道江棉在上了高中後,還認識了一幫朋友。高銘也曾和那幫人見過,但並不熟。而岳漓——江棉經常提起他。

  只是當時高銘心裡雖然酸溜溜的,但想著反正大家都是男人,江棉就算念多念兩句,也不會怎麼樣——

  可現在哪裡是「不會怎麼樣」!現在簡直是「我去你媽的」!

  ——他在江棉身邊默默守候了這麼多年,萬萬沒想到當他得知江棉是彎的時候,江棉都他媽的已經懷上別的男人的種了!

  高銘是真的想揍人,整個人都在狂躁的邊緣徘徊。

  江棉被高銘的臉色嚇了跳,不明所以,忐忑道:「你、你把我當怪物啊?」

  「才不是!你!」高銘微微抖著從口袋裡摸出煙盒,可剛抽出一根煙,又想起江棉的肚子,他直接一把將煙盒捏在了手心裡,盯著江棉問,「你跟他是怎麼回事?」

  「酒、酒後亂性。」江棉小聲道。

  高銘定住,臉色稍緩。

  可哪想江棉頓了頓,又抓了把頭髮,喪氣道:「哎,我坦白吧,我其實暗戀他好久了!我是真喜歡他啊,從高三那會兒就開始暗戀他了,我真是——誒你怎麼眼睛都紅了?」

  高銘怕自己再聽下去,揍不到岳漓會忍不住揍江棉,於是悶聲不吭把江棉拎去了二樓,那裡有他讓阿姨幫忙收拾出來的房間,是以前江棉經常住的。

  「爺爺讓我明天帶你去找一位宋醫生看一看,剛預約了上午的時間,你跟你爸媽說一聲,今晚就住我這裡吧。」他硬邦邦地說。

  至於江棉懷孕的事情,他自然不會再跟更多人說,因此他爸媽也是不知道的,只當江棉就是跟他關係太好了,才會回來第一天就在他們家住下——高父高母也樂得江棉住下,熱鬧。

  江棉點了點頭,心想,至於醫生,老爺子推薦的應該沒問題,他是該去看一看。

  他順帶向小助手又確認一遍:「找醫生看沒問題的噢?」

  小助手如一個盡職的淘寶客服般及時答復:「沒問題的呢。」

  關門前,高銘盯著江棉,問了句:「要打的吧?」

  江棉很快意識到高銘說的是孩子,縮了縮脖子,保持沈默。

  高銘覺得自己簡直能表演一個當場嘔血,狠狠地關上了門,「砰」的一聲。

  江棉抖了抖。

  片刻後,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手裡的手機震動了幾下。

  江棉拿起來一看,發現是狐朋狗友群在騷動。

  丁子晏叫喝著:「@岳來了沒有來了沒有!」

  還有人在問:「@江棉還沒回來呢?這都多久了啊?」

  其他人應和著:「今天這貨怎麼不發朋友圈了?」

  丁子晏摻了一腳:「又勾搭驢友去了吧23333」

  剛才的人立刻揶揄:「是勾搭小妹妹去了吧?」

  而後一片「哈哈哈哈哈」,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宛如一幫沙雕。

  就在這一幫「哈哈哈哈哈」中,岳漓回了句:「到了。」

  江棉心想,這幫人又要去哪裡喝酒了?

  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整天喝酒喝酒喝酒。

  他以前不知道岳漓喝得徹底醉了會那樣,可現在他知道了,要是岳漓又跟上次一樣喝得那麼醉,指不定就跟其他人⋯⋯

  江棉一僵,不想了。

  反正怎麼著,那個男人總會是其他人的。

  江棉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心裡又鬆軟了下來。

  ⋯⋯他要保守好這個秘密。

  雖然心虛於自己一個人做了決定留下這個寶寶,可一來,這不僅是一個小生命,更是他和岳漓的小生命,他其實壓根不可能會捨得不要這個寶寶。二來,趁著對方醉得一塌糊塗任由對方對他完成一場酒後亂性這種更過分的事情他也幹過了。

  他是喜歡得卑微又卑鄙,可有什麼辦法。

  反正不論怎樣,他要的不會再多。

  至於這個小生命,他會珍而重之。

  他也不會讓這件事情影響到岳漓,這將只會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事情。

  懷著這絲心虛與固執,江棉當做沒看到群裡的@,也沒在群裡冒頭,就這麼放下了手機。



002

  江棉洗完澡後就給自己老媽打了個電話。

  說到他爸媽,那兩個人的心是真的大——他溜出C市的時候還是清晨,他爸媽都在呼呼大睡,他便只留了條言在一家三口的微信群裡。

  本想著他爸媽是不是會打電話來問他怎麼回事,沒想到兩人的反應無比淡定——好吧,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想到,畢竟他也瞭解他爸媽的個性。

  他爸大概樂得他出門去,清靜。他媽則是恨不得跟他一起出門去,整整一個月都在讓他買這買那,江棉是一路走,一路寄貨回家,吃的喝的用的俱全。

  按理來說孩子出門一個月不回,作為爸媽的都該擔心了想念了吧?

  然而江棉這對爸媽則是完全沒有⋯⋯

  這還是江棉憂慮著是不是出門太久,才自己滾回來的!

  果然,江棉一打電話給自己老媽,報告了已經回C市的消息,江母失聲道:「那我的麻辣兔頭怎麼辦?!」

  「⋯⋯」江棉木然道,「就叫外賣將就下吧!」

  江母恨聲:「那不地道!」

  江棉:「⋯⋯反正我已經回來了!」

  江母失望道:「好吧。」

  江棉被自己老媽搞得有點窒息,喘了口氣後又說了下今晚住在高銘家,明天再回去的事情。

  江母冷漠道:「哦,不過你爸明晚有應酬,我也早就和小姐妹約好吃飯了,明天晚上你在高銘家解決了晚飯再回來吧。」

  江棉簡直要失聲痛哭。

  躺下時已經是十點,小助手問:「要為您開啓每日心情指數播報功能嗎?每天掌握自己的心情狀況,保持良好的心情,有助於身心健康,胎兒成長。」

  江棉懨懨:「什麼東西?⋯⋯來個試試?」

  小助手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異常柔和:「今天宿主的心情指數:7。」

  江棉:「十分制?」

  小助手:「是的呢。」

  江棉心想,還真是一個不上不下的數字。

  江棉本以為自己驟然得知懷孕的事情,會胡思亂想睡不著覺,可大概是肚子裡的寶寶對他的身體影響太大了,他這段時間除了易吐之外,嗜睡也是真的嗜睡,因此腦袋一沾上枕頭,還沒到五分鐘,他就熟睡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被高銘叫醒,吃完早飯後又吐了一次。

  江棉過去雖然抽煙喝酒俱全,可腸胃是真的好,從來沒有這麼頻繁的嘔吐過,每次都吐得淚花直飆。

  高銘緊皺著眉頭輕拍著他的背,給他遞漱口的水,雖然心疼著,但還不忘涼颼颼說一句:「還要留著這孩子?」

  江棉從小到大可沒受過這種委屈,高銘篤定了江棉留下孩子的決定只是戀愛腦一時作祟,是衝動,這種衝動在「嘔吐攻擊」下撐不過幾天。

  可事實上江棉也不是第一次受委屈了,暗戀岳漓的這幾年,每次聽到岳漓提起別的女人,看到他和哪個女人走得近,江棉的心裡面都在發苦。

  這麼想想,他活到現在為止受到的委屈似乎都是因為岳漓。

  當然了,也不怪岳漓,誰叫江棉要喜歡他呢,喜歡到自己作為男人懷了個孩子都想留著。

  江棉只好默默漱完口,擦乾淨嘴巴,拾掇好自己。

  高銘在一旁看得氣不打一處來。

  江棉也不知道高銘在氣什麼,大概是太關愛他這位兄弟了?

  反正開車的一路上,高銘沒理江棉,江棉也只好保持沈默。

  四十分鐘的路程,兩人來到一家私人醫院。

  私人醫院的位置比較偏僻,但規模還挺大,地面停車位上停了好多輛豪車。

  江棉到了這裡才知道是這家醫院——名氣還挺大的。

  高銘停好車,又一言不發地帶著江棉往醫院裡進去,直接坐電梯到了頂層。

  頂層的人很少,除了護士,一眼望去走廊裡最多只有一兩個病人,還⋯⋯都是大著肚子的孕婦。

  看著那兩位女孕婦肚子大得跟⋯⋯那什麼似的,江棉咽了咽口水,心跳飛快地摸了摸自己現在還平坦著的小肚子,有點惴惴。

  肚子大成那樣,到時候沒法用啤酒肚來蒙混過關的吧⋯⋯所以果然還是得躲著點別人,江棉心裡認認真真思考著。

  高銘跟這裡的人顯然都很熟了,走過去後直接對護士台的護士點了點頭打了聲招呼,就直接往左側走廊走去。

  江棉加快腳步跟上高銘。

  其實男性作為探訪者來婦產科樓層實屬正常,只是江棉自己心中有鬼,所以總覺得別人是在關注他。

  他忍不住小聲問高銘:「你們跟那位宋醫生說過我的情況沒?」

  高銘瞥了他一眼,聲音依舊是硬邦邦的:「爺爺當然提過了,不然醫生冷不丁知道孕婦是你還不得被嚇死。」

  江棉訕訕。

  儘管如此,進那位宋醫生的診室門前,江棉還是緊張了起來。

  宋醫生是位女醫生,看起來四十多歲,將目光落在江棉身上時,並沒有出現那種看到珍稀動物似的表情,讓江棉心裡的忐忑散了些。

  而宋醫生顯然也是連夜查過資料了,說出來的話就和小助手昨天告訴江棉的一樣——國內早就有先例,江棉並不是唯一一個如此特殊的男性。

  只是宋醫生雖然理論資料已經熟讀,相關專家已經咨詢,但實際接受病例還是第一回,所以一切還要慢慢來。

  宋醫生帶著兩人跑了一個個科室,親自為江棉做檢查,保證江棉的情況在醫院中只有必要的有限人數會知曉,並且他們會保護好江棉的隱私。

  最後回到診室裡,宋醫生對江棉說道:「部分檢查報告沒那麼快出來,我這邊也要再聯繫下相關專家,過段時間我會通知你或者小高,你要再過來一趟,可能會需要再增添一些檢查。」

  江棉認真聽著,不斷點頭,當年上學時大概都沒此刻認真。

  宋醫生又說了下懷孕後的注意事項,並且提醒江棉,雖然他的身體和正常男性不一樣,生產時,需要用到的那個部位能和女性的生殖道一樣擴張,可還是會有更大的幾率需要剖腹產,這點她需要江棉做好準備。

  江棉拼命點頭。

  說著,有部分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了,宋醫生讓兩人在診室裡坐一會兒,她去拿過來。

  診室裡只剩下兩人,高銘斜眼看江棉:「還是要生?」

  江棉的小臉已經有些蒼白,不知道是不是緊張害的,但咽了咽口水後,他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高銘氣死了,又問:「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岳漓?」

  江棉一懵,脫口而出道:「我沒打算告訴他啊!」

  高銘也懵了:「你還想當單親媽⋯⋯單親爸爸啊!」

  江棉小聲嘟噥道:「怎麼可能告訴岳漓啊,他又不喜歡男的,更不喜歡我,怎麼可能會接受得了讓我給他生一個孩子。」

  高銘咬牙:「那你還生?!」

  江棉固執:「這是我自己的意願,和他沒有關係!」

  高銘快酸死了:「你就這麼喜歡他?你至於嗎?他的孩子這是個什麼寶貝啊,值得你這樣嗎?江棉,我怎麼不知道你喜歡起一個人來這麼深情哪?!」

  江棉垂頭,被罵得有點委屈。

  高銘看不得江棉這副樣子,只好在心裡不斷飆髒話。

  江棉,他喜歡了這麼久的江棉,他一直當孩子寵的江棉,竟然為了一個男人到了這種地步,簡直成傻子了!

  高銘深呼吸一口氣,盡量冷靜地給江棉分析:「你想過沒有,這事你瞞得了其他人,瞞不了你爸媽,你爸媽要是知道你為了一個根本不喜歡你的男人生孩子,會是什麼心情?」

  江棉聞言神色一緊:「我⋯⋯我也瞞著他們!」

  「⋯⋯」高銘快無語了,「怎麼瞞?!」

  江棉很虛地說:「就前面用啤酒肚來騙他們,等要生了,我、我就說我又出去旅遊去了!」

  高銘連連搖頭:「你壓根什麼都沒想清楚,你就想清楚了你要生,其他問題都沒考慮過!」

  江棉也焦慮地摳起了自己的褲子。

  他很明確,他是真的想要這個小生命。可就如高銘所說,除了這點,他現在對其他問題都還很茫然。

  高銘心情複雜地看了江棉一會兒,語氣還是無奈地軟和了下來:「江棉,我就問你,你真的想清楚了回答。你,真的要生這個孩子嗎?」

  江棉的目光左右游移了一下,放空著,過了片刻,他對上了高銘的眼神,緩緩道:「高銘,雖然是昨天才知道寶寶的存在的,但是我喜歡他,很喜歡。」

  高銘凝滯片刻,苦笑了出來:「⋯⋯看出來了。」

  說到底,這是江棉和岳漓的孩子,江棉怎麼可能會不喜歡。

  他嘆了口氣,伸手用五指將自己的頭髮往後捋去。

  緊接著,他做了個決定。

  他說道:「行吧,你要生就生,岳漓那邊你就別說了。」

  江棉點點頭,用一種渴望他點撥的眼神望著他。

  高銘心中冒出了點邪惡的想法。

  他覺得自己也瘋了。

  他清了清嗓子,移開了目光,裝作道貌岸然的樣子說道:「孩子會需要雙親的,另外那個爸爸,大不了就我來當好了。」

  江棉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這眼神讓高銘覺得自己的詭計彷彿已經被江棉識破,臉上泛出了點羞恥的紅暈。

  他也開始想,他是不是該跟江棉表白?

  江棉決定生下孩子,為了保守好這個秘密,勢必會和岳漓保持一定的距離。也就是說,當江棉決定生下這個孩子的時候,岳漓就已經出局了。

  岳漓既然出局,那他是不是可以努力試試看了?

  趁虛而入,抓緊機會。

  他都要把別的男人的孩子當自己孩子養了,還不得徹底拼了。

  這麼一想,高銘下定了決心。

  他握緊了雙拳,忽然間單膝跪在江棉身前。

  江棉被嚇了跳,茫然地看著他:「你幹嘛?」

  高銘心臟狂跳著,想去抓江棉的手。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道吃驚的聲音:「江棉?!」

  兩人轉頭看去,江棉登時被嚇了一大跳,猛地站起身慌慌張張道:「丁丁丁子晏?!」

  門口站著一個男人,打扮得很潮,頭髮燙著微卷染著栗色,左邊耳朵還戴了枚耳釘,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勢不可擋的騷包氣質,所幸臉蛋是真的長得好看,因此也確確實實是一枚美男子,可不就是江棉狐朋狗友中的領頭人丁子晏。

  丁子晏身旁還有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江棉認識,是丁子晏的親姐姐。

  江棉之前只知道丁子晏姐姐懷孕了,卻不知道他們看的也是這家醫院,更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碰到兩人。

  丁子晏也很吃驚,他茫然地看看鐵青著臉的高銘,又看看江棉,不解道:「江棉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怎麼都不跟我們說一聲?昨天我們還出去喝酒了,群裡叫了大半天你都沒看到啊?」

  江棉本來還沒打算這麼快讓這幫人知道他回來的事情,心下有點慌亂。

  丁子晏卻回過了神,語氣開始咋呼:「哇,你也太不夠意思了!自己出去玩了一個月,回來還不告訴我們,幹嘛,想搞驚喜啊?」

  江棉弱弱地想說讓丁子晏保守下他回來的秘密,可轉念又覺得已經沒必要。反正丁子晏都知道了,其他人知道也就知道了,一些事情總要面對的。

  於是江棉含糊道:「不是⋯⋯就有點累,直接回家休息了⋯⋯」

  丁子晏走進來,對高銘點了點頭——高銘他認識,雖然不熟——他又納悶地對江棉道:「對了,你怎麼來這裡了?身體不舒服?」

  丁子晏姐姐開口提醒道:「這裡是婦產科。」

  丁子晏愣了下:「對噢。」

  江棉心裡下意識一緊。

  丁子晏緊接著又問:「你來看人的?」

  江棉鬆了口氣,也對,男人來婦產科,誰都會想到是來看人的,而不是自己來看病的啊。

  江棉趕緊道:「嗯,有個朋友懷孕了,來看看。」

  丁子晏沒放在心上,立刻興沖沖起來了:「誒,你既然回來了,我群裡再叫一聲,今天咱們再出去喝酒啊,這都一個月沒見面了,大家天天都念著你來著。」

  江棉乾笑道:「我這段時間腸胃不舒服,算了吧。」

  丁子晏又愣了下:「哦,這樣啊,那過兩天我們再組織喝酒?」

  江棉心想,他懷孕了啊,不能喝酒了啊,煙酒都要戒了啊!而且他不想見到岳漓啊!

  一旁被打斷告白的高銘已經聽不下去了,直接對江棉說道:「你好戒下煙酒了,至少一年內不能再抽煙喝酒。」

  江棉一聽,趕緊點頭,點給丁子晏看。

  丁子晏面露猶豫:「啊,你腸胃問題這麼嚴重的啊?」

  江棉心中有點欺瞞好友的愧疚,尷尬道:「嗯⋯⋯不好意思啊。」

  丁子晏抓抓頭髮:「這有啥,也沒辦法啊⋯⋯」

  剛好,宋醫生回來了,看到診室門口多了兩個人愣了下。

  高銘對宋醫生使了個眼色,宋醫生明白,只走進來把一疊報告遞給了他們,說了句:「目前沒什麼情況,你們放心吧。」

  說完就開始招呼丁子晏姐姐了。

  江棉打算溜,溜之前,執著於各種聚會的丁子晏說道:「哎,你既然不能喝酒了,就喝喝果汁唄!」

  江棉趕緊道:「再說再說,反正今天有點事肯定不行了,之後再說哈!」

  丁子晏也「噢噢」應下,見江棉人影消失在病房外了,懵逼地又抓了兩把捲髮。

  等到陪著姐姐做完產檢,姐夫來接人,丁子晏自己開著車到了CBD,在一座寫字樓的地下停車庫停好車,然後坐著電梯直達頂層。

  這整幢樓都是一個集團的,而集團的高層辦公室就在頂層,和他同年的好友當初剛畢業就被父親放心地交予了職位,成了一個總,明明才二十七歲,在商界卻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叱吒風雲,集團裡的一幫精明老頭對他無有不服,全體年輕職工都把他當偶像崇拜,那身板穿上定制的襯衫西裝,即使總擺著一副冷臉,也讓一干小姑娘忍不住捧著臉犯花痴。

  和丁子晏這種隨時隨刻都彷彿要出道一樣的網紅風不同,對方是正兒八經的商界精英路線,真正詮釋了什麼叫「英俊多金」。

  丁子晏跨進岳漓辦公室的時候,對方頭也沒抬,還在敲著鍵盤,面無表情地瀏覽著電腦屏幕上的內容。

  丁子晏駕輕就熟地在沙發上坐下,開始擺弄茶具,隨口說道:「那啥,我剛在育明醫院看到江棉了,那小子,回來了都不跟我們說聲——」

  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聞言,敲鍵盤的動作凝固住了。

  丁子晏突然想到什麼,趕緊問:「他也沒跟你說過吧?」

  畢竟他們這幫人裡,江棉和岳漓的關係是最好的——即使最開始認識時,這兩人就跟冤家似的。

  也許江棉沒跟其他人說過,但已經偷偷跟這個男人說過了呢?

  然而沈默兩秒後,岳漓從嘴裡吐出來兩個字,有點僵硬,也有點低沈:「沒有。」

  聽到岳漓的回答,丁子晏點點頭。

  剛才來的路上,他越想越不對。

  他們這幫人是什麼關係啊。

  他們那個狐朋狗友群裡,十幾個人,一部分是高中班裡的哥們兒,另一部分是後面陸陸續續加進來的,但都是連某個人今天打了三次飛機都能一天之內全體知曉的鐵。江棉在外面浪了一個月,回了C市,怎麼就瞞著他們了呢?

  可江棉既然不是差別對待,而是真的所有人都沒告知,丁子晏也就稍微平衡點了。只是依舊覺得不對勁。

  丁子晏想了想道:「你還記得那個高銘嗎?今天他倒是跟著江棉一起去了醫院的。」

  岳漓盯了電腦屏幕片刻,放棄地往後一靠,靠在了椅背上,語氣莫辨地問:「他身體怎麼不舒服了?」

  「啊?不是身體不舒服,我在婦產科碰到他的,說是有朋友懷孕了,」丁子晏答,想了想又不對,補充道,「不過他好像腸胃不行,我本來還想著今晚叫他去喝酒的,結果也被他給拒了。」

  丁子晏雖然笨,但也敏感,這會兒摸著下巴琢磨了起來:「我總覺得他倆怪怪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

  這奇怪的感覺一旦產生,丁子晏還發現奇怪的不僅僅是今天。

  而是從江棉一個月前突然間跑出去說要環遊全國就開始的。

  那是怎麼回事呢。

  一個月前,丁子晏在自己家別墅開了次轟趴,大家吃喝玩樂,雖然這宵通得很沒水準,才凌晨一點就倒了一大片,但看得出來大家也都盡興了。

  在客廳直接趴下的就在客廳趴下,講究點的還硬撐著去找房間睡床上。

  丁子晏自己懶,賴在沙發上不起來,是看著江棉自己暈暈乎乎了還把岳漓扶起來,說是要把他放到床上去睡的。

  當時他心裡還想著,江棉對岳漓那可真是沒話說啊,同樣是兄弟,他丁子晏睡沙發上,江棉也就讓他睡沙發上了,岳漓睡沙發上,江棉那就是不行,必須讓他睡床上。

  他心裡酸溜溜的,想找個人撒個猛漢嬌,結果四周都是呼嚕聲一片,沒人捧場,登時翻了個白眼,然後沒多久就睡著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都快蒙蒙亮。

  丁子晏尿意過盛,掙扎著睜眼開,就看到江棉扶著牆,捂著屁股,鬼鬼祟祟地從客廳裡走過。

  他當時還沒清醒,懵逼地想著江棉這副走路姿勢是幾個意思,但又沒想到開口問,而後聽到身後大門開合的聲音,江棉就這麼溜了。

  他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暈乎乎地想著等回頭問一問江棉,結果撒了個尿回來就忘到了腦後。

  而等他想起這件事情來時,他已經得知江棉當天就直奔出了C市,環遊全國去了。

  這會兒聯想到江棉高銘那古怪的態度,丁子晏忍不住問:「誒,那天晚上你們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啊?」

  岳漓的臉色有點古怪。

  明明辦公室裡也就他們兩個人,丁子晏還是不由地壓低了聲音:「該不會是你那天⋯⋯嚇到江棉了吧?」

  所以把人直接嚇出了C市,嚇得一整個月沒敢回來,回來後也沒敢跟他們說?

  聞言,岳漓愣了下:「嗯?」

  丁子晏打量著他的表情,咽了下口水,乾笑兩聲:「我只是覺得⋯⋯你那天那個床單⋯⋯不是很激烈嗎⋯⋯就雖然大家都是男的⋯⋯但江棉指不定就因為你而自卑了呢⋯⋯」

  那天中午徹底醒來時,丁子晏去了二樓,就撞見岳漓抱著一團被單去陽台。

  岳漓當時看起來似乎連臉都沒洗過,頭髮都還很沒形象地亂翹著,表情卻是相當嚴肅,看到他時還一臉警惕。

  當時丁子晏乍一看那床單就被嚇到了——雖然團成了一團,但床單上的戰況之激烈,僅僅是讓丁子晏窺見一部分就已經一個激靈!

  丁子晏當時脫口而出:「你跟人上床了?!」

  岳漓立刻炸毛:「上屁的床,我⋯⋯我自己弄的!」

  丁子晏腦筋一轉,想著確實沒有可疑對象,大家看起來都挺正常的,誰能去和岳漓上床啊?難不成還是半夜溜了的江棉?雖然江棉那副模樣看起來是挺那回事,但江棉?哈哈哈哈哈!

  可自己弄的?打飛機?!

  ——這特麼是一個晚上打了幾次飛機啊?!

  丁子晏見岳漓要去陽台,猜到岳漓想幹啥,便弱弱道:「那啥,你放下吧,我讓阿姨⋯⋯」

  可還沒待他把話說完,岳漓就再次炸毛了,吼道:「我自己洗!!!」

  行,他自己洗,自己洗。

  於是那天,大概從未自己洗過床單的岳大少爺搬了張小板凳,讓丁家阿姨找來了一個大水盆,接了水,凝著一張臉,嚴肅而又勤勤懇懇地洗乾淨了床單,洗衣液都快用了一瓶。

  丁子晏計了下時,總共用了一個小時零三分十五秒。

  也是相當辛苦了。



003

  阿姨和丁子晏當時在陽台外默默圍觀著,阿姨還偷笑:「哎呦,小年輕,不就這點事,害羞成這幅樣子。」

  丁子晏彼時已經回過了神來,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想著,不就是這麼回事。

  可現在想想,好像確實不是這麼回事。

  如果他是江棉,把人扶去了房間,結果平常都一副正兒八經禁慾模樣的人突然間扒了褲子就開始瘋狂地打飛機,打得床單上到處都是,他也會被嚇到的。

  而且當初高中他們三人一起上廁所時,大家都評估過,岳漓的尺寸是很傲人。

  江棉會感到自卑,留下心理陰影⋯⋯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天捂著屁股逃走,指不定就是被嚇得一屁股坐地上疼了呢?

  而此刻,岳漓明白過來丁子晏的意思,黑著臉道:「給我收收你的腦洞。」

  才不是打飛機,去他媽的打飛機,那可是真槍實幹出來的痕跡好嗎?!

  雖然之前是他放任丁子晏去這麼想的,聽到丁子晏分析的時候也很無語,可丁子晏似乎越想越離譜,還什麼江棉被他打飛機嚇到留下心理陰影⋯⋯岳漓暗暗磨牙,回憶起那天自己一個人孤苦伶仃洗床單的情形,則更加生氣。

  一個月。

  丟下他和那張床單,跑了整整一個月,回來時誰也沒告訴,偏偏只告訴了高銘是嗎?

  很好。

  岳漓覺得自己簡直能氣笑了,酸得能腐蝕混蛋了。

  不能怪他對高銘這個名字敏感,實在是他清楚江棉和高銘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兩人很親密。

  以往根本不當回事兒的事情,這會兒讓岳漓在意得要命。

  至於那天晚上——江棉被嚇到了嗎?

  那天中午醒來,岳漓最開始腦子很亂,混亂中回想起那個他以為是夢結果似乎是現實的夜晚,夜晚中江棉那全程乖順攀附著他的模樣,他的心中湧現出了狂喜,於是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打了個電話給江棉。

  然而電話無人接聽。

  岳漓想著,江棉可能是沒聽到,於是穿好了衣服,在床邊坐了會兒,回憶了下那漫長而又激烈的過程——他依稀記得,加上最開始無措又⋯⋯迅速的第一次,他們幾乎毫不停歇地做了三次——平復了下又有點興奮起來的身體,他再次打了個電話給江棉。

  然而還是無人接聽。

  當時,岳漓的腦子就已經有點清醒了。

  直到收到江棉那條一眼就看出來是在裝傻的微信,更是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江棉被嚇到了嗎?

  可能還是被嚇到了吧。

  當然了,岳漓自認就算是在「夢中」,他對江棉也不過分,雖然激烈,但依舊極盡溫柔。

  在「夢」裡他甚至全程沒敢喊江棉的名字——彷彿是害怕會把對方也從睡夢中叫醒,打破這個美夢一樣——他不想讓任何不定因素影響當時的他們倆,於是只將萬般的珍惜與火熱通過身體表達了出來。

  這整個過程,江棉若是不願意,非常輕鬆地就能將他推開。

  然而江棉沒有。

  沒有推開他,事後卻又回避他,唯一的解釋,就是江棉也和他一樣醉得徹底了吧。

  不同的是,醉了後的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夢,而醉了後的江棉可能壓根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他想著給江棉留點時間,給自己也留點時間。

  他小心翼翼地對待著兩人之間的關係,儘管滿心都是忐忑和焦躁,依舊耐心地等待了一個月。

  而一個月後,江棉是回來了,可他對江棉的愧疚與些微的希冀,全都在剛才聽說江棉偷偷回了C市,只去找了高銘的時候,不可抑制地變成了嫉妒和怒意。

  岳漓和江棉做了這麼多年兄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因為江棉身邊有密切的同性友人而氣成這幅樣子。

  ⋯⋯可是他憑什麼生氣?

  沒錯,他沒道理生氣。

  江棉回避他,也是理所當然的。

  岳漓的渾身又冷了下來。

  他深呼吸一口氣,冷靜道:「我跟他之間是有點事情,不過不是你說的那樣,你別管,也別跟別人說,我會解決好的。」

  丁子晏怔怔道:「還真是啊?」

  頓了頓,他說:「行吧,大家都是兄弟,有矛盾別擱太久了。」

  岳漓點點頭:「我知道。」

  知道個屁。

  就江棉這麼躲著他的態度,他都不知道怎麼找江棉談那件事情。

  丁子晏倒沒太當回事,朋友之間吵吵架不是挺正常的?以前高中的時候江棉還和岳漓吵過架呢,只是當時大家都是學生,幼稚,吵了架也就搞冷戰,如今高端了,直接出去浪一個月。

  這事揭過,丁子晏也就不提了,頓時又換了副表情,八卦了起來:「嘿,那你跟樓明雪最近怎麼樣了?」

  岳漓微微蹙眉:「說了我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你最近怎麼回事,老提她?」

  丁子晏嗤笑,沒信。

  沒關係還給她要演的那部電影投了一大筆錢呢?

  雖然這傢伙一直否認這筆投資是為了樓明雪,可丁子晏是真不信。

  他覺得這傢伙在感情方面就是根木頭,不開竅!

  丁子晏自認是個對兄弟相當熱心的人,見岳漓始終不承認,也就不說了,暗戳戳在心裡計劃著牽一牽紅線。

  兩人又喝了會兒茶,聊了幾句生意上的事情,丁子晏拿了合同就走了。

  而時間臨近傍晚,助理走了進來,提醒岳漓六點鐘和合作夥伴在金宸酒店約了飯。

  岳漓收拾了東西,帶著助理出發。

  江棉遇到丁子晏後,人又一下子蔫了。

  大概是因為又想起了岳漓。

  哎。

  反正也就這樣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對於岳漓,再過一段時間,他肯定能整理好心情,把對方當個普通朋友對待了吧。

  江棉摸著肚子,悄悄地想。

  高銘被丁子晏打斷告白後也一下子沒勇氣了,打算之後再找個合適的時機繼續。

  江棉一早已經說過今天還需要在他們家再蹭一頓飯,高銘自然不會不歡迎,於是又把人載回了家。

  回到家的時候,時間還早,但鑒於江棉中飯也是在醫院裡隨便用的,高銘就讓阿姨早點為江棉先燒起來,做了些清淡的菜,又煮了點粥。

  儘管如此,江棉還是吃得很少,胃口很差。

  高銘低聲道:「你這副樣子,別肚子沒大起來,人已經瘦了。」

  江棉只好努力再往自己嘴裡多塞一點。

  吃完飯時間還早,高銘見江棉疲憊,就讓他去樓上再小睡一會兒,等他們自己家人吃過飯,差不多八點了再送江棉回家。

  江棉點點頭,便躺去了床上,依舊秒睡。

  只是這次,他做了點夢。

  夢回到了高中。

  他和岳漓第一次正式接觸,情況有點微妙。

  那是高一開學沒多久後的一節體育課,老師帶著他們男生做完熱身就讓他們自由活動去了,於是去體育館打籃球的打籃球,在操場上踢足球的踢足球。

  江棉喜歡踢足球,於是招呼了幾個人跟他一塊兒到綠茵場上發瘋。

  某一刻,球被傳了過來,江棉注意到周圍有同學在圍觀,騷包心作祟,當即「嘿嘿」一笑,衝了兩步高高躍起,瀟灑帥氣地來了個倒掛金鈎。

  周圍驚呼聲一片。

  然後他完美踢空。

  當時,他落到地上,球已經與他擦肩而過,往場外射去,穩穩被一個高挑的身影接住。

  江棉茫然地回頭一看,就看到那個帥氣的男生定定地望著他,然後——

  「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棉:「⋯⋯」

  那一刻,江棉羞憤到淚花都要冒出來了,死死把那個人的模樣記到了心裡,發誓他和這個人勢不兩立!

  後來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喜歡那個人呢?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真的是摸不到任何規律的一件東西啊。

  江棉是被手機的震動聲吵醒的。

  醒來的時候剛好晚上八點。

  他是五點半就睡下了的,算起來也睡了兩個半鐘頭了。

  來電人是「許彥文」,江棉愣了下,接了起來,開口時聲音還帶著點沙啞:「喂?」

  「江棉?」

  許彥文的聲音有點輕,有點抖,比江棉的嗓音還要低啞,明顯不對勁。

  江棉的睡意登時消散了。

  他從床上起身,趕緊問道:「是我,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江棉,」許彥文的聲音裡帶著點哽咽和惶恐,「你⋯⋯你回來了嗎?現在在不在C市⋯⋯」

  「在啊,我在!」江棉回答。

  「那你來接我一下好不好?我剛才喝的酒裡面好像⋯⋯好像被下藥了,」許彥文求助,「我現在實在沒辦法自己出去打車⋯⋯」

  江棉心裡「咯噔」一下。

  下藥?怎麼會被下藥?

  江棉思緒一轉,想起來,許彥文現在是一家模特經紀公司的模特。

  江棉老爸是開娛樂公司的,娛樂圈裡到處都是這種事,江棉心裡當然清楚,只是他沒想到這種事情會落到自己朋友身上。

  江棉立刻道:「我馬上過來,你現在在哪裡?」

  許彥文的聲音更加虛弱了,充滿了搖搖欲墜之感:「金⋯⋯金宸酒店⋯⋯我躲在四樓的樓梯裡⋯⋯」

  「我知道了,別怕啊,我馬上過來!」

  江棉掛了電話就下了床,下了樓。

  高銘正在跟自己爺爺聊天,剛打算去叫江棉起床,就見後者急匆匆下樓,蹙眉問:「怎麼了?這麼急幹什麼」

  「我朋友出了點事情,我要出去一趟,」江棉見到高銘就覺得剛好,道,「哎,你車借我一下!」

  高銘一愣,直接起身道:「你去哪兒,我開車帶你過去。」

  高銘這麼說了,江棉也懶得推辭,報了金宸酒店的地址。

  不過開動車子時,得知江棉只是去接人的,高銘還是不免說道:「其實你跟我說一下位置,我過去接就行了。」

  江棉有點心不在焉:「你又不認識他,不方便。」

  高銘瞧了他一眼,問:「哪裡的朋友啊?」

  「也是高中同學,只是⋯⋯」江棉頓了頓,「和丁子晏岳漓他們不一樣。」

  許彥文不是江棉的同班同學,認識的契機也有點複雜。

  江棉最開始上高中的時候,就如剛才那個夢中所展現的,和岳漓、丁子晏那幫人根本不熟。他甚至是拿敵對的眼光看待岳漓他們的——岳漓和丁子晏他們倒是一入學就混在一塊兒了。

  江棉那時候,和班裡另外一個他當大哥看待的男生走得更近。而許彥文,則是那個大哥的鄰居,和他們同年級,不同班。

  說起來,那兩人也算是竹馬跟竹馬了。

  高一的時候,那位大哥因為家裡一些事情出了國,而江棉和許彥文之間的交情卻沒斷。

  可他和許彥文之間的交情,與他和高銘、丁子晏他們之間的交情,是完全不同的。

  江棉對許彥文,是同病相憐,是憐惜,是心疼。

  許彥文,也喜歡男人。

  和江棉一樣,喜歡上了一個直男。

  許彥文高中時喜歡的那個直男是誰,江棉至今都不清楚,他只知道許彥文和那個人之間也沒有結果,跟江棉不同的是,許彥文很快走出來了。

  ——只是怎麼說呢⋯⋯

  Gay是不是真的特別容易喜歡上直男啊?

  許彥文就算走出來了,之後動心的男人,也都是直男。

  好不容易一年前,他暗戀了一個直男,對方也回應他了,結果對方是個大渣渣,跟許彥文上了兩次床之後就甩了他。

  那之後,許彥文的精神狀態簡直直線下降,弄得江棉又為他心酸又為他擔心。

  今晚又出了這樣的事情⋯⋯

  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呢?

  江棉手肘抵在車窗邊,咬著手指。

  他之前就跟許彥文說過,與其去模特經紀公司,不如還是去他爸那兒算了,找個經紀人,演演戲,看看能不能火,江棉爸爸也是完全同意的。可許彥文不好意思麻煩他們,說是他現在既然有工作機會,那就先試試看再說。

  江棉當時是支持許彥文的想法的,可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

  高銘瞥了他一眼,道:「你這麼焦慮幹什麼?」

  江棉收回手指,握拳,眼眶有點乾澀。

  因為他總對許彥文有一種同理心。

  就覺得,許彥文過得好些了,他自己便也過得好些了似的。

  許彥文過得一團糟,他便也覺得自己一團糟。

  金宸酒店離高家四公里路,開了一會兒就到了。

  酒店門口,江棉把高銘叫停,自己先下了車。

  高銘無奈,只讓他小心點,別跑,然後趕緊去地下停車庫停車。

  江棉又給許彥文打了個電話,過了幾秒鐘許彥文才接起來。

  確定了位置沒變,江棉掛了電話,直接坐電梯到四樓,然後又衝去了樓梯間,在拐角那兒看到了一個坐在地上,靠著牆的身影。

  「許彥文!」江棉叫了聲,走了過去。

  那人沒反應,江棉走近了才發現對方緊閉著眼睛,儼然已經撐不住睡著了,搖了搖對方肩膀才把人弄醒。

  許彥文驚醒,整個人都抖了一下,慌張地抬起了頭,臉色蒼白。

  見到是江棉,他瞬間鬆了口氣,緊接著眼眶就紅了:「江棉⋯⋯」

  他搖晃著站起來,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江棉。

  許彥文和江棉的身高差不多,比江棉稍矮一些,並且比江棉都要瘦弱。

  他整個人都微微顫抖著,似乎還有點發熱。

  江棉心疼地拍著他的背,安撫著他,低聲道:「沒事了,沒事了。」

  而後就聽到有嗚咽聲自耳邊傳來。

  許彥文是個比較脆弱的人,遭遇這種事情後能有多崩潰,江棉也想象得出來。他耐心地等待許彥文平復好心情。

  而許彥文發洩完後,鬆開了江棉,眼睛已經哭得有點紅腫。

  「對不起⋯⋯」許彥文還一下一下地抽著氣。

  「跟我道歉幹什麼?」江棉失笑,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紙巾遞過去,關心道,「你就吃了藥?⋯⋯沒受傷吧?」

  「沒,感覺不對之後我直接逃出來了,」許彥文搖了搖頭,拿紙巾擦乾淨自己的臉,帶著鼻音說道,「不過工作算是丟了。」

  「這種工作丟了就丟了,難不成你還要繼續幹下去啊!」

  江棉爸爸公司裡也有這種事情,但很少,因為江棉爸爸也不喜這種風氣,只是經紀人和藝人為了前途,依舊會私底下偷偷地幹——那些人想幹,江棉爸爸也不可能攔著不是?

  只是自願的不說,算計別人,把人藥暈了送去別人床上這種事情,江棉爸爸底下是沒人敢幹的。

  江棉義憤填膺的聲音讓許彥文好過了點,他破涕為笑,還濕潤的眼睛注視著江棉道:「真的謝謝你,江棉。」

  「沒什麼,」江棉拍拍許彥文的腦袋,嘆了口氣道,「你就在家裡休息一段時間吧,工作重新找,實在找不好,說真的,去我爸那裡吧。到了那裡,好歹我能罩著你啊!」

  許彥文沈默片刻,這次總算是點了點頭。

  江棉說道:「行了,現在沒事了,先出去吧。」

  江棉扶著許彥文,往外頭的酒店走廊走去。

  許彥文身上的藥效還沒過,江棉說要不去一趟醫院,許彥文不願意,江棉想想也是,還是睡覺去吧,基本上睡一覺也就好了。

  許彥文父母早逝,他由舅舅舅媽撫養,只是許彥文不夠幸運,舅舅舅媽對他非常敷衍,等他上了高中就把他丟進了學校宿舍,沒怎麼理會過。如今許彥文出來工作,住的地方只有一個室友,可室友也是不著家的,壓根不能指望許彥文回去後有人能照顧他。

  江棉想著,許彥文現在這樣,他也不放心他一個人回去,等會兒他把許彥文帶回家吧,讓許彥文在他家住一晚。

  江棉正跟許彥文說著,許彥文忽然看向江棉身後,臉色一變。

  江棉感覺到了什麼,回過頭去,就看到一道修長的身影站在他們身後,僵住了。

  男人大概喝了點酒,臉色有點泛紅。西裝外套已經被脫了下來,輓在了結實的手臂上。領帶也被扯掉了,大概是被壓在了西裝外套下面。

  領口被解開了一顆扣子,顯得非常隨意,那展露出來一丁點鎖骨,連帶著脖頸上的喉結,都變得存在感極強,異常撩人。

  一雙桃花眼帶著點醉意,又流轉著有些銳利的光芒,直勾勾地看著江棉。

  一個月沒見了。

  乍一看到對方這副姿態,江棉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咕咚」一聲,覺得嗓子好乾澀。

  岳漓。



004

  完了。

  江棉的心臟開始加快跳動。

  明明還隔著幾米距離,他偏偏覺得岳漓整個人都在散發著致命的酒香。

  一瞬間,那天晚上的一些旖旎畫面湧入腦海,江棉的腿都要軟了。

  操!

  江棉羞憤地想到,難不成他是個騷受?!

  光是看到喜歡的人就要騷斷腿了?

  可他以前也沒那麼騷啊,果然是開過葷了就不一樣了?

  轉角處,岳漓的助理出現,匆匆走來叫了聲「岳總」,順著岳漓的目光看到江棉時,又驚訝地喊了聲「小江總」。

  江棉其實壓根不是「總」,只是岳漓的助理這麼稱習慣了。畢竟是老闆的朋友,不好直呼名字吧。

  至於「江先生」,江棉聽著也覺得奇怪,最後還是岳漓讓助理改稱江棉為「小江總」——江棉也不知道為什麼非得要加個「小」字,但這個字眼從岳漓嘴裡冒出來,好像又怪寵溺的,於是江棉最後就這麼自嗨地接受了這個稱呼。

  岳漓定定地看著江棉,看了會兒,才一寸一寸,不善地將目光移到了依靠著江棉,在岳漓眼中怎麼看怎麼動作親密的許彥文身上。

  又冒出來一個男人?

  除了高銘還有別的男人??

  岳漓簡直要表演原地爆炸了。

  許彥文這會兒頭還暈著,只直覺岳漓心情不好,卻沒明白岳漓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江棉和岳漓的淵源,他清楚。

  江棉剛喜歡上岳漓那會兒,心理負擔太重,無處排解,最後是靠和他這個gay友傾訴才保證了心態不崩的。

  他們兩個真是同病相憐,在感情上都太慘了。

  許彥文扯了扯嘴角,垂眸低聲道:「江棉,千萬不要像我一樣啊。」

  自以為終於要修成正果了,結果和對方上了兩次床就被毫不留情地甩掉。

  江棉的身體更加僵硬,他甚至連手腳都不知道要怎麼擺,一瞬間恨不得一句話都不說,掉頭就跑。

  可岳漓已經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江棉,」岳漓的聲音很低沈悅耳,「你怎麼在這裡?」

  「我⋯⋯我來找朋友⋯⋯」江棉聲音有點發緊。

  岳漓瞥了許彥文一眼,又沈聲問:「回來了為什麼不說?」

  「忘⋯⋯」江棉漲紅了臉,心虛道,「我忘了⋯⋯」

  「忘了?」岳漓笑了一聲,聽起來怪滲人的,「倒是沒忘記高銘啊?」

  江棉有點沒聽懂這句話。

  他低著頭,知道岳漓越靠越近,最後當那雙皮鞋出現在視野裡時,他很慫地後退了一步。

  偏偏許彥文離他很近,江棉後退一步,左後腳跟不小心踩到了許彥文,人也踉蹌了一下,岳漓直接伸出手來扶住了他。

  而江棉站穩後,岳漓也沒鬆手。

  氣氛一下子微妙了起來。

  江棉被岳漓用力扣著手臂,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渾渾噩噩想起了那晚這隻手牢牢按著他的肩膀,掐著他的腰的感覺,半個身體都麻了。

  他覺得自己不能這樣,明明這麼嚴肅的場合,他怎麼能發春啊???

  冷靜點,理智點,要講點邏輯啊——

  所以岳漓是啥意思?要揍他?要在這裡當場揍他嗎???

  「江棉⋯⋯」許彥文叫了聲。

  岳漓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很冷,還有點警告意味,許彥文被嚇得不敢靠近,反倒後退一步。

  而後岳漓就垂眸,看向了他面前這個人。

  他有一米八五,江棉只有一米七五,十釐米的身高差,讓岳漓的視野得以輕輕鬆鬆籠罩江棉的全身。

  往日裡每天都要抓得很騷包的髮型不抓了,頭髮都柔柔順順的,看起來乖得要命。

  耳朵尖通紅,那低垂著的眼睛的眼尾似乎都染上了點紅暈。岳漓眼眸微眯。

  他低聲道:「瘦了?」

  今年的天氣冷得很快,如今剛過十一國慶,晚間就已經凍得人受不了了。

  江棉已經裹上了一件厚毛衣,還套著件似乎大得有點不太合身的外套,看起來彷彿胖乎乎的一個,可下巴比一個月前要尖了。

  那天晚上他舔過這個下巴,可比現在圓潤多了。

  真是沒有一丁點自理能力,一個人出去一個月就能餓成這副樣子?

  岳漓以前也會這麼關心江棉,但自他意識到自己對江棉的感情後,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現如今想來,只有江棉對他而言是極其特別的。畢竟他有那麼多兄弟,他哪會在意那些兄弟是瘦了還是胖了。

  只有江棉——只有江棉會讓他如此在意。

  而岳漓的這兩個字也讓江棉渾身一顫,整個人的溫度都在節節攀高。

  是、是發生過關係的緣故嗎?還是他自我意識過盛了?

  岳漓以前有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嗎?

  ⋯⋯是錯覺吧,岳漓既然不可能喜歡他,就更不可能在和他做了之後用格外親暱的語氣和他說話了啊。

  江棉又臊又鬱悶,訥訥道:「還、還好吧⋯⋯」

  江棉不太自然的回答讓岳漓微微一頓。

  這傢伙以前在他面前哪有這麼不自在的時候。

  岳漓心下明白,因此也更加懊惱。

  剛才吃飯的期間,他一直心不在焉,想著要不要聯繫江棉,要怎麼跟他開口。

  會在這裡見到他是岳漓沒想到的,而見到人的第一時間,他的身體就已經快他的思維一步,跟這人說話了。

  可江棉的態度無一不提醒著岳漓,他們之間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沒有解決。

  「江棉,」岳漓的聲音軟了點下來,「我們兩個好好談——」

  話還沒說完,一陣腳步聲快速接近,岳漓抬目望去,瞳孔猛地緊縮了下。

  是高銘。

  高銘看到岳漓時,暗想還好他有先見之明,擔心出現什麼意外,所以停好了車直接跑了過來。

  他喘了口氣,走到江棉身邊,瞥了眼岳漓握住江棉的手,一把將江棉扯了過來:「好了沒?」

  江棉快尷尬死了,連連點頭:「好了好了,那個,這是我高中同學許彥文——」

  江棉簡短地做了下介紹,又對許彥文道:「這是我發小高銘。」

  許彥文和高銘互相打了聲招呼。

  「好了就走吧。」高銘只面無表情地對岳漓點了點頭以表禮貌,就拽著江棉打算走人。

  岳漓怎麼可能肯,再次抓住了江棉的手臂,看了看江棉身上那件不太合身的外套,又看了看高銘只穿了件毛衣的上半身,這才意識到不對——江棉身上這件外套是誰的不言而喻。

  岳漓繃不住了,黑著臉問:「你自己沒帶外套嗎?」

  「啊?」江棉已經被現在這情況搞暈了,也來不及想岳漓幹什麼要問這個,反正岳漓問什麼他答什麼,「我的衣服昨天都被高家阿姨洗掉,只剩這件毛衣了⋯⋯」

  高家人把江棉當自己家孩子,不說以前小時候兩人互相到對方家裡過夜,髒衣服都是在對方家裡洗的,發展到後面,高銘和江棉出去玩一趟回來,要是衣服太髒,到哪家,哪家長輩就會讓兩個孩子把髒衣服脫下來扔洗衣機,換乾淨的衣服穿——當然了,兩人雖然體格上有差,但衣服都能互相將就下,最多江棉穿高銘的衣服時手腳都長一段,高銘穿江棉的衣服時都只有九分長。

  昨天江棉到了高家,聽說他要在高家住一晚之後,高媽媽就催著江棉開箱子讓阿姨把髒衣服拿去扔進了洗衣機,江棉好像也沒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身上穿的就只剩下了這件毛衣,白天時還不覺得冷,剛才急匆匆出門後高銘覺得溫度太低,才把自己的外套硬塞給他讓他套上。

  可岳漓雖然知道江棉和高銘從小認識,也知道兩家人關係密切,卻不知道關係密切到這份上,於是被江棉的回答震得恍惚了下。

  江棉的衣服昨天被高銘家阿姨洗掉了???

  他的衣服為什麼要讓高銘家的阿姨洗?

  等等,剛才他還想著為什麼都晚上九點了這兩個人還黏在一起,會出現什麼情況讓江棉不穿自己的外套非得要穿上高銘的外套,難不成——

  岳漓青著臉問:「⋯⋯你昨天就回來了,住在了高銘家,到現在還沒回自己家過?」

  江棉莫名更加心虛了,弱弱道:「嗯⋯⋯是啊⋯⋯」

  聞言,岳漓要心梗了。

  他以前和高銘見過幾面,那時候他還沒開竅所以不覺得,現在這麼一照面,高銘看江棉的眼神於岳漓而言無疑是赤裸裸!

  情敵!是情敵!

  江棉知道高銘對他的想法?還是不知道?

  可不管怎麼樣,江棉昨天就回C市了,回來後沒有跟他們狐朋狗友群裡任何人聯繫,卻住進了高銘家,今天甚至到了晚上快九點還跟高銘黏在一起,身上還穿著高銘的外套!

  岳漓驚怒了,嫉妒了。

  嫉妒得快要變態,失去理智,打算無理取鬧了!

  「江棉,」他咬牙切齒,帶著點委屈,充滿了強調與控訴地說道,「那天醒來後,我一個人,洗了很久、很久、很久的床單!!!」

  江棉:「⋯⋯???」

  江棉:「呃,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岳漓:我在那邊勤勤懇懇洗床單而你竟在那邊泡情敵!

  江棉:對不起!!!!

  岳漓:躺下來讓我日一日才算完!!!



005

  江棉話剛出口就囧了。

  等等,床單?

  那條床單???岳漓親手洗了那天的那條床單?!

  為什麼要親手洗啊!!扔丁子晏家洗衣機裡不行嗎?!

  雖、雖然尷尬了點,但也就這一次⋯⋯丁子晏曾經喝醉酒還在他家床上吐過呢!!

  江棉整張臉暴紅。

  那天結束後,等岳漓睡著了,江棉是開了盞小燈下了床的,自然也瞄見了那張床單的慘狀——至於被子什麼的,早就掉地上去了。

  他當時心虛得要命,除了擔心岳漓醒來後回想起這一晚的反應之外,也有點擔心丁子晏等一干兄弟發現了這件事之後咋咋呼呼——這滿床的痕跡是怎麼都掩蓋不了了,岳漓如果不記得這一晚的人是江棉最好,如果記得,還跟別人說了,江棉就死了。

  到時候江棉不僅得跟岳漓絕交,那幫兄弟他也沒臉再見了。

  江棉沒法想更多,心裡亂糟糟地直接逃走了事,都做好心理準備迎接最壞的發展——好吧,他承認那天就這樣把岳漓和那條床單丟在那兒自己跑了不厚道——結果發現狐朋狗友群裡並沒有什麼端倪,大家的態度也都還正常。

  可岳漓就算醉酒時可能把他當成了哪個女人,但醒來後打來了電話發來了微信,顯然記得那晚的人是江棉,這麼一來就容易想明白了——應該是岳漓把丁子晏應付了過去。

  儘管好奇,可江棉還有求生欲在,當然不可能去眼巴巴問岳漓是用了什麼說辭。

  只是他確實沒想過,那條床單後來竟然還能有這樣一個故事⋯⋯

  高銘一聽這對話就感到不對,警覺道:「什麼洗床單?」

  他緊張的樣子讓岳漓找回了點優勝感。

  岳漓高貴冷艷道:「說了你也不知道。」

  高銘:「⋯⋯」

  不對,他肯定知道,他覺得他有點抓到思路了!

  床單,床單,色情的東西!對了,酒後亂性!!江棉跟這人酒後亂性過!那需要洗的床單是哪條床單,也就不言而喻了!

  高銘的臉沈了下來,心裡酸水直冒,他冷冷道:「洗床單就洗床單,能怎麼樣?」

  岳漓笑了一聲,點點頭,扯了扯領口慢條斯理道:「也對,你肯定沒洗過,不知道會怎麼樣也正常。」

  操!

  高銘獰笑了起來:「那怎麼樣,要付洗滌費嗎?多少錢我替江棉出了?」

  岳漓慢吞吞道:「按污漬點計費,要我給你當場算一下多少錢嗎?一處算一萬好了,總共有一、二、三⋯⋯」

  男人一本正經地原地掰起了手指。

  高銘晃了晃身體,被對方的無恥震驚了。

  而岳漓助理站在不遠處,看著這裡發生的事情,表面看似平靜,內心卻在嚎叫:壞掉了!!!岳總好像壞掉了啊!!!

  江棉從岳漓說了洗床單的那句話之後就呆滯了,聽到後來岳漓和高銘的對話,更是繼續呆滯、呆滯、呆滯⋯⋯可能是因為腦袋已經不正常了,到了這裡他竟然下意識插了句:「誒,一萬這麼貴的嗎。」

  岳漓看向他:「人命不該貴嗎?」

  江棉:「⋯⋯」

  岳漓微笑:「而且還這麼多——」

  江棉:「貴貴貴貴貴!!!」快住嘴!!!

  腦袋已經無法正常運轉了,江棉再次低下了頭,通紅著臉,目光飛快地左右游移著,儼然慌張著,羞恥著。

  而江棉這副羞紅臉的模樣,讓岳漓通體舒暢,心尖發癢。

  他毫不掩飾地仔仔細細打量著江棉,那兩只耳朵徹底紅了,一雙眼睛低垂著,睫毛飛快地上下扇動,隱隱能看到底下濕潤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下一雙嘴唇被牙齒輕輕咬著,咬到的地方微微泛白,臉頰卻是一片緋紅。

  嘖,以前都沒注意到這傢伙臉紅的時候是這副模樣。

  岳漓心裡又想著,江棉會對他有意思嗎?

  提起這件事,這傢伙似乎並沒有很生氣,回避依舊有,可更多的卻源自於羞澀?

  岳漓的心臟也加快了跳動。

  他抬起手來,想去嘗試著碰江棉的臉。

  一旁,許彥文看著兩人發著愣。

  而高銘看到岳漓的那隻手,臉色微微變化。

  等等,他剛才跟岳漓這麼幾句話懟下來,感覺岳漓的態度根本不對。

  江棉不是很篤定地說岳漓不喜歡他嗎?

  可現在這情況——

  高銘扣緊了握著江棉的手,繃起了身體,緊張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另一個人闖入了這裡。

  岳漓助理聽到一旁傳來的腳步聲和對話聲,看向一旁的走廊,連忙道:「薛總!」

  岳漓一頓,停住了手轉頭看去。

  江棉也抬起了頭,看到岳漓停在半空中,近在咫尺的手時懵了懵。

  一個醉醺醺的聲音傳來:「哎,你們還沒走啊?」

  「啊,因為遇到了小江總⋯⋯」助理解釋道。

  「小江總?」那人念叨了下,「唔,江、江棉?」

  正說著,對方從拐角的那條走廊裡出來。

  一個中年發福的男人,喝酒喝得路都要走不動了,還得助理攙扶著,那啤酒肚彷彿隨時隨刻都能崩破襯衣。

  江棉訕訕道:「⋯⋯薛叔叔⋯⋯」

  原來岳漓今天是和薛叔叔在這裡吃飯啊⋯⋯

  這位薛叔叔薛聞軒是江棉爸爸公司裡的高層,和江父一起奮鬥了二十多年,看著江棉長大的,和他們一家人很熟悉。因為心態年輕也喜歡跟年輕人混,因此與江棉的一幫朋友也很熟悉。

  薛叔叔和岳漓之間因為電影投資項目,最近有所往來,這件事情江棉也知道。

  對方一看還真是江棉,搖搖晃晃了走過來,一臉慈祥:「誒呦,棉棉啊!你回來了啊!我剛才下班前聽你爸說嘍,昨天家都沒回就直接奔去了高銘家啊?你們倆兄弟感情真好噢,要不是高銘是個男的,我看你們都要結婚了吧?哈哈哈哈哈!」

  在場除薛聞軒和其助理以外的所有人:「⋯⋯」

  江棉抽著嘴角乾笑道:「薛叔叔,你喝醉了⋯⋯」

  「哈哈哈叔叔我哪裡醉了呀?哪裡都沒醉呀!」薛聞軒還攤攤手,打了個酒嗝。

  岳漓對江棉微笑:「哦,都要結婚了啊?」

  江棉:「⋯⋯」

  他抖了下,遲疑地想,這語氣怎麼這麼恐怖呢?

  怎麼聽起來好像是在吃醋呢?

  岳漓在吃醋嗎?

  江棉抬起眼簾,認認真真看了岳漓一眼。

  操,真他媽太好看了。

  他頗為冷靜地得出了這個結論。

  作者有話要說:

  岳·吃了整整兩章醋·漓

  明天粗長一點_(:з」∠)_



006

  岳漓覺得再下去自己下輩子投胎就要做棵lemontree了,等不下去想先把該說的話說完,薛聞軒又走過來了,搭著岳漓的肩膀搖搖晃晃道:「還有對了,小岳啊——」

  岳漓:「⋯⋯」

  為什麼「江棉」是「棉棉」,「高銘」是「高銘」,他就是「小岳」???

  岳漓自從發現自己對江棉的感情後,開始在各種莫名其妙的地方斤斤計較,且無法自拔。

  薛聞軒自顧自很嗨地對神情冷酷的岳漓說道:「哎,什麼時候我把樓明雪叫出來了,再一起吃一頓飯?」

  說這話時,薛文軒剛才那副慈祥的樣子就沒有了,不僅擠眉弄眼,還「嘿嘿嘿嘿」,宛如一個老流氓。

  江棉一僵,看了岳漓一眼。

  岳漓蹙眉道:「這種飯有什麼好吃的⋯⋯」說著,他想起了什麼,也看了江棉一眼。

  兩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江棉飛快地垂下眼簾。

  「樓明雪」這個名字讓江棉從剛才一瞬間的旖旎錯覺中清醒了過來,如同當頭一棒。

  他的表情淡了下來。

  而岳漓卻也遲鈍地反應了過來。

  他到底是人生至今第一次動心,對感情上的事情還在摸索階段,因此也是這時候才領悟到在江棉面前任由別人語氣曖昧地提起他和樓明雪是一件多不合適的事情——即使江棉可能根本對他沒意思。

  岳漓揉著眼角道:「薛叔叔,我對樓明雪真的沒想法。您跟丁子晏最近是見過面了嗎?為什麼都老提她?」

  「哈哈哈哈!」薛文軒笑了起來,「還用的著小丁傳話?我還能不知道你們那點事?我跟你說,你們這幫人的八卦,叔叔我可比你們爸媽都要清楚!」

  在場所有人:「⋯⋯」

  岳漓沈聲道:「那您得修正下數據庫了——」

  薛聞軒揮揮手打斷他,聲音洪亮:「哎,解釋什麼,誰不知道她是你女神,你說說你,除了她還關注過哪個女的?還說對她沒意思?我跟你說,樓美女對你也有意思來著,別錯過機會嘍!」

  岳漓皺起了眉頭,神色變得有點古怪,頓了頓才說:「我關注她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對她根本不是那回事,叔叔你別亂牽紅線!」

  江棉微微抿唇,不想聽了。

  岳漓曾經關注過樓明雪是事實,樓明雪是岳漓唯一格外注意過的女性也是事實。

  以往丁子晏就跟江棉偷偷說過一次他對岳漓和樓明雪這兩人的看法,他說岳漓在感情上就是根榆木,太不開竅了,哪天喜歡上了別人自己也不知道。

  江棉覺得丁子晏這點說的是沒錯,岳漓確實是這種人。

  丁子晏還說,從來不關注異性的岳漓會關注到樓明雪,就已經不正常。

  江棉也知道這是事實。

  而之後岳漓第一次在娛樂圈下手做投資,選擇的便是樓明雪主演,江棉也拿到了一個角色的那部電影——就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那部電影一個投資方出了點問題,岳漓立刻補上了空缺。

  知道這件事的當天,江棉真是心都被酸水吞沒了。

  可因為每次提起這個話題時,岳漓都神色正常地表示自己跟樓明雪之間沒關係,投那部電影也不是為了她,只是綜合考慮的結果,因此江棉雖然在意樓明雪,卻還是相信岳漓跟她之間沒什麼——一部分原因,也是他比較喜歡這個答案吧。

  可就在全國各地輾轉的那一個月裡,冷靜下來思考的時候,江棉突然懷疑,岳漓會不會真如丁子晏所說,其實只是對自己的感情遲鈍呢?那天晚上岳漓會不會其實把他當成了那個女人?

  ——江棉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可能是因為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過刺激,所以他忍不住胡思亂想了。

  反正這個念頭一旦出來,就怎麼揮也揮不掉。

  緊接著,江棉開始回憶丁子晏曾經說過的話,魔怔了一般,虐得自己好幾個晚上睡不著覺。

  他後悔過,那天晚上真的不該就這麼任由事情發生。可重來一次,到了當下那一刻,江棉可能還是會抵不過誘惑吧。

  糾結來糾結去,後來江棉就自暴自棄了。

  不管了不管了。

  就算岳漓喜歡的不是樓明雪好了——

  不是樓明雪,也會是其他女人。

  沒錯,女人。

  岳漓就是個大直男,怎麼看都是個鋼鐵直男!

  他剛才到底為什麼會覺得岳漓是在吃醋啊!江棉用力揉了把頭髮。

  每次一見到對方就飄了,穩都穩不住,太讓人喪氣了!

  岳漓還在應付著薛聞軒,一旁的許彥文動了動。

  江棉看向他,深呼吸一口氣,對高銘道:「我們差不多該走了。」

  高銘把警惕與探究的目光從岳漓身上移開,點了點頭。

  江棉便強撐著精神打斷了另一旁的薛聞軒和岳漓:「薛叔叔,我們先回去啦,還要送下朋友。」

  薛聞軒揮揮手笑呵呵道:「哦哦,你們去吧,早點休息啊。」

  岳漓蹙眉叫道:「江棉!」

  江棉看他一眼,小聲又強硬地說道:「⋯⋯有事之後再說吧!」

  語罷就帶著高銘和許彥文趕緊撤。

  江棉每次真要溜,就溜得特快。

  岳漓被薛聞軒勾肩搭背著,自知這會兒和江棉是談不了了,只好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沈著臉,微微眯眼。

  江棉一行三人坐到車上去後,一時沈默。

  等到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了,高銘率先出聲:「你朋友住哪裡?」

  江棉剛才一直望著窗外發呆,聞言想起這回事,看了許彥文一眼,對高銘道:「先去你家,我收拾下東西,把他帶回我家去。」

  「怎麼了?」高銘聽江棉這麼說,也從後視鏡裡看了許彥文一眼。

  許彥文愣了下道:「其實沒事的,我自己回去休息就可以了。」

  「你還發著燒呢。」江棉道。

  高銘見狀又打量了下許彥文,剛才來路上他就看出來江棉大概不想多說,此時知道這人是生病了才會被江棉捎回家去,便也不多問了,點了點頭。

  而許彥文則垂著眸,過了會兒,又默默吸了吸鼻子。

  這件事敲定後,江棉頓了頓,遲疑地低聲問高銘:「你說,那件事情我要不要跟我爸媽說啊⋯⋯」

  高銘知道是因為有許彥文在,江棉才說得含糊,反正他也聽得懂,便答:「廢話,你肯定要跟你爸媽說,還真打算瞞著啊?」

  江棉尷尬。

  白天還想著要用啤酒肚瞞著爸媽的他怕不是真的是個傻子吧?

  江棉嘆氣。

  說起來,他還是剛得知自己綁定了系統懷孕了的那時候來得膽子大一點,因為人剛懵過,當時沒怎麼糾結就跟高銘坦白了,輪到他爸媽這邊,他反倒緊張了起來。

  其實他也想過,懷孕生子不可能真的只是他一個人的事情。只是話說回來,他清楚他爸媽的性格,在這件事情上,對於他肚子裡這個小生命,他相信只要解釋清楚,排除了應該會有的震驚和錯愕,他爸媽是會尊重他的選擇的。

  唯一的問題,就是要從哪裡解釋起了⋯⋯

  畢竟他不僅僅是要跟爸媽坦白他的特殊之處,還相當於直接出櫃了。

  工程浩大啊。

  江棉覺得壓力山大。

  高銘說道:「不過不用這麼急,你想清楚了再說吧。」

  江棉點點頭:「⋯⋯嗯。」

  三人很快回到了高家,過程中許彥文又撐不住睡了過去。江棉也沒吵醒他,很快下車收拾了下目前的行李——他那堆已經洗出來的衣服,要過兩天才能來取了——緊接著高銘又把他們倆送到了江家。

  臨下車前,高銘叫住了江棉。

  江棉回過頭來看他,高銘卻欲言又止。

  江棉不解:「怎麼了?」

  白天那會兒,高銘有了跟江棉告白的勇氣,是因為他篤定江棉與岳漓沒有可能。江棉身邊不會有其他人——這個認知讓高銘有了冒險的衝動。

  就算最開始這個告白會讓江棉疏遠他好了,只要沒有其他人,高銘有一定的把握溫水煮青蛙,重新把江棉拉近來,以全新的角色站在他身邊——即使會花很長時間。

  可如今,岳漓微妙的態度讓他遲疑了。

  雖然很沒出息,可他確實害怕岳漓其實是喜歡江棉的——一旦事實如此,他清楚江棉一定會立刻回頭投入岳漓的懷抱——而他與江棉之間的關係將經由告白轉變,卻沒有機會走到情侶這一步,反倒卡在了「尷尬」的狀態中。

  高銘很怕兩人連兄弟都做不成。

  可要他永遠隱瞞自己的感情,連試也不試一次,他也做不到。

  他張了張嘴,最後顧忌地看了眼許彥文,猶豫了下,低聲道:「之後再說。」

  後座,許彥文已經掙扎著醒了過來,保持了沈默。

  江棉有些茫然,抓了兩把頭髮,一頭霧水地跟高銘道別。

  進家門時,江父江母果然在了。

  然而全然沒有一家人久別一個月之後重逢的喜悅與關懷,江棉甚至發現自己老爸老媽在自顧自冷戰。

  他簡直:「???」

  他簡單介紹了下許彥文的身份,兩位長輩好歹還知道和顏悅色跟許彥文打了聲招呼,只是打完招呼各自撇開頭後,就又拉下臉來了。

  江棉把許彥文帶去客房前,偷偷問自己老媽:「幹嘛?你們吵架啦?」

  江母很是憤憤,摘著耳墜說:「別跟我提他,煩!」

  江棉尷尬地和許彥文對視一眼,行吧,不提就不提了。

  江家市區這套長住的房子裡只有一間客房,於是也用不著挑了,江棉幫許彥文拿了乾淨的被子枕頭出來,讓許彥文早點休息。

  許彥文的神色看起來已經很疲倦,他坐在床邊凝視著江棉溫聲道:「真的謝謝你。」

  「有啥好謝的,都是朋友。」江棉再次摸了摸許彥文的腦袋。

  許彥文垂下頭,任江棉摸了兩把,嘴角終於露出了溫軟的笑容。

  見江棉忙完了,打著哈欠要出去,許彥文忽然說道:「其實我⋯⋯有時候覺得能和你這樣永遠在一起也挺好的。」

  江棉一愣,回過身來,臉上浮現出一絲僵硬:「⋯⋯嗯?」

  許彥文失笑:「我不是在跟你表白啦!」

  「噢噢⋯⋯」江棉是真的被嚇了一跳。

  他一直以為他和許彥文是小姐妹,呸,好gay友的關係。

  許彥文的聲音很柔和,也很冷靜:「我是說,就我們兩個,各自永遠沒辦法找到合適的另一半的話,就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也挺好的。」

  許彥文動過不少次心,也嘗試過感情,然而到頭來,只有江棉一個人一直在他身邊,也只有江棉在他身邊時,他的心才會這麼寧靜。

  江棉聽著這話,心裡有溫暖,也有心酸。

  他站在許彥文的角度想,無父無母,無依無靠,本身是極需感情寄託的人,然而感情也無處著落。

  或許換做另一個人處在許彥文的處境下,能活得更堅強一點,更樂觀一點,可人的性格都是生好的,江棉也沒辦法把許彥文強逼成那樣。

  他只能盡自己的力量給許彥文關心和幫助。

  他安慰道:「別說這種話啊,說不定明天你就能碰到一個大帥哥,兩個人看對眼了呢?人生那麼長,別那麼容易就悲觀了啊!」

  許彥文無奈地笑。

  「當然了,要是你真找不到男人,我會陪你一輩子的。」江棉認真道。

  「別了,我開玩笑的,」許彥文嘆了口氣,笑著擺了擺手,喃喃道,「你比我幸運。」

  江棉沒聽清後面的話,問:「什麼?」

  「沒什麼,」許彥文抿了抿唇,笑著道,「我困了,你也早點休息去吧,明天見?」

  江棉糊裡糊塗,只點點頭道:「哦,那你好好休息啊。」

  等到江棉關上門,許彥文閉上了眼睛。

  他有點自私,正因為清楚江棉一旦戀愛了,必定不可能再像現在一樣陪在他身邊,因此不願意告訴江棉,他愛的人也愛著他,他當兄弟看待的那個人也愛著他。

  然而不論他說與不說,他相信過不了多久,江棉就能迎來幸福了。

  最終,只有他依舊是一個人。

  許彥文躺倒在床上,抱著柔軟的棉被,無聲地又嘆了口氣。

  江棉沿著走廊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總覺得今晚有點不同尋常,可他說不出來是哪裡不太對。

  時間已是晚上十點,小助手又准點出來播報心情指數了。

  「今天宿主的心情指數:6,指數比昨天低了噢。」

  江棉回到房間,腳步頓了下,問:「⋯⋯要真太低了會怎麼樣啊?」

  小助手回答:「當心情指數低於等於2時,我會發出警報,提示宿主調節心情的呢。不過每晚十點播報的心情指數是二十四小時內的平均指數,實際上,這個數值一整天都是處於變動之中的,宿主只要不是長時間處於低水平的心情指數中,問題就不大。」

  江棉一聽,鬼使神差地說了句:「我能看看我今天一整天的心情指數變化嗎?」

  小助手說:「當然可以。」

  於是江棉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浮動在半空中的折線圖,那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的折線,真的完全是過山車軌跡。

  江棉摸著下巴,看著其中到達了「10」的那一段圖線,陷入了沈思。

  他瞥了眼時間,琢磨著心情指數到達10估計是他以為岳漓吃醋的時候,之後很快心情指數跌到了3,大概就是聽到樓明雪的名字後腦子清醒的那一刻。

  真是⋯⋯

  他的心情為什麼非要被岳漓牽動成這樣啊!!

  江棉覺得有點委屈。

  就在這時,高銘打電話過來了。

  江棉聽高銘剛才說的話,就猜到高銘要打電話給自己,於是有一眼沒一眼地瞥著心情指數,接了電話。

  高銘在那頭問他怎麼樣了,朋友沒事吧,他自己睡了沒。

  都是一些瑣事,江棉心不在焉應和著,看著這幾秒鐘的時間內心情指數是一段平穩的水平線,沒有波動,總覺得有點奇妙。

  電話那頭,高銘定了定心,狀似很隨意地問了句:「哎,白天我說的讓我當孩子他爸的事情,你怎麼說?」

  江棉:「啊?」

  高銘:「啊什麼啊,不跟你開玩笑。」

  頓了頓,高銘漫不經心道:「你說說你,喜歡什麼岳漓,你要是喜歡我的話——」

  「指不定這會兒咱們都能去拍結婚照了。」

  江棉聽得懵了懵,過了幾秒鐘——他笑罵道:「你別!我跟你說我這會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騙你!」

  高銘頓了頓,低聲道:「怎麼著,都是男人還有差別啊?」

  「那當然有啦,」江棉翹著二郎腿,煞有其事地說,「哎你沒談過戀愛不懂,這個世界上只有五類人:男人、女人、朋友、家人、愛人。」

  說完,江棉嘴角一勾,沾沾自喜:「怎麼樣,這話聽著很有味道吧?嘿嘿,唔,不過我修正下,家人也包括愛人,所以只有四類人⋯⋯反正你是在朋友那類裡面,呃,也算在家人裡面,但是⋯⋯但是真的不一樣啦!」

  電話那邊沒有聲音。

  江棉覺得有點奇怪:「喂?不會被我雷到了吧?喂?高銘?」

  電話那頭出聲了,有些沙啞:「沒,在呢。」

  「哦,」見高銘談話興致似乎不高,江棉也冷靜了下來,想了想道,「你當孩子乾爸爸唄,我還能不讓你當啊,我們倆什麼關係。話說你剛才猶豫半天就想跟我說這個?我還以為是什麼事情。」

  高銘笑了兩聲,只是這笑聲聽起來怪沒精神的。

  「⋯⋯行了行了,時間很晚了,你睡吧,」高銘輕聲道,「不聊了,跟你聊真沒勁。」

  語罷就掛了電話。

  江棉:「⋯⋯」

  他茫然地看看自己手機。

  看了沒一會兒,手機屏幕就又亮了,業務還挺繁忙。

  而這一次,來電人是岳漓。

  江棉心一緊,人也瞬間坐端正了。

  他有點慌亂地想,岳漓打電話來幹什麼?還想跟他談那晚上的事情啊?今天就非談不可嗎?

  江棉忐忑著,一時沒接,電話便自動掛斷。

  可緊接著,第二個電話就打了過來,大有江棉不接岳漓就繼續打下去的趨勢,和他逃出C市那天的作風完全不同,看起來岳漓這次是真鐵了心了。

  江棉沒辦法,只好惴惴地接了電話,岳漓低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江棉。」

  「⋯⋯」江棉之前從酒店溜走的時候還告訴自己不能再輕易飄了,可低音炮近在咫尺,江棉瞬間就想到那天晚上岳漓在他耳邊的喘息悶哼。

  真的是一夜過後一切都不一樣了,現在的他腦子裡時不時就想到一些很黃的東西——總之江棉的腰軟了一下,隨後餘光瞥見自己平穩了好幾分鐘的心情指數再一次飆到了10。

  江棉:「⋯⋯???」

  岳漓的聲音裡帶著點諷刺:「你剛才溜得倒是挺快的。」

  剛才——薛聞軒,樓明雪。

  江棉的心情指數降到了5。

  岳漓又嘆氣,聲音低軟道:「別逃了。」

  嚶,耳朵麻了。

  心情指數再次飆回10。

  岳漓:「這件事情總要解決的。」

  ⋯⋯忐忑。

  心情指數跌到7。

  岳漓溫柔道:「我們好好談一談,好嗎?」

  溫柔的聲音真的太好聽了。

  心情指數第三次飆到10。

  ⋯⋯

  等等,特麼的要被玩壞掉了啊!岳漓是什麼魔鬼!!!

  江棉驟然清醒,惱羞成怒,氣呼呼炸毛吼道:「談就談啊!!!」

  電話另一頭的岳漓被吼得看了眼自己手機,一臉懵逼。

  好凶!



007

  岳漓在之前的整整一個月,包括今天一整天裡,其實都是有些躊躇的。

  他用幾乎小心翼翼的態度處理著他與江棉之間的這段關係,唯恐江棉受到什麼刺激。可就在剛才見到江棉之後,他實在忍不下去了。

  他想要個結果,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江棉到底是怎麼看待他們那一晚的,因此回到家,洗漱完,整理好自己之後,他立刻就打了電話過來。

  ⋯⋯萬萬沒想到被江棉吼了。

  他謹慎道:「你⋯⋯凶什麼?」

  江棉吼完就喘起了氣,可謂是相當色厲內荏。

  他心虛地瞄著浮動在空中的心情指數折線圖,看著那條線一直在10上下浮動,抖得跟條蚯蚓似的,整個人都羞恥地泛起了紅。

  他低下頭,在心中拼命喊道:「小助手,撤掉撤掉!趕緊把這個折線圖撤掉!」

  小助手小聲道:「好的噢。」

  緊接著折線圖就消失了。

  江棉鬆了口氣——真是沒眼看了!

  然後慫慫地回答岳漓:「沒、沒什麼,就、就凶一下⋯⋯」

  岳漓:「⋯⋯」

  行,凶一下就凶一下唄,細細品一品也挺可愛的。

  已經戴上了厚重濾鏡的岳漓沒把這小插曲放在心上,沈吟了下就說起了正事:「那天晚上——」

  江棉一個激靈,秉著早死早超生的原則,打斷了岳漓,乾脆利落地大聲道:「對不起!!」

  這要是面對面,江棉指不定已經九十度鞠躬致歉了。

  「⋯⋯」岳漓頓了頓,聲音更加低沈了些,「對不起?」

  「嗯,對不起,」江棉的聲音聽起來很嚴肅,可內心其實慌死了,「我⋯⋯我那天喝醉了,當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岳漓沈默。

  雖然預想過這個回答,可真的聽到的時候,岳漓的心還是止不住地沈了下去。

  就在剛才,他還以為事情會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他攥緊了雙手,低聲道:「沒有別的話要說嗎?」

  江棉張了張嘴,有點亂地想,別的話?還要說別的話嗎?

  他弱弱道:「就⋯⋯真的很對不起?你⋯⋯你要揍我一頓出出氣嗎?」

  岳漓:「⋯⋯」

  他差點被一口氣噎死。

  神他媽揍一頓出出氣!

  他不想揍,他想抱,想親,想啃!

  一股氣提起來又發洩不出去,岳漓心裡煩躁和焦灼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沒對著人時他可以忍,對著人了,真煩躁起來,他還是沒辦法完全忍住,於是他扯了扯唇角,有點賭氣似的壓低了聲線說道:「你讓我揍你?那天被幹的人是你,要揍也是你揍我吧?你倒還搞得你佔便宜了似的?」

  江棉被岳漓說得愣了下,怎麼著,岳漓還覺得他吃虧了啊?

  轉了轉念,以直男的思路考慮了下,江棉陷入了沈思——也對哦,岳漓到底是幹人的,而不是被幹的,雖然知道自己幹的是個男人時可能會有點窒息,但在岳漓看來,江棉這個被幹的好像更慘誒!

  江棉的心裡更愧疚,也更心虛了,他又不能說他被幹得很心滿意足,只好小聲安撫道:「我、我不怪你的,其實那天還好,就、就也沒什麼感覺⋯⋯」

  岳漓:「???」

  沒什麼感覺???

  疑似被喜歡的人拒絕了不說,還要被對方說沒什麼感覺?!

  雖然他也不希望江棉不舒服,可這話聽起來就不是這麼個意思啊?!

  而江棉沒有自覺,還在繼續「安撫」著岳漓:「我、我沒把那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啦,其實真的不是什麼大事,你也不要太在意,呃,不對,你要是在意可以揍我的,反正我是真的不在意,唔,就我的意思你懂的吧⋯⋯」

  岳漓:「別說了!!!」

  江棉被嚇了跳,乖乖閉嘴。

  岳漓簡直要抑鬱,仰著頭深呼吸幾口氣才止住了想吐血的慾望。

  江棉閉嘴了好一會兒,見對面不出聲,弱弱叫道:「岳漓?」

  「我還活著!」岳漓惡狠狠道。

  江棉:「⋯⋯」

  岳漓努力忍住了罵髒話的衝動,又過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了下來。

  他揉了揉額角,無奈地低聲道:「⋯⋯白痴,跟我道什麼歉。」

  江棉怔了怔,他輕聲道:「你不怪我啊。」

  「你說你喝醉了啊,」岳漓說著,「就跟我一樣。」

  就跟他一樣。

  江棉的腦袋也冷靜了下來。

  他垂下了頭,輕輕「嗯」了聲。

  兩人相對無言,通訊中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江棉,」岳漓的聲音有些沙啞,「真的沒什麼別的要說了?你沒有別的感覺嗎?」

  江棉訥訥道:「⋯⋯啊?」

  電話那頭,岳漓收緊了五指,有了一股衝動,張了張嘴正想說話,就聽江棉緩緩道——

  「我們就⋯⋯當做那天的事情沒發生過,還是好兄弟,可以嗎?」

  於是沒說出口的話就哽在了喉嚨口,說不出去了。

  江棉心跳飛快,忐忑叫道:「⋯⋯岳漓?」

  沈默。

  「你,」岳漓頓了頓,似乎有點咬牙,可幾秒過後,最終還是低低回了聲,「嗯⋯⋯知道了。」

  江棉聽後,鬆了口氣,當然也有一些微微的失落。

  這通電話到此為止,似乎也進行不下去了,明明對那天晚上的事情已經得出了一個統一的解決方案,可氣氛卻彷彿反而僵持了下來。

  沒能再多說什麼,兩人倉促地彼此道過晚安,就掛了電話。

  掛了後,江棉望著手機,悵然若失。

  而另一頭,岳漓盯著手機,盯了整整一分鐘。

  他剛剛還想豁出去說「其實那天我幹你幹得很享受」,結果就被江棉這麼一句話全堵了回來。

  也不知道能再說什麼,就回了個「嗯」。

  提起勇氣是一瞬間的事,換做別人,這會兒可能已經徹底慫了,可岳漓熄了火之後,始終覺得不得勁。

  其實岳漓平時生活中還算是個冷靜自持,忍耐自制的人,可這兩個特性在江棉身上似乎不怎麼管用。

  因此發現江棉溜了之後,他小心翼翼地等待了一個月,為了想怎麼跟江棉開口反復躊躇,打定了主意要慢慢來,可到了今晚,他還是忍不住連環call,逼得江棉不得不接起了這通電話,直截了當地提了這件事。

  因此明明已經得到了江棉的回答,但還是忍不住地一再試探。

  而此時此刻,他也告訴自己,忍著,憋著,江棉說了要做朋友,這事就只能這麼著了,你再作死下去,連兄弟都要做不成。

  但能忍嗎?⋯⋯似乎真的忍不了。

  慌嗎?也慌。

  本來只是抱著暗暗的一絲希冀,期望著和江棉談一談,事情能有他想要的發展,可是失敗了。失敗後理應放棄,卻發現完全做不到。

  人對著一塊未知之地,大概就是這麼一步一步隨著自己壓根止不住的慾望邁出去的。

  岳漓盯著手機,神色不斷變幻,大概過了有十多分鐘,最後他在心中想道——媽的,剛才的「嗯」不作數,什麼兄弟,大不了不做兄弟了!

  這麼想著,他本打算立刻重撥一個電話過去,可思及他剛才都應了江棉,兩人的關係已經處在了安穩階段,那也不著急。他從未告白過⋯⋯應該準備下。

  至於情敵快他一步行動的可能性⋯⋯雖然非常介意,可他並不覺得這是高銘提早幾天比他表白就能成功的事,最重要的還是看江棉自己的想法。

  於是他只給丁子晏發了條微信:「一個禮拜後你的生日聚會還是在你們家上次那棟別墅辦的吧?」

  丁子晏回得很快:「是啊,咋了咋了?」

  他回復道:「把江棉叫上。」

  丁子晏:「廢話啊我當然叫他了,你幹啥啊突然說這個?」

  岳漓只道:「你別跟他說我跟你提起這件事過。」

  丁子晏:「o了o了,你是不是打算那天找機會跟江棉和解啊?」

  岳漓古怪地笑了笑。

  不,他打算嚇死江棉。

  作者有話要說:

  江棉:你想揍我嗎?

  岳漓:⋯⋯還是你揍我吧(生無可戀.JPG



008

  江棉和岳漓談完後,一整個晚上沒睡好,第二天起床一陣一陣地犯惡心,在廁所裡呆了好一會兒才扶著牆出來。

  許彥文看到他的臉色被嚇了一跳,擔憂道:「你沒事吧?生病了?」

  「沒睡好而已,」江棉搓了兩把臉,搓出了點血色來,又問許彥文,「你呢,今天感覺咋樣,沒不舒服吧?」

  許彥文搖了搖頭,溫聲道:「睡一覺就好了。」

  「那就好,等會兒你什麼打算?回家還是?」

  許彥文猶豫了下。

  昨天他從酒席上逃了出來之後,經紀人很快給他打了個電話,氣急敗壞地跟他說不用再來公司了——即使是時尚圈,暗地裡的潛規則也有許多,許彥文進公司到現在已有大半年,還沒接過一份像樣的工作。

  經紀人一直在暗示他,跟他說做人聰明點,人生在世想要成功不可能一點虧也不吃。許彥文最開始裝作聽不懂,後來經紀人從暗示轉為明說,許彥文也一直是回避態度,讓經紀人很是生氣。

  這一次,算是徹底鬧翻了。

  他依稀記得他用不著賠什麼違約金,要走應該不難。

  聽他這麼說,江棉道:「那要不這樣吧,等會兒吃完中飯你跟我直接去我爸那兒,商量下你的事情。」

  許彥文頓了頓,道:「其實,不一定要做藝人的,我做個文職也可以⋯⋯」

  江棉一愣,覷了覷許彥文的臉,說道:「但是你長得好看啊!」

  許彥文的長相是非常清秀,非常漂亮的,雖然是男性,但幾乎可以用「清純」「清麗」來形容。江棉甚至可以說,如今娛樂圈裡,屬於許彥文這類風格的男藝人中,沒有一個顏值有許彥文這麼高。

  許彥文聽到江棉蹦出來這麼一句話,也愣了下。

  江棉糾結道:「我一直以為你本來就比較傾向於這方面的工作來著?文職我爸那邊也有,只是你之前就是做模特的,所以我就以為你如果到了我爸公司那兒應該會想要做一個藝人。如果你是擔心潛規則什麼的,我說過我會罩著你的,絕對沒人敢讓你做這種事情!而一旦能火起來的話,賺的錢⋯⋯會很多很多的!」

  那絕對不是一個文職能比的。

  江棉覺得許彥文有機會紅,而他也覺得,許彥文最開始選擇入行模特,應該也有經濟情況那方面的考慮。

  江棉的想法其實沒錯,許彥文卻完全沒想到江棉會為他考慮到這麼多,一時間心中湧起了暖流。

  他確實想試著賺大錢,想要獨立、自由,不會擔驚受怕,不需寄人籬下的生活。

  垂了垂眸,他沈默片刻,再次看向江棉時,做了決定:「好的,那就麻煩你了,江棉。」

  江棉聽他說這話就開心了:「沒事兒,都是兄弟,應該的!」

  許彥文也露出了笑容,他輕笑道:「我現在是真的覺得如果能和你永遠在一起也挺好的。」

  江棉擺擺手:「兩個零是沒有未來的。」

  許彥文笑出了聲。

  兩人在客廳坐下。家裡雇的阿姨已經做好中飯了,江父早就在公司裡,江母則坐在沙發上,跟兩人打了聲招呼,看著電視劇。

  江棉瞄到電視裡那個女人,滯了滯。

  那人穿著一身旗袍,身材凹凸有致,相貌精緻,正舉止優雅地坐在椅子上,交疊著雙腿,雙眸冷而嫵媚。她輕咬著一根細煙,吸了一口後輕輕吐出,而後勾起了唇角,嗓音微微沙啞地對面前的男人說起了話。

  江母最愛美女,看得眼睛一動都不動。

  而江棉瞬間就沒胃口了,神色都一下子蔫了起來。

  他默默瞧了眼樓明雪的胸,又揉了揉自己平坦的胸口。

  許彥文:「⋯⋯」

  許彥文正想開口說話,江母就回過頭來對江棉一臉期盼地問:「棉棉,你什麼時候進組啊?」

  江母說的正是江棉和樓明雪會一起參演的電影。

  江棉心裡一陣鬱悶,他不想演了,一點都不想演了!

  話說,為什麼他身邊的人全都喜歡樓明雪啊!

  他喜歡的人跟樓明雪疑似有曖昧,他媽是樓明雪粉絲,他爸把樓明雪當搖錢樹!

  簡直了⋯⋯

  江棉當初就是不服氣,雖然在心裡告訴自己,岳漓都說了他跟樓明雪沒關係,可看到樓明雪時還是忍不住不爽,畢竟在大家看來,樓明雪對於岳漓而言到底是特殊的。

  他為了和樓明雪較勁,跟老爸開口想要一個角色,他爸只給他拿來了一個試鏡機會,他通過了面試才進了那部電影的劇組裡,沒人知道江棉怎麼突然間要進軍演藝界了。

  結果那時候江棉這邊剛定下角色,那頭岳漓就投了這部電影——岳漓說不是為了樓明雪投的,但誰知道呢,江棉是想信他,但忍不住還是有一瞬間的懷疑啊——反正他真是一口血都要嘔出來,感覺自己像是個傻子。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部瑪麗蘇小說裡可笑的、覬覦男主角,又無存在感的基佬男配一樣!他自己都唾棄自己!

  此時此刻,經歷了這一個多月來心情的起起伏伏,他更是覺得自己是個智障。

  他又不會演戲,怎麼都不可能演得超過樓明雪——再者,他就算演得超過樓明雪了又能怎麼樣,岳漓就能喜歡他了嗎?!

  反正岳漓總歸會喜歡上別人,沒有樓明雪,還會有王明雪張明雪,倒是江棉自己,本來就不喜歡樓明雪了,到時候還得跟她在一個劇組裡呆上兩三個月,那才叫煎熬!

  江棉一想象起那副場景來,是真的頭暈了。

  他臉色很差地低頭戳著麵條,悶悶道:「我不記得了,你問老爸去啦!」

  江母一頓,撇了撇嘴回過了頭:「我才懶得理他。」

  許彥文看江棉的臉色看得有點膽戰心驚,昨晚還自私地想要瞞著江棉關於岳漓的事情,這會兒小心翼翼地問:「你就沒想過⋯⋯岳漓其實可能也是喜歡你的嗎?」

  江棉訝異地看他,而後懨懨道:「別說了,昨天我已經跟他談過這件事情了。」

  許彥文有些茫然。

  談過了?可看這表情,似乎⋯⋯

  許彥文還想說什麼,可看江棉匆匆丟下一句「我去下廁所」就走了,只好閉了嘴,滿臉擔憂。

  江棉在廁所裡又犯了一陣惡心,隨後下了個決定。

  吃完中飯後,江棉就帶著許彥文去了藍棉娛樂。

  他之前已經給老爸發了條微信。帶許彥文去了他爸爸辦公室,互相認識了一下之後,沒一會兒就有一個經紀人來他爸辦公室領人。

  江棉認識那個經紀人,是個老牌,曾經帶出過兩個大流量藝人,挺靠譜。

  江棉對許彥文揮了揮手,讓他先跟經紀人談去,自己一會兒再去找他。

  轉過頭,對著自己老爸,江棉撐著辦公桌說道:「爸,那部電影我不想演了!」

  江父正看著電腦,聞言表情也沒變,瞥了瞥他道:「怎麼了?怎麼又不想演了?」

  江棉來之前已經猜到他爸應該不會有啥反應了。

  今年是江棉畢業後的第二年——江棉雖然看起來不靠譜,但好歹也是讀了碩士才畢業的,而一畢業之後,他就被江父扔進公司裡來了。

  江棉對於自己要入哪行其實沒什麼概念,他爸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他幹的也不算差,只是工作一年後,輪了三個崗位,最後江父還是把江棉拎到了面前,問了他一句:「你到底喜歡做什麼?」

  江棉也不知道。

  他什麼都能幹,可他並沒有特別想要幹的事情。

  江父看起來強硬,似乎是個說一不二的人,對孩子的未來也喜歡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其實並非如此。

  江父始終希望江棉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那時候,江父說過:「你才畢業沒多久,雖然過了這個年就是26歲了,但也不用急,可以各種工作都試試,找到自己喜歡的才是最重要的。」

  江棉當時聽得感動死了,覺得自己真是有了一個英明的老爸。

  而那會兒江棉其實依舊挺迷茫的,剛好樓明雪那幾天老在他面前晃,聽說樓明雪又有電影演了,江棉心裡一動,就想著去演演戲,江父自然同意了。

  因為江父一直表現得挺通情達理,所以江棉有啥想法也不遮著掩著,此時直截了當地就說了:「就是不想演了,沒興趣了!」

  江父眉頭也不皺一下,打著字慢吞吞問:「那想幹什麼啊?」

  江棉轉了轉眼珠子,道:「不然再讓我出去玩幾天吧?」

  他覺得還是在外面旅遊那幾天心情放鬆。

  可哪想,江父一聽這話,突然間反應就大了,猛地抬頭道:「你想都別想!」

  江棉:「???」

  江棉弱弱道:「為啥啊⋯⋯」

  江父瞪著他:「你把你媽都帶壞了你知道嗎?」

  江棉懵逼:「啥?」

  江父拍著桌子,義憤填膺:「她看你回來了,沒法給她買東西了,竟然想自己一個人跑出去玩!!!我能讓她一個人出去嗎,啊?!她一出去就要幾天?五天?十天?半個月?那我呢?!我一個人在家多寂寞!!!」

  江棉:「⋯⋯」

  他好像突然間知道自己老爸老媽在吵什麼架了。他媽是位設計師,工作不忙,時間挺自由,隨時都能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只是過去有段時間身體不好,因此好久沒出過遠門。如今身體恢復,大概是真的忍不住了。

  江父又拍了下辦公桌上厚厚的一疊文件,語氣激動,也有點委屈:「她還跟我發脾氣!我能怎麼辦,我只能加班加點趕進度了,趕完了才能陪她一起出門!」

  江棉乾笑道:「⋯⋯你都在加班了你們還吵啥啊?」

  「⋯⋯我們在冷戰!」江父頓了頓,又低聲飛快地說了句,「她不知道我已經在加班了!」

  江棉:「⋯⋯」

  說著,江父的語氣又恢復了冷漠:「反正你不准再出去了,省得我加班沒加完你媽看你出去更生氣。你還是給我好好演那部電影算了,就只有兩個多禮拜了吧。」

  江棉一驚。

  溫情老父親人設就這麼說崩就崩的嗎?

  江棉抹了把臉,還欲再說,他爸直直盯著他,滿臉都是「不必再說了我意已決你給我乖乖演戲去」。

  ——等等,所以他非演那部戲不可了嗎?!

  正在此時,薛聞軒敲門進來了,一見到江棉就「喲嚯」一聲。

  江棉就這麼地被趕出了辦公室,滿臉茫然。

  江棉想著不對啊,他爸不想讓他媽看著他出門更生氣,他可以等他們夫妻倆出門了再出發啊!為啥就非得要繼續呆在那部電影的劇組裡了?

  江棉憤憤地打開攜程翻了翻,又去瞄了眼信用卡,僵了僵——他的幾張卡額度都用完了⋯⋯對了,都是為了給他媽買那些各種各樣的東西,他的卡額度用光了,沒錢了!他之前都沒發現!

  他爸必定不會再出錢讓他去浪,於是他只能給他媽發微信求救:「媽!你兒子沒錢了!求支援!」

  他媽回得也相當快:「幹嘛?」

  江棉:「出去玩⋯⋯」

  江母:「借什麼錢,我已經打算瞞著你爸溜出去了,跟媽一起走,媽罩著你!」

  江棉:「???」這特麼是一道送命題!

  江棉:「媽!!爸已經在拼命加班了,你可千萬別拋下他啊,他會哭的!」

  江母:「⋯⋯」

  江棉:「就借我點錢嘛_(:з)∠)_旅遊你可以等著爸帶你一起啊!」

  沒反應⋯⋯

  江棉:「媽??」

  還是沒反應⋯⋯

  江棉直接打電話過去,佔線:「⋯⋯」

  江棉冷漠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機,頗有些憋屈地在狐朋狗友群裡發了條消息:「求救濟,沒錢了QAQ」

  兄弟們也是閒,回得和他媽一樣快。

  丁子晏:「我最近錢也花光了⋯⋯」

  Mr.G:「剛被女朋友掏空了卡[捂臉]」

  花花:「棉球兒,說個數,哥來包養你啊[色眯眯]」

  江棉正一陣感動,手機上方彈出一條消息,是支付寶收到了一筆轉賬。江棉沒看清楚,以為花花效率高,這就轉過來了,等到點開支付寶一看,才發現是岳漓轉來了五萬。

  江棉傻眼。

  也在這時,狐朋狗友群中——

  岳漓:「@花花滾,有你什麼事兒[微笑]」

  江棉捂胸,心臟一陣狂跳。

  岳漓在窺屏?這手速也太快了⋯⋯

  話說孩子他爸親自借錢給他帶球跑,這世間竟有此等好事!!

  作者有話要說:

  江棉:你真好,麼麼啾!

  岳漓:(知道真相後)⋯⋯這啾我不要,拿回去!!



009

  岳漓一出現,群裡就更熱鬧了。

  花花:「怎麼就沒我事情了,@江棉要多少錢,哥借你!」

  Mr.G:「這是什麼爭風吃醋的戲碼[擦汗]」

  丁子晏:「哈哈哈哈哈!」

  江棉:「岳漓已經借我了,不用了⋯⋯」

  花花:「草!」

  花花:「棉球兒,下次直接來找我,他給你多少,我給你兩倍!」

  丁子晏:「臥槽!」

  Mr.G:「臥槽!」

  岳漓:「[微笑]你那點錢我還能出不起嗎?」

  岳漓:「[微笑][微笑][微笑]要包也是我包他。」

  丁子晏:「臥槽!」

  Mr.G:「臥槽!」

  花花:「臥槽!」

  江棉:「⋯⋯」

  花花:「@江棉你要他還是要我[可憐]」

  江棉:「⋯⋯」

  丁子晏:「知道他們哥倆好就不要自取其辱了啊哈哈哈哈哈!」

  Mr.G:「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棉的臉其實已經紅透了,群裡還在熱鬧著,可他直接忽略了花花那個問題。

  岳漓忽然來私敲他。

  岳漓:「錢夠用嗎?」

  看到這個問題,江棉這會兒真有被岳漓包養的感覺了。

  他避開公司裡的人,找了個角落,蹲了下來,抱著膝蓋,紅著臉回:「夠啦!去趟歐洲都夠了!」

  可江棉剛發出去就僵住了,暗想自己太飄,怎麼一不小心就暴露了目的,連忙點了個撤回。

  岳漓:「⋯⋯」

  岳漓:「我看見了。」

  岳漓:「你又要出去玩了???」

  江棉有點心虛。

  沒想到岳漓翻臉也翻得賊快。

  岳漓:「把錢還我,立刻,馬上。」

  江棉:「⋯⋯」說好的包養呢!

  岳漓:「還不還?」

  江棉:「[可憐][可憐][可憐]」

  岳漓:「[圖片]」

  這張圖片江棉一開始沒看明白,待仔細瞧了瞧,江棉的腦袋就「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那、那是一張皺巴巴的,團成一團的床單,雖然沒拍到某些更破廉恥的痕跡,但是那花色,那盛著它的大紅臉盆,是哪一張床單顯而易見。

  圖片上還P了幾個大大的白字——「說好的好兄弟呢?」

  江棉睜圓了眼睛,瞬間從頭紅到了腳,像被煮熟了一樣。

  江棉:「!!!!!!!!」

  江棉:「你拍的???你拍下來幹什麼???????」

  岳漓:「[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

  江棉:「啊啊啊啊啊啊你給我住手!!!!!」

  瘋了!!!竟然把這種照片做成表情包,江棉要瘋了!!!!

  岳漓:「還不還[微笑]」

  江棉:「立刻還立刻還!!!!」

  岳漓:「[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

  江棉:「你幹什麼啊!!!!!!!!」

  岳漓:「還出不出去玩了?」

  江棉:「不出去了不出去了!!!!!!」

  為什麼要對他出去玩這麼大意見啊!!!

  江棉要飈淚花了。

  江棉:「我錯了!!!你別發了!!!把這個表情包刪掉好不好!」

  岳漓:「才不要[微笑]」

  江棉才想要說「說好的好兄弟呢」,好兄弟會對他進行這麼恐怖的羞恥攻擊嗎???

  岳漓:「怎麼又要出去了?我們已經說好了不是嗎?」

  江棉:「⋯⋯和那事沒關係,就想出去走走,放鬆一下。」

  岳漓:「心情不好?怎麼了?」

  江棉:「⋯⋯說不清楚啦。」

  岳漓:「至少等到丁子晏生日過後可以嗎?」

  江棉:「?」

  岳漓:「那時候如果你還想出去,我給你錢。」

  江棉愣了下,不明白,可再問岳漓,岳漓就不回了。

  搞得這麼神秘的嗎?

  那他也不問了,只是還說了一句:「⋯⋯那個表情包你刪掉嘛!」

  岳漓這次又回了:「不刪[微笑]」

  江棉:「QAQ那你別發到群裡啊!」

  岳漓:「本來就只打算發給你一個人看的。」

  江棉:「⋯⋯」

  操,江棉又臉紅了。

  什麼啊。

  直男怎麼幹得出這種事情啊⋯⋯

  江棉倒是真的暫時歇了出去玩的心思。

  不僅僅是因為岳漓,更因為他這晚回家後再想試著問他媽借錢,結果他媽春風滿面,笑呵呵道:「你爸說讓你好好準備進劇組,媽媽也沒辦法了呢,寶寶乖啊,好好演戲,媽媽期待你的表現!」

  江棉:「⋯⋯」下午那個說「媽罩著你」的人是誰啊。

  和好了之後就這麼戰線一致的嗎?

  江棉算是看出來了,他覺得他爸也不是非得讓他「堅持到底」,就是純粹當時被江棉提醒後想起他惹出了這次他們夫妻倆之間的禍事,心中不爽,所以要搞搞他而已。

  江棉郁卒,可也無可奈何。

  這一周他閒得無聊,高銘又打了幾個電話過來關心他的身體,宋醫生那邊暫時還沒聯繫他,他讓江棉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舒服了有問題了馬上聯繫他,江棉都應了。

  至於懷孕的事情,江棉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跟他爸媽說,於是拖著。

  許彥文正式離開了模特經紀公司,和藍棉娛樂簽了合同,很快就會因為工作和各項培訓而忙碌起來。

  江棉自己又心態微妙地翻了遍那部電影的劇本,卻始終集中不了注意力,每每想到樓明雪,心中還是有些鬱悶。

  丁子晏的生日剛好在週末,聚會自然是一大早就開始的。

  可江棉這會兒正能睡著,直接一覺就睡到了中午,爬起來後整理一番自己,到達丁子晏家,已經快傍晚。

  站在那幢別墅前的時候,江棉深呼吸一口氣,心臟狂跳,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一個多月前,就是在這幢別墅裡⋯⋯

  江棉甚至覺得自己有點無法直視別墅那扇大門。

  他躊躇地站了片刻,渾身不自在,臉不受控制地熱著。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喂,岳先生嗎?我已經到了,嗯,對,後門?噢噢,好的,那我過去!」

  江棉聽到岳漓的名字,回頭一看,看到一個眼生的人。

  那人抱著一個大木盒,木盒頂上雕刻著精美的花朵圖案。這人抱著木盒張望了下別墅,然後往左邊跑去。

  江棉看到了他的後背,應該是工作服,印著一個品牌的logo,是一家精品花店,挺有名氣,江棉的不少朋友都愛從這家店訂花。

  江棉疑惑了下,岳漓訂的?難不成送丁子晏?

  ⋯⋯他們這幫人之間不都不興互相送禮物的嗎?這次怎麼還送花了?真奇怪。

  可江棉也沒多想,自己做好心理準備後,就進了別墅。

  別墅中已經有很多人,喝酒的聊天的唱歌的打遊戲打牌打桌球的各自成堆,大部分江棉都認識,好不熱鬧。

  音響音量很大,正有個男生在嘶吼,江棉揉了揉耳朵。

  丁子晏遠遠看到江棉,朝他揮了揮手。

  他在桌球邊,可江棉對桌球沒啥興趣,就朝他揮了揮手,打了聲招呼在沙發邊坐下。

  他打量了周圍一圈,沒看到岳漓⋯⋯取花去了吧。

  沙發邊上正好有花花在,花花本名孫樺樺,一見到江棉就長臂一撈把他給撈了過去:「江棉你怎麼現在才來啊?」

  其他人也跟江棉熟悉,紛紛招呼了起來。

  「就是!」

  「我們都玩了大半天了!」

  「來來來,你來一局?」

  這幫人正在玩VR,江棉瞄了眼,是個狙擊遊戲。

  這遊戲他愛玩,於是也不客氣,接過VR眼鏡,拿了手柄,立馬開了一局。

  另一邊,岳漓去了趟後門,取了東西後就去了二樓。下來時一眼就看到了在沙發邊玩起了遊戲的江棉。

  江棉戴著VR眼鏡,拿著手柄,正蹲在地上縮成一團,探頭探腦的。他瞅准了機會,挪出一步射出一槍,就收回手腳又縮成一團,結果沒穩住,一不小心往後栽去,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在大家的哄笑中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賊可愛。

  岳漓又想起了剛才那個房間。

  他的目光忍不住地開始在江棉的後脖頸、腰、臀逡巡。他回想起那天晚上,江棉雙手摟著他的脖子纏著他,埋頭在他脖頸間喘息低吟,那聲音簡直像是小貓叫。

  岳漓的喉結滾動了下。



010

  岳漓從前在性方面沒什麼興趣。

  丁子晏他們一幫人熱愛週末聚集在某個人的家裡集體看黃片,分頭打飛機,岳漓覺得這幫人簡直莫名其妙,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該跟這幫神經病絕交。可丁子晏他們非得說他是性冷淡,沒有一個男生會到了十八歲還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

  岳漓心想不見得,江棉不也沒跟這幫人湊合在一起嗎?

  他都想象不出江棉這麼純的一隻怎麼跟這幫猥瑣男一起看片打飛機,一想就覺得一朵小白花要被玷污了,於是往後每一次丁子晏他們欲勾搭江棉一起行那猥瑣之事,岳漓都會冷酷地把那幫人踹開,堅決捍衛江棉的純潔。

  ⋯⋯可萬萬沒想到,他也會有自打臉的一天。

  性一點也不猥瑣,性吸引人總有吸引人的道理。只是對他這種人而言,做這種事的另一方,決定了他對性能夠擁有多大的熱忱。

  而江棉,無疑是一顆炸彈,把那冰冷堅硬的地殼都給徹底炸開了,滾熱的岩漿便全部湧現了出來。

  ——岳漓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也會這麼欲求不滿,甚至到了看到一個人就滿腦子都是色色的事情的地步。

  丁子晏看他下來,朝他擠眉弄眼,壓低了聲音道:「準備得咋樣了?要我幫你不?」

  岳漓睨了睨他:「一邊兒去。」

  這傢伙就想湊個熱鬧。

  丁子晏嘿嘿一笑:「誰叫你搞得那麼神秘的,道個歉還要去上次那個房間準備,話說你就不怕江棉還有心理陰影啊?」

  岳漓面無表情地心想,怕個屁,反正都要表白了,他還不得把自己的心思表得明明白白的?總歸江棉要受到驚嚇,一次性嚇嚇完算了。

  岳漓的心思丁子晏哪能明白,他就覺得這倆人之間的事情肯定不止他猜想到的那樣,不然岳漓沒必要這麼大費周章。

  一大早來了之後就讓他注意一把,別讓人去他們上次那個房間。

  丁子晏說那房間都在二樓很裡頭的位置了,沒人會過去。

  岳漓又說那你也不准過去,是兄弟就別窺探。

  丁子晏說行行行,你自己去準備,要不要我把那天那床單也給你拎出來算了?

  岳漓給他翻了個白眼。

  丁子晏哪能不好奇呢,他這麼八卦,心裡面簡直癢死了,想著岳漓不說,那等他完事了,他問問江棉去。

  丁子晏看了下時間,轉了轉眼珠子,又道:「你要幹大事就快一點,等會兒我還給你準備了個驚喜。」

  岳漓納悶地看他一眼。

  丁子晏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我也保密!」

  岳漓一臉可有可無,雙手插著口袋就往沙發那兒走去了。

  岳漓今天穿了件寬鬆的黑色毛衣,毛衣領子有點大,鎖骨若隱若現。

  他身材高大,又寬肩窄腰,隨隨便便就能整出男模氣場。此時別墅中的這幫富二代裡,帥哥實在不缺,可岳漓絕對是個中極品,那眉目如畫的模樣,不要說在場的其他男士了,放到娛樂圈裡也絕對是個能一炮而紅的。

  再加上岳家那頂級的豪門家世,岳漓如今年紀輕輕就要徹底掌管整個家族企業,甚至還要向外繼續發展的勢頭——不少女孩子今天來之前就已經惦記著他,這會兒更是不約而同地壓低了談話的音量,目光隨他而動。

  有女生想過去,可看到岳漓在滿是人的沙發邊停下,便暫時止住了想法。

  孫樺樺見到岳漓時還衝他瞪眼,顯然想到了前幾天那回事兒。

  岳漓朝他挑釁地揚揚眉毛,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把孫樺樺給擠開了。

  這孫樺樺高中時就喜歡粘著江棉,礙眼,也不看看他當初都這麼黏著江棉了,最後江棉還不是跟他關係最鐵。

  緣分這種東西,嘖,求也求不來的。

  岳漓哼笑一聲。

  兩人互相較著勁,孫樺樺正要開口,旁邊有人戳了戳他,朝他們「噓」了聲,然後憋著笑讓他們示意看江棉。

  岳漓回過頭一看,目光定住了。

  江棉不知何時竟然一溜煙跑了過來,停在了他的腿邊,隨後還挪了挪,進一步挪到了他的⋯⋯兩條腿中間。

  岳漓:「⋯⋯」

  他坐下時比較隨意,兩條腿是分開的,萬萬沒想到這傢伙會自己溜進來。

  周圍一干人捂著嘴巴,拼命忍著沒笑出來,肩膀卻都抖個不停,互相對著眼神,滿是興奮和揶揄。

  還有人趕緊拿出了手機,開始錄視頻。

  孫樺樺睜大了眼睛,想提醒江棉,卻被岳漓一把捂住了嘴。

  孫樺樺:「?!!」

  岳漓鎮定地⋯⋯把腿張得更開了點。

  江棉啥都不知道,他戴著眼鏡還沈靜在狙擊世界裡呢。

  剛才虛擬世界中,他的不遠處堆著幾個木箱子,剛好能隱蔽身形。

  江棉便站起身,弓著腰,飛快地跑到了那幾個木箱子後頭,又挪到了一個更適合的位置,停下。

  這遊戲整天都要找遮蔽物,老是蹲著,就這點玩著累。

  他喘了口氣,緩了兩秒,突然間發現周圍好安靜,但隱約能聽到低笑聲。

  他警覺道:「你們在笑啥?」

  沙發邊,一個人清了清嗓子:「啊?笑啥啊?沒笑啥。」

  江棉的聲音裡充滿了懷疑:「哦⋯⋯」

  岳漓看著他,掩著唇,翹著唇角。

  而江棉繼續專心致志對付遊戲。

  ——猛地轉身探出去,對著上方二樓的敵人「砰砰」兩槍!

  血花綻放,打中了!江棉立刻回身,喘著氣在心中比了個「yes」!

  緩兩秒,再次轉身探出去——又射中一個敵人,哈哈哈哈!

  簡直無敵了!江棉興奮地想著,頓了頓便第三次探出身去——臥槽敵人等著他呢,子彈飛過來了!

  江棉猛地轉身,想往後逃去,結果正臉撞上了什麼東西!

  沙發上,岳漓正凝視著江棉一臉微笑,沒想到江棉忽然間轉身,頭朝他撞了過來,勁兒還特猛,他頓時臉色一變,被撞得「唔」一聲一臉鐵青弓起了腰!

  這下周圍人紛紛破功爆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臥槽臥槽哈哈哈哈哈你錄下來了沒?!」

  「錄了錄了!岳漓廢了哈哈哈哈哈!」

  「岳漓你沒事吧哈哈哈哈哈!」

  江棉被嚇了跳,一把扯下眼鏡,震驚地發現自己正半跪在岳漓的兩腿之間。

  眼前那鼓鼓囊囊的,疑似剛才被他的臉給撞到了的⋯⋯

  是、是大咚!!!



011

  江棉呆住了,僵住了,眼睛都成了鬥雞眼。

  隨後,他的臉燒了起來,燒得通紅通紅。

  他、他撞到岳漓的關鍵部位了⋯⋯

  周圍人笑得都倒在了地上,一個個捧著肚子,把正在玩其他東西的人也給吸引了過來,都在問「怎麼了」「你們幹什麼笑成這樣啊」。

  孫樺樺也在笑,幸災樂禍地罵岳漓:「活該!自作自受!」

  岳漓的手在抖。

  他條件反射地想捂襠,可理智告訴他這個動作實在太不雅了,於是這手抖了半天,最後他選擇了去捂住江棉的眼睛。

  江棉的臉是燙的,耳朵紅得簡直能滴血。

  岳漓吸著氣,忍著痛,笑道:「江棉,你要廢了我啊?」

  「我、我沒有⋯⋯」江棉也羞著慌著,囁嚅道,「你遮我眼睛幹什麼啊⋯⋯」

  於是岳漓把手挪開。

  江棉瞄一眼眼前這東西,臉紅紅。

  岳漓又把手給捂上,再挪開。

  江棉又瞄一眼,臉紅紅。

  岳漓不顧周圍人笑成了瘋癲,湊過去低聲問:「大嗎?」

  江棉下意識點了點頭,就和那晚感受到的一樣大。

  岳漓又道:「你再看下去就要更大了。」

  江棉:「⋯⋯???」

  他抬頭,呆滯地跟岳漓對視。

  岳漓的眼中有狼狽也有興奮。

  他覺得自己也變得跟丁子晏他們一樣變態了。

  江棉心想,這他媽是個直男?

  他面前的真的是那個岳漓???過去那個一本正經正人君子冰清玉潔的岳漓?

  好像自從他出去溜了一個月回來後再見面,岳漓就不太正常了啊?!

  破處對一個人的影響這麼大的嗎?!

  呃,好像還真這麼大,畢竟他自己自從那一次之後也變色了⋯⋯

  可他是喜歡岳漓的啊⋯⋯

  江棉的眼中浮現出困惑。

  岳漓與他對視著,神情戲謔,那笑意卻是柔軟的,笑容中彷彿還有點別的東西,濃墨重彩的。

  江棉的心臟加快了跳動,總覺得氣氛有一點曖昧,他不由自主地軟軟叫道:「岳漓⋯⋯」

  這聲音太軟了。

  岳漓微微斂了斂笑容,被勾得呼吸亂了點節奏。

  突然間,別墅大門又開了,兩個人走了進來。

  江棉聽到有人在招呼他們,來的人中其中一個介紹道:「我新交的兄弟,給你們介紹下,邵成林⋯⋯」

  江棉沒聽清楚後面的,只聽到名字,轉過頭看了過去,隨後瞳孔猛地緊縮了下。

  門口,一個黃毛搭著另一個人的肩膀介紹著,被介紹的那人笑得風度翩翩,溫文爾雅。

  ——正是睡了許彥文之後就把他甩了的那個男人,那個人渣。

  察覺到江棉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來,岳漓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動聲色地問:「怎麼了?」

  黃毛帶著邵成林一路介紹過來,又跟丁子晏這個壽星打了聲招呼,最後朝江棉和岳漓點了點頭——邵成林跟著看了過來,微笑地朝他們頷首。

  他們這個圈子裡沒人喜歡裝逼,按道理,朋友帶來了新朋友,大家再怎麼著面上互相微笑下也是應該的。可面對邵成林的禮貌頷首,江棉卻是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看得邵成林愣了下。

  黃毛也不明白江棉是什麼情況,皺了皺眉頭,又看向岳漓,眼睛裡寫滿了「你這兄弟今天怎麼回事」。

  可岳漓怎麼可能幫著別人,於是雖然不明白江棉跟這倆人之間發生過什麼,卻也跟江棉一樣擺出面無表情的樣子,盯著兩人看。

  黃毛被兩人盯得瞬間泛起了寒意,一個哆嗦,趕緊把邵成林扯走。

  這兩人有毒吧,眼神這麼邪。

  走之前,邵成林疑惑地回頭望了一眼。

  他不認識江棉,畢竟他們倆沒見過面。江棉之所以認得出邵成林,是因為許彥文給他看過邵成林的照片。

  江棉冷笑一聲,就奇了怪了,看起來這麼人模人樣的,怎麼內裡就這麼爛呢。

  岳漓見江棉還在地上跪著,跪在他的兩條腿中間,實在有點吃不消這讓人遐想的姿勢,一把就將人扯了起來,拍了拍江棉的膝蓋,把人按在了自己身邊,問道:「你認識那個人?」

  「嗯,」江棉心不在焉地應了聲,見丁子晏走過來,不爽地問,「你幹嘛讓黃毛帶人進來?」

  丁子晏愣了愣:「啥?我們這裡向來沒啥規矩啊,他要帶就帶唄。」

  「江棉跟那人有過節。」岳漓說了句。

  「你認識那個人?怎麼回事,趕緊說說!」丁八卦立刻坐下,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來。

  江棉:「⋯⋯」

  岳漓:「⋯⋯」

  江棉無語,往後一靠,孫樺樺又剛好過來,遞了兩串外頭院子裡的人烤的羊肉串:「棉球兒,來兩串,烤得還不錯。」

  江棉都要去接了,又收回了手,悶悶道:「不吃。」

  「我吃我吃。」丁子晏扔掉瓜子,接過了羊肉串。

  「那煙來一根不?」孫樺樺問。

  「不抽!」江棉抓了兩把頭髮。

  這下三人都覺得江棉奇怪了。

  「還是因為腸胃炎?」丁子晏小心翼翼問。

  「對,腸胃炎。」江棉有點絕望。

  事實上,剛才嗅到了一點烤肉味,他現在惡心得要命。

  「江棉,」岳漓皺起了眉頭,「你去做過胃鏡了嗎?」

  胃鏡都來了。

  江棉有氣無力,也不知道還能跟這幾個人怎麼扯,坐在那兒沈默地望了天花板的吊燈幾秒,他起身道:「我去趟廁所,你們管自己吧。」

  見江棉走,丁子晏扔掉了兩根光禿禿的竹籤,繼續嗑瓜子:「江棉有點怪啊,話說剛才那人和他到底什麼過節?」

  「我怎麼知道,」岳漓望著江棉離開的方向,眯了眯眼,道,「我過去一下。」

  丁子晏趕緊抓住他,問:「和江棉說開了沒有?」

  「還沒,你急什麼,比我還急?」岳漓狐疑。

  「這不是跟你說有驚喜給你麼!」丁子晏看了眼手機,「還有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你給我下來啊。」

  岳漓直接走了,丁子晏「誒」地叫了兩聲,也不知道這人聽進腦子裡去了沒有。

  江棉想去廁所緩一緩,可一樓廁所有人了,他只能去窗邊透了會兒氣。

  終於把惡心的感覺壓下去,他倒真想上廁所了,又去廁所瞄了眼,還是有人,也不知道是換了波人還是咋的。

  江棉「嘖」了聲,就往二樓走去。

  丁家這幢別墅大,今天人又多,岳漓就算是江棉前腳剛走,他後腳就跟了上去,依舊丟了人。去廁所張了眼,在一樓轉了半天,甚至去外頭院子瞄了瞄,最後還是在江棉往二樓去的時候才看到了他。

  江棉到了二樓,人就少了很多。

  不過顯然二樓廁所也有人,江棉還沒走太近就聽到了人聲,一股煙味飄了過來。

  江棉揮了揮煙氣,緊皺起了眉頭,就聽到那兒有人說:「哎,話說你之前那個男朋友是真的啊?」

  「當然是真的,怎麼了?」回答的這人帶著笑問。

  「嘖⋯⋯你真夠猛的。」

  「這有什麼,玩玩而已,」這人大概又吸了口煙,頓了頓道,「你不會膽子這麼小吧?」

  「我身邊可沒你這麼敢玩的,而且你不都有未婚妻了嗎,不怕被發現啊?」

  「都斷乾淨了,沒事兒,而且那女的也已經知道了。」

  「操,你未婚妻知道了?!她沒跟你鬧掰啊?!」

  「怎麼可能會因為這種事就鬧掰,我們倆結婚又不是什麼你愛我我愛你的事,是我們父母之間說好的,」男人說起這話來漫不經心,「讓她出夠氣就行了唄。」

  「她怎麼出氣?揍你那個小男孩一頓?」

  男人笑了笑:「沒,給那男的找了點麻煩而已⋯⋯各種各樣的麻煩。」

  「嚯,跟我說說?」

  兩人低低絮語,如同說戲一般,說到某些地方還會低笑一陣。

  而江棉定在了原地,聽著聽著,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許彥文那天在金宸酒店遇到的事、和這男人分手後便開始遇到的各種麻煩⋯⋯許許多多的事情在江棉的腦海中一一閃過,瞬間,怒火從他的胸口噴湧了上來,「嘣」的一聲,將他的一根弦給燒斷了。

  腦海中突然響起警報:「宿主宿主請注意,您的心情指數已跌至2,請宿主盡快調整心情,請宿主盡快調整心情!」

  「宿主宿主請注意!您的心情指數在持續下跌,請宿主立刻調整心情!」

  江棉快被憤怒吞沒,哪還有心思去關心什麼警報!

  他知道邵成林是個人渣,卻沒想到他能渣成這樣,放任自己的未婚妻聯合許彥文的經紀人,企圖把許彥文藥暈了丟人床上這種事都幹得出來!

  江棉的心跳變得很快,他捏緊了拳頭,繃起了肌肉,寒著臉朝著談笑聲傳來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警報還在持續響起,小助手高聲道:「請宿主不要壓抑自我,釋放本性,順從內心!系統將會協助您回升指數!」

  江棉咬牙切齒道:「我要揍人。」

  他捋起了袖子。

  小助手冷靜而又利索:「系統為您開啓無雙模式!」



012

  廁所邊上,黃毛跟邵成林還在說笑著,聽到某個刺激的地方,黃毛弓起了背「哈哈哈哈」笑得肚子疼,忽然間就被用力推開了,緊接著他眼前一花,回過神時,就見邵成林已經被按倒在了廁所地面上,一個人跨坐在他身上,一拳接著一拳,發狠地揍他!

  黃毛被這一變故嚇懵了,呆了兩秒才回過神,往地上一扔煙頭,腳一碾,立刻衝了過去就拉人:「喂,幹嘛?江棉你瘋啦!?」

  江棉的眼睛發紅,左手掐著邵成林的脖子,右手就朝著邵成林的臉揍,沒兩下就把鼻血揍出來了,嘴巴揍破了,眼角也出現了淤紅。

  江棉看起來挺瘦弱,可黃毛一時竟然拉不開人,見這發狠的勢頭,簡直頭皮發麻。

  餘光瞄到有人影過來,他流著汗趕緊招呼:「喂喂喂,過來拉人,要死人了!!」

  那人立刻衝過來。

  下一秒,江棉被兩雙手擒住,這才動彈不得。

  可他依舊盯著邵成林,喘著氣,渾身散發著戾氣。

  邵成林已經成了豬頭,捂著自己的臉「嗚嗚」叫,睜開那還能自由活動的右眼,他淚花直飆,含糊吼道:「你幹什麼⋯⋯幹什麼!」

  「我就沒見過你這麼賤的男人,」江棉聲音嘶啞,他衝著邵成林吼道,「許彥文是幹什麼了要招惹你這種小鬼?!他媽的還笑,這麼好笑嗎?要不要我也把你藥暈了丟男人床上被人肛去?」

  「許、許彥文?」邵成林反應了過來,大聲吼叫,「你是許彥文朋友?!怪不得——怪不得你剛才陰陽怪氣的,你他媽是那婊子的朋友啊我操!」

  「婊你媽!」江棉見邵成林這賤樣,渾身都有了力氣,一用力掙脫了一隻手,又是一拳過去,直接把邵成林給揍翻了過去!

  「操啊!」黃毛尖叫。

  「江棉!」左邊的人一用力,直接把江棉給拽了起來,是岳漓的聲音。

  江棉喘著氣,恍惚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愕然又緊張地打量了他全身:「你沒事吧?」

  「我操,你問問我有沒有事才對,他剛才特麼的壓著老子揍呢!」邵成林這會兒哪還有剛才進門時的風度,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捂著那豬頭似的臉,暴跳如雷,「你瘋了是不是?!」

  說著,他朝江棉撲了過來。

  岳漓臉色一冷,正要把江棉扯到身後,江棉已經一腳橫掃過去,把人直接給掃到了地上,又踹了一腳,一秒之間就把邵成林踹成了一隻蝦。

  岳漓一見這架勢,震驚地看著江棉。

  剛才他就想說了——江棉什麼時候武力值變這麼高了?以前不都被丁子晏力道重得拍兩下肩膀都會被拍到一屁股坐椅子上去的嗎?

  黃毛把邵成林扶了起來,冷汗涔涔:「江棉你不至於吧!就算你是那什麼,什麼許的朋友,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啊?」

  「誰要跟他好好說?」江棉的語氣冰冷,「你腦子也有病是不是?這種事情聽著很有趣?被人迷奸很好玩嗎?」

  「我、我就隨便笑笑⋯⋯」黃毛心虛。

  「呵,隨便笑笑,」江棉笑得黃毛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又盯著邵成林道,「你該慶幸那天許彥文沒什麼事,不然我就不是揍你兩下這麼簡單了!」

  岳漓聽得有點模糊,但大致能知道是怎麼回事。

  見江棉雖然佔據上風,可右手的關節也已經紅通通一片,他心疼地將江棉的手捂在了手心裡道:「行了,揍過了就可以了,要對付人又不是只有——」

  岳漓想說要報復人又不是只有揍人一個辦法,這不是還有很多更加「文明」點的法子麼,範不著為了揍人把自己也給揍傷了。

  哪曉得邵成林瑟瑟發抖著,卻還嘴賤,不僅嘴賤,更是被揍得惱羞成怒,瘋了般地吼道:「我看你壓根不是許彥文什麼朋友,你自己就是個基佬吧?是上過許彥文了還是被許彥文上了?看你這副樣子大概還挺舒服的,要不要讓老子也操你兩把——」

  話還沒說完,兩隻腳都用力踹了過來,把他重新踹翻在地!

  江棉和岳漓同時吼道:「你他媽操誰?!!」

  黃毛直接撒手不管了,退到一邊捂著臉,「哎呦」「哎呦」地叫著。

  邵成林翻倒在地,捂著肚子打滾,臉色發青。

  岳漓牢牢抱著江棉,對黃毛揚了揚下巴,黑著臉道:「把他帶走,下次再敢把他帶到我們面前,你死定了。」

  「不會了不會了!」黃毛也後悔不迭。

  「還有,把人扔出去之後把他資料給我一份,」岳漓說道,「祖宗十八代的!」

  黃毛苦哈哈道:「知道了知道了!」

  岳漓又吼道:「從後門滾出去!」

  黃毛揚聲應著:「曉得了曉得了!」

  等到兩人消失,岳漓才鬆開江棉。

  江棉垂著頭,還在喘著氣。

  岳漓見他額頭上全是汗,想去擦一把,卻被江棉躲過去了。

  江棉的耳朵邊全是「嗡嗡嗡」的聲音,他閉上了眼睛,腦袋裡的警報還在響著。

  「宿主宿主請注意,您的心情指數還在持續下跌,即將跌至0,請宿主立刻調整心情!請宿主立刻調整心情!」

  江棉覺得腦仁疼,捂住了自己腦袋。

  岳漓見狀,緊張地問:「怎麼了?頭疼?」

  江棉心裡堵著,他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一時間覺得糟透了,什麼事情都糟透了。

  許彥文碰上那個男人,簡直是受了玷污。

  可誰知道自己碰到的會是人是鬼?

  他跟岳漓認識了這麼多年,知根知底,他知道岳漓是個好男人。可他能和岳漓在一起嗎?

  他以後也需要嘗試著去喜歡別的人吧?可真的還有人能像岳漓一樣嗎?

  要是他也不小心識人不清,跟一個垃圾好上了,他得抑鬱。

  江棉覺得難受,他蹲下來,腦袋一陣一陣地暈。岳漓也緊跟著蹲了下來,把他圈在懷裡,擔心地問:「怎麼了?到底怎麼回事?」

  小助手警告道:「宿主的心情指數已跌至0,請宿主立刻調整心情,不要壓抑自我,釋放本性,順從內心!系統將會協助您回升指數!」

  江棉深呼吸著。

  小助手:「請宿主立刻調整心情,不要壓抑自我,釋放本性,順從內心!系統將會協助您回升指數!」

  江棉在心裡怒吼:「我不是在調節了嗎?!」

  「⋯⋯」小助手乾巴巴道,「光是這樣沒辦法調節心情的呢,宿主的心情指數沒有絲毫回升,已經跌到底了。長時間保持這種狀態,對身心、胎兒都不利的噢。」

  那要怎麼辦?

  江棉的眼眶熱了,他不知道要怎麼做啊!

  小助手小心翼翼地強調:「請宿主不要壓抑自我,釋放本性,順從內心⋯⋯」

  什麼自我,什麼本性,什麼內心。

  江棉覺得自己最近有點情緒敏感。他可能是太容易代入許彥文的處境了,畢竟他活到現在,也就認識許彥文一個gay。

  他發現自己性向的時候,糾結於自己對岳漓的感情的時候,難受的時候,害羞的時候,都是許彥文在他身邊。許彥文的處境又跟他何其相像啊!

  簡直物傷其類。

  兩人正在二樓中廳。就在這時,樓下的音樂小了下去,嘈雜的哄鬧聲傳了過來。

  底下那幫人開始喊岳漓的名字。

  「岳漓!岳漓人呢!」

  「美女來嘍!」

  「樓大明星來了!」

  「岳漓,你女神來啦!」

  江棉一僵⋯⋯樓明雪?

  他驟然想起剛才在別墅門口碰到的那個送花人。

  ⋯⋯他就說,岳漓不可能會給丁子晏送花,就算要送禮物好了,怎麼可能會給丁子晏送花呢。原來是樓明雪,原來今天樓明雪也來了。

  ——還說不喜歡樓明雪,還說自己跟她沒關係!果然是騙人的!都要送花了,還他媽沒關係!

  江棉睜開眼,忍不住了,眼眶裡滿是眼淚。

  岳漓聽著喊聲正皺起眉頭,忽然間,一直背對著他蹲在地上的人站了起來,悶聲不吭地就走。

  岳漓站起身去抓江棉的手:「江棉!」

  江棉把他甩開,快步朝著二樓更裡頭的位置走進去!

  「江棉!」

  岳漓緊追不捨,見江棉就是要往裡頭躲,已經快接近那個房間,便咬了咬牙——時機不合適,裡面也還沒準備好,但管不了這麼多了,就現在吧!

  同時,他開始緊急回想自己之前花了好幾天日思夜想準備好的告白措辭。

  他上前兩步,手臂越過江棉,將他身側的一扇門打開,然後將江棉推了進去,直接把人按在了牆上。

  「江棉!」他沈聲又叫了遍眼前這人的名字。

  回應他的,是一聲抽噎。

  岳漓愕然。

  門沒有徹底關上,留下了一條縫,因此還有些光線。

  就著這光線,岳漓看到江棉垂著頭,有水珠子落下。

  安靜。

  房間裡只剩下了江棉抽噎的聲音。

  岳漓渾身僵硬,腦子空了空,一瞬間什麼告白宣言都忘了。

  怎、怎麼哭了⋯⋯

  他哪見過江棉哭,從來沒見過,江棉甚至從來沒在他們面前紅過眼眶⋯⋯

  岳漓受到了一點衝擊,緊接著心就被揪了起來,實在是江棉哭得傷心。

  他無措道:「怎麼哭了?別哭了,啊,怎麼回事,跟我說好不好?」

  他第一次哄人,輕聲細語的,唯恐江棉哭得更厲害,這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掉得他心慌。

  江棉是真的放棄掙扎了。

  行吧,小助手說不要壓抑自我他就不壓抑自我,說釋放本性他就釋放本性,說順從內心他就順從內心!

  他不忍了!

  他要開始娘了!

  在岳漓和丁子晏這幫人面前裝了那麼久,唯恐娘兮兮的本性雷到他們,他受夠了!雷就雷,怎麼著,他還懷孕了呢,還傻乎乎地為自己懷了個孩子高興著呢,更娘的事情這幫人都不知道呢!

  江棉越想越傷心,哭得要暈過去。

  他又在想,系統真是了不得,看來剛才那無雙模式不是白開的,不然就他現在這哭哭啼啼的勁,哪能像剛才一樣那麼勇猛地揍人啊?

  岳漓心疼地喚著:「江棉?江棉,怎麼了,跟我說好不好?別哭了啊⋯⋯」

  他伸手去擦江棉的眼淚,又被江棉一把拍開。

  江棉抬起頭惡狠狠地瞪他,帶著點鼻音,自暴自棄地喊道:「你去找樓明雪啊,管我幹什麼!」

  岳漓一聽,懵了。

  江棉的眼眶紅通通的,濕濕潤潤。

  不,不僅是眼眶,他整張臉都是紅的。

  那眼神又很凶狠,帶著點委屈、嫉妒和控訴。

  明明白白。

  岳漓的腦袋裡跟被投了枚炸彈似的,「轟」的一聲,把他炸得空白一片。

  他的內心鼓動了起來。

  「江棉,」他喃喃道,「你什麼意思?」

  江棉又推了他一把,轉身要出去。岳漓用力地把他扯了回來,禁錮在懷裡。

  他低下頭,和江棉的呼吸交錯在了一起。

  他輕聲問:「什麼意思啊,江棉?」

  江棉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他忍了又忍,一想不對——說了不忍就不忍,忍個屁啊,大不了絕交,還是絕交好!

  這麼想著,他猛呼吸一口氣,瞪著岳漓,氣勢洶洶道:「那天晚上,我清醒著呢,沒醉!」

  岳漓定定地看著他。

  江棉咬緊了牙齒,不肯輸陣,也盯著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緊接著,他聽到岳漓緩緩道:「那天晚上我醉了,醉得很厲害。」

  江棉的淚珠子眼見又要掉下來。

  岳漓的聲音變得低啞:「我以為自己做了夢,所以順從內心,幹了一件很想幹的事情。」

  我深深地,擁抱了你。



013

  一時寂靜。

  江棉依舊瞪著岳漓,可是在岳漓那句話說出口後,他的眼中只剩下了暫未反應過來的茫然。

  「嗡嗡嗡」的震動聲響起,是岳漓的手機,可沒有人理會它。

  岳漓發現自己對江棉的感覺不太一樣,就在那一晚的事情發生前兩天。

  他還暫時不敢確認,但心中其實已經有了預感,因為有些煩惱,所以那天一杯酒接一杯酒地喝了下去。

  他依稀記得江棉當時攔過他兩次,還問他怎麼回事。

  岳漓心想,能怎麼回事,就是你這麼回事。

  於是他就著眼中的江棉下著酒,一言不發,最終破天荒地把自己灌得爛醉。

  而當江棉將他從沙發上扶起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進入了夢境。

  他的世界模糊一片,最為清晰的是江棉比他稍顯瘦弱的身體,江棉的手臂、身側、他柔軟的頭髮、細嫩的脖頸,還有他用力扛動他時發出的悶哼和喘息。

  岳漓第一次對一個男性,不,應該是第一次對一個人,有了狠狠揉捏到懷裡的慾望。

  是愛情。

  那一刻,岳漓確認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了江棉,不知道自己是天生的gay還是什麼,只有一點無比清晰,他想要江棉,無比迫切。

  而他也遵循了自己的內心。

  他對著「夢境」中的江棉毫不猶豫地吻了過去,將他攔腰抱起扔到了床上,撕扯他的衣服,啃咬他的身體,直接做到了最後。

  岳漓彷彿打開了一扇大門,自那以後他曾不受控制地好幾次回想那一晚,然而他又不敢放肆地回想,因為一旦想了就會渴望,可誰知道他還能不能有再一次的機會。

  望梅止渴是絕對行不通的。

  可此時此刻,他發現自己不用再擔心了。

  聽到江棉那句話的瞬間,岳漓獲得了人生至今最具有衝擊力的驚喜。

  岳漓望著江棉水亮通透又茫然的雙眸,忍不住笑了,他抬手摸摸江棉的臉,笑問:「沒聽懂?」

  在今天之前,岳漓不免緊張地在腦海中演練了好幾次今天會發生的場景,也絞盡腦汁廢掉一稿又一稿或普通或肉麻的告白小作文。在岳漓的預想中,今天應該會進行得很艱難。而此時此刻,他的準備沒用上,告白也沒用上,一切來得猝不及防,卻又順利得出奇。

  對於岳漓的問題,江棉緩慢眨了眨眼睛,顯然是沒聽懂的。

  「我說,」岳漓滿心都是甜的,聲音也變得低柔了下來,「那天晚上,我幹了一件心裡很想幹的事情。你是真的需要我再說明一下是哪件事情嗎?」

  岳漓的聲音太過溫柔,江棉又呆了兩秒,而後表情變成不敢置信、懷疑、愕然——

  哪件事情?

  那天晚上,只發生了那一件事情——

  「你、你——」江棉又後退了點,真正地整個人都貼到了牆壁上,他的臉也開始充血,暴紅,嗓音微微顫抖,「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難道會不知道?」岳漓望著江棉這副模樣,呼吸重了起來,眸色深沈,「那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

  江棉有些混亂,他低下了頭,表情空白地盯了幾秒兩人的腳,而後又猛地抬頭,無措道:「我喜歡你!」

  這表白太純粹太熱烈,岳漓的心臟重重跳了一下。

  他嗓音低啞道:「我也喜歡你啊,笨蛋!」

  江棉依舊茫然地盯著岳漓,彷彿還是沒聽懂。

  可緊接著,他的眼淚又重新掉了下來。

  岳漓被嚇了跳:「怎麼了,怎麼又哭了?」

  他靈光一閃,心裡一緊,頭大地趕緊道歉:「那什麼,不是笨蛋,我順口說的!這是暱稱!你也知道我只對你一個人叫白痴啊笨蛋啊什麼的,呃,我沒有讓你表揚我的意思,那什麼,江棉——」

  江棉不管他,甚至不止是抽噎了,他盯著岳漓直接哭出了聲音,貼著牆壁蹲了下去,把臉埋在了手臂間,哭得很大聲。

  岳漓是真心被嚇到了,懵逼地原地站了兩秒,趕緊跟著蹲了下去,哄道:「怎麼了啊江棉?」

  看不到江棉的臉,他都直接跪下來了,哄著:「別哭啊,別哭了!」

  江棉一邊哭一邊確認:「你喜歡我?」

  「我喜歡你!」

  「你是誰啊!」

  「⋯⋯」岳漓冷靜道,「姓岳名漓,跟你做了九年兄弟,最近發現喜歡上你了的岳漓!」

  「操!」江棉哭得口齒不清,「你打我一下!」

  岳漓捂額:「你打我吧!」

  江棉還真錘了岳漓一下,把岳漓直接錘翻在地!

  江棉淚眼朦朧地瞧了他兩眼,繼續埋頭哭,彷彿要把所有情緒都宣洩出來一樣。

  岳漓望著他,重新爬過去,按住了他的肩膀,輕聲叫道:「江棉?」

  江棉哭得直打顫:「所以那天你沒把我當成樓明雪!」

  岳漓一聽,臉就黑了,他深呼吸一口氣道:「我說了那麼多遍我對她沒興趣,你都沒信?」

  江棉抬頭,吼道:「你當初還去買她的娛樂雜誌!你怎麼不想想你什麼時候買過那種東西?!為了她你人設都崩了!!!」

  岳漓:「⋯⋯」這個黑歷史他實在無法反駁。

  他只能鎮定地澄清:「我很快就清醒了。」

  「那你也就為她破格過!」江棉心裡太多委屈了,哭得直接破音,「我他媽那天被你按在牆上的時候就篤定你肯定是把我當成哪個女的了!後來一想到你可能把我當成樓明雪我簡直要死了好嗎?!」

  他當初自虐了那麼久,結果岳漓喜歡的是他!!

  江棉現在整個人都炸了,雞皮疙瘩泛了起來,渾身冒汗,激動到自己都在害怕自己的身體反應!

  岳漓:「⋯⋯」

  他實在又是噎又是氣,想敲江棉的腦袋,又不捨得,只好捏了捏江棉的臉,沒好氣道:「我怎麼沒發現你會想這麼多呢?」

  「你想象不到的事多著呢!」江棉恨恨地吼。

  岳漓:「⋯⋯」這還了不起上了?

  岳漓無語片刻,看江棉哭成這樣又心疼,思緒一轉,眯起了眼。

  他湊近過去道:「江棉,你說我為了她人設崩塌,那你知道那天晚上之後我幹了什麼嗎?」

  江棉喘著氣,紅著眼睛瞪著他,語氣很凶,聲音很軟,鼻音很重:「什麼!」

  岳漓低聲:「我用你的照片定制了幾個抱枕。」

  江棉定住了。

  岳漓:「等身的。」

  江棉愕然。

  岳漓微笑,一派正氣地做了最後的變態補充:「每個都留了個洞。」

  江棉收起愕然,無聲地望著他:「⋯⋯」

  岳漓說起這事就覺得不對勁,他明明為了江棉才叫真的人設崩塌好嗎?於是他掰著手指數了起來:「我從來沒洗過床單,那天親手洗了,那些痕跡每一處我都搓了很久,一邊搓一邊回味,對了,洗之前我還拍了照片,你也看到我做成表情包了,我活到現在什麼時候做過這麼傻的事情?」

  江棉陷入了沈思,仔細想想,那些事情確實比樓明雪那個還要崩岳漓的人設。

  岳漓又想起了什麼,冷冷笑了笑:「呵,話說那幾個留洞的等身抱枕每次弄髒了也是我親手洗的,簡直跟洗內褲一樣每天都要洗一遍。」

  啊啊啊啊啊啊!岳漓壞掉了!!!!

  江棉漲紅了臉捂住了岳漓的嘴,岳漓挑眉看他。

  江棉快羞暈過去了,他不敢置信地問:「你、你家裡人也看到那些變態抱枕了?!」

  岳漓的嘴巴在江棉的手掌下動了起來,聲音悶悶,剛正不阿:「我最近都住在自己的公寓裡。」

  江棉鬆了口氣,抹了把汗。

  岳漓又似笑非笑:「為了每天都能用抱枕消解下,只能出去住了。」

  江棉:「⋯⋯」

  他要受不住了。

  被岳漓這麼一打岔,江棉已經忘記哭了。

  他的大腦慢慢冷卻了下來。

  放下捂著岳漓嘴巴的手,江棉吸了吸鼻子,悶悶道:「你、你那天全程都沒叫過我。」

  要是當時岳漓叫了他的名字,他就能知道岳漓根本沒認錯人了。

  岳漓沈默片刻,說道:「就算是在夢裡,我也不敢叫,我怕一叫夢就醒了。而且你不也沒叫我的名字嗎?」

  江棉縮了縮脖子:「你是醉的,我是清醒的,我怎麼可能會讓你發現跟你做的人是我啊!」

  兩人默然對望片刻。

  所以他們兩個人是心照不宣地完成了一場所謂的酒後亂性嗎?

  下一秒,兩人都笑了出來。

  岳漓坐到了地上,向後捋了把自己的頭髮,笑著說:「江棉啊江棉,你剛才哭成那樣,就一丁點都沒想過我也是喜歡你的嗎?」

  江棉也低頭笑著,用手背抹著眼淚道:「⋯⋯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好的事情啊。」

  岳漓的動作一頓,笑容凝固住了。

  江棉沒意識到,又打嗝似的抽了口氣,還在說著:「我都喜歡你多少年了,從來沒想過你會喜歡男的,更別說我了——」

  江棉話還沒說完,下巴就被擒住了。

  緊接著,一雙唇覆了上來。

  江棉睜大了眼睛,而他的眼底倒映著的,是岳漓的一雙眼眸。

  他凝望了九年,戀慕了九年的眼眸。

  此時,這雙眼睛裡,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014

  一樓客廳中。

  容貌美艷的女人脫掉了風衣,露出了底下一身紅色連衣裙,細腰酥胸,火辣性感,瞬間就連在場的女生也嫉妒不起來了,畢竟完全不在一個級別。

  男人更不用說,眼神直接黏在對方身上撕不下來,只可惜——

  「哎哎,岳漓人呢,怎麼電話都不接了?」丁子晏忙活著。

  ——只可惜,這麼一個尤物,已經有主了吧。

  這麼想著,周圍嘀嘀咕咕的聲音響了起來。

  樓明雪理了理頭髮,瞥了周圍一圈,方才她剛到時那整個別墅都起哄的場景和這會兒的議論紛紛讓她挑了挑眉。見丁子晏一臉尷尬地走過來,她很快收回了注意力,彎了彎紅唇,輕笑著遞出了禮物:「壽星,生日快樂呀。」

  丁子晏驚訝地接過:「謝謝謝謝,其實不用帶禮物過來的!」

  「那怎麼行,」樓明雪又瞥了瞥四周,聲音慵懶,「⋯⋯岳總不在?」

  丁子晏連忙道:「我再給他打個電話哈,你等等!」

  樓明雪微笑。

  而二樓房間中。

  兩人的唇靜靜貼了片刻。

  江棉的臉紅透了。

  岳漓的臉好近,那雙桃花眼就這麼近距離地凝視著他,他被看得害羞了。

  江棉垂下眼簾,不知所措,小聲道:「別、別看了⋯⋯」

  一說話,兩雙唇便細細摩擦了起來,江棉顫了顫,閉了閉眼,害羞到縮起了脖子。

  岳漓眸色暗了暗。

  他捧住了江棉的臉,保持著這麼親暱的距離,低聲道:「別說那種話,有什麼不可能的?我今天本來準備了很多,打算好好跟你表白的。」

  江棉一愣,復又睜開眼。

  也是這時,他因為嚎啕大哭而塞住的鼻子通了,依稀聞到了幽幽花香。

  江棉懵懂地眨巴了下眼睛,就看到岳漓退開一點,從旁邊一抓,抓了一把什麼東西,挪到他的頭頂上撒了下來。

  紛紛揚揚的紅色花瓣,一片一片落在了江棉的發頂,擦過江棉的睫毛、鼻尖、嘴唇,擱淺在了他的鎖骨,亦或沒入他的衣領內。

  江棉接著花瓣,有點不知所措。

  岳漓又抓了一把,撒在了他的身上。

  江棉很快就被岳漓的花瓣給淹沒了——他這時才看清楚,靠近床邊,有一個打開的木盒隱沒在門縫光線之外的陰影之中,裡面全是玫瑰花瓣。

  房間的地上還擺著幾盞蠟燭,沒來得及被點燃。

  他剛才是哭著進來的,房間裡又光線不好,他竟然完全沒發現。

  「你⋯⋯」

  江棉想到了什麼——所以剛才他在別墅前碰到的送花人送來的花,本來是即將被岳漓用在這個房間裡的?

  江棉愕然,話都沒說完,岳漓悶聲不吭又撒了好幾把花瓣,直到江棉身上滿是玫瑰花瓣,充滿了馥郁誘人的玫瑰香,他才定定地看著他。

  江棉坐在原地,噤聲了。

  這一刻,岳漓看他的眼神⋯⋯超級欲。

  彷彿下一秒就要對他幹什麼一樣。

  可岳漓沒有,他忍住了,畢竟再在丁家別墅這個房間裡幹些什麼⋯⋯不太合適。

  他開口,嗓音沙啞道:「我記得你以前看到有情侶這麼幹,激動得要死,就想著你是不是喜歡這種表白方式,只可惜沒來得及徹底準備好就進來了。我還準備了巧克力,拿了點我們高中時的合影照片,想就在這個房間裡跟你把話說明白的。」

  江棉吃驚,沒想到岳漓準備了這麼多。

  雖然看起來有點難得地笨拙,可是正因為笨拙⋯⋯反而讓人心動。

  岳漓吸了口氣,吐出來,無奈道:「不過現在這樣也很好了⋯⋯我本來差點以為今天就要跟你絕交了!」

  江棉懵了懵,而後捂著臉笑了出來:「我、我剛才也以為要和你絕交了!」

  天啊,他們兩個到底是有多傻啊!

  岳漓搖搖頭,江棉抓抓頭髮,兩個人宛如剛進行了一場緊張的球賽,經過激烈的搏鬥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江棉的身體鬆懈了下來,也是這時才想到剛才他是帶著警報進來的。

  小助手也極有眼色,這時才悄咪咪出聲:「宿主的心情指數已經穩定保持在10了哦!」

  江棉臉一紅。

  小助手提醒:「不過宿主還是要記住,不要壓抑自我,以本來面貌生活才能活得開心呢,胎兒也才能健康成長哦!」

  江棉聞言,猶豫了下。

  他瞅了岳漓一眼。

  岳漓這會兒也正放鬆,懶洋洋的,注意到他的眼神,勾了勾唇,聲音低沈:「怎麼了?」

  嚶,被電到了!

  江棉想著小助手的話,羞澀地將頭靠在了岳漓的肩上。

  男人望著他,一動都沒有動一下,全程帶著寵溺的笑意。

  江棉羞答答道:「岳漓,我其實跟平時在你們面前表現出來的不太一樣⋯⋯」

  岳漓挑了挑眉:「比如?」

  江棉摳著岳漓的褲子,小聲道:「我⋯⋯我其實很愛撒嬌的⋯⋯」

  岳漓的喉結滾動了下,低聲道:「看出來了⋯⋯」

  「還有別的方面⋯⋯」江棉軟軟道,「你會不會接受不了真正的我啊⋯⋯」

  岳漓心想,江棉以前在他們面前哪會像現在這樣,可這麼軟綿綿的江棉,完全戳中了他的點。

  不要說接受不了了,他不要太喜歡。

  於是岳漓默默享受著江棉的粘人與撒嬌,挺了挺胸膛,微笑道:「呵,怎麼會。」

  江棉聞言,猛地抬頭,眼睛發亮地看他:「那、那我可以在你面前按我原本的性格來的吧?」

  岳漓揉揉江棉腦袋,一派游刃有餘,雲淡風輕:「當然可以,你來啊。」

  江棉:「!!!」

  他再次垂下腦袋,靠在岳漓肩頭,一隻手開始順著岳漓的大腿往上摸。

  岳漓正微笑等待著江棉的撒嬌,沒想到江棉的爪子一路上滑,竟停在了他的關鍵部位,覆住。

  岳漓笑容一僵,背脊悄悄繃緊。

  緊接著,他聽到靠在他肩上的人用軟軟的,羞答答的,非常純潔的語氣說道:「那、那你剛才這裡有沒有被撞痛,要不要我給你呼呼?」

  岳漓:「⋯⋯???」

  岳漓震驚,低下了頭。

  江棉也抬起了頭,期待地望著他。

  這是一場極其微妙的對視,江棉的眼神由期待變為疑惑、不解、僵硬、失望、委屈,而後眼眶又紅起來了——

  岳漓:「你呼你呼!!!」

  下一秒,岳漓的手機又震動了起來,同時外頭響起了丁子晏的喊聲:「岳漓!」

  那腳步聲,竟然是徑直往他們這個方向來的!

  兩人都被嚇了跳,岳漓也是這時才想起丁子晏猜得到他們倆在這房間,趕緊把江棉拉了起來。

  還沒待整理好表情,門就被推開了,丁子晏出現在了兩人面前,一看兩人這模樣,定在了原地,懵逼地打量兩人上下。

  江棉的心臟飛快地跳了起來,萬萬沒想到這邊他們才剛表明心意,轉眼就被丁子晏給撞見了,正羞澀地想著說辭,就聽丁子晏震驚道:「操,你們打架了啊?」

  江棉:「⋯⋯」

  岳漓:「⋯⋯」

  兩人木然地看著他。

  丁子晏按掉了打給岳漓的電話,難以置信地看著江棉渾身上下亂七八糟的花瓣,那亂糟糟的頭髮,皺巴巴的衣服,還有那明顯哭過的模樣,驚怒地對岳漓道:「你都把棉球兒揍哭了?!」

  岳漓面無表情:「我想把你揍哭。」

  丁子晏後退一步。

  江棉的嘴角抽搐了起來。

  丁子晏瑟瑟發抖,沒想到好好的和解竟然會有這種發展,但怎麼著江棉也是他兄弟,他不能坐視不管,於是伸出爪子一把將江棉扯了過來。

  同時,江棉的另一隻手被岳漓扯住了。

  於是江棉卡在了兩人中間:「那個,丁子晏,不是你想的那樣⋯⋯」

  岳漓黑著臉打斷他,對丁子晏說:「我跟江棉已經在一起了!」

  江棉再次被嚇了跳,看看岳漓,又看看丁子晏,驚慌失措。

  然而丁子晏眨巴了兩下眼睛,在原地呆了幾秒,彷彿艱難消化了下,而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已經在一起⋯⋯已經和解了?」

  江棉:「⋯⋯」

  岳漓:「⋯⋯」

  丁子晏鬆了口氣:「就說,大家都是兄弟,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不過和好就和好,還什麼在一起,你們兩個已經夠基了,再基下去我都要懷疑是真的了!」

  他目光一移,張望了下兩人身後的房間:「怎麼燈都不開⋯⋯」

  一看到蠟燭和掉落在地上的花瓣,他驚訝之下又豁然開朗:「靠,搞得這麼浪漫,不和解才怪了,棉球兒你不會是被感動哭的吧?也對,咱們老岳什麼時候搞這麼大陣仗過了,不過老岳你是不是傻啊,這套追女生的東西你竟然用在棉球兒身上,還說什麼『在一起』哈哈哈哈真他媽基死了!我更正一下,棉球兒不是被感動哭,是被你嚇哭的吧哈哈哈哈!」

  他大笑著重新把目光移到了面前兩人身上,就見兩人用一種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他,頓時收了笑聲,斟酌道:「呃,你們為什麼這麼看我?」

  「⋯⋯」岳漓拉上房間的門,道,「沒事沒事,下去吧」

  丁子晏一頭霧水,被岳漓掰過身體轉過了身,推了一把,只好帶頭往樓下走去。

  走的時候,還隱約聽到身後兩人嘀嘀咕咕。

  岳漓對江棉咬著耳朵:「看見了吧,這才叫直男,鋼鐵直的。」

  江棉拼命點頭:「對!對!」

  岳漓又嘆氣:「就這智商怎麼做生意?」

  江棉拼命點頭:「就是!就是!」

  作者有話要說:

  丁子晏:gay是什麼我不懂哦,完全沒聽懂,我的世界裡就沒有gay這個詞!



015

  丁子晏上樓之後,有人上前跟樓明雪搭訕,但不多,於是靠近樓梯的地方幾乎形成一個真空圈,只有身姿曼妙的女人始終停留在那裡。

  大家都等著丁子晏把岳漓帶下樓來。

  關於樓明雪跟岳漓,大家只知道岳漓最近確實投資了一部樓明雪即將主演的電影,至於兩人之間其他的桃色八卦,都是最近幾天聽說來的,也都傳得很模糊。

  岳漓的好友丁子晏表現得倒挺是那麼回事兒,但最重要的是——緋聞的主人公之一樓明雪,據說被問起和岳漓之間的關係時,也是但笑不語,優雅從容,看來是默認的。

  別墅裡這幫人,互相之間都認識,關係盤根錯節,小道消息傳得也快,不知不覺間,幾乎所有人都已經默認把樓明雪當成了岳家少奶奶。

  樓明雪的姿態也做得很足,她對其他人都神色淡淡,只有剛才跟丁子晏提起岳漓時神態溫柔。

  不一會兒,三人下樓,瞬間引來了不少目光——許多人的目光都在岳漓和樓明雪之間轉著。

  剛才下來的路上,岳漓已經幫江棉把玫瑰花瓣都撣掉,又給他擦了擦餘留的淚痕。

  江棉就像是被拾掇乾淨的小貓,這會兒又乖乖巧巧,可愛漂亮的了。

  不過看見樓明雪的時候,他還是悄悄炸了毛。

  樓明雪望著岳漓的眼神裡閃著羞赧的光,臉上泛出了點紅暈,更加面若桃花,當三人踏下最後一層台階的時候,她上前一步抿唇笑道:「小江總⋯⋯岳總,好久不見了。」

  岳漓腳步一頓,瞥了圈周圍八卦的眼神,後知後覺想起剛才和江棉進房間前樓下誇張的起哄聲,還有剛才江棉哭著吃樓明雪的醋的模樣——說起來,他剛才就在納悶,以前還只是狐朋狗友群裡一幫人瞎起哄,怎麼現在看來誤會的人越來越多了?要不是今天樓明雪出現在這裡,讓這幫人露出了八卦的本性,他都不知道!

  岳漓危機感驟起,剛轉頭去看江棉,就發現丁子晏和另外兩個男的一臉猥瑣笑地想把江棉拉開。

  岳漓:「???」什麼幾把隊友?!

  他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江棉!

  江棉晃了晃,原本還生氣呢——岳漓都說喜歡的是他了,他為什麼還要給樓明雪讓位置啊!

  結果上來湊熱鬧拉他的兩人身上帶著濃濃的燒烤味,飄進了江棉的鼻子裡,江棉還來不及說話,臉色一變就捂住嘴惡心了一下。

  岳漓手一緊,蹙眉問:「想吐?」

  丁子晏也趕緊道:「江棉你沒事吧?」

  江棉擺擺手示意沒事。

  一旁,見岳漓不理她,樓明雪神色微頓。

  她瞥了周圍一眼,又理了理頭髮,關心道:「小江總身體不舒服嗎?」

  江棉捂著嘴抬眸看她,有點彆扭。

  樓明雪和他對上目光,一臉擔憂地說:「要不去樓上休息一下,岳總——」她抬頭看向岳漓,柔聲叫道。

  江棉實在忍不住,趕緊拍開岳漓的手往窗邊逃去——他顧不上情敵了,得呼吸點新鮮空氣!

  江棉一逃,岳漓二話不說跟著走,只出於禮貌對樓明雪頷了頷首,不過注意到樓明雪看他的神態時,還是頓了頓。

  樓明雪被晾在了原地,微微眯起了眼,而周圍議論聲大了起來——岳漓好像有點不給面子哦?兩人的關係似乎和傳說中的不太一樣?

  丁子晏趕緊攔住岳漓:「你跑什麼,我過去看看棉球兒,你招呼美女去。」

  「要招呼你自己招呼去,」岳漓簡直想把丁子晏的腦袋敲開了看看裡面裝了什麼東西,無語道,「你說的驚喜就是這個?你他媽是想坑死我吧?」

  丁子晏懵了懵:「哈?怎麼會,那什麼,那可是你女——」

  岳漓深呼吸一口氣,不然他怕窒息。

  他伸出手捂住丁子晏的臉,簡單粗暴地止住了他接下來的話,說了句:「反正我說其他的你也聽不懂,我就跟你這麼說,江棉不喜歡她,江棉不喜歡的人我也不喜歡,就這樣,懂了?」

  丁子晏愕然,扒拉開岳漓的手道:「等等,棉球兒不喜歡樓明雪?為什麼?他們有過節啊?」

  過節?

  當然有過節,那個過節就是他。

  岳漓神秘又傲然地撩了個眼神:「呵,當然有。」

  「我去,那——」丁子晏都呆了,「那你是真不喜歡樓明雪還是假不喜歡樓明雪啊?」

  岳漓不耐道:「真不喜歡,我用的著騙你這種事?我要是真想追個人,用得著你這麼忙活?」

  丁子晏顯然陷入了一團亂中:「我不是怕你自己感情上遲鈍嗎?」

  岳漓黑臉:「老子哪裡遲鈍了?!」

  他發現自己喜歡上江棉的第三天就和他睡了!一個月後就把人追到手了!遲鈍個屁!

  岳漓實在受不了這傢伙,沈聲道:「我喜歡江棉!」

  丁子晏呆滯地看他,來了句:「你還說你不遲鈍,兄弟和女人怎麼能混為一談呢!」

  岳漓:「⋯⋯」

  行吧,老天可以見證,他可沒想瞞著兄弟,已經三次了!三次了!

  丁家父母看起來也都挺正常的,怎麼就生出了丁子晏這麼一個沙雕?!

  岳漓抹了把臉,搖了搖頭,轉身找江棉去了,餘留丁子晏一個人留在原地,繼續呆滯。

  江棉撲到窗邊,猛吸兩口氣,才把惡心的感覺壓下去,所幸他今天也沒怎麼吃東西——說起來,系統都能給他開無雙模式了,怎麼還不能把他的孕期反應給屏蔽掉啊!

  小助手小聲道:「宿主正在體驗的就是『懷孕』啊,系統當然不可能連一些基本的生理反應也給消除掉了!」

  江棉抹淚,當媽媽好辛苦噢!

  他被從後面摟住了,岳漓擔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怎麼回事?你真的看過醫生了嗎?」

  江棉立刻轉身,忐忑道:「沒事的⋯⋯」

  說起來⋯⋯他最開始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是打定了主意要瞞著岳漓這件事情的,畢竟他壓根沒想過岳漓也喜歡他。

  可現在他們已經互相表白了誒!那他要跟岳漓說嗎?

  ⋯⋯岳漓會不會接受不了啊?

  畢竟喜歡男人歸喜歡男人,這個世界上同性戀這麼多,但男人懷孕,對大部分普通人而言都是聞所未聞的吧?

  要是嚇到岳漓了⋯⋯

  江棉緊張了起來。

  他剛知道自己懷孕那天能坦然告訴高銘,是因為他一時受到了衝擊,整個人懵過了,外加心裡也想尋求點依靠。高銘接受得快,雖然對他的做法有不贊同,但依舊幫助著他,這讓江棉感到很安慰。

  可徹底回過神來之後,他免不了對於讓其他人知道他懷孕這件事情有了諸多顧慮。

  原本最重要的一方對象,就是他爸媽,現在還多了個岳漓,又因為這三個人對他太過特殊,他才會躊躇。

  理智上他覺得可以說,情緒上又忐忑,而對這三人,他是情緒大於理智的。

  「怎麼會沒事,你回來第二天我就聽丁子晏說你腸胃不好了,這都一個多禮拜了吧?」岳漓的神情很嚴肅,聲音很低柔,與當初作為兄弟關心江棉時的感覺完全不同。

  江棉看看這樣的他,雖然不安,但還是開心,很甜地笑了。

  看他笑,岳漓愣了下,也笑了:「笑什麼?」

  江棉搖搖頭,暫時放下了心裡那件事,伸出爪子,摳了摳岳漓的褲腰縫。

  岳漓是貼身穿的寬鬆毛衣,毛衣下擺蓋過了褲子邊緣,江棉的手伸進去這麼一摳,自然還碰觸到了岳漓溫熱的小腹。

  岳漓吸了口氣,扣住他的手腕,眯眼道:「江棉,我看你的本性不是愛撒嬌,是色吧!」

  江棉翹了翹唇角,用額頭蹭了蹭岳漓的肩膀,立刻撒嬌了。

  撒完嬌,他又小聲道:「其實看到你和樓明雪站在一起我都不開心⋯⋯」

  岳漓一怔。

  江棉知道樓明雪沒什麼錯——樓明雪曾經向江棉有意無意提起過岳漓,顯然對岳漓有想法,江棉對此比較敏感和防備,因此沒有理會過她,可這說到底其實也不算什麼事兒——只是這兩人被大家猜測了那麼久,他到底會吃醋啊!

  他垂下眼簾,小聲道:「其實你給那部電影投資之後,我一直都很不爽的。那筆投資你到底怎麼想的啊?」

  岳漓關注樓明雪是大二那會兒的事——大家發現他竟然關注起了一個女明星之後,都激動得跟什麼似的,嚷嚷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那時樓明雪才剛出道,憑著一部古裝劇的女配角色有了一個很好的開始。

  岳漓對樓明雪的關注非常詭異,可也持續沒多久,一個學期都沒到,他就沒啥動靜了,自此之後便再次對所有女性統一擺出了一張性冷淡臉。

  而樓明雪也成了岳漓人生至今,唯一得到過他關注的女人。

  也是因此,即使岳漓對樓明雪的在意只持續了一個學期,之後依舊時不時被一幫損友提起、調侃、感慨。

  而前段時間,岳漓投資了那部電影後,好友圈更是立刻騷動了起來,其中最騷的當屬丁子晏,他恨不得把岳漓和樓明雪兩個人用紅線給捆起來,來個花好月圓——反正岳漓是豪門大少爺,樓明雪是娛樂圈當紅花旦,他們中間還有個江棉,牽牽線就能熟悉上了,不要太般配!江棉的爸爸、藍棉高層薛聞軒也知道岳漓喜歡過樓明雪的事情,還跟樓明雪提過呢!

  這兩人怎麼看都只差一腳了!

  江棉不可能配合丁子晏,但對於這部電影也沒怎麼敢多問岳漓——岳漓說過他不是為了樓明雪投的這筆錢,只是丁子晏他們都不信——江棉為了讓自己好過點,懷疑過後算是信了岳漓的話,可心裡其實也一直惦記著這回事。

  如今岳漓都跟他表白了,他自然要問個清楚。

  僅僅是聽到岳漓的否認還不夠,江棉想知道岳漓對樓明雪,到底是怎麼想的!

  可岳漓的臉色有點微妙。

  江棉見他似乎不怎麼願意說,漲紅了臉放下了手,懨懨地垂下了腦袋。

  岳漓看不得他這樣,糾結了下,瞄了瞄周圍,確認沒人後,他壓低聲音道:「我跟你說,不過你別告訴別人。」

  江棉立刻抬頭,驚訝地點點頭。

  岳漓捂額,頗有些灰頭土臉:「其實我最開始關注樓明雪,就是因為她那張臉。」

  江棉:「⋯⋯」

  他不喜歡這個開頭!

  岳漓輕輕敲他的額頭:「聽我說下去。後來斷斷續續關注一個學期,覺得也沒什麼意思,就沒再關注過了。大概就是在投資那部電影前一個月,偶然間我突然知道我當時為什麼會關注起她來了。」

  江棉緊張地問:「為什麼啊?」

  岳漓游移了下目光,非常尷尬:「我發現她長得像我媽。」

  江棉:「⋯⋯???」

  岳漓的耳朵都紅了,顯然對於這件事情羞於啓齒:「她⋯⋯真的長得很像我媽。你們難道都沒感覺嗎?」

  江棉聽得一愣一愣的:「這麼想想⋯⋯是、是有點像哦⋯⋯」

  岳漓輕咳了一聲:「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我一直覺得她長得挺神奇的,當時還在想,看著也不醜,但為什麼給我的感覺就那麼神奇呢。」

  這一點,即使是他沒關注樓明雪之後,他想起來時依舊在好奇。直到他發現真相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傻爆了。

  江棉傻傻地看著岳漓。

  岳漓簡直想鑽到地裡去。

  岳漓狠狠閉了閉眼,自暴自棄道:「後來我打算投資影視圈。這部電影劇本不錯,導演有名氣,還有我媽,不是,樓明雪!⋯⋯票房號召力總歸是在的,最重要的是,水平相當的幾部影片中,你在這部片子裡有個角色。反正絕對不是因為什麼我喜歡樓明雪,真要說起來,如果當時你沒參演這部電影,我可能還會在其他幾個選擇裡考慮一下。」

  他當時雖然還沒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江棉,但心裡已經有了偏向,所謂的「綜合考慮」,江棉其實佔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岳漓說到這,蹙眉道:「丁子晏他們問起這事的時候我不是也提到過你的嗎?你們怎麼還老糾結在這件事情上?」

  「啊?」江棉回想了下,好像是有這回事,訥訥道,「你提到我那句,好像沒人當真啊!」

  岳漓:「⋯⋯」

  他瞪了江棉一眼,繼續說:「以前小學幾個傻逼嫉妒我受女生歡迎,嘲笑我戀母,去他的戀母,我看到我媽恨不得走開點,省得影響了她跟我爸二人世界又要被我爸懟!只是我對被嘲笑那事有點心理陰影,所以發現我竟然是因為樓明雪長得像我媽才關注她的之後,我打定了主意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岳漓凝視著江棉:「真的很羞恥。」

  江棉咽了咽口水,看向不遠處客廳裡還在似有似無窺探他們的樓明雪,心裡是徹底放鬆了,但也變得好同情。



016

  不過跟江棉這麼坦白了一番,岳漓發現這樣下去不行。

  他可不想一邊跟江棉談戀愛,一邊還被這麼多人誤會和樓明雪之間有點什麼。

  考慮過後,他拉著江棉去找丁子晏。

  丁子晏還在恍恍惚惚呢,不知所措地招待著被他邀請來的樓明雪。

  岳漓說:「你老實交代,我跟樓明雪的事情是不是都是你傳出去的?」

  丁子晏驚慌:「不不不不是我啊,我哪會到處說啊!」

  岳漓蹙眉:「那怎麼所有人都在起哄?」

  丁子晏還真被問住了,他想了想,訕訕道:「⋯⋯對哦,怎麼大家都知道了?我們群裡大家雖然都在討論,但好像也沒人整天在外面宣傳這事兒啊⋯⋯」

  說起來,他剛才還在納悶,他本來今天讓樓明雪過來,是想低調地讓她跟岳漓接觸接觸,沒想到樓明雪人一到,他都還沒幹啥呢,其他人就先扯著嗓子喊起來了。

  岳漓對這腦袋缺根筋的傢伙感到無語。

  他以前不太關注這些事情,大二那會兒過後,他那幫狐朋狗友雖然偶爾會提一兩句樓明雪,但揶揄過後也就沒這回事了。

  可最近他發現這幫人八卦得不對勁,跟高潮了似的,想來想去還是因為那部電影!

  更不巧的是,這件事兒跟他和江棉的事兒剛好前後發生,交叉在了一起,因此他這段時間每天都在糾結江棉,當身邊朋友提起樓明雪——甚至是薛聞軒在江棉面前提起樓明雪的時候,他除了一如既往的否認,都還沒有心思去想更多的。

  直到今天跟江棉互相表白,意識到這件事情雖然發展得莫名其妙,但確實已經於他、於他身邊的人足夠特殊,特殊到他單單否認都還不足夠,他才想到這件事情確實要處理了。

  但如果就像丁子晏說的,他們這幫朋友只是內部討論,沒有外傳過的話,如今怎麼會有這麼多人都以為他和樓明雪有一腿?

  這事兒有點微妙,也是第一次讓岳漓意識到他對這種事太沒防備心了。

  不過暫且不管別人是怎麼知道的——

  「話說回來,我剛才也沒想到問你——你什麼時候和樓明雪聯繫上的,竟然連你的生日派對都把她給請過來了?」岳漓眯眼問。

  他們群裡一幫人起哄歸起哄,岳漓倒不知道什麼時候丁子晏和樓明雪私下也有來往了。

  丁子晏脖子一縮,眼神就左右飄了:「這個,我、我要保密的!」

  岳漓盯著他看,看得丁子晏冷汗涔涔。岳漓又瞥了不遠處的樓明雪一眼。

  樓明雪剛好和他對上眼神,探究地打量他和江棉。

  岳漓回過味來了,「嘖」了聲,對丁子晏道:「丁子晏,再敢幫著別人摻和我的事情,你完了!」

  江棉聽得一臉茫然,丁子晏卻知道岳漓明白了,哭喪著臉道:「這不是我看樓美女對你有意思,你也對樓美女挺特殊的,覺得你們倆有戲⋯⋯」

  岳漓無語。

  他必須得讓丁子晏徹底明白他對樓明雪沒想法!

  岳漓想了想,只能把對江棉的話也對丁子晏說一遍:「我跟你說件事,你不准告訴別人。」

  說著,他還威脅了下:「你要是敢告訴別人⋯⋯」

  丁子晏哭泣:「我不會說的!我對天發誓!」

  於是岳漓和江棉對視一眼。

  岳漓飛快地總結了剛才他跟江棉說的那一套。

  他不喜歡樓明雪。

  當初會關注她是因為她像他媽。

  投資那部電影做的那些考慮當中,就算撇開她的流量只牽涉到她本人的,也是因為他媽而不是因為她!

  丁子晏被震翻了,再次呆滯地盯著岳漓看,顫抖道:「你媽?一切都是因為你媽?」

  岳漓已經羞恥到極點,瞪著他,嚴肅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樓明雪在不遠處看了他們好一會兒,忍不住端著酒杯走過來了,微笑著試圖插入話局:「在聊什麼呢?」

  江棉和岳漓和丁子晏無聲地看著她。

  樓明雪僵硬了下,被這三雙眼睛看得差點維持不了笑容:「怎⋯⋯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丁子晏倒吸一口涼氣——操,尷尬了,尷尬大發了!

  他甚至顧不得維持友好和平的局面了,左手牽江棉右手牽岳漓,把他們又扯遠了點,遠離樓明雪,焦慮到完全沒法去注意樓明雪碎裂的表情和周圍人的目瞪口呆。

  小角落裡,丁子晏鬆開兩人就雙手環胸,開始抖腿。

  「你怎麼從來沒說起過這回事啊?!」他問岳漓。

  岳漓面無表情:「我否認了那麼多次你們都沒信,倒還成我的問題了?」

  丁子晏和江棉羞愧地低頭。

  岳漓把江棉的下巴抬了起來。

  丁子晏:「???」所以就讓他的頭低著嗎?

  丁子晏:「主⋯⋯主要是因為你真的從來沒那樣關注過一個女的,而且⋯⋯而且⋯⋯」

  岳漓沈住氣:「我現在不想跟你糾結這個。反正我的意思你現在已經明白了吧?別墅裡這幫人我懶得管,今天我的意思已經擺得很明確了,但凡有點腦子的都知道我的態度。不過你還是得負責——每次起哄你都起得最厲害,今天樓明雪都是你請過來的!所以現在樓明雪那邊也要你去負責處理,我可不想讓她抱有誤會和不切實際的幻想,另外,你去查查這消息到底怎麼傳出去的!」

  岳漓曾經是聽薛聞軒和丁子晏提起過樓明雪對他有意思什麼的,不過他聽過就忘了,今天注意到樓明雪的態度才想起來。本來這種事也沒法管,畢竟誰要喜歡他,他又攔不住。人家也沒來表白,他都沒法拒絕。

  可如今他才發現丁子晏私底下還摻和得挺深——也不知道這傢伙到底跟樓明雪說過些什麼,如果丁子晏真嘴上沒把門了,岳漓一定要這傢伙收拾乾淨殘局不可!

  丁子晏這會兒接收的信息量有點大,腦子有點轉不過來,連忙擦了把汗:「我我我知道了,讓我想想。」

  想了一分鐘。

  丁子晏哭了。

  江棉:「⋯⋯」

  岳漓:「⋯⋯」

  丁子晏今天還是壽星,萬萬沒想到被兄弟凶了一頓不說,他發現自己好像還真攪和亂了一件事,頓時哭得格外淒慘:「保、保證完成任務!」

  江棉:「⋯⋯」

  岳漓嘆氣:「傻兒子。」

  傻兒子丁子晏怎麼想辦法去了,江棉和岳漓不知道,因為他們提早離開了這場生日派對——對於樓明雪那事兒,江棉聽岳漓和丁子晏的對話聽得糊裡糊塗,只依稀知道這緋聞傳得這麼廣有點蹊蹺,另外就是丁子晏瞎摻和了一把——對於後者,江棉已經習慣了,反正丁子晏就愛瞎摻和,這可不是終於把自己兄弟都給惹惱了麼。

  當然對於江棉來說,只要明確了岳漓的態度,他就高興了。

  這之後的一點時間裡,岳漓也沒跟樓明雪說過一句話,一直跟江棉在一塊兒,孫樺樺很不爽,懟岳漓道:「一大美女在那兒呢你黏著棉球兒幹什麼啊?快走快走!」

  還有兄弟調侃:「人家情侶都沒你們兄弟情濃厚吧?真夠基的!」

  「嘖嘖嘖,gay裡gay氣!」

  岳漓眼睛一眯就想說話,江棉趕緊拉住他,紅著臉用眼神制止。

  ⋯⋯要是岳漓當著這麼多兄弟的面說他們倆在一起了,江棉的心臟承受不住。

  他害羞!!!

  岳漓見江棉這心理承受能力脆弱的樣子就覺得好笑,不過也由著他,想了想,什麼時候嚇死這幫直男兄弟也挺好玩的,可以期待一下。

  他們這邊抱團調侃瞎幾把聊,那頭,江棉始終能感受到樓明雪的目光。

  江棉是打車來的,岳漓是開車來的,回去的時候自然是岳漓送江棉。

  走之前,岳漓帶著江棉去把他在那個房間準備的東西都給收拾了,丁子晏也沒發現——於是到了車上,岳漓開車,江棉啃巧克力,還是他最喜歡的白巧克力。

  岳漓洗出來的照片大多是他們高中時候的。那時候倆人還穿著校服,江棉的校服總是穿得很寬鬆,還老喜歡趴在桌子上看書,岳漓的校服則是剛剛好,整個人顯得精神挺拔。兩廂對比之下,江棉就是顆棉球兒,而岳漓則是一棵大樹。

  其中有張照片,看得江棉心裡一跳——他對這個場景沒什麼印象了,但是照片中,他跟岳漓前後桌,他回頭趴在岳漓的桌子上跟岳漓說話,而岳漓單手托著下巴,微微歪頭聽他說,唇邊帶著一抹笑,另一隻手捻著江棉的一縷頭髮,應該是在幫江棉拿掉頭髮上的髒東西。

  江棉透過這張照片,看見了當時自己眼裡的愛慕。

  高中畢業之後,照片就大多是他們寒暑假一幫人出去旅遊時拍的了。可不論是什麼時候的集體照,江棉和岳漓永遠站在一塊兒。

  他們緊挨著彼此,看起來就是一對感情好到能走完一輩子的兄弟,而如今他們已經不僅僅是兄弟,可他們依舊想一起走下去,手牽手的那種。



017

  路上,江棉時不時地偷偷看身邊的男人,偷笑一下。

  一次不小心被岳漓捕捉到了,男人勾勾唇角,一切盡在不言中。

  「江棉,你說你喜歡我幾年了?」停下來等紅燈時,岳漓懶洋洋提起。

  江棉聞言一僵,紅著臉「咔咔咔」拼命啃巧克力,不說話。

  「喂。」岳漓伸過手來,捏捏江棉的臉頰。

  江棉縮縮脖子反問:「你、你呢?」

  岳漓愣了愣,輕咳一聲。

  江棉哼了哼,嘟噥道:「肯定沒我喜歡你久!」

  頓了頓,江棉幽幽道:「該不會是跟我做了之後才覺得你喜歡我的吧?」

  江棉可不吃「我奪走了你的身體就要對你負責」這一套!

  岳漓無奈:「不是,你別瞎想,我就算喝醉了,也絕對不可能會對不喜歡的人有反應。」

  江棉瞅了瞅他,又哼了哼。

  岳漓瞧著,心想,還真挺嬌氣的。這貨以前怎麼在他們面前裝得那麼糙的啊,想想都覺得好笑。

  不過他倒也不是完全沒發現江棉的本性,說起來,江棉以前在他面前不小心也會流露出愛撒嬌的那一面。

  仔細回想下,每到那時候,他心裡都挺癢的。

  忍不住揉了揉江棉的耳朵,江棉眯起眼睛反蹭了他一下,乖巧得緊,岳漓動作一頓——這特麼就是隻貓!

  正想說話,江棉的手機響了,他放下巧克力接了起來。

  「喂,高銘?」

  聽到這名字,岳漓不動聲色收回手,見紅燈跳綠燈了,只好先看前面。

  高銘打電話過來,先是問了下江棉的身體狀況。

  江棉心情好,說起話來語氣都在飄。

  高銘察覺出來了,問:「什麼事情這麼高興?」

  江棉看看身邊的人,也沒想瞞著發小,紅著臉道:「我、我跟岳漓,在一起了⋯⋯」

  一旁,岳漓被江棉的操作給震了震。

  這語氣,顯然江棉已經跟高銘提起過岳漓的事情了。

  等等,所以高銘暗戀江棉,結果江棉還把暗戀他的事情告訴了高銘?

  ⋯⋯情敵好像有點慘。

  他單手捂住了嘴。

  江棉心大,什麼都不知道,反正他說出這句話後,電話那頭的人沈默了很長時間。

  江棉叫道:「喂?喂?高銘?」

  高銘吸了口氣,語氣有點硬:「噢,那要恭喜你們了?」

  江棉:「嘿嘿,嘿嘿!」

  高銘心裡苦,忍不住冷笑:「那跟他說你懷孕的事情了沒?」

  江棉立刻收斂了笑聲,安靜如雞。

  高銘涼涼道:「沒說?還想做單親爸爸?那等你肚子大了怎麼解釋,說你啤酒肚了?然後再大起來呢?繼續跑路?」

  江棉:「⋯⋯」

  江棉弱弱道:「你、你別這麼凶⋯⋯」

  偷聽的岳漓挑了挑眉,看過去,而江棉這會兒也剛好看過來。

  兩人的視線一碰撞,江棉心虛地趕緊挪開。

  岳漓:「???」

  有鬼?!

  江棉小聲道:「之後再說,我想想怎麼說⋯⋯」

  高銘繼續冷笑:「呵,隨你,反正後天宋醫生讓你再去一趟醫院補一下檢查!」

  江棉壓低聲音:「我會去的啦,我自己去!」

  高銘又來一句「隨你」就掛了電話。

  江棉看著手機一頭霧水,高銘吃炸藥了?

  另一邊,岳漓幽幽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兩個在說什麼?還壓低了聲音偷偷摸摸的?」

  江棉被嚇了跳。

  他回過頭去看男人,有些惴惴地摸上了自己的小肚子。

  岳漓這會兒已經把車開到了江棉家小區門口,剛好把車在馬路對面停了下來,轉頭看江棉,目光如電。

  江棉被看得頭皮發麻,張了張嘴。

  本來被他壓下去的這件事被高銘這麼一提,變得不得不讓他面對起來了。

  要說嗎?⋯⋯還是再緩緩?

  江棉的心臟跳得飛快。

  老實說,江棉覺得岳漓能喜歡上自己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他現在只想享受戀愛,不是很敢拿懷孕去考驗兩人之間看起來還不怎麼穩固的感情。

  要是岳漓知道之後把他當怪物⋯⋯

  可是岳漓會是這種人嗎?

  他們認識這麼多年,江棉對岳漓也算瞭解,他覺得岳漓應該不至於做出太過分的反應⋯⋯

  但是誰知道呢?畢竟是男人懷孕誒?

  就和剛才在丁家別墅裡一樣,江棉顯而易見地糾結忐忑起來。

  岳漓有些驚訝,他只是介意江棉跟高銘之間好像有什麼小秘密,可江棉現在怎麼表現得這麼焦慮?小臉都白了。

  「怎麼了?」岳漓放柔了聲音,伸手擦了擦江棉額頭沁出來的汗,「想跟我說什麼事情?」

  江棉狠狠咽了咽口水,轉身面向岳漓,神情鄭重。

  岳漓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不由得跟著正經了起來:「呃,你說。」

  江棉深呼吸兩口氣——總要說的吧?岳漓這麼聰明這麼理智,應該是能好好看待這件事情的!

  江棉又大喘兩口氣,岳漓都被搞得快窒息了。

  江棉抖著嗓子說:「那個,那天晚上,我們做了三次吧?」

  「嗯,對。」岳漓瞧著江棉的臉色,謹慎回答。

  江棉低著頭:「三次⋯⋯你都沒戴套。」

  岳漓:「⋯⋯是的。」當時那裡哪有套啊。

  江棉:「那個⋯⋯你知道安全套發明出來是為了什麼的吧?」

  岳漓:「⋯⋯」

  江棉一直低著頭,沒看到岳漓的嘴角已經抽搐了起來。

  ⋯⋯這是在給他上生理衛生課?

  江棉是在怪他嗎?

  岳漓抽著嘴角想了下,又覺得江棉好像怪他也是應該的,畢竟他把江棉屁股都給弄髒了。而且做了三次,看看流到床單上的痕跡就知道當時的量應該挺多的⋯⋯要清洗裡面應該不簡單,更何況江棉顯然也是第一次,必定還不熟練!

  於是岳漓誠懇認錯:「我錯了,我不應該弄在裡面。」

  江棉臉「噌」地紅了,擰著兩根手指小聲道:「弄在裡面會怎麼樣⋯⋯你知道的吧?」

  岳漓:「???」

  岳漓虛心求教:「⋯⋯會怎麼樣?」

  江棉猛地抬頭,目光炯炯:「會懷孕的!!!」

  岳漓被震住了。

  江棉雙手捧著自己的肚子,猶如畫中的聖母抱著自己的孕肚,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母性的光輝:「岳漓,我懷孕了!!!」

  岳漓搖晃了下,腦海中只閃過一個念頭——還好他已經停車了,不然絕壁得闖禍。

  江棉終於把這句話說出口,喘著氣,緊張、忐忑、不安地盯著岳漓,不放過他的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岳漓也震驚地看著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岳漓消化了江棉這句話,震驚的表情慢慢褪去,緊接著就變得微妙,忍笑⋯⋯忍不住了,他開始低笑起來。

  江棉一臉茫然,這算什麼反應?

  岳漓笑得肩膀顫了起來:「江棉,我——我之前一個月裡有想象過你會回來找我負責,但是沒想——沒想到你的角度這麼清奇!懷孕!噗——懷孕!哈哈哈哈!」

  江棉:「⋯⋯」

  「我要謝謝你把我想得這麼厲害嗎?一擊即中?」岳漓笑著笑著,點點頭對江棉的幻想表示肯定,「很好,很色情!」

  

018

  江棉木然臉。

  他頭頂著三個問號,剛想說什麼,岳漓忽然接了個電話,是助理打來的,大概說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岳漓趕緊清了清嗓子,恢復到了平時正兒八經的模樣,應對了起來。

  江棉真是腦袋一團亂,盯著岳漓想等他把電話掛完後繼續說這件事,就見車窗邊有個大肚子經過,岳漓還拍了拍他的膝蓋,示意他看看,一臉戲謔。

  江棉:「⋯⋯」

  摔,幾個意思!!!

  岳漓這通電話偏偏還很長,江棉等著等著,聽到男人似乎有掛電話的意思,眼睛亮了起來,做好準備繼續談,可岳漓沒掛電話,似乎是助理又提了另外一件事。

  江棉洩了氣。

  又等了會兒,男人好像又要掛電話了,江棉給自己鼓了鼓勁。

  可男人再次談了下去。

  江棉:「⋯⋯」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在這場起起伏伏的等待中,江棉的勇氣⋯⋯成功縮了回去。

  就這麼會兒工夫,他已經回想了好幾次岳漓剛才的反應。

  果然不相信,岳漓完全當笑話看了!

  要是知道這不是笑話而是真的⋯⋯

  這麼想想,他還是不敢說!啊啊啊啊啊啊!

  等到岳漓這通電話打完,江棉已經重新蔫了。

  岳漓沒察覺到,畢竟他還沈浸在剛才的「笑話」裡,眼角唇邊滿是笑意:「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畢竟我都讓你『懷孕』了。不過江棉,我真沒想到啊,你腦袋裡整天在想些什麼色情的東西?剛才在那個房間裡竟然還要給我呼呼?你啊——」

  岳漓湊過去,眯起了眼,低笑道:「該不會整天惦記著我那個東西吧?」

  江棉本來還在氣若游絲,聽到岳漓這麼一句話,登時精神了,紅暈又蔓延上了臉頰,訥訥道:「什、什麼啊!」

  「不是嗎?」岳漓眸色暗了暗,又接近了一點,用鼻尖若有若無地蹭了蹭江棉的側臉,輕聲問,「那天舒不舒服?」

  「!!!」江棉被撩得有點暈。

  可他本質確實很色啊,怎麼可能就這麼被岳漓撩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於是他瞅了瞅岳漓,紅著臉垂下了眼簾,也湊過去了點,對著岳漓的耳朵小聲道:「才沒有!你那天⋯⋯幹得我屁屁好痛哦!」

  岳漓:「!!!」

  操!操!撒的什麼神仙嬌!

  江棉說完就退了回去,羞紅著臉覷著岳漓的反應偷笑。

  岳漓呼吸都重了,沈沈笑道:「你這傢伙⋯⋯」

  可惜剛才助理來了個電話,他現在馬上就要開臨時會議去了,不然絕對要抓住這只棉球兒再幹點什麼。

  江棉見岳漓欲求不滿那副樣子,又是新鮮又是得意。

  下車前,岳漓揉揉他的腦袋:「明天約不約會?」

  江棉:「約啊!」

  兩人做了約定,就開開心心告別。

  話說回來,丁子晏為了贖罪,很快就行動了。

  江棉剛回到自己家,還沒放下鑰匙,狐朋狗友微信群就搔動了起來。

  「@丁子晏臥槽年度大戲?」

  「牛逼牛逼!」

  「乍回事,你生日不過當偵探了嗎?」

  「老岳真不喜歡樓美女啊?」

  「暈,老丁都這麼說了,那看來老岳是真對美女沒想法了⋯⋯」

  ⋯⋯

  丁子晏:「[哭][哭][哭]反正大家知道就好,樓美女那邊我也說過了,大家以後就不要瞎起哄了!」

  江棉看得有點疑惑,又往上翻了翻,找到了丁子晏之前在群裡的發言,這才理清了前因後果。

  原來在他和岳漓離開後,丁子晏馬上就開始研究這消息怎麼傳出去的了。

  他在別墅裡的這幫人中找了幾個重點對象,悄咪咪問了問,還發了微信遠程聯繫了幾個朋友,最後又找樓明雪談了談,還算容易地找到了源頭。

  原來是樓明雪的助理傳出去的!

  樓明雪很早以前就知道岳漓曾經追過她的星,那還是薛聞軒提的。樓明雪就是那時候在江棉面前若有若無試探了幾回,被他擋回去後就沒再提起過這事兒了。而岳漓給這次這部電影投資後,不僅他這幫狐朋狗友想得多,樓明雪顯然也想多了,沒辦法直接接觸岳漓就找上了丁子晏——丁子晏見岳漓已經猜到,他也已經跟樓明雪談過,便索性在群裡坦白,前段時間就是樓明雪主動找上來的,他再怎麼愛湊熱鬧,也不至於巴巴地湊到樓明雪面前去啊!

  樓明雪當時讓他保密,說是不想讓岳漓知道她這麼主動,她會不好意思,丁子晏體諒女孩子臉皮薄,當然應了。

  萬萬沒想到,丁子晏這邊保密著,樓明雪那邊把什麼都說出去了。

  因為岳漓從來沒親口承認過他確實喜歡樓明雪,所以丁子晏也不可能在她面前胡說八道。樓明雪向他打探岳漓的事情的時候,他只提了幾嘴岳漓的「追星舉動」,而這些,顯然樓明雪的助理也知道了——可這助理平時看著嘴挺緊的,沒想到這次不僅把這事說了出去,還添了油加了醋。

  瞭解到情況的時候,樓明雪自己臉色也很難看。對此,她沒能解釋出什麼東西來,只是就丁子晏瞭解的,這事似乎是樓明雪助理對著另一個當紅女明星的助理說的,究其原因,不外乎是為了炫耀、打壓。

  而那女明星也是個有想法的,大概是看出來樓的助理自作主張,便也沒跟樓明雪提起這件事。消息是真是假不知道,不過她看樓明雪不爽,也不信岳家大少爺會真對她有意思,於是索性把消息給傳了出去。

  她本身的交際圈和丁子晏的交際圈有重合,一來二去,當天在別墅裡的那幫人就都知道了那點事。而她也達到了目的——岳漓終於把這件事當回事來看待了。可她也傻,她或許是想看岳漓打樓明雪的臉,卻沒想到岳漓要是真喜歡搞事情,第一個找的就會是她。

  反正丁子晏給跪了,只慶幸這事暫時還沒過分到登上什麼八卦新聞的地步,可以控制,不然岳漓大概真要揍他了。

  別墅裡其他人在這一個晚上已經看清楚了岳漓本人的態度,可樓明雪這邊丁子晏也確實得再說明白。

  他跟樓明雪直白地說了岳漓確實對她沒意思,也說了以後不會再幫她。這是趟渾水,他自己也腦子犯了糊塗,之後是絕對不敢趟了。

  江棉看了完整經過後對樓明雪和丁子晏無語了。

  群裡的人沒想到這裡面還會有這麼個故事,不過平時對於樓明雪和岳漓,他們也沒少起哄,所以這會兒不敢再開什麼玩笑。

  岳漓發了一句:「說到底還不是你這裡傳出去的。」

  丁子晏:「[哭][哭][哭]再也不敢了!」

  不過氣氛還是得緩和下,於是大家又嘰裡呱啦說開了。

  「以後不起哄,不起哄了哈!」

  「對對對,這事搞得有點尷尬了!」

  「[捂臉]」

  「保證再也不亂起哄了,但是老岳你要是談戀愛了還是要跟我們說啊!好讓我們認准嫂子!」

  岳漓:「想認准?」

  丁子晏:「?!!!」

  其他人也:「?!!!」

  群裡開始爆炸。

  「什麼情況?」

  「我們想認准,老岳你準備幹什麼!」

  「老岳你????」

  「真有對象了?!」

  「臥槽嫂子呢,交出來!」

  一時間,群裡簡直混亂,江棉和丁子晏這兩個平時跟岳漓關係最鐵的人被拼命@。

  丁子晏:「哭,我什麼都不知道啊,老岳我沒被你打入冷宮吧!」

  而江棉——

  江棉:「你們猜。」

  其他所有人:「操!!!」

  江棉偷笑著放下手機。

  這感覺,賊刺激。

  

019

  江棉這一晚亢奮得根本沒睡好,第二天還是被他老爸一通電話叫醒的,說是讓他過去一趟,要談一點關於電影的事。

  愛情使人意氣風發啊,就在一個禮拜前江棉還對這部電影各種微妙呢,現在已經完全能夠坦然面對了。江父怕江棉還打著溜出去的主意,語氣暗含警告,各種告誡了一番,萬萬沒想到自家兒子十分乖巧十分順從,隔著手機都能聽出他發飄的好心情,嘴上連連應道:「好好好,是是是,我懂我懂我懂。」

  江父懵逼,二十多年來就沒見過江棉這麼好說話的時候,倍感稀奇,便問:「你⋯⋯發生什麼好事了?」

  江棉:「嘻嘻嘻嘻⋯⋯」

  江父:「⋯⋯」

  傻到讓他這個做老父親的都覺得發指。

  江棉到了藍棉娛樂,又被自家老爸指示著去薛聞軒辦公室拿份文件。

  兩位長輩的辦公室只差兩個樓層,江棉從薛聞軒辦公室出來後,懶得等電梯,便打算直接走樓梯。

  可剛推開一點通往樓梯的門,他就聽到了樓上轉來的對話聲。

  這幾層樓都是高管辦公室,閒雜人等沒辦法上來,江棉也是第一次碰到樓梯間有人談話的情況,便猶豫了下,畢竟這樣闖入私人談話中有點尷尬,可下一秒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而也是同一瞬間,他辨別出了其中一道聲音是樓明雪。

  樓明雪自出道起就在藍棉娛樂,呆了也有好幾年,和江棉的接觸,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在江棉眼中,沒火之前的樓明雪是溫婉的,讓人如沐春風的,可也有點小心機,對於可見的機會,絕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因此當初薛聞軒一跟她提起岳漓,她就立刻動了心思,只是礙於沒機會接觸到對方才作罷。

  而火了之後的樓明雪,依舊是優雅得體的,只是見到江棉的時候,不再像過去一樣溫婉,而是多了一分即使面露笑容也無法掩蓋的冷傲和蔑視。

  ——人都是現實的,娛樂圈裡的人則更甚,江棉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奇怪,可此時此刻的樓明雪實實在在把他嚇了一跳。

  「⋯⋯下次把嘴巴管緊一點,她要陰陽怪氣你就讓她陰陽怪氣去好了,竟然還跟她懟了起來,是太閒了嗎?」

  「對不起⋯⋯那明雪姐你昨天沒事吧?」

  「嘁,丟了次臉,不過也無所謂了,」頓了頓,樓明雪又冷冷道,「說起來,岳家大少爺跟江棉那傢伙有點基啊。」

  江棉:「⋯⋯」

  這語氣是什麼鬼,這說的是什麼鬼?

  和她對話的應該就是那個洩露了消息的助理,此時聞言傻道:「啊?」

  還有一道聲音,是男的,似乎是樓明雪經紀人:「什麼情況?」

  樓明雪的語氣聽起來有點不快:「嘖,就昨晚看著覺得不對勁。老娘的臉不好看嗎?身材不性感嗎?竟然對江棉那只白斬雞感興趣?」

  江棉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臉都漲紅了。

  「不會吧?」助理的聲音裡充滿了懷疑,「岳家大少爺看上他什麼了啊?」

  樓明雪嗤笑:「我也納悶啊,就江棉那傻蛋?」

  緊接著,兩人嘰嘰呱呱,外加經紀人偶爾插一句,竟然抖出了一件江棉不知道的事情。

  他當初剛被老爸拎進公司裡來實習,工作中碰到過不少問題,雖然後來都被他絞盡腦汁解決了,可他依稀記得自己當時跟老爸抱怨了句,說公司裡怎麼事情賊多。

  他爸當時「嗯嗯嗯」應著,還語重心長說「這就是社會啊」,可現在他才知道,原來,當初真的是有人給他故意找事情,就是公司裡兩個跟他爸有齟齬的高層!

  樓明雪笑得跟動畫片裡的女反派一樣,聲音又高昂又變態:「傻蛋,真的是個傻蛋,估計他到現在都什麼都不知道!」

  「這麼想想,明雪姐你當初其實壓根沒必要讓丁總瞞著你的事情啊,我看就算讓江棉知道了,他這麼傻乎乎的肯定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嘖,別提了,一想起來我就惱火,昨天真他媽丟臉。」「嚓」的一聲,是打火機的聲音,很快一股煙味從樓上飄來。

  江棉:「⋯⋯」

  樓明雪原來還抽煙的嗎??從來沒聽說過!話說這氣場太大姐頭了吧?!

  經紀人淡淡道:「跟他較什麼勁,就算他跟岳家大少爺真有點什麼,難道岳家人還能放任他們兩個在一起不成?江家雖然也不比岳家差,但就算真要找個男人結婚,也絕對不是江棉這種廢物吧?」

  江棉一僵。

  「把他帶回家能幹什麼,供著養著?」經紀人嗤笑一聲,不屑道,「又不能生孩子,又一事無成。得了吧。岳漓那邊行不通就算了,你先做好眼下的工作,之後的之後再說。我先走了,你們也別在這裡聊天了。」

  等經紀人走上樓後,樓梯間靜了一兩秒。

  江棉捏緊了拳頭,腦袋正「嗡嗡嗡」響,就聽到剩下兩人又說起來了。

  助理小聲道:「等他進組,搞他!」

  樓明雪:「搞江棉?」

  助理:「嗯嗯!」

  樓明雪:「呵呵,搞,當然要搞——」

  江棉憤怒地想要推門出去,就聽樓明雪的語氣變得飄忽。

  「搞他,搞江棉⋯⋯嘶,搞江棉啊,嗯⋯⋯」

  江棉聽樓明雪的語氣有點古怪,心裡一突,又停了下來。

  她的助理也小心翼翼道:「明雪姐,你在想怎麼搞他嗎?」

  「是啊,」樓明雪慢吞吞說著,頓了頓又道,「想想也挺爽的,別有一番滋味。哎,你別說,代入岳漓的角色的話,我倒能理解他。」

  助理:「⋯⋯啊?」

  樓明雪:「江棉確實廢了點,不過長得挺正點。」

  助理:「⋯⋯啊??」

  江棉同樣:「???」

  樓明雪的語氣瞬間變得異常平緩而又祥和:「我前兩天看了部小說,是寫第四愛的,還挺有意思。你知道什麼是第四愛嗎?」

  助理第三次:「⋯⋯啊???」

  江棉呆住了。

  啥?樓明雪在說啥?

  頂樓辦公室中。

  兩個人談了很久,坐在辦公桌後頭的中年男人看了眼電腦上的時間,嘟噥了句:「怎麼還沒上來。」

  剛拿起手機想打個電話,門突然被敲了兩下推開了,江棉臉色詭異地走了進來。

  江父說了句:「怎麼這麼久?」

  「⋯⋯啊?就去上了趟廁所,耽擱了下。」江棉的眼神有點渙散。

  江父有點疑惑,但正事要緊,朝坐在沙發上的人點了點下巴:「跟楚導打聲招呼。」

  江棉這才注意到坐在沙發上,容貌英俊的年輕導演,連忙收斂了心思道:「楚導好!」

  楚鳴雖然年輕,但手頭上已經有兩部經典之作,一部拿了國內大獎,一部得到了國際大獎提名,如今在導演圈裡可謂炙手可熱。

  不過許許多多的人想要認識他,他卻是個冷性子,不愛交際,只愛工作和旅遊。

  此時對江棉,他也就面色冷淡地點了點頭。

  「難得跟楚導碰個頭,我也讓楚導見見你。」江父站起身,繞過辦公桌,搭著江棉的肩膀帶著他在沙發上坐下。

  江棉之前不是沒見過這位導演,只是試鏡的時候沒什麼交談機會——沒錯,雖然有他爸保駕護航,但江棉好歹試過鏡的,在演技合格的情況下,劇組才放他進去。

  江父就想讓楚鳴關照關照江棉,也教教他,例行交代了幾句「要是他不聽話就罵他」「不用顧慮我」「狠狠罵他」。

  江棉:「⋯⋯」

  全程他沒敢插嘴。

  等到楚鳴離開,江棉抿了抿唇道:「爸,我剛才偷聽到樓明雪和她助理聊天,原來我當初在這裡上班的時候,真的是有人故意給我使絆子!」

  江棉憤怒地報了那兩個高層的名字,江父聽完,少見多怪地瞥了他一眼:「我那時候不就跟你說了嗎,這就是社會啊。」

  江棉:「⋯⋯」所以他爸也知道???就他啥也不知道???

  江父奇了怪了:「你說說你,你的工作什麼的我不管,怎麼長到了26歲還這麼天真這麼傻呢?」

  江棉炸毛:「我⋯⋯我哪裡傻了!」

  江父鄙夷:「你哪裡都傻。」

  江棉鼓起了臉,有點不滿。

  江父嘆氣:「你說說怎麼岳漓就這麼精明呢?他能吃上的你也吃得上吧,你爸我也不遜於他爸吧,怎麼看起來各種條件都差不多,你們倆的智商差距就這麼大呢?你要有他一半精就好了喂!」

  江棉聽得,越發委屈了。

  什麼啊,哪有差這麼多啊⋯⋯

  可他想到剛才樓明雪那一口一個「傻蛋」,還有樓明雪經紀人那番話,不由自主收緊了雙手。

  事實上,江棉知道自己當初在公司裡工作的時候,雖然沒出紕漏,可成果也不算多突出。他作為他爸的兒子,最開始進來時就被無數雙眼睛盯著,只要沒有達到「出色」的地步,就必定會被人看笑話。

  當時江棉還不服,覺得那些人就是閒的,可其實到了今天他依舊對那些聲音耿耿於懷。

  他雖然沒打算當「真太子」,可也不想讓人把他當廢物啊!

  江棉心裡冒出了一股氣。

  他也想漂漂亮亮做完一件事。

  他不想被人覺得配不上岳漓。

  想著想著,江棉又冷靜了下來。

  他是該腳踏實地一點了。雖然依舊不知道自己喜歡做什麼,想做什麼,可先把眼下的事做好吧,不然怎麼向前邁進呢。

  茶几上還放著那部電影的劇本。

  江棉拿起劇本,垂眸看了看。

  江父瞧了他一眼,摸了摸下巴。

  

020

  江棉離開藍棉娛樂就去了岳漓的公司。

  兩人雖然約了今天約會,但沒約時間。不過以前江棉就動不動跑到岳漓那邊去,有時候沒事幹索性在他辦公室賴個一整天,不說他們兩人,就連總經辦的人都習以為常。

  今天江棉過去的時候,岳漓辦公室還有個人,岳漓助理沒說,直接幫江棉開了門,而後一個踩著高跟,穿著一字肩緊身毛衣的美女神色尷尬地走了出來。

  岳漓神情淡漠,可一見到江棉就由陰轉晴,眉眼間綻出了笑意:「來了?」

  這場景江棉見多了,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隨著美女走出去,助理在外面把門拉上,他回頭看了岳漓一眼,「哼」了聲道:「你這裡美女很多啊!」

  岳漓挑高了眉梢:「吃醋了?」

  「才沒有,反正我都習慣了。」江棉哼哼著,自顧自走到沙發上坐下了。

  岳漓打量著江棉,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眸中帶著點興味。

  「幹嘛這麼看我?」江棉彆扭問。

  「我就在想,以前你在我面前裝模作樣的時候,心底裡都在想些什麼呢。」岳漓似笑非笑地說著,又繞回到辦公桌後坐下。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突然想起,以前但凡江棉來的時候,他的辦公室裡有美女,江棉都會反復打量。

  那時候他還以為江棉看到美女走不動道,心裡有些不爽,可這會兒才發現,原來江棉心底裡是在吃那些人的醋啊?

  和江棉說開了之後,他真的是無時不刻地刷新著對這個傢伙的認知。

  江棉聞言也懶得再犟嘴,鼓鼓臉道:「我就是吃醋!我⋯⋯我佔有欲很強的!」

  岳漓正重新打開電腦,聞言動作一頓,看了過去,眸色很深:「巧了,我也是。」

  江棉:「⋯⋯」羞澀。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抿唇笑了,空氣裡彷彿都帶著甜味。

  岳漓要工作,江棉也沒打算打擾他,於是拿出了剛才從他爸辦公室裡順手帶出來的劇本翻看了起來。同樣的劇本,他家裡也有一本,是可以回家看的,可他現在想認真對待這份工作,因此不打算浪費時間。

  江棉翻了兩頁,後知後覺想起來他應該拿一支筆,於是放下劇本想去岳漓辦公桌上拿,而岳漓工作的模樣也就這麼映入眼簾。

  其實不管是岳漓學習的模樣還是工作的模樣,江棉都看過無數次,可每一次他都會為這個男人心動。男人輓起的袖口,敲打在鍵盤上的修長手指。專注的眼神,上下微微扇動的睫毛,還有那份冷靜與沈著。每一處都讓江棉覺得很性感。

  他看著看著,冷不丁看到盯著電腦屏幕的岳漓勾起了唇角。

  江棉臉一紅,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警告:「認真工作⋯⋯不要分心!」

  岳漓戲謔地瞥來一眼。

  江棉的心臟「撲通撲通」跳。他飛快地起身去岳漓桌上拿了支筆,回來後就舉起了劇本,正兒八經研讀了起來。

  辦公室裡非常安靜,只剩下了岳漓敲打鍵盤的聲音,江棉偶爾翻動紙頁的聲音,和他寫寫畫畫的「沙沙」聲。

  江棉本身其實非常喜歡「故事」,他喜歡看小說,喜歡看影視劇、動漫,最開始問老爸要這個角色,除了自己暗地裡想跟樓明雪較勁之外,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確實對這部電影的劇本感興趣。

  ——電影原著是一部小說,江棉早就看過了。

  只是在這之前,他對樓明雪複雜的心情影響了他對這部電影的態度。

  此時此刻,拋開那些無關的事,單純地去看待這本劇本之後,江棉很快就沈浸了進去,也就沒有了剛才那會兒的旖旎心思,神情變得專注了起來。

  不知不覺間,江棉在沙發上埋頭認真看著劇本,而岳漓卻直接停了工作,單手托著下巴,盯著江棉看。

  看了快有十多分鐘,沙發上的人都沒抬起頭來一次,岳漓忽然出聲,叫道:「江棉。」

  江棉咬了咬筆殼,過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茫然抬頭。

  岳漓歪了歪腦袋,又叫了聲:「棉球兒。」

  江棉:「⋯⋯」

  這個稱呼是當初高中的時候丁子晏想出來的,因為江棉那時候愛踢足球,所以是「棉球兒」,一幫兄弟後來也經常這麼叫他,可岳漓從來沒有用過這個稱呼。

  乍一聽,感覺⋯⋯怪怪的。

  岳漓自己也擰了擰眉。

  於是他想了想,又注視著江棉,叫了聲:「棉棉。」

  這一聲又低又柔,瞬間,江棉顫了下,整個人都通紅通紅了。

  從小到大,只有長輩叫他「棉棉」。這個稱呼從岳漓口中出來,帶著點特有的寵愛感。

  見江棉羞澀地垂下了眼簾,岳漓勾唇,又叫了次:「棉棉?」

  幹什麼啊⋯⋯好好的工作放著不做,來調戲他⋯⋯真討厭⋯⋯

  江棉有點嗔怒地看了岳漓一眼,又覺得岳漓這麼叫他,他也該給岳漓一個新稱呼。

  可叫啥好呢,總不可能跟著群裡那幫人叫「老岳」吧?真要叫出口估計岳漓就要黑臉了。

  漓漓?好像傻傻的。

  可江棉讀書經驗豐富啊,於是雖然苦惱,但想了半分鐘不到就靈光一閃了。

  他眼睛發亮地望著岳漓,脆生生叫道:「老公!」

  岳漓原本還壞笑著,被江棉這一聲驚得差點摔下椅子。

  老、公!!!

  這傢伙怎麼在調情這種事情上面這麼猛?!

  江棉還學他,期待地又叫了聲:「老公?」

  那語氣,聽起來又純潔又含情脈脈,婉轉地跟小鳥叫似的。

  「我聽到了!」岳漓頭皮炸了,整個人麻了,深呼吸一口氣,按捺下浮動起來的心,咬牙道,「江棉,你欠操。」

  江棉一懵,又含羞帶怯地垂眸,輕輕地:「嗯。」

  岳漓:「⋯⋯」

  還「嗯」?還「嗯」?!

  這班快上不下去了!

  岳漓鬆了鬆領口,冷靜地合上筆記本:「走,直接約會去。」

  「啊?」江棉傻了,他才看了沒幾頁劇本呢!

  「就這一天,」岳漓走過來,從江棉手中抽出了劇本說道,「之後肯定會習慣的,可今天我忍不住,你在我旁邊,我實在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工作。」

  江棉聞言有些愕然,而後紅著臉笑了。

  既然岳漓這麼說,江棉也沒什麼意見。

  時間還早,其實也沒什麼地方可去,但只要兩個人挨在一塊兒就挺好的。

  他們逛了會兒街,沒多久天色就暗了,原本想直奔江棉最愛的四川火鍋店,可江棉說他現在不太吃辣,最後兩人便選擇去吃了粵菜。

  出來時已經八點。

  岳漓等到江棉在副駕駛座上坐好,扣好安全帶,裝作不經意地問了句:「去我那邊?」

  江棉一頓。

  岳漓清了清嗓子,淡淡道:「去看電影去。」

  「啊⋯⋯哦!」江棉咽了咽口水。

  岳漓的公寓他不是沒去過,住宿都住了好幾次,可這次去,到底是身份不一樣了,他總覺得岳漓的邀請帶著點什麼意味在裡面。

  江棉悄咪咪瞅了岳漓一眼,小聲提醒:「不准幹什麼噢!」他懷著孕呢。

  岳漓手滑了下,差點打錯方向盤,瞪了江棉一眼道:「我開車時不准說亂七八糟的話!」

  江棉一臉無辜。

  沈默幾秒,岳漓又不開心地問:「⋯⋯為什麼不准?下午還在我辦公室裡『嗯』了的那個人是誰?」

  江棉瞬間羞紅了臉,嘴巴上說歸說,那是調情,怎麼能當真呢!

  他心虛道:「太、太快了吧⋯⋯」

  岳漓詭異地瞥他一眼。

  快?他們還沒互相表白就一夜三次了!

  可江棉這麼說了,岳漓也不會勉強他,只是有點悻悻。

  岳漓的公寓面積不大,畢竟是間單身公寓,只有一室一廳。公寓很整潔,岳漓本身平時很注意個人衛生。

  到了那兒後,江棉一眼就看到沙發上一個辣眼睛的等身抱枕,石化在了原地,顫抖著久久沒動彈——他都忘記這一茬了!

  岳漓神情自若地走過去抱起抱枕,搬去了臥室,特麼還是公主抱⋯⋯

  江棉瞪了岳漓的背影片刻,通紅著臉在客廳選電影,岳漓則安置好抱枕就去廚房。

  岳漓本來想倒兩杯啤酒,臨到頭了才想起來江棉現在胃不好,酒也不喝了,便給自己倒了杯啤酒,給江棉拿了瓶果汁。

  出去後,他將兩杯東西放下,又在江棉身邊坐好,隨口道:「你的胃要不要再找專家重新看看?」

  江棉一愣,趕緊搖頭:「不用,沒事兒的,養養就好了。」

  真去看了不得嚇死專家!

  不過從上車到現在已經兩次提到和懷孕有關的話題,江棉忍不住憂慮了起來。

  岳漓也沒多嘴,只道:「好吧,那你自己多注意一下,實在不舒服還是得再去醫院,行嗎?」

  「嗯!」江棉乖乖應下,伸手抱住了岳漓的手臂,挨了過去。

  岳漓瞧瞧江棉這依靠他的模樣,翹了翹唇角。

  不過江棉的心思已經被引開了,壓根沒心情看電影,滿腦子都在想著什麼時候和岳漓坦白,怎麼跟岳漓坦白,整個人都很緊張。

  偏偏今天盲選的這部電影,裡面也有位存在感很強的孕婦。

  江棉看著她一個人挺著大肚子生活,感同身受地為她焦慮,明明也不是一部苦情片,偏偏江棉看得眉頭緊皺,心焦不已。

  偶爾有幾個笑點,岳漓笑著想跟江棉說話,回過頭看到江棉的表情就斂了斂笑容。

  ⋯⋯這傢伙看得這麼嚴肅的嗎?

  江棉焦慮啊。

  一個人大肚子好辛苦啊!

  而且,他現在酒不能喝,辣不能吃,啪啪啪不能啪,推個一次兩次也就算了,推多了岳漓難道不會覺得奇怪嗎?

  可要是說了,岳漓被嚇得立刻逃走了呢?

  話說回來,他連他爸媽那兒都還沒提過。

  啊啊啊啊啊啊!

  岳漓發現江棉好像整個人都繃緊了,還有點納悶。

  不是,雖然他們現在不是單純的兄弟關係了,可至於這麼緊張嗎?

  岳漓不動聲色地摟著江棉,按按他的肩膀,按按他的後脖頸。

  江棉被按得很舒服,慢慢靠到了岳漓的肩上。

  又被按著按著,大腦思考過度,有點累了,便瞌睡地一下一下闔著眼簾。

  岳漓今天本來就壓根沒想讓江棉走——不能做,總能睡吧?

  於是電影完了就又換一部,第二部才放了一半,發現江棉睡著了之後,他滿意地點點頭,欣賞著江棉跟個小孩子一樣睡得臉蛋紅撲撲的模樣,心裡癢極了。

  他忽然想,那天黑暗中,江棉被他壓在身下時是什麼表情呢?

  他只聽到了江棉小貓叫似的聲音,感受到了對方柔韌而又舒展的身體,其他的便隱沒在了黑夜裡。

  好想看著這個傢伙的臉做一次。

  岳漓湊過去,用鼻尖蹭著江棉的額頭,手從江棉的肩移到了江棉的腰,比劃著那天晚上的觸感,喉結上下滾動了下。

  怎麼過去這麼多年都沒發現呢?

  這傢伙看起來真誘人。

  江棉陷入了一個夢境。

  夢中,他的肚子大得跟球一樣。

  周圍看不清臉的人吃驚地竊竊私語。

  「這是個男人誒!」

  「竟然懷孕了!」

  「好神奇⋯⋯」

  「真的懷了個孩子啊?」

  江棉瞪著這幫人,已經全面開啓炸毛狀態,如同一頭獅子,又敏感又警惕。

  可呲牙嚇退這幫圍觀他的人的同時,江棉的心裡也有點慌張。

  他知道懷孕生子不可能只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他始終是需要幫助和依靠的。因此在知道自己懷孕之後,他依靠了高銘的幫助。在冷靜下來後,他知道自己必定要找機會和爸媽坦白。和岳漓在一起之後,又貪心地渴望岳漓更多的愛。

  而夢中的他情不自禁地開始找人,找孩子的另一個爸爸。

  可人呢?

  怎麼都找不到。

  江棉擁有勇氣,可也有脆弱。

  他努力鎮定,努力冷靜,可心底還是期望著岳漓能在他的身邊。

  因此面對獨自一人的情況,他有點委屈,也確實有點害怕⋯⋯

  在夢裡盲目奔跑尋找了很久,江棉驚醒。

  夢中的委屈、酸楚和害怕帶到了現實中,他睡意朦朧地往岳漓懷裡鑽了鑽,而後才發現客廳中的電視機還在放著電影。

  他茫然地抬頭看了看,就見岳漓雖然保持著摟著他的姿勢,但緊閉著眼睛,好像也睡著了。

  江棉低下頭,在岳漓懷裡靠了會兒,忽然道:「岳漓,我真的懷孕了。」

  雖然知道岳漓睡著了,可說出來之後,江棉心裡輕鬆了很多。

  然後他又迷迷糊糊呆了呆,閉上眼蹭了蹭岳漓的肩膀,小聲撒了句嬌:「嚶,我好怕怕!」

  只是被自己的想象搞出了反應正閉著眼睛努力平復因而江棉醒來後一時沒反應過來的岳漓:「⋯⋯???」

  懷孕?怎麼又是懷孕?

  他凌亂地思考著。

  還有,什麼「我好怕怕」,操!

  這傢伙,把他團成一團都能擠出奶來了吧?!

  

021

  岳漓想問問江棉什麼情況,可偏偏被江棉剛才那句嗲嗲的撒嬌弄得反應更強烈了,要是這時候讓江棉發現他現在是升旗狀態,這傢伙免不了紅著臉質問他到底幹了什麼。

  ⋯⋯他就是回憶了一下而已!

  岳漓打死不想面對這個尷尬的場面,於是煎熬地繼續屏住呼吸,平復反應,動也不動一下。

  等到他徹底平復下來,已經又是好幾分鐘之後⋯⋯而他懷裡的人再一次呼呼睡著了。

  岳漓端詳著江棉的睡臉,端詳了會兒,深思地看向江棉的肚子。

  懷孕?

  ⋯⋯男人怎麼可能懷孕?

  江棉睡懵了?

  岳漓覺得有點好笑。他記得兔子好像特別容易假孕,當然這和它們的身體狀況有關,可人呢?

  從來沒聽說過雄性假孕,那江棉這算什麼?

  難不成是真的太想懷他的寶寶了,以至於做夢都夢到這種事?

  ⋯⋯真要是這樣的話,也太可愛了點吧!

  岳漓捂住了嘴。

  江棉是又睡過去了,當然沒再做奇奇怪怪的夢,被岳漓叫醒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發現自己被岳漓攔腰抱了起來,下意識地抱住了岳漓的脖子,男人在他耳邊低聲道:「醒了?就別回去了吧,你爸媽那裡我說一聲?」

  江棉懵了會兒,又靠到了岳漓肩上,困困地道:「嗯⋯⋯」

  岳漓心都化了。

  雖然困,可洗漱還是得洗漱,江棉跟夢遊似的簡單清洗了下,就睡上了岳漓那張他曾經睡過也做過春夢的床,等到岳漓在他身邊躺下,又半夢半醒地滾進了岳漓懷裡。

  整個過程之順利,讓岳漓十分滿意。

  只是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江棉驚愕了,害羞了!

  過去雖然來這裡和岳漓一起睡過,可作為兄弟,他再怎麼渴望也不可能敢滾到岳漓懷裡睡覺,岳漓也不可能面對面緊密地摟著他,兩人更不可能會面臨一大早棍子互戳的囧況。

  他的兩條腿中間卡了一條岳漓的腿,岳漓那條腿,甚至從江棉的前面一路貼到了他的屁股。而江棉跨在岳漓身上那條腿也微微彎曲,姿勢就跟攀纏在他的腰上一樣。

  和喜歡的人緊密相貼給了江棉難以言喻的快感,他有點失神,也有點驚慌,當他要退開的時候,男人「唰」一下睜開了黑沈沈的眼睛,江棉咽了咽口水,趕緊掙出來,岳漓察覺到他的意圖,低笑著把他一把撈了過去,還翻身在他身上香了幾口。

  「別親了,別親了!」江棉拍著岳漓的背,男人一直埋頭在頸窩裡輕輕咬他,下面戳得江棉發慌。

  岳漓含含糊糊道:「放心,不幹什麼。」

  等到親滿足了,他撐起身體,江棉頸窩那塊兒被啃得紅彤彤的。江棉紅著臉喘著氣瞪他。

  岳漓壞笑了下,手摸上了江棉的肚子,輕輕揉了揉。

  「嘶,別說,你肚子好像真長肉了?」岳漓正經道。

  江棉一頓。

  岳漓注視著他,勾著唇角,緩緩道:「寶寶在慢慢長大?」

  江棉一僵,震驚、愕然:「你——」

  下一秒——

  岳漓:「哈哈哈哈哈哈!」

  江棉:「⋯⋯」

  江棉恍惚了下,面無表情道:「你幹什麼?」

  岳漓笑著從江棉身上翻了下去:「你忘了你自己昨天晚上說什麼了?」

  「我?」江棉猛然想起自己昨天在沙發上被夢驚醒後發生的事情,明白過來,被嚇了跳,「你聽到了?你不是睡著了嗎!」

  「沒睡著,都聽到了。」岳漓道。不過他沒想到江棉竟然記得那麼清楚,還以為江棉徹底睡懵了呢。

  江棉瞪著岳漓。

  等等,所以岳漓聽到了,結果還是沒信?!

  可江棉剛要炸毛,又立刻冷靜了下來。他回想起他昨天就說了一句,岳漓跟之前一樣沒信也是正常的。

  只是又被這個男人笑了,還是好氣啊!

  其實經過昨天晚上,江棉已經下定決心要盡快跟岳漓和他爸媽坦白,不過此時他只冷眼看著岳漓繼續在那邊笑個不停。

  岳漓見江棉板著臉穿衣服,似乎挺不爽的,笑眯眯道:「怎麼了啊,小孕婦?」

  江棉:「哼!」

  別過頭,不理他。

  岳漓從後面靠近過去,雙手撐在江棉身體兩邊,在他耳邊低聲道:「懷寶寶辛不辛苦?」

  緋色染上江棉的臉頰,他面上惡狠狠道:「不辛苦,我甚至有力氣給他找個新爸爸!」

  岳漓笑容僵了下——新爸爸!誰?高銘??

  他趕緊把人摟住,垂眼收斂道:「寶寶說他不要新爸爸,就要親爸爸,一擊即中那個親爸爸。」

  「你不要臉!」江棉終於笑了出來,把岳漓推開。

  岳漓也笑了,想了想又道:「你多久沒去健身房了?肚子上的肉這麼鬆,有空跟我一起去吧。」

  江棉:「⋯⋯」

  嘴角往下一撇。

  鬆他個大頭鬼,到時候吹起氣來嚇死他!

  岳漓自然要去上班,江棉的時間倒是自由。

  打領帶的時候,岳漓隨意問了句:「跟我一起去上班?」

  「然後下班了去約會,約完會又來你這兒,最後又被你哄睡著留宿在你這裡。」江棉識破岳漓的套路,用很傲嬌的眼神瞥了他一下。

  岳漓微笑:「突然變這麼精明幹什麼?」

  江棉哼哼著道:「才不跟你一起去,我今天有事。」

  「什麼事?辦完了來我這邊嗎?」岳漓問。

  江棉想了想。

  他看向了岳漓。

  要不要索性讓岳漓陪他去醫院呢?再怎麼天方夜譚,在醫院儀器的證明下,岳漓也總該相信他是真懷孕了吧?

  不過江棉也有顧慮,如果發生什麼爭執,醫院絕對不是一個合適的場所。

  岳漓見江棉認真地凝視著他,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疑惑道:「怎麼了?」

  「⋯⋯沒什麼,」江棉做了決定,「等會兒辦完了我就過來吧。」

  到時候,他一定要正式地,好好地和岳漓談一談。

  等和岳漓談過了,一切順利的話,再和他爸媽談吧⋯⋯他要帶著岳漓一起,幫他分擔點壓力,嗯。

  江棉做好了完美的計劃。

  這麼敲定了,兩人一起出門。

  岳漓本來想開車送江棉去目的地,被江棉拒了,他打算自己打車走。

  於是一邊岳漓回憶著早上逗江棉時的趣事,一路忍不住地發笑,感嘆江棉真是一個小可愛,另一邊江棉神情凝重地坐在前往醫院的出租車上,正兒八經地打算去做產檢。

  原本宋醫生一直是高銘聯繫的,江棉手上沒宋醫生的手機號,也沒想著要。結果前天晚上高銘莫名發脾氣,掛了電話後,就把宋醫生的手機號甩了過來,江棉便自己聯繫了。

  沒想到到了宋醫生辦公室外,江棉見到了靠在牆上低著頭發呆的高銘。

  聽到腳步聲,高銘抬起頭來。

  江棉不太記事兒,自然不會到了這時候還在糾結高銘那天的情緒,只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高銘懨懨地瞥他。

  ⋯⋯他才不會說他這兩天滿腦子想著「絕交」結果絕著絕著就忍不住打了個電話給宋醫生,問了江棉預約的時間。

  他猜江棉肯定到了現在都還沒跟岳漓坦白,壓根不放心這傢伙自己一個人來做檢查。

  高銘喪爆了,又無可奈何。

  他就這麼看著面前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走近,睜大了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瞧了瞧他,愣了下後擔憂道:「你怎麼臉色有點差?」

  ⋯⋯一瞬間,高銘的心就熨帖了。

  真容易滿足。他扯了扯唇角。

  嘆了口氣,他道:「別廢話了,宋醫生已經在裡面,進去吧。」

  「啊,噢噢。」江棉被他推著,轉身進了診室。

  宋醫生依舊像春風一樣和煦,詢問了江棉這兩天的身體情況,確認沒什麼異樣後,就跟江棉交代了一些事情,譬如今天要幹什麼,新做的檢查是用來查什麼的,今天之後哪幾項檢查要定期來做等等等等。

  有些瑣碎,江棉聚精會神聽著,聽得有點暈了,才遲鈍地想起拿手機記下。

  高銘按下他的手說:「沒事,我記著呢。」

  江棉鬆了口氣。

  宋醫生說完,高銘和江棉就做檢查去了。

  路上,高銘看似漫不經心地問:「打算什麼時候跟岳漓說?」

  江棉的表情很是嚴肅:「就今天。」

  高銘的腳步頓了頓。

  今天嗎⋯⋯

  高銘插在兜裡的雙手攥緊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麼,一時間有些茫然。

  江棉就走在他的身邊,一臉嚴肅地說著他的計劃,嘴巴張張合合,話總是那麼多,一如過去的模樣。

  聽著聽著,高銘便恍恍惚惚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他與江棉從小認識。

  最開始,江棉總是躲在他的身後,抓著他的衣服,明明很慫卻又要張牙舞爪。後來,江棉的膽子大了些,便小心翼翼試探著邁開了腳步,一點一點地,直到與他並肩而行。

  而今後⋯⋯

  走廊上,高銘停下了腳步,一直跟他並肩走著的江棉沒意識到,繼續往前去。

  高銘被留在了原地,望著江棉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酸澀。

  今後,江棉會一直往前走去吧。

  可他呢?

  他是不是會永遠停留在原地,再也前進不了了?

  高銘覺得呼吸變得有些艱澀,雙足彷彿陷入了渾濁的泥地裡一樣,寸步難行。

  以後他在江棉身邊要怎麼自處?

  以後見到江棉和岳漓親親我我他會怎麼樣?

  這兄弟還能做下去嗎?

  不會出問題嗎?

  高銘對自己沒那麼多信心,真出了問題,大家都會難堪。

  這一刻,他終於萌生了退意。他甚至在心裡懷疑,他今天來這裡一趟,是不是就是為了確認自己心中的打算。

  一旁工作人員與病人來來往往。

  而高銘後退了一步。

  僅僅一步。

  就在這時,走在前頭的江棉意識到身邊的人不見了,回過頭找他。見他站在原地,趕緊「噔噔噔」跑過來,擰著眉頭道:「你今天沒事吧?身體不舒服?不舒服還來醫院幹什麼啊,我自己可以的!」

  見高銘不答,江棉推了推他:「喂!」

  高銘渾身僵硬。

  江棉皺眉,抓住了高銘的手臂轉身道:「走,先去掛號,你哪裡不舒服?掛呼吸內科消化科肛腸科還是泌尿科?」

  高銘:「⋯⋯」

  他驟然一鬆,被江棉弄得有點無語。

  江棉拉不動,回頭睨他:「走啊!」

  「逗我呢!」高銘失笑著伸手捏了下江棉的臉。

  「誰讓你今天奇奇怪怪的,」江棉不滿,「你不舒服就別跟著我了,原地休息!」

  「我沒不舒服,」高銘說完,頓了頓,又道,「身上沒不舒服,心裡不舒服。」

  他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紛紛擾擾的,卻全在江棉的一句話之間就消散了。

  每次都是這樣。

  對於這個事實,高銘自己也很無奈。

  他深深嘆了口氣。

  有這傢伙在,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會真的後退吧。

  也對,這個傢伙甚至不可能會看著他停留在原地,就算他泥足深陷,大概也會死命拉著他讓他前行。

  想通了這點,高銘也認命了。

  他凝視著江棉,認認真真問道:「江棉,就算跟岳漓交往,你也不會忘了你兄弟的吧?」

  江棉愣了下,脫口而出:「當然不會啦!」

  有這句話就夠了。

  幾天來,高銘第一次冒出了這個念頭,而累積下來的疲倦與痛苦彷彿也隨著這句話開始一起從身體中溢散出去。

  這樣就夠了。

  接下來的,就要靠時間了。

  *

  岳漓上班路上在笑,到了公司還在笑。

  去開會的路上,助理走在岳漓身邊彙報工作,彙報著彙報著,抬頭看了身邊的總裁先生一眼,就見英俊的總裁先生面無表情地直直望著前方,某一瞬間突然揚起唇角,「噗」地笑出了聲。

  助理:「⋯⋯」

  他遲疑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文件。

  ⋯⋯笑點呢???

  會議效率高,四十分鐘就結束了,人員迅速散場,岳漓和高層張總最先出去。

  張總跟岳漓談了會兒公事,見岳漓看了眼時間,突然想到了什麼,揶揄道:「你小子,今天一直笑什麼呢,心情那麼好?有女朋友了?」

  張總就隨口問問,「有女朋友了」這句話就跟「今天天氣不錯啊」「飯吃了嗎」一樣,是壓根不過腦的一句日常問候,萬萬沒想到岳漓聞言,對他神秘一笑,回答:「差不多。」

  差、差不多?

  張總愣了下,回過神後大吃一驚!

  要知道,公司裡崇拜岳漓的小姑娘特別多,但大家也都說他看起來禁慾,根本想象不出他哪一天談戀愛的樣子!結果這傢伙悶聲不吭就談戀愛了?!

  張總激動啊,八卦之心一起,正想進一步問問,就被岳漓搶先問道:「對了,你老婆還沒生吧?」

  「對啊,在調理呢,咋了?」張總真的奇了,愕然道,「你不會這麼快就要結婚了吧?」

  岳漓只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壓低了聲音問:「那你老婆⋯⋯有沒有表現得很想懷孕?」

  張總:「???」

  張總想了想,謹慎道:「想當然是想的,不然也不會急著去喝中藥了啊。」

  岳漓瘋狂揚起唇角:「那她會想到真的以為自己懷孕了嗎?」

  張總張口結舌,訕訕道:「這⋯⋯又不是兔子,還搞假孕啊?」

  「就是!」岳漓痛快地應了聲,而後更加覺得好笑了,捂著嘴低低笑了起來。

  張總:「⋯⋯???」

  怎麼感覺談了個戀愛人都傻了呢?

  岳漓越想越覺得江棉可愛,怎麼會這麼可愛,他甚至想擠一把江棉,看看是不是真的能擠出奶來。

  回到辦公室他就想給江棉打一個電話,偏偏丁子晏的電話先過來了。

  兩人之間如今正有生意,丁子晏打電話過來也是為了說正事。

  他那頭背景音有點嘈雜,岳漓就問了句:「在外面呢?」

  丁子晏道:「對,又是我姐,剛才出了點血,我趕緊把她送來了,還好沒什麼事,嚇死我了。」

  岳漓回憶了下,想起來丁子晏姐姐現在正在懷孕。

  嘖嘖,懷孕,又是懷孕。最近他跟「懷孕」很有緣啊!

  於是岳漓又樂了,頗有興致地說了起來:「哎,你知道不,人也會假孕。」

  丁子晏呆了下:「呃,是嗎?」他確實不知道這個知識點。

  岳漓正擺弄著電腦,津津有味地念著百度百科:「『因為內心十分渴望能懷孕,所以身上就產生一些類似懷孕的症狀⋯⋯』,嘖,男人也會這樣,想象不到吧?」

  丁子晏繼續呆:「男人假孕?男人也能假孕嗎,哦⋯⋯」

  岳漓低笑道:「一本正經地以為自己在懷孕呢,還說害怕,哎,這麼說起來,他還腸胃不好,不會以為自己是孕期反應吧?哈哈哈哈——」

  丁子晏聽得呆頭呆腦的,一邊對岳漓說的話有點模模糊糊的感覺,總覺得「腸胃不好」四個字好像有點熟悉感,一邊又在艱難地思考,男性假孕?假孕?因為渴望懷孕所以會有症狀?正常男人會想要懷孕嗎???這是在說哪個基佬呢?

  也在這時,他看到了前方兩道人影。

  其中一個人兩隻腳左右絆了下,差點來個平地摔,被身邊的人扶住了。

  大概是怕他再摔,身邊那人索性小心扶住了他的腰,而他自己挺著還細瘦著的腰,摸了摸肚皮。

  這兩人——

  丁子晏驚訝。

  岳漓還在那邊笑著,就聽丁子晏說道:「咦,棉球兒和高銘怎麼也又來婦產科了?他們——」

  丁子晏看兩人這姿勢,突然想起江棉可不就是在「腸胃不好」麼,頓時腦海中精光一閃,以為自己是get到了一個笑點,跟著岳漓一起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他們兩人這姿勢,江棉看起來好像一個孕婦哦,還在婦產科,岳漓你說的不會就是棉球兒吧哈哈哈哈哈!」

  那頭,岳漓也還在:「哈哈哈哈——」

  「哈」了幾聲之後,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笑聲戛然而止,整個人原地定住。

  定了兩秒,岳漓立刻調整了姿勢,正襟危坐,慎重道:「你說你在婦產科樓層⋯⋯」

  「對啊,」丁子晏說,「棉球兒他們也在呢!」

  岳漓滯了滯,又道:「你說高銘也在⋯⋯」

  丁子晏實況轉播:「對啊對啊,還扶著江棉的腰,看他的肚子呢,哈哈哈哈這是老公跟老婆嗎?」

  岳漓一僵,神色轉為凝重,嗓音微沈:「我記得你說你上次碰到他,他說是有朋友懷孕了才去醫院的。」

  丁子晏:「是啊是啊,他怎麼也這麼快又跑醫院來了呢⋯⋯咦,等等,棉球兒進檢查室了⋯⋯不是說孕婦檢查室男的不能進麼,那天我還在外面等了我姐半天⋯⋯話說,這看起來好像是棉球兒要做檢查一樣哈哈哈哈哈!」

  丁子晏還在稀裡糊塗嘟噥著,岳漓的心中卻「咯噔」一下,浮現出了不好的預感。

  江棉和高銘在醫院婦產科?江棉看起來像是懷孕了一樣?江棉進了孕婦檢查室??

  本來被他當做玩笑的事情經丁子晏這麼一說,讓他的眼皮都跳了起來。

  誤會和巧合?

  可是⋯⋯

  江棉和懷孕,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事不過三,岳漓不得不正視起這件事來。

  他的腦袋混亂了片刻,緊接著,心臟加快了跳動。

  不是吧?不會吧?

  他緊繃起了神經,不由地一點一點回想了起來,想起江棉兩次說他懷孕了,被他笑了之後微妙的神色,想起江棉這幾天借著腸胃炎的理由酒不碰煙不碰辛辣燒烤都不碰,想起江棉拒絕了他的求歡,想起江棉在丁家別墅反胃惡心的症狀,想起江棉今天早上對自己的行程略有隱瞞的模樣——

  岳漓這兩天太飄了,這麼多細節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他都沒當回事,甚至剛才還以為江棉是假孕。

  而此時此刻,聯繫上這些細節和丁子晏所看到的,一個令人愕然的猜想就這麼浮出水面。

  最後,一句話反復回響在他的腦海中,是江棉那句惡狠狠的:「不辛苦,我甚至有力氣給他找個新爸爸!」

  新爸爸⋯⋯

  新爸爸⋯⋯

  新爸爸!!!

  岳漓的臉色鐵青鐵青!

  

022

  岳漓飛快地起身穿外套,同時對丁子晏說道:「把醫院地址和婦產科樓層告訴我,你⋯⋯幫我守著,不要讓他們發現你,我要親自跟江棉談一談!」

  岳漓的聲音都在發緊,丁子晏聽得有點懵逼,但不妨礙他意識到似乎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

  他剛闖過禍,這會兒恨不得戴罪立功,因此趕緊點頭,十分聽話,甚至離檢查室還有十多米距離,就壓低了聲音,宛如在做特工:「嗯嗯,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保證完成任務!」

  岳漓交代完,就火急火燎地給助理打了個電話,讓他調整今天下午原本的工作安排,然後飛快地坐電梯到停車場,開車出去。

  開過去要大概三十分鐘,岳漓這會兒腦子有點亂,沒想過這三十分鐘內江棉他們會不會早就看完病走了,也沒想起江棉說過今天辦完事了就會過來找他。

  他只想著——

  怎麼會?

  怎麼可能呢?

  會不會是他想岔了敏感了?

  男人真能懷孕?

  江棉⋯⋯真的懷他寶寶了?

  他的心臟跳得飛快,感覺三觀都被顛覆了。

  江棉做完所有檢查後,被請回到了宋醫生的診室。

  宋醫生看病只能預約,今天她只約了江棉一位病人,因此十分空閒。報告出來之前,三人就在診室裡閒聊著。

  江棉想到個問題,好奇問:「宋醫生,寶寶的性別現在是不是還看不出來啊?」

  宋醫生含笑道:「是的,3、4個月的時候就能知道了。」

  江棉確認了,心中有些期待。

  別說,他還挺喜歡小姑娘的呢。

  宋醫生想的比江棉更多,主動說道:「關於男性生子的研究現在國際上其實也還不夠充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至今發現的能夠懷孕生子的男性,他們的男性子輩都不會遺傳到相關基因⋯⋯」

  宋醫生說起醫學來,侃侃而談。

  而江棉則是在心底乾笑。

  他是不懂生物什麼的,他只知道系統繼承不了,所以他們如果生了個男孩,那個男孩應該是不會天生就有生子特技的。

  高銘坐在一旁,從玩手機的間歇中抬頭看了江棉一眼,淡淡道:「你今天直接把岳漓帶過來不就行了嗎?什麼都明明白白,也省得你解釋一個男人怎麼懷孕了。」

  江棉縮了縮脖子,嘟噥道:「我怕要是吵起來,醫院裡還有其他人,鬧得不好看。」

  「吵?」高銘聞言,無語道,「你覺得岳漓會跟你吵嗎?」

  高銘承認,他是跟在他爺爺身邊長大,從小到大奇奇怪怪的病例見多了,因此知道江棉懷孕了的時候,雖然震驚,卻也接受得快。

  岳漓可能會更難接受一點,可他並不覺得岳漓會為了這種事情跟江棉發生什麼爭吵。

  大概是身處在同樣立場的緣故,雖然不想承認,可高銘覺得岳漓大抵是和他一樣,壓根不會捨得去跟江棉吵架的。

  江棉有點訥訥,他不就是忐忑嗎?

  而且——

  「其實我也不是沒跟他提啊,只是每次他聽到了都笑我,」江棉還有點小脾氣,「哼,反正我等會兒就去他那兒了,也不差這點時間啦!」

  高銘這會兒反正也已經接受江棉和岳漓在一起的現實了,說起這事來格外平靜,甚至還有心情嚇江棉:「我只是覺得如果我是他,我會想要親自陪著你做每一次檢查。」

  江棉聞言愣了下。

  他沒想到這點,弱弱道:「⋯⋯真的?」

  高銘淡定點頭:「真的。」

  江棉「咕咚」咽了下口水,有點沒底。

  高銘看他這副害怕的模樣,似笑非笑:「要是岳漓知道兩次檢查都是我陪著你來的,他應該會氣死。」

  江棉抽了下嘴角:「不至於吧?」

  「至於。」高銘說得格外確定。

  因為岳漓知道他喜歡江棉。

  高銘突然間覺得痛快了,他也覺得自己今天來對了。

  看看,雖然岳漓跟江棉在一起了,但是他還是讓岳漓不痛快了一次啊!

  而且江棉懷著孕,只要可憐巴巴地往岳漓面前一杵,高銘還真不信岳漓能發起火來,到時候那男人只能自己憋下這股火。

  想想,高銘就身心舒暢了。

  他甚至真的舒出了一口氣來,神情都變得祥和。

  江棉看著高銘這副模樣心底更沒底。

  不會吧?不至於吧?

  江棉訕訕道:「反正⋯⋯反正別讓他撞見我跟你現在在這裡不就成了唄——」

  話音剛落,敲門聲響起。

  診室裡三人愣了下,宋醫生說了聲:「請進。」

  門一打開,高大俊美的黑髮男人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雙眸死死地盯著江棉。

  江棉:「⋯⋯」

  操,烏鴉嘴了!

  男人喘了口氣,一字一頓道:「江、棉!」

  *

  岳漓的頭髮被風吹亂了,身上的外套也敞開著,襯衫解了兩顆扣子,整個人的行裝看起來格外匆忙與凌亂,足以想象得出他是怎麼急沖沖趕過來的。

  岳漓身後,丁子晏還好奇地張望著,小聲問:「怎麼樣怎麼樣?棉球兒到底怎麼回事?」

  剛才他一路躲著,直到江棉三人進了辦公室,他就在走廊轉角觀察。

  岳漓公司離這裡多遠他心中有數,大概也知道岳漓趕過來要多少時間,本來還急著呢,心說老岳趕來之前會不會棉球兒他們就出來了,老岳到底是有什麼事啊他要不要再打個電話問問。可後來思及岳漓這會兒應該急著開車,丁子晏也沒敢打電話過去打擾他。

  沒想到岳漓竟然二十分鐘出頭就趕到了——這真的是一路飈過來的啊!

  江棉剛聽完高銘的話,格外心虛:「你⋯⋯你怎麼會來這裡了⋯⋯」

  岳漓涼涼道:「是啊,不來還不知道你和高銘一起來看了婦產科。」

  江棉:「⋯⋯」

  醋味已經鋪天蓋地過來了,有點窒息。

  宋醫生見到岳漓有點驚訝,疑惑道:「這位是⋯⋯」

  高銘抓了把頭髮,道:「孩子他爸。」

  說完就站起了身。

  江棉一把扯住他的衣角,瑟瑟發抖地抬頭仰望他。

  見狀,岳漓周身的風暴更強烈了,把正想問什麼「孩子他爸」的丁子晏都逼退了兩步。

  他、他突然間感受到了一股暗黑的氣場!

  高銘望著江棉,無聲地比了個口型。

  江棉雖然慌張,但看懂了,連忙點點頭,一張小臉蒼白著。

  高銘道:「讓他們談談吧。」

  宋醫生聞言,也立刻起身,和他一起出了門,順帶把想看八卦的丁子晏也給攔在了外頭,帶上了門。

  岳漓一路上腦袋裡塞著各種各樣的猜想,沒出車禍他都佩服自己。

  沒想到還沒理出個什麼思緒來呢,看到江棉扯高銘衣角那樣兒,他直接酸得什麼想法都沒了。

  氣炸了!真的氣炸了!

  這會兒,岳漓黑著張臉走過去,低低沈沈地叫道:「江棉⋯⋯」

  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而當他走到那人面前,那人忽然顫顫悠悠攥住了他的食指。

  其他都不抓,偏偏只抓了他的食指一根指頭,小心翼翼的,又帶著點討好。

  岳漓一僵,氣道:「別跟我裝可憐,我不吃——」

  江棉猛地抬頭,岳漓看那一雙眼睛都紅了,悚然一驚!

  而江棉就紅著眼眶看著他,軟軟道:「不要生氣嘛⋯⋯」

  語罷,還索性張開雙臂抱住了他的腰,仰頭可憐兮兮地盯著他看,跟只小狗似的。

  岳漓晃了下。

  要命,他吃這套,真的吃!

  江棉見高銘的「裝可憐」大法有用,又加了把勁,開始蹭岳漓,左蹭蹭,右蹭蹭,還哼哼唧唧。

  岳漓一開始氣急敗壞:「不准蹭,不准撒嬌!」

  後來就:「把我衣服都蹭皺了⋯⋯起開!」

  再來:「⋯⋯你還蹭!」

  再再來:「行了行了⋯⋯」

  最後就——

  默默撫上了江棉的後腦勺。

  江棉頭一抬,朝他撅了撅嘴。

  岳漓狼狽、惱怒又無可奈何地瞪他一眼,低頭啾了他一口。

  兩分鐘不到,警報解除,江棉舒了口氣,感覺好像沒啥難度。

  岳漓看出他的想法,沒好氣地瞪他。

  江棉又小聲問了:「你怎麼會來這裡的啊?」

  岳漓眯眼:「我還想問你呢,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瞞著我出來的?」

  江棉:「⋯⋯」

  岳漓有很多話想問,可不知道該先說什麼。

  對眼前這個人,他又氣又無奈,唯恐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對方出了什麼事情。

  思緒紛紛擾擾,最終,看著江棉這不安地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樣子,岳漓想著:算了,不問那些瑣碎的事情了。

  今天來醫院這件事情,江棉必定是有瞞著他的意思在,但岳漓相信對方不是真的不想讓他知道,畢竟如果江棉來醫院真的是因為懷孕了,那江棉其實早已跟他提過兩次,只是他完全當玩笑了⋯⋯指不定就是因為他笑話了江棉兩次,江棉才沒跟他說的。

  想到這,岳漓就想錘自己一把。

  比起那些,他現在更關心、更急需確認這一切是否是真的,認認真真確認一次。

  「行了,江棉,其他的我不會多問,我就希望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說到這,岳漓的語氣也緊張了起來,「你⋯⋯真的懷孕了嗎?」

  江棉心一緊。

  兩人對視著,各自都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剛才丁子晏剛好在這裡,他跟我打電話的時候看到了你和高銘,還看到你進了孕婦的檢查室,」岳漓緩緩說道,心跳很快,「前兩次你說你懷孕了⋯⋯不是在跟我開玩笑?」

  岳漓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會問出這個問題。

  可是這麼多細節擺在他面前,江棉、高銘包括宋醫生,都是正常人,沒道理聯合起來作弄他一頓。

  因此,再難以想象的事情,也具有了可能性。

  而江棉望著岳漓,手心也沁出了汗意。

  在岳漓闖進來的那一刻,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大概能猜到岳漓是為了什麼而來。

  他有預感。

  此刻,聽到岳漓問出口,本想坐下來好好談的事情明確地被提前擺了出來,江棉覺得,也沒什麼好再糾結的了。

  本來就打算今天坦白的,岳漓都直白地問出了口,他該好好說清楚了。

  於是江棉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萬分緊張,點了點頭,輕輕道:「嗯⋯⋯真的。」

  這一刻,岳漓再怎麼無法理解,也絕對不會再會錯江棉的意。

  江棉是認認真真地在說這件事情。

  岳漓的指尖微微顫抖,心中狂瀾翻起,就算來的路上已經設想過了,真正聽到答復時,依舊不免愕然:「你懷了⋯⋯我的孩子?」

  江棉再次點了點頭:「嗯,你的。」

  岳漓低聲道:「⋯⋯那天晚上?」

  江棉失笑:「⋯⋯只有那天晚上啊。」

  岳漓呆呆地看著江棉。

  江棉啞聲道:「你⋯⋯怕我嗎?我一直不敢跟你說,就擔心你會覺得⋯⋯我是個怪物。」

  而岳漓只是看著江棉,看著看著,他蹲下身,半跪在江棉面前,將手覆在了江棉的小腹上。

  江棉:「岳漓⋯⋯」

  岳漓抬頭,對上他充滿了惴惴的雙眸,嗓音乾澀:「笨蛋,我才要問你呢,知道這件事多久了,會怕嗎?」

  江棉怔住了。

  而後,心頭的重擔徹底消散,整顆心都飛揚了起來,衝上了雲霄。陽光漫天,全世界只剩下了暢快與溫暖。

  他紅著眼眶道:「有一點點,但因為是你的孩子,我還挺高興的。」

  「笨蛋,」岳漓喃喃道,「真是個笨蛋。」

  

023

  走廊外。

  宋醫生小聲道:「那就是孩子另一個爸爸?還挺帥的。」

  高銘見丁子晏在一旁看看他們兩人,欲言又止,看看房門緊閉的診室,又欲言又止,無語道:「你想問什麼?」

  丁子晏張了張嘴,又狠狠心道:「我、我不問,我等會兒問老岳去!」

  不能多嘴,不能多嘴,丁子晏暗暗告誡自己,要做個乖寶寶。

  而診室裡。

  兩人剛剛說明白了一件大事,相擁在一起,心潮起伏。

  岳漓的反應看似還算平靜,可其實一點都不平靜。

  只是他來的一路上心裡已經驚濤駭浪過了,對比起此時此刻——得到了江棉的明確答復,心中終於落定,他自然能稍微緩和一些。

  當然,腦袋依舊會「嗡嗡」作響,思緒依舊有一瞬的空白。

  等到真正冷靜下來,能正常思考了,岳漓深呼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頓了頓,他目光一瞥,突然伸手摸上了江棉的胸。

  江棉正幸福溫存著,被猝不及防襲了胸,無聲地看著岳漓,用眼神問他在幹什麼。

  岳漓摸了兩把,又瞄上了江棉的喉結。

  江棉:「⋯⋯你在確認什麼?」

  岳漓:「我一路上都在想我是不是這麼多年都誤會你的性別了。」

  江棉:「⋯⋯」他下面那個地方雖然沒岳漓厲害,但也不至於被小瞧到這份上吧!

  岳漓又道:「還在想我那天是不是喝醉酒進錯洞了。」

  江棉:「⋯⋯我身上還有哪個洞?」

  岳漓:「所以我就奇怪啊!」

  「前兩次你跟我說懷孕的時候,我是真的沒想到你是認真的,」岳漓就納悶了,終於問了最想問的問題,「到底是怎麼懷上的?」

  呃,也就是啪啪啪的時候來了聲靈魂吶喊的事兒啦,挺簡單的,一點都不複雜。

  當然,現實中,江棉垂下眼安分道:「這事有點複雜啦!」

  然後把宋醫生說的那套簡略說給了岳漓聽。

  岳漓聽得驚疑不定,又反復摸江棉的肚子進行確認。

  等到徹底接受這份解釋了,岳漓擰著眉頭沈吟片刻,問道:「你⋯⋯真要生下這個孩子嗎?」

  江棉沒想到岳漓會這麼問,緊張道:「怎、怎麼了?我要生的啊!」

  「我怕你會辛苦,」岳漓半跪在江棉面前,嗓音柔和,「你作為一個男人懷孕,總不可能整天在別人面前晃吧?等到月份大了,肯定只能在家好好養著。而且你的生產會不會有更大的風險?」

  聽岳漓這麼說,江棉鬆了口氣。

  岳漓不是不喜歡這個孩子就好。

  同時,他也感覺到——懷孕的時候能有愛人陪伴在身邊,果然會更幸福一點。

  就如同此時,他能夠感受到岳漓毫不掩飾的關心與疼惜。

  江棉抿唇笑了,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想到過。」

  頓了頓,他也不想再多隱瞞岳漓了,道:「醫生說我是可以順產的,但是會比普通孕婦有更大的可能需要剖腹。」

  岳漓的神色立刻繃緊了。

  「但是、但是——」江棉加強了語氣,說道,「可能真的是我戀愛腦了吧,但是我真的很愛你,因為愛你,所以也愛我和你的寶寶。我是怕,怕孕期反應,怕被別人發現後鬧出風波,怕生產的時候要挨一刀,可是這些害怕在我對你和寶寶的感情面前,壓根算不上什麼。」

  岳漓怔了怔。

  江棉輕笑著道:「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對你喜歡到什麼地步。」

  岳漓的喉結滾動了下:「江棉⋯⋯」

  「你上次問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我現在告訴你哦,」江棉注視著他,笑著道,「是高三的時候。」

  岳漓愕然:「高三?!」

  高中最開始入學的時候,江棉和岳漓他們一幫人根本不熟,隱隱還看岳漓不爽。

  高一下學期,和江棉關係比較好的那個男生——也就是許彥文的發小出國後,江棉一下子失去了一個重要的小夥伴,有點落寞。

  而期末之前,六月份的時候,全校組織了一次籃球比賽。

  江棉喜歡各種球類運動,不過他空有熱情卻無技術,於足球而言都是如此。可是對別人來說,這份熱情也了不得啊,那時候班長組織著,最後五人籃球賽,江棉被推上場了,岳漓也被推上場了,兩個關係微妙的人就這麼成了隊友,突然間就要開始打配合。

  事實上,那一屆的籃球比賽也直接奠定了兩人今後在班裡的定位。

  女生們一見到江棉就是姨母笑,不指望他技術多高,夠可愛就行。

  一見到岳漓則是瞬間打雞血,尖叫吼聲齊上,晃過一個人都能讓她們原地跳起來。

  江棉那個喪氣啊。

  怎麼岳漓就能這麼牛逼呢?怎麼他就這麼菜呢?

  而就在某一場籃球比賽結束後——

  傍晚,太陽西斜,成片的雲朵被染上了暖色。

  江棉蹲在地上,背對著後頭場上的一幫人,喘著氣喝著水,心裡委屈的要命。

  突然間,陰影蓋了下來,他聽到了一聲輕笑。

  抬起頭的同時,一隻手卻蓋了下來,用力揉了揉他的腦袋。

  江棉的頭被壓下去了點,頭髮也被揉亂了,他努力地再次抬起頭,便和岳漓瞥下來的戲謔目光撞上。

  男生也喝了口水,喉結滾動著,而後笑了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道:「走了。」

  江棉摸了摸自己被揉得亂糟糟的頭髮,看著岳漓轉身,男生的背影在夕陽光中慢悠悠遠去。

  江棉依稀記得自己當時嗅了嗅,空氣中,有汗水的味道,有熱風的味道,有花香的味道。

  是夏天。

  江棉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在那一刻,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是個夏天。

  在這個夏天,他和岳漓之間的關係發生了變化。

  江棉融入岳漓、丁子晏那一幫團體,算得上是自然而然。

  融入之後,他直接取代了丁子晏,成為了岳漓最鐵的哥們兒。

  不過岳漓和江棉的相處方式,與他和丁子晏的相處方式不太一樣,所有人都看得出來。

  岳漓跟丁子晏,該懟就懟,該罵就罵,嘻嘻哈哈動動手拍一腦袋瓜子也是常事。可岳漓從來沒有真的凶過江棉,更別說拍江棉的腦袋瓜子,最多彈彈江棉的額頭而已。

  全班同學集體認定:團寵啊,可不就是團寵嗎,連岳老大都是寵著來的!

  江棉從小被寵到大,他家裡人寵他,薛叔叔寵他,高銘寵他,整個高家人都寵他,因此當岳漓寵他時,他並沒有什麼感覺,或者說,他自以為並沒有什麼不同。

  岳漓摟住他肩膀的時候,靠著他大笑的時候,捏他耳朵的時候,扣住他手腕的時候——

  替他擋砸過來的球的時候,把他愛吃的菜夾給他的時候,在他吃壞了東西肚子疼時替他揉肚子的時候,下雪天撐著傘陪他走在路邊的時候——

  似乎沒什麼不同。

  只是有時候,答案就像接連不斷填充入一個氣球裡的氣,在那一刻之前,一切風平浪靜,在那一刻到來,便猛然爆炸。

  有些人,對於某些個體而言,可能天生就是塊磁石。

  岳漓於他而言就是塊磁石。江棉很難說自己到底是因為岳漓的哪一點而心動的,只是這個男人真的時時刻刻撩撥著他的心弦。當江棉意識到的時候,心動已經發生了。

  「你⋯⋯這麼多年你都一直瞞著?」岳漓愕然。

  「怎麼可能會說啊,你看起來這麼直!」江棉撇嘴。

  「我哪裡直了?」岳漓立刻義正言辭。

  江棉聲聲控訴:「以前丁子晏他們談論胸什麼,你還參與討論了呢!」

  岳漓懵逼:「哪有?」

  江棉立刻幫岳漓回憶。說當初丁子晏他們在談論喜歡什麼cup的胸,一個個D啊F啊甚至G都出來了,岳漓插了句嘴,說別嚷嚷了。丁子晏又說那老岳你說一個我們就不吵了,岳漓就說了個B。

  江棉當時震驚之下立馬就要飆淚了,默默捂了捂自己永遠都不可能鼓起來的胸,心想放兩個大饅頭不知道夠不夠。

  岳漓:「⋯⋯」

  他想起來了。

  他不敢置信:「這叫參與討論嗎?我只是想讓他們閉嘴而已!」

  江棉:「⋯⋯反正你喜歡B罩杯!」

  岳漓被氣笑了,這敏感的傢伙,小心眼啊。

  「江棉,講道理,我雖然不知道那時候是不是對你有好感,但我就是不想讓丁子晏他們一幫猥瑣男污染你的耳朵,」岳漓道,「所以那時候就想讓他們閉嘴,不要在你面前談這個話題了,丁子晏這麼問我一句,我隨口說的而已。」

  他哪裡知道江棉那時候已經喜歡上他了,還對這個話題這麼敏感。

  想到這,岳漓又頓了頓,聲音和緩了下來:「也許⋯⋯其實我也早就喜歡上你了吧。」

  江棉一愣。

  岳漓依稀記得那一個夏日。

  他跟江棉別彆扭扭相處了幾場比賽,那一天,看著這傢伙蹲在場邊上喝水,背影裡都透露著股鬱悶和委屈,他實在忍不住了。

  忍不住地想要走過去,碰碰這個可愛的傢伙。

  而他也這麼做了。

  那時,江棉抬起頭來看他,紅撲撲的臉蛋,茫然而又黑亮的眼眸,跟朵明艷的花似的擺在他面前。他瞬間就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

  轉身離開時,他忍不住撓了撓臉頰,心想,是有蒲公英嗎?

  不然怎麼輕飄飄的,又怪癢的呢。

  而當江棉融入他們那個團體後,他的表現更是不正常。岳漓可以發誓,他從小到大只對江棉這麼一個男生這麼寵過,絕對不會有第二個了。

  他並不是那種,因為某個人受集體的歡迎,他就也一定會去喜歡那個人的那種人。

  他會對江棉那樣,只是因為他不由自主地想對江棉那樣。

  這種事,其實想想也知道有多微妙,只是他竟然真的一直沒有發現。

  岳漓失笑:「是我太遲鈍了,對不起啊,棉棉。」

  走廊上,三人等候著。

  丁子晏抖著腿,訕笑道:「還挺久的哈⋯⋯」

  高銘瞧瞧他,覺得是個怪人。

  想知道就問唄,雖然他也不會回答他,呵呵。

  突然,診室的門開了。

  丁子晏「唰」一下衝了過去:「棉球兒你沒事吧?生病了?」

  沒想到他還沒到江棉面前呢,岳漓突然上前一步擋住了,警告道:「不准撲,以後都不准撲,也不准勾肩搭背,更不准撞來撞去動手動腳的!」

  丁子晏呆了呆:「我們、我們不是兄弟嗎?」

  岳漓和江棉對視一眼,意味深長道:「你跟江棉還是兄弟,我跟江棉已經不是兄弟了。」

  丁子晏如遭雷劈:「你們還是絕交了?!」

  岳漓挑眉:「我們談戀愛了。」

  丁子晏定住。

  岳漓搭住了江棉的肩膀,用力一摟,江棉就羞澀地靠到了他的懷裡。

  岳漓心情好,慢悠悠道:「已經是第四次了,丁子晏,看在你今天幫了忙的份上,我跟你再說一次,再會錯意我可不管你了。」

  「我和江棉,談戀愛了,他,現在是我媳婦兒,」岳漓微微一笑,「不是要認准嫂子嗎?來,叫一聲讓棉棉聽聽。」

  丁子晏表情空白地後退一步,踉蹌地差點一屁股摔到地上。

  

024

  丁子晏活了這麼多年,從來只琢磨妹子,未曾想過自己一直擔心著姻緣的兄弟,會把罪惡的雙手伸向另外一個兄弟。

  他哆哆嗦嗦地想,嫂子?棉棉?

  棉棉?!

  等等,所以他在生日那天撞見岳漓和江棉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岳漓說他們兩個「在一起」了,是真的那個「在一起」?!

  當時滿屋子的玫瑰花,是真的在搞浪漫而不是犯了傻?

  江棉當時眼睛紅腫,是真的被感動哭了?

  等等,等等,話說回來⋯⋯那一個多月前,他在別墅裡辦轟趴的那天晚上,那張床單——

  丁子晏瞪著面前兩人,氣若游絲地問:「一個多月前那天,你們兩個其實是在那個房間裡搞了一個晚上?!」

  正等著看丁子晏大吃一驚卻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到這個話題的岳漓:「⋯⋯」

  正沈浸在幸福與羞澀中心臟「撲通撲通」跳的江棉:「⋯⋯」

  兩人都尷尬地微微斂了斂神色,清了清嗓子。

  宋醫生與高銘各自後退一步,表示這個話題他們不參與。

  丁子晏見兩人默認,想到了更多——怪不得!怪不得江棉會不喜歡樓明雪,當時對他來說那是情敵吧?!操,他那天把樓明雪請來,真的差點闖了大大大禍啊!

  丁子晏的小腦袋艱難運轉著,在這關鍵時刻辛辛苦苦地在最短時間內理出了一點思緒,總算能正常思考了。

  他反應過來後,震驚問:「你們、你們到底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江棉乾笑兩聲,道:「⋯⋯就是你生日那天啦。」

  丁子晏聞言愣了下,疑惑道:「那你們一個多月前不是還⋯⋯」

  江棉尷尬地撇開眼,低聲飛快道:「那個時候還沒呢!」

  丁子晏愣愣地看著兩人,喃喃道:「你們兩個還挺會玩的啊!」

  岳漓和江棉:「⋯⋯」

  丁子晏徹底接受了這個消息,嘴巴也靈活起來了:「操!操啊!你們怎麼勾搭到一起去的?哎,我早該想到了!怪不得當年老岳你那麼照顧棉球兒,原來你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啊!而且難怪你這麼多年都沒見對哪個妹子起心思,原來心思全在棉球兒這裡了,看不出來啊你們兩個!剛才真他媽嚇死我了臥槽!」

  丁子晏一激動,話就不停。

  岳漓剛才在診室裡和江棉談了談。

  他們這群兄弟人數很多,但岳漓、江棉、丁子晏是關係最鐵的。誠然丁子晏在樓明雪這件事情上真的表現相當脫線相當糟糕,可丁子晏就是這麼個性格,他們早就知道了,也沒太放在心上。

  他們如今在一起,江棉還懷了孕,這事丁子晏也參與到了這個程度,兩人都覺得不應該瞞著他——換句話說,以後孩子出生了,對外人,他們會用別的一套說辭去解釋孩子的出生,例如如今比較成熟但因為價格高昂而無法普及的同性人工孕育技術,可對親近的人,當然不可能這麼敷衍。

  丁子晏自然是在「親近的人」的範疇內的。

  他們也不擔心丁子晏會保守不了秘密,畢竟只要跟這傢伙講明白了不能外傳,他的嘴巴都守得挺緊的。當初樓明雪那件事情,一來是岳漓自己沒太當回事,沒能讓丁子晏及時瞭解到事情的嚴肅性,二來,這確實是丁子晏唯一過於離譜的一次,大概真的以為鐵樹開花,激動得飄了。

  反正不論怎樣,他們倆不至於因為樓明雪的事情給丁子晏判死刑,現下兩人之間發生了這麼重要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瞞著丁子晏。

  而要跟丁子晏說懷孕的事情,首先自然要讓丁子晏明白他們倆是真的在一起了。

  看到丁子晏這嘰裡呱啦的樣子,江棉的心裡鬆了口氣。

  說真的,他剛才還擔心丁子晏這個大直男會不會接受不了他們倆在一起。

  更不要說讓丁子晏知道他懷孕的事情了——這對之前的江棉來說,是打死都不敢坦白的。但是有了岳漓在,一切都有條理了。

  和岳漓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笑意。

  丁子晏說完一大串終於喘了口氣,想起了關鍵問題:「對了,你們今天到底怎麼回事啊?」

  岳漓拍拍他的肩膀問:「先問你,冷靜下來了?」

  丁子晏懵懂點頭:「冷、冷靜下來了。」

  岳漓:「好,那麼我們開始下一步,你跟我們進來。」

  丁子晏茫然地被拽進了診室,診室的門也再次關上。宋醫生和高銘均搖搖頭,繼續淡定地玩手機。

  半個鐘頭後,丁子晏恍恍惚惚地走了出來,眼睛都有點發直,活像被岳漓和江棉兩人蹂躪了一頓。

  岳漓在他身後又問了一遍:「冷靜下來了?」

  江棉挨著岳漓,覷著丁子晏的臉色。

  丁子晏這次扶著牆:「我、我再緩緩!」

  信息量成倍翻漲,他是真的一下子緩不過來了,得花點時間。

  岳漓也十分善解人意:「那你回家好好緩。」

  丁子晏木呆呆點頭,又看向江棉,恍惚道:「棉球兒⋯⋯我過兩天給你送兩只老母雞過去啊,我們家花園裡自己養的,燉湯特別補!」

  江棉嘴角一抽:「謝、謝謝?」

  丁子晏要花多少時間緩過來,兩人是不知道。

  兩人只知道,丁子晏走後十分鐘,發了條微信過來給岳漓:「對了,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跟兄弟們出櫃,一定要提前告訴我啊,我必須在場!」

  緩都還沒緩過來就想著看戲,江棉和岳漓對他簡直哭笑不得。

  岳漓後來又主動問了宋醫生不少關於江棉的情況,方方面面都問清楚了,他們才走——走之前,盯著高銘的背影,岳漓想起自己忘了計較的事情,陰森森道:「之後,每一次產檢,都要我陪著才能來做,知道沒?」

  江棉流著汗,趕緊順毛:「知道了知道了!」

  時間已經是中午,兩人都還沒吃過飯。

  不過現在知道江棉懷孕了,岳漓自然也會主動打算起來,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他想得比江棉還細。

  說著說著,岳漓道:「要不你跟我一起來住算了?以後我們盡量不出去吃了,我做飯給你吃。」

  江棉吃驚:「你會做飯?」

  岳漓很冷靜:「不會。」

  江棉:「⋯⋯」

  岳漓很自然地說:「我可以學,這有什麼難的。自己做不僅乾淨,還能搭配下菜色,給你補補營養。」

  他捏了捏江棉的臉蛋,挑眉道:「丁子晏說得對,你該補補了。你之前在外面遊蕩了一個月,回來時真的瘦了不少。你說你那時候逃什麼呢?如果不逃指不定我們早在一起了。」

  江棉吐吐舌頭,道:「住一起的事再說吧,其實家裡有阿姨更方便啊。」

  岳漓睨他:「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他們現在不僅確認了關係,還有了孩子,雖然有點匆忙,但得認真考慮起之後的事情來了。

  江棉自然沒岳漓想得那麼多,聞言只是臉一紅,「嘿嘿」傻笑。

  岳漓也笑了,嘴上卻說:「笑什麼,笨蛋。」

  頓了頓,他又道:「真的辛苦你了。」

  江棉眨了下眼睛:「嗯?」

  「懷孕那麼辛苦,我其實真的有點擔心你。」岳漓的聲音很溫柔。

  江棉的心中泛起了暖意:「沒事的啦,十個月一轉眼就過去了,媽媽們都是這麼生寶寶的啊!」

  岳漓望著眼前這個人,心中湧起了無限憐愛。

  早上還開玩笑說江棉成了小孕婦,沒想到這會兒真成小孕婦了,肚子裡揣上了兩人的崽。

  而且聽剛才江棉的坦白,之前他們兩人還沒互相表白的時候,他就打算生下這個孩子。如果他們真的還持續誤會著,江棉不就真得一個人撐著面對一切了嗎?

  岳漓想想都覺得又氣又心疼。

  不過不論怎樣,現在他已經知道了。

  說起來,這種感覺也很新奇,岳漓從未想過自己二十七歲就要做爸爸,這個孩子來的猝不及防,可他心裡很高興。

  岳漓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更愛江棉了。他忍不住把人摟過來,雙唇壓了過去,這是兩人告白後,第一次深吻,吻得又熱又深入。

  他撫摸著江棉的肚子,單手托著江棉的後脖頸,恨不得把這整個人都塞進心窩裡。

  江棉摟著他的脖子,嗓音喑啞:「愛你。」

  岳漓咬著他的唇,低聲道:「我也愛你。」

  兩人之後找了家餐館,吃完中飯後,岳漓直接把車開到了江棉家門口。

  他是想把江棉帶回家,特別是剛知道了一個重要的消息,他情緒還激動著,壓根不想放人走。如果這會兒能回他公寓,他必定會忍不住把江棉從頭到尾啃一遍。

  可江棉不行啊,他昨天就沒回家了,他爸媽再怎麼放任他,連著兩天宿在外頭也會覺得奇怪的!

  江棉只好解了安全帶,不捨地跟岳漓告別。

  下車前,他想起件很關鍵的事情,說道:「對了,我爸媽還不知道我懷孕的事⋯⋯」

  岳漓一愣。

  江棉這麼一提,岳漓才想到——江棉懷孕這事確實不可能跟江父江母提過,不然他不信江父那邊會沒有什麼動靜,畢竟他不僅跟人家兒子在一起了,還把人家兒子的肚子給搞大了。

  這麼想著,岳漓的嘴角抽搐了下,有點頭大。

  不過他還是很快冷靜了下來,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跟你爸媽說?我準備一下。」

  江棉想了想:「我進劇組之前?」

  「進劇組?」岳漓眉頭一蹙。

  「對,你忘啦?還有一個禮拜我就要進劇組了。」江棉瞅著他道。

  岳漓是投資人,又跟薛聞軒聯繫密切,應該知道電影的開機時間。

  岳漓確實知道,只是之前一時忘了,現在想了起來,可情況已經不同。

  岳漓蹙眉問:「你現在這個情況還要進組拍戲嗎?」

  江棉愣了下:「這又沒什麼關係。」

  岳漓沈聲道:「你現在還在前三個月吧?剛才宋醫生也說前三個月要小心點,你本身孕期反應還有點嚴重,這樣怎麼適應得了劇組的工作節奏?」

  岳漓雖然不是娛樂圈的人,但知道很多劇組都會熬夜拍戲。江棉現在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時候,怎麼能熬夜?

  「不會啊,楚導拍戲沒那麼急,而且我爸之前確認過,這部戲拍攝的時候真的不會怎麼熬夜的,」江棉打量著岳漓的臉色,認認真真解釋,「而且大部分孕婦懷孕了都正常上班,要加班的也只能加班,沒那麼脆弱。」

  岳漓聽了聽,眉頭還是擰著。

  他覺得不安穩,其他孕婦怎麼樣他管不了,他就希望江棉能好好呆在家裡休養。

  江棉見他眉頭緊鎖,知道岳漓是在擔心他,熨帖之下安撫道:「沒事的,我只是個配角,不會在劇組裡呆很久,最多最多兩個月!」

  想了想,江棉握住了岳漓的手,輕聲道:「我之前一直不知道自己喜歡幹什麼,到現在,在事業上還是糊裡糊塗的。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岳漓凝視著他。

  江棉說道:「我想要腳踏實地把每件事都做好,盡早找到自己的方向,也好快點進步⋯⋯不至於落後你太多。」

  岳漓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因為他?

  而江棉的眼神也回應著他的問題。

  ——是的,因為他。正是因為他,他才想要盡快成長。

  岳漓的表情變化了。

  「江棉⋯⋯」他啞聲叫道。

  江棉笑吟吟的,說道:「好啦,時間我跟我爸媽再定一下,確定好了我再跟你說!」

  說著,江棉推開了車門,想要下車,可被扣住了手腕。

  男人把他拉回去,深沈道:「又更愛你了。」

  「⋯⋯」江棉楞過後,感動道,「我也更愛你了。」

  於是兩人深情一對視,又跟兩塊吸鐵石一樣地貼到了一起,親了起來。

  剛才一路上,只要紅燈,岳漓就會親親他,兩人膩歪得不得了。

  江棉被吻得氣喘吁吁,直到渾身發軟,眼睛裡泛起了水光,岳漓才放過他。

  男人碰碰江棉的額頭,溫柔道:「那就確定好時間跟我說,到時候我準備好禮物上門,一定跟你一起順順利利地把這件事情完成。」

  江棉點了點頭,眼睛閃光:「嗯!」

  然後他笑眯眯揮揮手:「那我走啦,老公。」

  岳漓微笑:「回去休息吧,老婆。」

  江棉轉身,岳漓抬頭。

  兩人同時看到江母和江家保姆站在7、8米之外,定定地望著他們。

  兩人:「⋯⋯」

  這個頭似乎開得不是很和諧。

  

025

  江父最近日子過得很美。

  雖然前幾天和老婆吵了頓架,可解決得也相當快,兩人很快又和和美美了。如今每天工作到十二點回家,到家了還有溫柔的老婆給他捏捏肩膀敲敲背,江父可謂是幹勁十足,發誓必定要在小兔崽子進組前把該做的工作全部做完,到時候小兔崽子去演戲,他跟老婆去旅遊,完美!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人過半百的江父連午覺都不睡了,簡直爭分奪秒。

  不過今天來了點小插曲。

  剛吃完中飯回到辦公室,江父打開電腦就接到了老婆的電話。

  本以為這是一通愛的問候,沒想到他溫溫柔柔地「喂」了一聲,那頭自家老婆冷硬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現在立馬回家一趟。」

  聽出了老婆語氣的不同尋常,江父一個激靈,小心翼翼問道:「老婆,怎麼了?」

  「⋯⋯你回來再說,」老婆的語氣更加低沈了,「岳漓他爸媽也會過來。」

  「岳漓?」江父一頭霧水,「怎麼了?為什麼啊??」

  那頭,江母顯然已經沒耐心跟他在電話裡多說,只催促他立刻出發,馬上回家。

  江父也不敢再多問,找了秘書安排好今天下午的工作,趕緊離開了公司。

  結果剛上路,老婆一條微信發過來。

  「你的速效救心丸放哪兒了,我給你找出來,備著。」

  江父:「⋯⋯???」

  江父一路上想象了些什麼,沒人知道,也沒人能顧及。

  畢竟江家現在的氣氛也很腥風血雨。

  江棉跟岳漓坐在椅子上,各自垂著眼低著頭。

  江母坐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交疊著雙腿,雙手環胸,神情冷峻,一雙眼睛在他們兩人之間來回掃視。

  江家保姆準備好了茶水就跑去廚房躲著,不敢吃瓜。

  感覺到自己老媽涼颼颼的目光停留在了岳漓身上,越來越刺骨,江棉默默地往岳漓那兒挨了挨,給自己的老公一點愛的支撐與鼓勵。

  岳漓察覺到江棉的小動作,無聲地翹了翹唇。

  江母「呵」的冷笑一聲,兩人立刻默默再次垂下眼,作乖寶寶狀。

  江家和岳家來往得不算頻繁,但互相還算熟悉,畢竟江棉和岳漓都經常去對方家做客,兩家父母也知道他們關係好,以往開家長會、高中大學畢業時吃慶祝宴都是見過面的。

  只是江母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因為這兩個男孩子的⋯⋯戀愛問題,和岳家夫妻見面!

  想想,她都覺得尷尬!

  這岳家夫妻可不是她請來的!

  剛才在樓下撞見這兩個小孩子,她就覺得有些激動有些生氣,把兩人叫上了樓。其實具體在激動什麼氣什麼她也不知道,好像就是條件反射,然後她又條件反射想聯繫對方家長,便打了個電話給岳母。電話是通了,可江母又一時語塞,岳漓便在一旁十分禮貌地出了個主意,說,不然把他爸媽請過來吧。

  江母當時心情十分詭異,腦袋一抽筋,想著叫就叫,於是把岳母給直接請過來了。而岳父,則是岳漓親自打電話叫過來的。

  等到回過神,江母就覺得不對啊,她怎麼跟著岳漓的節奏走了?

  可叫也叫了,只能等人過來。

  這會兒,她幾次都想張開嘴問了,可實在怕一問下去,自己會直接發脾氣發到岳家夫妻過來,那樣場面不太好看,於是索性忍著,打算忍到人到齊為止!

  江棉那個忐忑啊,心臟「撲通撲通」跳著。

  他雖然已經下定決心要跟爸媽坦白了,但沒想到這麼猝不及防啊,而且他沒想到岳漓爸媽也會過來。

  當時江棉臉就苦了下來,可岳漓握住了他的手,向他點了點頭,看來是打算一次性向兩方家長都坦白。

  江棉雖然沒底,可岳漓既然已經有了這個意思,他自然跟著岳漓的想法來。

  這會兒,他不斷地咽著口水。

  瞄了瞄被他媽放在茶几中央的速效救心丸,江棉用氣聲偷偷對身邊的男人道:「要是我爸等會兒拿掃帚,你趕緊逃。」

  「⋯⋯」岳漓也用氣聲說,「別傻了,我護著你。」

  江棉頓時含情脈脈。

  岳漓一臉寵溺。

  「砰」的一聲,江母重重地將茶杯放到了茶几上。

  兩人立刻眼觀鼻鼻觀心。

  剩餘的三位家長趕來得特別快。

  要說岳漓父母,他們也不閒,一個掌管著整個集團,剛才一大早上忙得要死的時候聽秘書說他那好兒子急匆匆跑出去了,都沒時間打個電話過去問問發生了什麼事,另一個作為時尚主編剛從國外飛回來,真的是剛進航站樓,就接到了電話。

  而之所以這麼配合,是因為岳父一聽岳漓的語氣就知道肯定發生了大事,向兒子偷偷探了探底,兒子只說:「沒事,你過來就好,速效救心丸江阿姨已經備好了,等會兒你需要的話可以直接借幾顆吃。」

  當時岳父就:「⋯⋯」

  好的好的,真是非常周到了。

  而岳母一接到江母的電話,則是話語中的什麼深意都不care,只興高采烈道:「好啊,棉棉也在嗎?我剛從F國回來,還給棉棉買了塊手錶——哎,要的要的,這有什麼,我馬上就過去啊,讓棉棉等著我!」

  於是當剩下三人到達時——

  江父擦著汗開了門,岳父繃著張臉,謹慎地說了句「打擾了」,岳母提著大包小包,紅光滿面,一見到江棉,換上拖鞋就走了過去:「哎呦,棉棉瘦了啊?之前出去玩的那一個月是不是都沒吃好啊?」

  江棉過去每一次去岳漓家,岳漓媽媽都很熱情,抱著江棉能擼大半天腦袋的那種程度。

  江棉見到岳母這一如既往的熱情,心裡放鬆了點,咧開了嘴乖乖叫:「阿姨好!」

  岳母立刻樂開了花,把手錶禮盒拿出來就想給江棉,江母連忙道:「別,貴重了!」

  岳母擺擺手:「沒什麼沒什麼,沒花多少錢,寶貝兒快戴上試試。」

  岳母的話只能隨便聽聽,畢竟他們又不是不認識牌子。

  江棉有點不知所措,岳母以前就喜歡給他買東西,他實在收得不好意思。

  岳漓在一旁看著,笑了笑,抓過江棉的手,向他媽伸手要禮盒。

  岳母高高興興給他:「哎這就對了,兒子給棉棉戴上。」

  江母無奈嘆氣,替江棉道謝。

  岳漓打開禮盒,拿出時裝表就為江棉戴上,江棉小聲道:「有點不好意思⋯⋯」

  他們家當然不是買不起,只是隨隨便便就拿了別人的東西,確實不好意思。

  「這有什麼,」岳漓揚著唇角道,「我們都是一家人了。」

  岳漓聲音不算大,但是站在兩人身旁的岳母聽到了,岳母還樂呵呵道:「對對對,一家人一家人。」

  江母:「⋯⋯」

  江父和岳父對視一眼,眼中都是「你知道怎麼回事嗎」「我也不知道啊」的茫然。

  江父見自家老婆臉色不太好看,招呼著岳父和岳母在沙發上坐下,保姆則溜出來倒茶,江棉和岳漓把長輩都叫過了一遍。

  江父拍拍老婆的背,看了看滿臉忐忑的江棉和還算淡定的岳漓,道:「這個⋯⋯怎麼回事啊?怎麼把我們都叫過來了?」

  江母又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

  此時此刻——

  六人已經圍成一個圈坐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江母身上,包括岳漓和江棉。

  江母首先沈著聲問岳父岳母:「你們知道他們的事情嗎?」

  岳父:「⋯⋯嗯?」

  岳母:「⋯⋯嗯嗯?」

  看來是不知道的了。

  江母瞪了兩個小孩一眼,又氣呼呼對自己老公說:「你不是說岳漓跟樓明雪有戲嗎?」

  「是啊是啊,」江父還不知道丁家別墅裡發生的事情,瞧了岳父岳母一眼,「老薛還想撮合他們呢。」

  江父知道岳家夫妻不太在意兒媳婦是什麼行業的,而樓明雪在他的眼皮底子下發展起來,雖然有野心有城府,但奮鬥得乾淨,當然現實點來講的話,江父覺得其中可能是因為她的要求比較高。

  不過江父比較實際,他覺得誰心底裡沒點小心思啊,真要計較起來有幾個人是「乾淨」的?現實中,樓明雪沒玩過潛規則就是沒玩過,藍棉娛樂提供了乾淨的環境,她能堅持自己的標準,靠著實力成為藍棉一姐,當然算得上是優秀的。

  而她如今擇偶是靠衡量男方的家世,還是靠感情,江父管不了這麼多,他只是覺得岳漓要是喜歡,撮合撮合這兩個人也沒什麼。而且他覺得岳漓這小子挺聰明的,看人擇偶會有自己的一套標準,用不著他們大人去擔心。

  而此時此刻,江母卻拍著桌子,指著江棉他們激動道:「撮合個屁!剛才我回來時看到這倆小孩抱著互啃呢!!」

  江棉和岳漓:「⋯⋯」

  江棉羞愧地低下了頭,岳漓雖然面上鎮定,但也紅了耳朵。

  而江父、岳父、岳母在江母說完這句話之後,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大概是一時半會兒沒能消化掉這句話的信息量。

  江母說出來自己都覺得羞恥,臉上泛起了紅色,她咬牙道:「光天化日之下,兩人就在樓底下,敞著車門,打kiss呢!簡直成、何、體、統!」

  江母最後四個字一字一頓,而這句話說完,江父、岳父、岳母渾身一震,愕然地看向了兩人!

  江父顫顫悠悠指著兩人:「你們兩個⋯⋯」

  岳父僵著臉:「⋯⋯打kiss?!!」

  岳母捂唇激動地快哭了:「天哪我是在做夢嗎?!」

  所有人頓時無聲地看向了她。

  江棉嘴角抽搐了下,緊張地冒汗了。

  岳漓握住了他的手,無奈地看了自己不靠譜的老媽一眼,迎面四位長輩的目光,沈著道:「我和江棉本來就打算近期找個時間跟你們坦白的。樓下的事情是我們一時激動,沒有顧忌到場合,但是既然爸、媽,叔叔阿姨,你們都已經到場了,那麼這件事情我們還是想正式地跟你們坦白一次——」

  岳漓和江棉對視一眼。

  岳漓道:「我跟江棉在一起了。」

  這句話落地,客廳裡安靜了兩秒鐘。

  ——而後果然炸了!

  江父震驚地站起身:「你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呢?!」

  岳父難以置信:「你們不是⋯⋯不是好朋友嗎?」

  江母也終於能爆發了:「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啊?好兄弟當著當著怎麼就變成情侶了你們告訴我!媽媽我想不通啊!」

  岳母則繼續捂著嘴。

  江棉紅著臉手忙腳亂解釋:「我其實喜歡岳漓好多年了,我本來就喜歡男人的⋯⋯」

  江父依舊是愕然臉:「你、你一直喜歡男人?可你從來沒說過!」

  「我、我不敢說。」江棉的聲音小了下去。

  岳漓握緊了他的手,道:「叔叔阿姨,爸、媽,我知道你們可能一時接受不了——」

  岳母含淚搖頭:「我沒有接受不了啊!」

  「⋯⋯」岳漓鎮定道,「但是我跟江棉是認真的。我和他的交往雖然特殊,但我們都是奔著結婚去的,沒有半點玩笑的成分在。希望你們能夠接受我們。」

  國內早就實現了同性婚姻,因此他和江棉的目標,最開始就非常明確。

  岳漓這句話一出,客廳再次安靜了下來,幾個大人都僵住了,除了岳母。

  岳母正抖著手捧著手機:「我要發朋友圈⋯⋯」

  「等等,」江父覺得腦殼疼,「岳漓,你不是喜歡女的嗎?那樓明雪——」

  「叔叔,我不知道我天生喜歡的是男人還是女人,」岳漓無奈道,「我只喜歡過江棉一個人,至於樓明雪,壓根沒她什麼事情,只是你們一直沒把我的話當回事而已!」

  江父傻了。

  岳父蹙眉:「你們到底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岳漓:「就前天。」

  「你們不需要再考慮考慮?」岳父打量兩人。

  之前大部分時候都是岳漓在說話,可這個問題一出來,江棉立刻坐直了身體飛快搖頭。

  岳漓怔了怔,而後溫柔笑了出來。

  「爸,我在考慮,」岳漓注視著自己老爸,說道,「只是我在考慮的是我跟江棉的將來,考慮我們的約會、婚禮,我們的婚房、小孩。」

  江母在一旁聽著,板著臉插嘴道:「哪裡來的小孩?!」

  江母其實對男性和男性的交往並沒有那麼反感,畢竟她不是那麼迂腐的人。之所以情緒這麼激動,一來是她雖然不介意別人搞同性戀,可確實沒想過自己兒子也是gay,而在這之前,她一直是在幻想江棉什麼時候娶媳婦給她生孫兒的,二來是她有感於自己那一直乖巧的兒子竟然偷偷談了戀愛不跟他們說,雖然現在知道這倆小孩也才好上沒多久,但還是有些不爽,三來是一照面就看到了兩個小孩子親得熱火朝天的畫面,受到了刺激——沒錯,她真的被刺激到了!到現在還有點應激反應!

  江母現在滿腦子想著,她好不容易養大的豬,原本等著他去拱別人,沒想到一不留神就被別的豬拱了!!!

  以前看岳漓怎麼看怎麼好,可這會兒她怎麼看都不順眼!她就想找找茬,因此直接從後代的事情入手!

  「是,現在是有同性人工孕育技術,我們兩家人也負擔得起,」江母再次雙手環胸,作冷酷狀,「可是同性人工孕育成功率多低你們知道嗎?這根本算不上什麼保障,所以我就問問你們,哪裡來的小孩?!別跟我說去找代孕!我可不會同意這種事情!」

  有江母說著,江父和岳父暫且緩一緩。

  江父重新坐下,拿過速效救心丸,從裡面倒出來了好幾顆,兩人默默分了分。

  岳漓見狀,伸手道:「那個⋯⋯你們先別吃,等我下面的話說完。」

  岳父和江父動作一頓,僵硬地看他。

  江母聞言,神色警惕:「什麼?你們還有大招沒放?」

  岳母激動地發完一篇小論文朋友圈,聽到此話也放下了手機,期待地看著兒子:「還有什麼好消息?」

  岳漓和江棉再次對視一眼,兩人都深呼吸一口氣。

  四位長輩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大喘了一口氣。

  岳漓伸手,環住了江棉。

  江棉鼓起勇氣,顫顫悠悠道:「那個,我⋯⋯我懷孕了⋯⋯」

  這句話一出——

  「嗒嗒嗒」幾聲,兩位老父親手一抖,速效救心丸全部掉在了地上。

  

026

  客廳裡一時靜得很恐怖。

  這次,就連岳母也做不出反應來了,她微笑著把頭髮捋到耳後,湊過來一點道:「⋯⋯嗯?什麼??」

  岳父和江父跟兩座雕塑似的坐在那邊,呆呆地望著他們倆。

  江母也石化在了原位。

  江棉咽了下口水,轉過頭去瞅岳漓,眼神充滿了忐忑與求助。

  岳漓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沒事,而後沈著道:「棉棉是真的懷孕了,已經有一個多月,我們兩個剛從醫院裡回來。」

  見四位長輩還是無聲地望著他們,岳漓沈默一秒,揉了揉眼角。

  再次抬頭時,他語速很快地道:「就是生物學上那個懷孕,懷抱的懷,孕育的孕,懷孕,pregnant,十個月後就會生下一個小孩子的那種懷孕!」

  江棉:「⋯⋯」

  四位長輩:「⋯⋯」

  江棉弱弱道:「醫院的檢查單和B超單我沒帶回來,你們要看的話我可以再聯繫下宋醫生,給一份電子的⋯⋯」

  岳父岳母恍恍惚惚看看他,又恍恍惚惚轉頭看向江父江母。

  岳父沈吟了下,小心翼翼道:「⋯⋯這麼多年來我都不知道,江棉原來是個女孩子?」

  岳母壓低了聲音道:「完全看不出來呢,喉結看起來好真啊,嗓子聽起來也是個男孩子啊⋯⋯」

  江母也看向江父,恍惚道:「誒,我當年生的原來是個女孩子嗎?」

  江父緊張:「我不知道啊,我、我打個電話給當年的醫生再問問?」

  江棉和岳漓:「⋯⋯」

  江棉漲紅了臉,聲音很小:「我、我是男孩子啊⋯⋯」

  岳漓無奈搖搖頭,開口道:「爸、媽,叔叔阿姨⋯⋯江棉是個男孩子,我確認,但是他也是真的懷孕了。正因為他是個男孩子,所以懷孕一個多月了,一直沒敢跟你們說。」

  岳漓將手輕輕貼在江棉的小肚子上,對他們道:「這裡真的有一個孩子了。」

  這句話說完,四位長輩的表情都碎裂了。

  江母站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盯著江棉的肚子:「棉棉,你不要跟媽媽開太過分的玩笑,你認真告訴我,你真的懷孕了?」

  江棉咬牙點頭:「真的懷了,媽,最開始還是高爺爺發現的!」

  「但、但是怎麼可能?」江母繞過茶几快步走了過來,蹲到江棉腳邊摸他的肚子,「你用哪裡去懷啊?我當年做過那麼多次產檢,你要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不可能看不出來啊!」

  江棉只好流著汗把宋醫生的那一套再簡要轉述給四位長輩。總而言之就是,這番變化都是在江棉不知道的時候悄無聲息發生的,這種情況雖然罕見,但不是沒有。對身體也沒有其他負面的影響,就是一不小心就會懷孕而已!

  江棉和岳漓的態度很認真,因此這事再怎麼天方夜譚,四個大人也不得不信。

  江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見岳父神情恍惚地要去撿地上的速效救心丸,趕緊攔住,說道:「別撿別撿,我這裡多的是,來來來。」

  岳母也緩緩站起身走了過來,愕然道:「棉棉,你懷的⋯⋯是我們家岳漓的?」

  岳漓揚唇:「當然是我的。」

  江母回過神,臉色鐵青:「等等,你們剛才不是說前天才在一起的嗎?!」

  江棉和岳漓一僵。

  岳漓鎮定道:「⋯⋯是的。」

  江母指著江棉的肚子質問:「那這個一個多月的肚子是怎麼回事?!」

  江棉受不了了,為什麼會發生和丁子晏一模一樣的對話啊!天啊!

  他捂住紅透了的臉,無助地縮到了岳漓的懷裡去。

  岳漓見江棉已經吃不消了,立刻承擔起重擔,硬著頭皮道:「那個⋯⋯是一次意外⋯⋯但是我們兩個是真心互相喜歡的⋯⋯」

  江母的聲音幾乎稱得上是尖叫:「你還沒跟我兒子在一起呢就搞大了他的肚子!!!」

  岳漓:「⋯⋯」

  怎麼辦呢,這倒是個事實。

  吃完藥丸的江父搖頭,嗓子都在顫:「你們兩個也太會玩了⋯⋯」

  岳父拍拍胸口緩過來,見場面混亂,站起來指著岳漓就怒喝:「你給我跪下!」

  岳漓:「⋯⋯」他默默起身。

  江棉死死抱住他,拼命搖頭!

  江母怒道:「江棉!」

  江棉漲紅了臉,什麼話都不說,就埋在岳漓懷裡,不肯讓他下跪。

  「棉棉。」岳漓拍拍他的手,輕聲道。

  「不准跪,不要跪啦!」江棉悶悶道。

  「你個小兔崽子!」江母怒吼。

  「媽!」江棉忽然抬頭,目光炯炯,擲地有聲地喊道,「你想想,你要做外婆了呢!!!」

  這一聲格外有效,直接把混亂的客廳直接喊得再次寂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

  江棉面上裝得氣勢洶洶,實際上心裡很沒底。見狀,他偷偷瞄了岳漓一眼,見岳漓輕咳一聲,他繼續盯向江母,鏗鏘有力地說道:「你不是說我跟岳漓在一起沒有小孩子嗎,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啊!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月,還有九個月不到,你就能見到你親孫子或親孫女了!我跟岳漓都長得這麼好看,生下來的小孩肯定也特別漂亮!特別討人喜歡!」

  江母的怒火肉眼可見地平息了下來。

  「要、要是生的過程順利,我、我還能再生一個呢,都是親的!」江棉結巴道。

  岳漓適當插嘴:「等等,生完這個就別生了,我不想讓你多吃這種苦頭。」

  這話讓江母睨了他一眼,臉色繼續好轉。

  「反、反正我跟岳漓木已成舟!」江棉緊張地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在瞎幾把用詞,只道,「我們兩個也是真心喜歡對方的,你們⋯⋯你們就祝福祝福我們嘛!」

  最後一句話,說得相當委屈了。

  江母一臉恨鐵不成鋼,正欲開口,岳漓快了一步搶了話頭。

  岳漓想了想,對江父江母冷靜道:「叔叔阿姨,我知道這事我做得不太好。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我和江棉可以是先戀愛,再考慮懷孕之類的事情。不對,應該說,如果能夠事先知道江棉的體質,我可能壓根不會同意他懷孕。」

  雖然宋醫生說過最多就是剖腹產的可能性會加大,但非常規事件的發生總讓岳漓感覺不安穩,更不用說讓這種事發生在江棉身上。

  「——但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岳漓頓了頓,「我發誓,我一定會好好對待江棉。另外,雖然我和江棉才剛剛在一起,但因為他已經懷了孩子,所以我想徵求下你們的意見,如果可以的話,我和江棉馬上就去領結婚證。」

  岳漓這話把江棉嚇了跳:「這麼快?」

  江棉雖然喜歡岳漓,估計和岳漓在一起之後,更加不可能會變心,因此他對於能和岳漓領證是千萬個願意的,可他怕岳漓因為責任感過早地作出這個決定,以後後悔。

  江棉望著身邊的男人,猶豫了下,小聲道:「沒必要那麼快的,我們可以相處一段時間再說,你不要因為我懷孕了就覺得必須要跟我結婚,如果到時候覺得不合適,我也不想勉強你跟我在一起啊⋯⋯就算、就算有孩子也沒關係的,我可以自己——」

  岳漓一聽就無語了,這傢伙還想自己養崽呢?

  他打斷江棉道:「我說這番話確實有一定的責任感在,但是我跟你認識這麼多年,對你足夠瞭解,老實說我並不覺得會發生什麼在一起之後覺得不合適的情況!」

  江棉怔怔地看他。

  岳漓嘆了口氣,神色軟了下來。

  他聲音柔軟地說道:「江棉,對自己有點信心好不好?相信我就像你喜歡我一樣喜歡你。」

  江棉抿緊了雙唇,眼眶有點熱,心裡特別開心。

  他揚起唇角笑了起來,重重點了點頭:「嗯!」

  岳漓也笑了。

  岳母眨了眨眼睛,拍了拍手道:「那我現在回去取我們家戶口本——」

  「等等,」江母涼涼打斷,「領證就先別了,就像江棉說的,小孩子我們家又不是養不起,不需要為了個孩子就這麼快結婚。」

  岳漓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他努力調動起面部表情,真誠地道:「阿姨——」

  江母乾脆利落:「你們倆要真喜歡就先處著,但不准領證!」

  岳漓:「⋯⋯」

  江棉倒是覺得媽媽說的在理,可是看岳漓的表情,他有點驚訝。

  岳漓是真想這麼快領證啊?

  岳漓暗暗磨牙,他確實是真的就想這麼快。

  雖然這個念頭是他在看到江母發怒時,危機感作用之下靈光一閃想出來的,作為他會對江棉負責的證明。可別說,一旦這個念頭出來了,他還真想趕緊去實現。

  他雖然和江棉在一起才兩天,可鬼知道他真正喜歡江棉已經多久了,他只知道自己現在恨不得把這傢伙揣在身上,寶貝得要死。喜歡到這種程度,那當然得趕緊把人叼回自己窩裡去。

  本想這麼真誠的提議,得到允許應該不難,因此他正面上沈穩,底下興奮著,萬萬沒想到就這麼被江母打回來了。

  他有點不甘心,抽了下嘴角試圖再作一次抗爭:「阿姨,我對江棉都是真心的,我覺得領證這種事情,感情到了就行,沒必要非得——」

  「我意已決!」江母見岳漓吃癟,驚訝於他真這麼猴急,又得意於自己終於控制住了局面,沒中岳漓這個孩子的圈套,終於笑眯眯了起來,「喜歡我們家棉棉就先處著唄,誰知道後面會怎麼樣啊,說不定改天真的覺得不合適了呢,對不對,棉棉?」

  江棉歪歪腦袋:「但是我——」

  江母惡狠狠遞來一個眼神。

  江棉乖乖閉嘴。

  岳漓強笑道:「孩子⋯⋯」

  「有孩子也沒關係啊,真合不來的話,孩子照樣是我們家的孩子,你們想見的話就來我們家做客好了嘛!」江母攤攤手。

  「親家母,這個就——」岳母也想打商量。

  江母瞥了江父一眼,頹廢的江父立刻幫老婆維持局面:「哎、哎,都別爭了,兩個孩子要真能好下去,總能結婚的麼,不急不急!」

  岳父見狀,也只能表態。

  畢竟把人家兒子肚子都搞大了的是他家兒子,現在當然也只能順著江家夫妻的意思來,總不能惹人家更不高興了不是。

  事已至此,岳漓知道立即領證已經行不通了。

  他努力保持著微笑對江母道:「我知道了,那阿姨,我和江棉相處半年再去領證。」

  江母輕飄飄道:「半年看得出什麼,兩年吧。」

  「⋯⋯」岳漓吸了口氣,繼續微笑,「不然就九個月吧,到時候棉棉的孩子出生了,總是需要兩個爸爸都在身邊的。」

  其他人:「⋯⋯」

  這是在菜市場殺價嗎?

  江母還欲開口,江棉飛快搶話:「我覺得岳漓說得對⋯⋯就九個月吧!」

  說完,還慫慫地不敢跟江母對視,往岳漓懷裡躲。

  江母一愣,皮笑肉不笑:「你這小子⋯⋯」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江父頭大,趕緊調和場面,「就九個月,定了啊,就這麼定了!」

  岳漓鬆了口氣,握緊了江棉的手,和懷裡的傢伙對視一眼,笑著碰了碰對方的額頭,小聲道:「還是老婆疼我。」

  江棉朝他眨眨眼睛。

  

027

  事情是這麼定好了,可還有很多問題沒解決。

  江棉被四個大人圍著,肚子被摸來摸去。才一個多月,當然還沒顯肚,可不妨礙大人們想象力豐富啊。

  於是一個個都小心翼翼地跟摸什麼古董寶器似的,一邊摸一邊小聲交流。

  「這肚子是大了。」

  「恩恩對,腹肌都沒了。」

  「肉肉的。」

  江棉:「⋯⋯」

  江棉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有些糾結,最後對身旁的岳漓道:「⋯⋯生完後你還是陪我去健身房吧!」

  一個個都說他沒腹肌,搞得他自己也在意起來了。他當初也是有腹肌的人啊!

  岳漓忍俊不禁,點頭應好,又促狹調戲道:「沒有也沒事,反正我有。」

  江棉臉一紅,瞄了岳漓的腹部一眼,悄咪咪道:「還是八塊,我上次摸到了。」

  這麼多年,岳漓的腹肌塊數都沒少過。

  江棉為自己的記憶力和盲摸力感到驕傲!

  岳漓一愣,回過神後似笑非笑:「小色鬼,記得這麼清楚?當初沒少意淫我吧?」

  江棉「嘿嘿」笑了笑,才不回答這個問題。

  岳母當年一見到江棉就喜歡——她本身就喜歡可愛型的小孩子,當初岳漓剛生下來時粉粉嫩嫩,明明是個萌寶寶,表情卻異常冷酷,這反差萌讓她吸了自家兒子一個童年,而隨著岳漓越長越大,面孔越來越成熟英俊,其他女孩子是尖叫了,岳母卻內心毫無波動了,直到江棉出現!

  江棉簡直滿足了她對一個小可愛的一切幻想,她恨不得跟江父江母換換兒子!如今自家兒子竟然把江棉搞到手了,岳母自然非常激動。

  更不用說江棉肚子裡還懷著岳漓的寶寶,岳母的母愛都快泛濫出來了。

  她興沖沖地就跟江母商量了起來——雖然兩家還沒結親,但是這不是時間問題而已嘛!

  岳母道:「我有認識的婦產科醫生,不然讓棉棉再去檢查下吧?」

  江母欺負完岳漓,現在屬於和諧模式,聞言也理智思忖了起來。

  江棉聽到了,趕緊道:「不用不用,我看的那位宋醫生是高爺爺介紹的,挺好的!」

  岳母在醫學界認識的人不少,便問:「哪個宋醫生?我看看認不認識。」

  江棉一報宋醫生全名,岳母驚訝道:「啊,原來是她啊,她我知道,是很有名的婦產科醫生了!」

  這樣一來,醫生自然不用換了。

  四位長輩又急著看江棉的檢查單,確認他是真的沒什麼問題,於是江棉緊急聯繫宋醫生,讓她發一套電子檢查報告過來。

  兩家人是午後聚到一起的,竟忙到快吃晚飯的點還沒歇下來。

  江父直接定了個酒店包廂,六個人轉移陣地,邊吃邊聊。

  席間,江父、岳父還接了不少電話——兩人是真的忙,離開公司前也只跟秘書說了中午要走開一下,並沒有說走開多久,畢竟兩人都以為,再怎麼大的事情,晚飯前總能解決了,那晚上就繼續回去加班唄。結果現在哪還有心情回去工作,直接讓秘書把工作全部推到明天!

  江父掛完電話,心情複雜地看著自家兒子。

  兒子的左邊是岳漓和岳母,右邊是江母和他。

  小傢伙甚至都用不著自己動筷子,左右兩邊都把他的飯碗給堆滿了。

  岳母還在那邊柔聲叮囑著:「多吃點,媽媽明天開始給你燉湯啊。」

  江母「唰」的一下,目光就射了過去。

  岳母還在給江棉夾菜,彷彿什麼都沒察覺到。

  岳漓垂著眼,喝了口茶,嘴角無聲地勾了勾。

  而江棉——江棉紅了臉,瞧了瞧岳漓,又瞧了瞧岳母,就是不瞧另一旁拼命飛眼刀子的親媽,羞答答。

  這傢伙,真的是一下子成兩家人的寶貝了。

  岳父也心情複雜地跟江父碰了碰酒杯,道:「之後讓棉棉在家好好休息吧。」

  江父應著,突然想到個問題,放下了酒杯道:「對了,江棉,你下個禮拜劇組那兒就不要去了,我讓楚導換個人。」

  江棉聞言一僵,趕緊道:「等等,我想去啊!」

  江父愣了下道:「你上次不也說你不想演了嗎?我看你本來就是去玩玩的,現在還懷了個孕,怎麼去啊?」

  岳母聞言,問自己兒子:「棉棉還要去演電影?」

  「就是我投資的那部,下個禮拜就要開機了。」岳漓道。

  江棉有些著急也有些鬱悶,解釋道:「我當初是不想演,但是我後來改變想法了——」

  「反正你的想法總是變來變去的。」江父吐槽。

  江棉一噎。

  江母蹙眉:「我記得棉棉不是主角吧?演的話大概要在劇組呆多久?」

  「最多最多兩個月,」江棉立刻說,「爸,我現在是認真的!我才一個多月,那部戲也沒什麼動作戲,就是部小成本電影,沒關係的啦!」

  江父自己沒生過孩子,當初江母懷孕那段時間,他也是讓她在家休息,什麼工作都不要接的。因此道理是道理,聽也聽進去了,他甚至還想起了昨天江棉在他辦公室裡那副深思的模樣,但還是忍不住直皺眉頭。

  岳漓微微蹙眉拍了拍江棉的背,讓他別激動,而後抬頭對江父說道:「我跟江棉已經談過這個問題了,江棉現在還沒顯肚,真想去拍那部電影的話,在劇組呆個兩個月也沒什麼問題。我會另外派兩個生活助理給他,工作不忙的話我會過去照顧他的。」

  江棉知道這些人是關心他,但實在有點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岳漓聞言,回頭捏了捏他的下巴,挑眉道:「出去玩了一個月回來就瘦成這樣,你確定你能自理?」

  江棉:「⋯⋯」那是因為誰啊!!

  江母想了想,倒是沒附和江父的話。

  她自己懷過孕,知道個中辛苦,但也清楚懷孕的人確實沒有脆弱到這份兒上。江棉如果有想要做的事情,只要不是過度勞累,那都是沒問題的。

  於是她說道:「跟楚導說一聲,別拍得太急,如果經常要熬夜的話那還是別去了。」

  「不會的,爸早就問過楚導了!」江棉飛快道。

  江父瞪他一眼,嘟噥道:「搞不懂你在想些什麼⋯⋯」

  岳母聽他們說完,也沒有提出什麼反對意見,只對岳漓囑咐道:「生活助理好好挑兩個,做事主動話不多的。」

  「我知道。」岳漓答。

  江母沈吟後對江棉道:「我這邊也找兩個,到時候你四個都帶去。」

  江棉訕訕:「那我的排場是不是太大了點——」

  「大就大怎麼了?!」所有人理直氣壯地回答這個問題。

  江棉:「⋯⋯」

  好吧,他閉麥。

  這頓飯吃到九點才熱熱鬧鬧結束。

  夜間氣溫降了不少,出酒店前,岳漓見江棉敞開著外套,順手幫他拉上了拉鍊。

  江棉凝視著男人在酒店燈光下的面龐,耳邊是兩對長輩的交談聲。

  雖然江母發了一頓脾氣,還勒令兩人不准領證,但這會兒和岳母走在一起時,兩人已經熱烈地談論起了新房、嬰兒床。江父和岳父則是低聲聊著最近生意上的事情。

  江棉有種他們已經成為了一家人的感覺,心裡面因此而變得異常充實的,又覺得不可思議。

  兩人率先走出了酒店大廳,把四位長輩甩在了後頭。

  江棉忽然握住了岳漓的手。

  岳漓瞧他一眼。

  江棉又把交握的手舉起,興致勃勃地一根一根手指契合進去,變成了十指相扣,隨後舉起手機,「咔」的一聲,拍下了照片。

  照片中,兩人的手緊緊相握著。兩雙手都很漂亮,岳漓的手更大一點,攥著江棉的。

  江棉抬頭,對他「嘿嘿」笑了笑。

  岳漓勾唇,也不問他在傻樂什麼,只湊過去,對著他的唇親了一口。

  所有的問題都在一天之內全部解決,江棉的心情好了,身體狀態也好了不少,不再像之前一樣,每天早上都要在廁所裡呆上半天才能出來。

  江母跟江父的旅行計劃徹底泡湯,兒子懷孕了,江母哪還顧得上什麼老公和旅行,對此江父感到十分落寞。

  岳母則說到做到,真的第二天開始就往他這裡送湯,江棉喝了兩天覺得不行,苦著臉說他還要演戲呢,可不能開機前猛然增肥。最後還是在江母的勸說之下,岳母才止住了每天送來一鍋湯的念頭,有些悻悻。

  江棉每天都會跑去岳漓的公司坐一會兒,其中他們還有三天晚上跑出去約會,不過鑒於江棉懷著孕,岳漓也不帶他在外面遊蕩到太晚,基本上早早地就把他送回家,或者帶回他公寓。

  而就這麼一周過去後,江棉要出發去隔壁市,影視城裡了。

  本來不僅是岳漓,他媽、岳母都想親自送他過去,但是江棉堅決拒絕,他認為這樣看起來太像是家長送小朋友去幼兒園,也太高調,他堅決抵制這些人把他當做小朋友一樣對待!

  因此他自己背上了行李,告別面帶憂愁的幾人,非常堅毅地坐上了一輛車。

  由於車裡座位不夠,四位面容嚴肅,一派精英模樣的生活助理全部坐在了另一輛車上。

  於是,拒絕高調的江棉就這麼坐著一輛豪車,後頭跟著一輛豪車,齊刷刷出發了⋯⋯一路上惹來了不少行人的注目。

  江家樓下。

  一大早特意過來見了江棉一面的岳漓正雙手插著口袋,打算跟幾位長輩告別後就去公司,就聽江母對江父嘟噥道:「說起來,我剛想到,江棉這小子以前確實不見他關注哪個女明星,整天都在關注男的。像是這部電影裡那個誰,陸乘風?」

  江父愣了下,回過神後道:「對,陸乘風,這部電影的男主角,影帝啊!」

  「對對對,那小子不是特別喜歡他嗎,」江母說,「最愛看他的電影,筆記本電腦桌面都是他的照片,我說怎麼怪怪的。」

  身形凝固住的岳漓:「???」

  什麼鬼,江棉的電腦桌面竟然不是他?!

  

028

  江棉在路上收到了岳漓的微信。

  岳漓:「電腦桌面是陸乘風?[微笑]」

  江棉:「⋯⋯」

  江棉懵逼,心想岳漓是怎麼知道的,緊接著,岳漓的消息一條接一條。

  是一連串照片,有明顯是別人拍的,也有自拍,各個角度,各種造型,全都帥得江棉心臟「撲通撲通」直跳,拼命咽口水。

  發完了,岳漓還問:「夠了嗎[微笑]還用別人的照片嗎[微笑]」

  這笑臉簡直是恐怖襲擊,江棉哆哆嗦嗦趕緊回:「夠了夠了⋯⋯」

  發完了,他在那邊愣了會兒,心想岳漓在吃醋?他怎麼這種醋也吃啊!

  可一轉念,又覺得好笑。

  他當初吃樓明雪的醋吃成那樣,如今岳漓竟然也幹出了這種事情,別說,江棉心裡還真有點爽。

  當然了,江棉不會拿這種事故意欺負岳漓,於是立刻挑了張他最喜歡的,換成了手機桌面,截了個屏發了過去,甜甜道:「換上啦!回去後馬上就把所有電腦的桌面全都換成你的,別生氣,愛你!」

  可事實證明,岳漓這醋吃得相當厲害,就算江棉這麼回了,他還是恨恨地發來一句:「早知道還是不讓你去劇組了。」

  江棉偷笑。

  他喜歡陸乘風是真的,不過實力派演員他都喜歡,只是陸乘風挑的劇本總是合他口味,因此一來二去之後,陸乘風比起其他藝人更得他關注一點。

  至於那個電腦桌面⋯⋯江棉回憶了下,囧了,那台筆記本他都兩年多沒開過機了,如果不是岳漓提醒,他早忘了這回事。

  他們這次的這部電影雖然要到影視城裡拍,可整部電影二分之一的劇情都在一個場景裡——一個偌大的白色空間,兩個巨大的玻璃箱。

  主角,也就是陸乘風飾演的角色是一名刑警,刻入骨子裡的理念就是關鍵時刻即使犧牲自己也要保護他人,而家人到底是屬於「自己」還是屬於「他人」,他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很多刑偵類作品中,但凡犯罪者變態一點,主角都會面臨家人與其他受害者二選一的局面,而這部電影中的主角亦是如此,只是稍有不同。

  他並沒有陷入到什麼案件中,也並沒有遇到變態犯罪者。

  故事發生在一個普通的日子裡,一個普通的時間點。

  就在他躺到床上,閉上眼睛的一瞬間,他來到了不同於現實世界的另一個空間。

  他的面前有兩個巨大的玻璃箱,一個玻璃箱裡裝著他年邁的父母和正懷著孕的妻子,另一個箱子裡,裝著滿滿的一箱陌生人。

  空間裡沒有喇叭,卻有柔和的聲音響起,告知主角只有在做出選擇之後他才能離開這個地方。

  兩個玻璃箱二選一,被他選中的箱中人會全部死亡。

  整部電影圍繞著主角的這個選擇展開,故事的設定神乎其神,也有讀者覺得是故作玄虛,不過不論如何,當初這部小說還是火了。

  小說的名字叫《?》,而電影的名字也叫《?》,海報上,一個巨大的問號擺在正中央,十分奪目。

  這部電影注定不是那種能讓人開懷大笑或者深感刺激的類型,甚至有可能會讓看慣了爆米花電影的觀眾覺得無聊,不過楚導向來不追求名利,只追求自己的喜好——所幸他的前幾部作品在滿足了他自己的喜好的同時,也獲得了非常好的反響。可是沒人能保證他的每一部作品都能做到如此,只是顯然不論是岳漓、其他投資方,還是樓明雪、其他一些重要演員和工作人員,都非常看好這部作品。

  至於影帝陸乘風,這也是個任性的主,他選擇一個劇本,並不是因為他覺得這個劇本會火,只是因為他喜歡。

  幸虧他和楚導一樣——目前為止他們喜歡的劇本都火了,因此這樣兩個人撞在一起,也讓其他選擇了這部電影的人有了更多的信心。

  江棉拋開最初樓明雪對他的影響後,對這個劇本越來越感興趣,因此在去影視城的路上始終很興奮。

  因為整部電影大部分情節都發生在那個固定空間裡,所以他確信電影的拍攝節奏不會太快,對他來說不會形成太大的負擔。

  電影其他二分之一的部分是各個角色的回憶殺,用以塑造角色和推動情緒,江棉作為一個還算有點戲份的男配角,也被分到了一點,只是不多。

  總體來說,任務不繁重,但難度系數尚不可知,畢竟他從來沒有正兒八經拍過戲。

  楚導沒什麼儀式感,開機日就是直接開機拍戲,不搞祭天那一套。

  第一天上午先拍的是陸乘風和飾演主角妻子的樓明雪兩人的戲份,是戲中回憶殺。

  江棉到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先去劇組落腳的酒店辦理入住,他的四個生活助理被安排在他的房間兩邊——應該是他爸提前知會過的,不過江棉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這四個生活助理也出奇地行動一致,全都是話不多的類型,但是做事是真的相當主動。江棉一下車,他們就問他冷不冷,要不要加外套,並且已經安排起了他的午飯和晚飯——江棉被他媽和岳母勒令,每一頓飯都只吃他們自己準備的。

  到了酒店房間裡,其中兩個助理幫江棉放置行李、燒熱水,並且在酒店人員工作的基礎上再次打掃一遍屋子。而另外兩個則是等江棉吃完中飯就跟著他跑去了片場。

  劇組中和江棉同一個公司的,除了樓明雪,還有一個男配。

  男配名字叫郝阮,雖然沒什麼名氣,但和江棉還算熟,全靠他這奇特的名字。

  江棉也特喜歡連名帶姓地叫他:「郝阮!」

  郝阮察覺到周圍的偷笑聲,漲紅了臉,等江棉走近了,氣道:「別這麼叫我!」

  郝阮的長相清秀,帶點嬰兒肥,粉絲中的媽媽粉最多。

  江棉眨了眨眼睛,狡黠道:「那叫軟軟?」

  郝阮瞪他:「叫我硬哥!」

  江棉嘲笑:「你這怎麼看都不硬啊哈哈哈哈!」

  郝阮:「⋯⋯」

  算了,反正他因為這姓名,每天都在被嘲笑。郝阮含恨想道。

  上午的戲份早已結束,片場上此時已經做好了準備,兩個巨大的玻璃箱擺在那兒,看起來還挺奇特的。

  化好妝的樓明雪已經戴上了假肚子,影帝陸乘風也被助理和化妝師圍著,挺拔英俊,神情淡漠。

  江棉一出現,樓明雪就看了過來,挑起眉梢饒有興致地打量他上下。

  江棉正和郝阮說笑著,察覺到樓明雪的目光後立刻收斂了笑容。

  他還依稀記得樓明雪那個「第四愛」,心裡不由得響起了警報。

  ⋯⋯這是個可怕的女人!

  樓明雪身邊,一個男演員注意到江棉,諷刺道:「沒想到楚導竟然真的會把他收進劇組裡來,不是說楚導對演員要求很高,不開後門的麼?」

  樓明雪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江棉是過了試鏡的,這她知道。至於試鏡當中有沒有水分⋯⋯以她對楚鳴的瞭解,估計是不可能會有的。

  不過她雖對江棉起了點興趣,但還沒到願意為他多費口舌解釋什麼的地步,而且說了這傢伙肯定也不信,她才懶得說。

  南臨雖然不是藍棉娛樂的藝人,但早兩年前就在一次工作中認識了樓明雪,並且抓緊機會牢牢抱住了大腿,單方面認了這個乾姐姐。他之前知道樓明雪跟藍棉娛樂的太子爺不對付,這會兒更是一個勁地吐槽道:「他壓根不會演戲吧?可別到時候拖累了我們整個劇組,話說他到底是怎麼被塞進來的,這次最大的投資方明明是⋯⋯」南臨一下子想不起名字來了。

  「岳漓。」樓明雪助理幫他接上。

  南臨愣了下,道:「對對對,是這個叫岳漓的。」

  這一聽就是壓根不知道岳漓是誰,樓明雪和助理都無語。

  她助理忍不住提醒道:「這位岳總可是那個岳家的大少爺,而且是江棉的好朋友。」

  南臨又愣了下,回過神後面露愕然。

  ⋯⋯那個岳家?等等,這個岳漓是從豪門岳家的人?!

  如今媒體們雖然也愛挖各大豪門的料,可只要那些家族本身想要低調的話,媒體們能挖到的料也十分有限,岳家就是如此。他們對子輩的信息更是保護得很好。

  因此南臨知道岳家,也知道當家人的名字,卻確實不清楚岳家大少爺的名字。

  他咽了下口水,沒想到他們的最大投資人是這麼大的來頭。

  而這個岳漓⋯⋯還是江棉的好朋友!

  他之前還想著藍棉娛樂這次明明不是最大的投資方,在這種情況下,楚導又怎麼可能會吃娛樂圈的這一套,把江棉給收進來呢,結果岳漓竟然是江棉的好兄弟⋯⋯

  等等,在楚導這兒,花錢塞一個人已經是破例,不可能會塞進兩個,所以如果江棉是這位岳總塞的,那岳總花了這麼多錢就捧了自己的兄弟?

  親爹願意把兒子塞進劇組也就算了,一個男的花了那麼多錢,竟然也不捧個美女什麼的,就把自己兄弟塞進了劇組?!

  這是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兄弟情啊?!

  南臨作為一個無權無勢的小明星,頓時青了臉,嫉妒地看向了和郝阮談話的江棉——老天爺真是太偏心了,什麼好的都塞給了一個人!

  江棉察覺到來自南臨的敵意,但壓根不認識他,只好警惕地瞅瞅他,瞅瞅樓明雪,始終和郝阮黏在一起。

  期間,被眾人圍在中間的陸乘風蹙眉看了他們幾眼,神色隱有不悅。

  兩個小時的工夫,所有演員都被拉去換好衣服化了妝,整部電影的集體戲就要開始了。

  江棉趕緊多看了幾遍劇本,上場的時候,神情嚴肅,非常緊張。

  南臨跟在他身後上場,嫉妒地看著他的背影,「嘁」了聲,又看了眼抱臂站在攝像頭後,面無表情的楚導,目光微閃。

  雖然楚導礙於人情把江棉這種人放進來了,可他才不信楚導真能對這種業餘人士的拙劣演技無動於衷。

  光是想想等會兒江棉會被罵得狗血淋頭的模樣,他就提前幸災樂禍了起來。

  岳漓把江棉送走後,心裡總有點沒著落。

  對著一堆文件,一整天下來始終心不在焉,臨近下班時間,他終於放下鋼筆,揉了揉眼窩,想了想,發了條微信過去。

  「怎麼樣了?開始拍戲了嗎?」

  岳漓聽說那位楚導要求嚴格,罵起人來也相當嚴厲,再加上總是擺著張冷臉,很多演員都怕他。

  岳漓覺得江棉這次的態度是很認真,但到底沒什麼經驗,也不知道會不會挨罵。

  嘖,真被罵的話,想想也怪心疼的。

  而此時此刻,片場中——

  「卡!」楚鳴第三次喊完,寒聲道,「二號玻璃箱左數第四個演員,你的反應呢?!你以為你是在擠地鐵嗎?你是被綁架了!連這最基礎的情緒都進入不了的話你現在直接走人算了,簡直是在浪費所有人的時間!」

  片場中變得十分安靜,氣壓很低。

  二號玻璃箱如同沙丁魚罐頭一般擁擠,最前排的人幾乎是整個面都貼在了玻璃窗上。

  左數第一個人,郝阮,在楚鳴喊了「卡」之後艱難地調整了下姿勢,累得抬起了頭連翻白眼。

  左數第二個人,一個配角,嫌棄地看了看左邊的人,煩躁地吐出一口氣來。

  左數第三個人,依舊是一個配角,因為楚鳴的厲聲而有點緊張,低著頭不敢吭聲。

  左數第四個人⋯⋯

  ——南臨,頂著所有人的目光,被楚鳴罵得整張臉都紅了,額頭直冒汗。

  而左數第五個人,江棉,在楚鳴停下來之後趕緊閉上眼回想劇本,嘴裡默背自己的台詞,當年高中背課文都沒這麼認真。

  楚鳴對著身邊的監制面無表情地指著南臨道:「這演員當初誰選進來的?」

  監制尷尬地低聲道:「我們一起選的。」

  楚鳴狠狠「嘖」了聲。

  

029

  南臨急得汗都出來了。

  他們這個箱子裡人很多,大家都貼在了一起,當陸乘風說台詞的時候,他們一群人又要給出反應,又是拍打玻璃箱又是怒吼,一群人動起來,他們這種在前排的難免就被一下子擠到了玻璃窗前,整個人都貼了上去。

  南臨都窒息了!

  楚鳴又冷著臉提醒了其他人兩句,最後還單獨cue了南臨:「二號玻璃箱左數第四個演員,你準備好了沒有?」

  再次感受到大家的目光,南臨臊得快承受不住了,弱聲道:「好、好了⋯⋯」

  楚鳴面無表情說了句:「希望你是真的好了。」

  南臨快哭了。

  他偷偷瞄了眼自己左邊,不敢相信被罵的竟然是他而不是江棉!

  江棉不是業餘的麼!不是只是個富二代,來這裡玩玩的嗎?!難道楚導面對金錢真的沒原則到了這種地步,連江棉的差勁也能夠視而不見了?

  楚鳴沒有留給他更多納悶的時間,開始了第四次同一幕的拍攝。

  場記打板過後,首先由陸乘風說台詞。

  緊接著,二號玻璃箱的人開始暴動,拍打玻璃箱。

  這一次,南臨在被擠壓的同時艱難給出了反應,保持住了自己的狀態——再被楚鳴罵一次,他估計真的要現場拎包袱走人了!

  而因為南臨沒有出差錯,這一幕便順利進行了下去。

  陸乘風站在兩個玻璃箱前,思緒無比混亂,他緊繃著身體看著四周,然而入目的只有白色牆面。這整個空間裡,除了兩個玻璃箱,別無他物。

  陸乘風最終只能選擇看向兩個玻璃箱中的人,面對二號玻璃箱中眾人的憤怒,他盡量保持冷靜,也試圖讓他們冷靜下來,說道:「大家先冷靜一下!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會有這麼玄的事情,我們肯定是被綁架了,大家好好回憶一下來到這裡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這些人驚慌的哭泣和失控的怒吼。

  和旁邊關著主角父母與妻子的玻璃箱不同,他們這個玻璃箱中的人太多了,即使玻璃箱頂面打了幾個孔洞,每一個人依舊有一種窒息感——彷彿他們再不被釋放出去,立刻就會窒息而死一般。這也是這些人無法保持理智與冷靜的原因。

  南臨正準備著等會兒自己要說的台詞,突然之間,他的左側「砰」的一聲,一雙手重重按在了玻璃牆面上。

  他被嚇了跳,跟著看了過去,就見長相可愛,甚至算是有些漂亮的男人挑著眉梢,嗤笑一聲,直勾勾盯著陸乘風,慢吞吞道:「哪有什麼綁架犯啊,刑警同志?」

  他的身上帶著點陰冷的戾氣,說的話讓陸乘風的臉色也一點一點僵硬了下來:「用得著問我們嗎?你難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進來的了?」

  江棉貼在玻璃箱上的手慢慢蜷起,伸出了一根食指,指向了陸乘風,他冷笑道:「你剛才出現在這裡的時候,躺在地上,動作是在拉被子吧?」

  「根本沒有綁架犯,」他的笑容褪去,變成了面無表情的模樣,「就是一瞬間的事,你自己也清楚。」

  攝像頭後,楚鳴忍不住看了眼江棉。

  另一旁的玻璃箱中,樓明雪跪坐在地上,面色蒼白,可心底對江棉也有了一絲訝異。

  在江棉身旁的南臨是感受最深的,他差點又要出戲了,因為驚愕。

  之前他們都還沒台詞,江棉雖然在他身旁,但因為他的目光要保持在陸乘風身上,所以他壓根沒法去注意江棉的表現。可這會兒江棉的台詞一出來,角色也就凸顯了出來,南臨沒想到⋯⋯江棉演戲壓根沒什麼違和感啊???

  操,這傢伙的演技是什麼情況!

  說好的業餘呢?說好的來玩玩的呢?!

  他內心震動,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同時也焦躁了起來。

  開什麼玩笑,他好歹是科班出身的,不至於連一個業餘的都比不過吧。

  這一場戲磕磕絆絆,最終在六點前結束,楚鳴給了大家休息的時間。

  江棉一走出玻璃箱,四個生活助理——其他兩個在整理完酒店房間後去岳漓定好的餐廳取了餐,也來了片場——立刻迎了上來,給他擦汗遞水裹外套。

  這陣仗引起不少人的注意,江棉有點臉紅尷尬,小聲道:「你們沒必要全都來的啊,不然分成兩組,每天來一組就行了⋯⋯」

  「不行,岳總和江總明確表示我們必須每天跟著您,」其中一位生活助理嚴肅道,「一旦您出了差錯,我們都交代不了,小江總您就不要在意別人的目光了!」

  江棉:「⋯⋯」

  他只好趕緊往他爸在影視城這兒給他備著的保姆車走去。

  南臨盯著江棉的背影,低聲道:「姐,陸乘風的派頭都沒他大啊!這裡沒人帶四個助理的吧?」

  雖然樓明雪和陸乘風也能帶這麼多助理,但確實這次都沒帶,於是江棉成了場上帶助理最多的一個演員。

  樓明雪飽含興味地看著江棉,睨了南臨道:「等你演技有他這麼好,說不定你也能帶這麼多個助理了。」

  這話說得南臨一僵。

  他勉強擺住臉色,跟在樓明雪身後,小心翼翼覷著樓明雪的臉色:「姐,你跟他不是不合嗎⋯⋯」

  他怎麼覺得樓明雪對江棉的態度很微妙呢?

  「是啊,是不合啊。」樓明雪在椅子上坐下,雙腿交疊,慢條斯理地接過助理遞來的熱水,就著吸管喝了口。

  「那你怎麼⋯⋯」怎麼反而來懟他啊!南臨在心中補完了這句話。

  樓明雪知道他想說什麼,嗤笑一聲,一雙美目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戲謔道:「你要是長得有他這麼正點,說不定就能知道為什麼了。」

  一旁已經領略過「第四愛」的助理一臉淡定。

  南臨:「⋯⋯」到底為什麼要這麼懟他啊!!!!還有,說好的跟江棉不合呢?!這怎麼聽起來好像反而看上了江棉一樣!他有點慌啊姐姐!

  江棉在保姆車裡吃完了大餐,跟岳漓視頻了一會兒。

  岳漓還在公司裡,身上穿著白襯衫,帥得一逼。聽說江棉沒被楚鳴罵,他有些訝異。見江棉還頗有些得意,他揚唇道:「寶貝兒這麼棒啊。」

  江棉「嘿嘿」地笑,道:「其實我感覺還挺容易的誒!」

  江棉來之前就在想著到底要怎麼演戲呢。他對著鏡子練過,雖然能擺出相應的表情來,但總覺得還是有些不夠,後來他想了個辦法。

  他發現他之所以演出來的感覺還不到位,是因為他還不夠代入這個角色。

  江棉其實是比較容易自我代入到故事裡去的,可是劇本和小說畢竟不同,他還適應不了劇本這種體裁,因此他試圖從他過去看過的小說裡找一個類似的角色來感受。

  他看過的小說多,要找出這樣一個角色不難。雖然二者經歷會有些差別,但只要稍微調整一下就可以了,而他這種方法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顯然楚鳴也是滿意的!

  江棉說得簡單,但放在其他人身上,顯然不是這麼回事兒。這只能證明江棉在演戲上有著很強的天賦。

  岳漓確實是吃驚的,這好像是他認識江棉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到他可以這麼自如地掌握一件事情。岳漓聽著江棉眉飛色舞地說了很久,表情溫柔,當江棉停下來時,他問了一句:「你喜歡演戲?」

  江棉愣了下。

  他想了想,擰著眉頭道:「我不知道。」

  他覺得他目前是處在第一次演戲還新鮮著的階段,雖然一切順利,可他不能就這麼說他喜歡演戲了。但他確實找到了一點感覺。

  跟岳漓視頻結束之後,江棉保持著興奮下了保姆車,到了片場上。

  郝阮在吃劇組訂的盒飯,江棉給他塞了一盒他的助理帶來的水果。

  郝阮高高興興接過,說了聲:「謝啦!話說,你今天的表現很厲害啊,我剛才還聽楚鳴跟副導說起你來著!」

  江棉聽著心裡高興。

  他好像真的是第一次找到擅長的事情。

  不過江棉得意歸得意,心裡卻清楚自己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於是索性趁著大家還在休息,跟郝阮這個「前輩」討教討教。

  郝阮本身就是個真心熱愛演戲的,因此跟江棉討論起來也不藏私,兩人聊得熱火朝天。

  對面,樓明雪簡單吃了點東西,喝了點水,目光依舊直勾勾地看著江棉。

  看了半天,她遺憾地收回了目光。

  早知道她有一天會對江棉感興趣,當初就不那麼對他擺臉色了。江棉跟岳漓之間的基情估計是真的,都有主了,她現在再怎麼感興趣也沒用。

  南臨始終在她身邊,忽然用手肘碰了碰她,低聲道:「姐,你對陸乘風沒興趣嗎?」

  樓明雪聞言,挑眉看他。

  南臨也是為這個乾姐姐考慮良多了,勾唇道:「陸影帝這麼帥,姐你跟他多般配啊。」

  現在大家都在一個劇組,要搭上關係最簡單不過。

  雖然樓明雪如今自己的實力也足夠強大,但誰會不喜歡強強聯合呢,也是因此,她之前才會把主意打到岳漓身上去。

  事實上,樓明雪最近兩年確實想快點找到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結婚。

  陸乘風啊。

  樓明雪抬眸,看向不遠處那個風光霽月的男人。

  陸乘風的話,確實完美符合她的要求。

  陸乘風神情淡漠地吃完盒飯,看了眼斜對面正討論得熱烈的兩人,微微蹙了蹙眉。

  他喝了點水,起身,正想走過去,忽然有一個人擋在了他的面前。

  「陸老師,」樓明雪手上拿著劇本,聲音輕柔道,「我想跟你對一下接下來的戲,你方便嗎?」

  她抬手,將耳邊的發絲捋到了耳後,動作優雅,優雅中又充滿了柔弱感。

  樓明雪正抿唇笑著,展示著自己小女人的一面,就聽陸乘風淡淡道:「不好意思,現在不太方便。」

  樓明雪:「⋯⋯」

  一般來說不會拒絕的吧?!!

  她茫然地看著陸乘風就這麼蹙著眉,快步走到了江棉和郝阮那兒,拉過一旁的一張小板凳坐下。

  江棉似乎被嚇了跳,有點懵逼。

  郝阮不太自在地往旁邊挪了挪。

  陸乘風緊跟著挪了過去。

  樓明雪再次:「⋯⋯」

  怎麼回事,怎麼心中對這被忽視的一幕有一點既視感,總覺得類似的情況之前也發生過呢?

  她托腮,沈思了起來。

  

030

  江棉跟陸乘風不熟,雖然挺喜歡這個影帝的,但不至於一見到人就跟迷弟似的湊上去要簽名要合影。

  這麼一天下來,他除了最開始到片場跟陸乘風打了聲招呼之外,跟陸乘風壓根沒交集,因此也完全不懂這位影帝先生怎麼突然間就跑到他們這兒來了,還悶聲不吭搬小板凳坐在⋯⋯郝阮的身邊。

  「你們在對戲嗎?」陸乘風湊過去看郝阮的劇本,「我也來。」

  江棉:「⋯⋯」

  郝阮的耳朵紅了起來,低聲道:「那個,陸老師跟我們的對話接下來就只有兩句⋯⋯」

  「兩句也要對。」陸乘風堅持道。

  緋色從郝阮的右耳慢慢往臉頰橫向蔓延,這效果還挺別緻的,江棉看得有些驚奇。

  「⋯⋯對就對,」郝阮不滿地擰了擰眉,飛快地看了江棉一眼,催促道,「趕緊對趕緊對。」

  對完算數。

  江棉彷彿聽到了這句未完之語。

  他瞅著對面的兩人,心想,有鬼哦。

  就如江棉說的,楚鳴並沒有帶著他們熬夜拍戲,十一點的時候就讓所有人收工回酒店休息了。

  走的時候,江棉還跟郝阮咬耳朵:「你跟陸乘風幹什麼啊?」

  說起來,他記得郝阮以前也挺喜歡陸乘風的,這次難得和對方一個劇組,怎麼就不見他激動呢。

  郝阮眼神亂飄:「什麼幹什麼,沒什麼啦,不說了,明天見!」

  語罷就加快了腳步往保姆車走去。

  江棉跟在後頭,心想,明顯有什麼啊!

  到了酒店,江棉舒舒服服躺了下來,又跟岳漓視頻了一次。

  岳漓真的是費心思了,還叮囑四個助理準備了一些水果和夜宵。

  只是他們準備得實在有點多,江棉趴在床上瞅著那一堆吃的,最後跟其中一個助理說:「你送一點去1204吧,給郝阮。」

  助理點頭,立刻帶上一些出了門。

  等到房間裡只剩他一個人了,江棉摸著自己的肚子,昏昏欲睡。

  沒一會兒,手機震動了下。

  江棉撩了撩眼皮,困倦地拿過來看了眼,發現是剛才那個去送餐的助理發來的微信。

  「小江總,夜宵我已經送過去了,然後那個⋯⋯剛才過去的時候,陸影帝也在。」

  江棉正有點睡意朦朧,沒看懂後半句話是想說什麼。

  然後這位助理大概是糾結了一下,又發來一條微信,把八卦給說明白了:「⋯⋯兩人的嘴都破了皮。」

  江棉:「⋯⋯」

  他瞬間清醒。

  臥槽,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大秘密!!

  第二天,江棉一到片場就眼閃綠光地找到了郝阮:「昨天⋯⋯你跟陸老師在你房間裡幹什麼壞事啊!」

  他昨天興奮琢磨了好久,怕打擾了郝阮的好事才沒發微信去騷擾對方,好不容易憋到了今天!

  郝阮的目光躲閃,臉色通紅,最終繳械投降:「⋯⋯你都知道了還問!」

  都被江棉助理親眼撞見了,還裝個屁啊!

  郝阮想起這件事情就氣惱,都怪陸乘風那個傢伙!他甚至懷疑那個男人是故意的,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在作個什麼勁!

  無奈上午的空餘時間不多,兩人只交流了兩句,就各自去化妝,準備拍戲。

  等到上午的戲拍完,江棉也不去保姆車了,直接讓助理把餐盒放下,跟郝阮一起吃,而陸乘風在江棉面前已經毫不避諱,索性就挨著郝阮坐下。

  可劇組裡其他人不知道他們的關係啊,因此都對這三個人的組合感到驚奇。

  一個富二代,一個沒什麼名氣的小配角,一個影帝,這三人怎麼湊到一起的?

  不管別人怎麼樣,江棉反正有點小激動:「竟然追到了自己的偶像,厲害啊郝阮!」

  郝阮通紅著臉:「什麼啊⋯⋯」

  陸乘風難得露出了笑容,溫柔地看著郝阮。準確的說,自江棉知道他們倆的關係,表現出這樣的態度之後,他就放鬆了很多,看江棉也順眼了。

  江棉八卦問:「到底什麼時候追上的?」

  「才不是我追的他!」郝阮有點傲嬌。

  陸乘風開口,帶著點笑意道:「是我追的他,半年前的事情。」

  「半年前⋯⋯」江棉回憶了下,想起來,大半年前郝阮似乎上過一次綜藝,那期綜藝陸乘風也有參加,難不成兩人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他問了下,而兩人也印證了他的猜想。

  江棉激動啊,繼許彥文之後,他遇到了第二個零號——郝阮怎麼看都是受吧,反正想象不出他攻陸乘風的樣子——難免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拉著郝阮嘰裡呱啦聊了好多。

  等他們上片場的時候,江棉還看到了郝阮後脖頸上隱隱約約的吻痕。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噔噔噔」跑上前去,戳了戳郝阮,偷偷摸摸道:「你⋯⋯有沒有覺得惡心啊?」

  「啊?」郝阮茫然。

  「有沒有經常想吐?」江棉問得神神秘秘。

  郝阮不解:「沒有啊!」

  這段時間以來只在晚上十點播報心情指數時有點存在感的小助手終於開了口,乖巧道:「這位先生沒有發出過靈魂吶喊噢!」

  江棉一僵,而後有些納悶,難道只有他一個人在和心上人啪啪啪的時候幹了那種事情嗎?

  小助手咳嗽一聲:「在啪啪啪的時候發出靈魂吶喊的,確實只有宿主一個人呢!」

  江棉:「⋯⋯」

  他是不會承認自己是個奇葩的!

  據郝阮所說,來劇組之前,他跟陸乘風嚴正聲明過要保持距離。

  他倒不是怕自己這邊產生問題,而是擔心他們倆的關係一旦暴露了,會影響到陸乘風的事業。只是顯然陸乘風並不在意這麼多,來劇組的第一天白天還能控制住自己,自江棉發現兩人的事情之後,他根本就懶得遮掩了,索性天天都黏著郝阮。

  而陸乘風黏著郝阮,跟江棉也很快熟悉了起來,江棉便厚著臉皮經常地跟影帝討教演戲。

  於是這幾天下來,劇組裡每一個人都看到,一旦有了休息時間,江棉、郝阮、陸乘風三個人總是在一起對戲,偶爾陸乘風還會親自示範給兩人看。

  江棉雖然在演戲上表現出了莫大的天賦,可有了陸乘風的指點後,大家愕然發現他的演技竟然還有著巨大的提升空間。

  其他演員莫不羨慕,特別是南臨——

  這幾天他挨了楚導無數次罵,偏偏楚導還沒記住他的名字,一開始叫他都是喊「二號玻璃箱左數第四個」,後來變成「左數第四個」,如今已經直接變成了「四號」!

  神他媽四號!可偏偏楚導一喊「四號」,所有人都知道是在說他!

  南臨覺得自己的臉都丟盡了!

  此時此刻,見江棉那邊三人又聚在一起吃飯,南臨氣道:「姐,陸乘風怎麼回事啊,跟他們也不是一家公司的啊?」

  樓明雪這幾天壓根找不到機會接近陸乘風,也有點煩,便道:「我怎麼知道。」

  南臨焦躁極了,羨慕江棉的資源,又嫉妒江棉的天賦。

  他恨恨地挖著自己的盒飯,眼睛卻盯著江棉面前那些酒店餐食。

  ——可江棉其實沒南臨想象中的那麼享受。

  實際上,經歷接連五天十二點才能躺到床上,早上六點就要起床的日子,江棉還是有點吃不消了。

  最直接的反應就是他又頻繁嘔吐了起來。

  此時此刻,江棉看著眼前這些菜,實在沒胃口。

  郝阮見他臉色不好,擔憂道:「你多少吃一點吧,胃要是真的不舒服趕緊去一趟醫院。」

  江棉放下了筷子,想了想道:「我去休息一下吧,你們多吃一點。」

  語罷就去了保姆車裡。

  四個生活助理跟在他身後,其中一個給岳漓打了個電話,憂心彙報完情況後,聽著對面的人說的話,突然愣了下,道:「那我要不跟小江總說一聲?」

  岳漓又說了些什麼,助理看了眼保姆車裡面,壓低了聲音:「嗯,小江總在睡覺。」

  又過了會兒,他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片場邊緣,南臨吃完中飯,讓助理收拾著去扔了,自己則是溜達了一下,消消食。走著走著,他就走到了江棉保姆車那邊。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江棉耿耿於懷。

  最開始注意到江棉,是因為發現樓明雪跟他不對付,他想拍這位乾姐姐的馬屁,因此將靶子定在了江棉身上。

  江棉,富二代,娛樂公司太子爺,多好的家世啊,可惜是個不成事的,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其他什麼都不會。

  南臨瞧著瞧著,竟莫名瞧出了點優越感。

  他雖然沒錢,但他努力啊,有事業啊,哪裡比不上這樣一個傢伙了?

  他來到劇組,滿心想要看江棉的笑話。

  可等到真演戲了,江棉竟完全打破了他的想象——這一下,南臨的心態就有點崩了。

  不怕別人比過你,最怕的是當你已經以為對方是個廢物,時刻從對方身上獲取優越感的時候,突然間發現對方其實壓根不廢,甚至超越你很多。

  南臨又覺得恥辱又覺得失望。

  他偷偷瞧著江棉的保姆車,瞧著其中三個助理在車外低聲商量著什麼,一副滿心為江棉考慮的樣子。

  突然之間,第四個助理從他身後走過,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看到對方手上拿了塊厚毛毯,估計是剛從酒店裡取來的。

  南臨忍不住諷刺了句:「你們在伺候皇帝啊?」

  那位助理聽到了,停住腳步,驚訝地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又飛快地越過他落向了他的身側,精神一振。

  助理張了張嘴,正欲開口,卻慢了南臨一步。

  南臨沒注意到助理的神色,嗤笑一聲:「戲份沒多少,事兒還真夠多的。」

  將心中那點陰暗的情緒小心翼翼發洩出來,他爽快了,轉過了身。

  然後他發現自己一旁站著一個比他高出半個頭的男人。

  男人容貌俊美,身材修長,氣場迫人,面無表情。

  南臨被嚇了跳——哪裡來的男模啊?而且冷颼颼看他幹什麼?

  南臨正一頭霧水,就聽到身後,江棉那位助理叫道:「岳總!」

  男人朝對方點了點頭,又看了南臨一眼——這一眼讓南臨心中毛了一下——而後邁步過去,接過助理手中的毛毯,打開保姆車的車門,輕手輕腳探進去。

  再裡面的,南臨就看不到了,因為車門已經被直接關上。

  他的心裡直突突,問了那個助理一句:「⋯⋯岳總?」

  那位助理瞥了瞥他,露出一個微笑:「噢,就是這部影片的投資人,岳漓岳總啊。」

  南臨一僵。

  操⋯⋯是那個感天動地兄弟情的岳總?!

  他剛才當著這個男人的面說了他兄弟的壞話?!!

  

031

  江棉實在太累,因此一在保姆車裡靠下就睡著了。

  等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人懷裡。

  江棉迷迷糊糊睜眼,聞到了熟悉的味道,眨了眨眼睛。

  仰起頭來,他便看到了岳漓的臉。

  男人原本正凝視著他,見他醒了,低下頭來親親他的額頭,低聲道:「下巴又尖了點,你還說你有自理能力,哪裡有了?」

  江棉回過神,「嗷」一聲轉身撲了過去——五天沒見到了,雖然有視頻,但畢竟不是真人啊!

  江棉左蹭蹭,右蹭蹭,直接把蒼白了一整天的臉給蹭出了血色。

  岳漓忍俊不禁,逗他道:「你是屬狗的啊?」

  江棉還在亂蹭,撒嬌道:「你怎麼突然來了啊,都沒跟我說!」

  「想給你個驚喜啊,」岳漓涼涼道,「結果給了我自己一個驚嚇,聽說你中飯都沒胃口吃?」

  「嗯⋯⋯」江棉心虛地應了聲。

  「我給你帶了份粥過來,多少吃一點,」岳漓蹙眉,「不然跟楚導說一聲,讓他調整下安排,下午你先回酒店休息一下吧。」

  江棉被嚇了跳,他可不想因為他影響到整個劇組,於是趕緊道:「不用的!」

  「那你這副狀態怎麼辦?」岳漓問。

  江棉注視著岳漓,輕笑道:「看到你就好了!」

  岳漓一愣,笑睨著他:「我有這麼神奇的療效?」

  「有的有的!」別說,看到岳漓,江棉真的有精神了不少,同時起了點色心。

  他重新靠到了岳漓的身上,面對面的,爪子悄咪咪地伸了下去。

  岳漓似笑非笑道:「就只要往你面前一杵就好了?我倒不知道我有這麼厲——」

  話還沒說完,他就陡然被江棉控制住了命脈,渾身僵硬了下。

  ——顯然,他不是往江棉面前一杵就能完事的⋯⋯

  江棉靦腆地笑著,爪子上揉了兩把,彷彿是一個疲勞已久的人終於做起了spa,渾身都舒坦了下來,甚至還真的舒出了一口氣。

  岳漓:「⋯⋯」

  到底是誰伺候誰啊?話說老婆真的有點色啊怎麼破?!

  可他很快就沒心思想了,按住江棉的肩膀,思緒飄了起來,呼吸也變得紊亂。

  江棉一直很明確能讓自己放鬆的是什麼,那就是岳漓的低喘和呻吟,又性感又讓他渾身酥麻,聽了之後,江棉簡直紅光滿面,精力沖天,直接滿血復活了。

  對此,岳漓喘著氣,瞪著懷裡的人,壓力有點大。

  劇組裡的人知道岳漓來了之後,人心浮動了起來。

  在這之前,很多人都聽說過岳漓的名字,畢竟投資人就是爸爸,誰能不知道自己爸爸是誰啊。可也只限於聽說過,並沒有見過真人。

  等到下午開始拍戲,大家瞧見一個男模似的大帥哥跟著江棉走過來,兩人姿態親暱,而監制和副導演也殷勤地跑了過去,大家才私下傳了開來——

  原來這個大帥哥就是那位岳總!而這位岳總還是江棉的好兄弟!

  有錢人,又有這樣的顏值,氣質更是無人能比,劇組中的一干女演員登時眼睛裡就冒出了光,心臟狂跳起來。

  其實有點想法的女演員,早在這之前就對陸乘風、江棉等人起過心思了,只是這些人全都油鹽不進,她們也就放棄了念頭。可說不定這位岳總有戲呢!

  反正她們的心中重新燃起了火焰,躍躍欲試了起來。

  南臨縮在角落裡,努力減輕著自己的存在感,瑟瑟發抖。

  沒想到那位岳總剛在片場邊緣站定,雙手往褲兜裡酷酷地一插,目光便在場地上掃視了起來,沒兩秒就定在了南臨的身上。

  南臨抖了一下,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而那位岳總冷冷地盯著他看。

  江棉順著岳漓的目光看去,納悶道:「你看他幹什麼?」

  岳漓朝南臨那兒揚了揚下巴,問:「那個人是誰?」

  監制看過去,連忙道:「四號啊!」

  岳漓茫然:「叫什麼?」

  監制:「哎呦叫錯了,都怪楚導⋯⋯叫南臨!怎麼了?岳總您認識他啊?」

  岳漓嗤笑一聲問:「他演的很好啊?」

  監制和副導演對視一眼,立刻就知道岳漓這是看南臨不爽了,奉承道:「演的好還會被叫『四號』啊!」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南臨這個外號的由來給說得清清楚楚。

  岳漓聽得也有點一言難盡。

  「到底幹什麼啊。」江棉扯扯岳漓的袖子,好奇問。

  「他廢話太多,」岳漓只懶洋洋道,「還以為演技有多好呢,脾氣就這麼大。」

  說著,他瞧了江棉一眼。

  看看,多可愛,多乖巧,多上進,多有天賦。怎麼看怎麼都好,怎麼會有人這麼陰陽怪氣地攻擊這個傢伙呢?

  那個南臨就是嫉妒!

  岳漓哼出來一聲,充分表達了自己對南臨的不滿。

  監制和副導演都是人精,哪能看不出來,立刻就給記下了。

  之前楚導罵南臨的時候,他們見場面上氣壓太低,還都給勸著。

  得,現在還勸什麼?

  反正被罵了那麼多次演技還不見長進也是南臨自己的問題,之後就讓那傢伙老老實實受罵吧!以後他們和這個演員也不會再有合作了!

  兩人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陸乘風和郝阮走了過來,跟岳漓打了聲招呼。

  岳漓見到陸乘風,眼睛微眯。

  他匆匆忙忙趕完工作就跑來這裡,也是因為他始終記著這個人。

  嘖,也沒他帥啊?

  陸乘風察覺到岳漓的敵意,給江棉捎了個疑惑眼神。

  江棉這會兒反應特快,下意識地轉頭看岳漓,見到岳漓一臉挑釁,忍不住抿唇笑了出來。

  等到陸乘風和郝阮走開,江棉湊到岳漓耳邊,好笑道:「他們兩個人是一對,你在吃什麼醋啊!」

  岳漓一愣,再次看向陸乘風和郝阮離去的背影,這才發現陸乘風那隻手跟裝了吸鐵石似的,忍不住地就想往郝阮的腰間或者肩膀上搭,都被郝阮躲了過去。

  ⋯⋯原來如此,這兩人是情侶啊?

  岳漓的氣場瞬間和諧,落在陸乘風身上的目光也變得相當友好。

  一下子就給哄好了,太簡單!

  江棉在心中比了個「V」!

  正式開始拍戲,岳漓不打算走,便在場邊上看著。

  片場上十分忙碌,演員就位,工作人員全部安排好,場記打板。

  岳漓是第一次到片場裡來看人演戲,更是第一次看江棉演戲,不禁有些稀奇。

  他看著江棉縮在一個玻璃箱中,臨到打板前還在閉著眼睛默背,覺得有些好笑。當年高中語文老師要是知道江棉這會兒有這麼認真,會不會被氣死啊?

  而等到場記打下板,江棉的氣場瞬間改變,岳漓怔住了。

  那個乖傢伙不見了,片場上的那個人有些陰鬱,眼神看起來完全像是另一個人,充滿了戾氣和躁動。

  他回過身,抬起手,勾著唇角煽動著身後的人,玻璃箱中的人「砰砰」拍著牆面怒吼,讓另一個玻璃箱中的三人瑟瑟發抖,閉眼流淚,而陸乘風則是後退一步,表情裡流露出了掙扎和軟弱。

  江棉說話的聲音,似乎也和平時不太一樣。

  沒有那麼軟那麼甜,變得有些低沈,甚至有些粗糙。

  岳漓的心中有些震撼。

  雖然之前和江棉聯繫的時候,他已經知道江棉在演戲上有著非同一般的天賦,可親眼見到了,還是震驚。

  楚鳴就在他身邊,忽然說了句:「江棉的演技確實不錯。」

  岳漓看了他一眼。

  楚鳴望著攝像機鏡頭,沒看他,淡淡道:「要是他以後想真正在演藝界發展,我歡迎他和我繼續合作。」

  ⋯⋯真正在演藝界發展嗎?

  岳漓抬眸,目光定在了江棉身上。

  老實說,一旦去認真考慮這個可能性了,岳漓其實是有點不願意讓江棉進入到大眾的視野當中的。

  因為有種自己的寶貝即將被別人分享的感覺,他不太開心。

  可如果江棉是真的熱愛演戲,想要進演藝圈的話,他也不會阻止,因為能找到一份喜愛的事業,確實不容易。

  岳漓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一場戲拍完,楚鳴讓演員們休息一會兒。

  江棉沒有跑過來找他,而是跟郝阮、陸乘風交流了一下,過了會兒,他又跑到了楚鳴這邊來,借楚鳴的劇本打開,指著一處地方,有些糾結也有些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陸乘風跟過來,也說了兩句。

  楚鳴靜靜思索,偶爾點頭。

  岳漓看著這樣的江棉,神情溫柔。

  真正結束下午的拍攝,已經是五點鐘。

  演員們鬆了口氣,一些女演員終於有勁重新去瞟岳漓了,卻有點懵逼。

  因為她們發現,這位岳總在江棉下場之後,拿著外套迎了上去,體貼地給他披衣服,將他按到了椅子上,又給他倒熱水,餵水果——江棉前幾日帶著的四個生活助理完全沒有了用武之地,一個個乖巧地站在兩人身後。

  而岳家大少爺就這麼坐在江棉身邊,對他噓寒問暖,心甘情願地伺候著他。

  剛才在片場上被楚鳴噴得狗血淋頭的南臨終於崩潰,對樓明雪道:「這特麼到底是什麼兄弟情啊?!」

  樓明雪淡定吸酸奶。

  其他演員卻不得不瘋狂點頭贊同——這兄弟情也太感人了點吧?!

  

032

  原本晚上也是要繼續拍攝的,可如今岳漓來了,監制便張羅著要請客吃飯。楚鳴雖然不愛交際,但在監制的勸說下,這點面子不會不給,於是宣佈今天提早收工。

  吃飯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去,除了楚鳴、副導演、陸乘風和樓明雪之外,監制還叫了幾個重要配角——江棉壓根用不著他叫,岳漓去吃飯,還能少的了他麼。

  飾演男主角父母的兩位老戲骨笑著婉拒了,表示有些疲勞,還是早點回去休息,監制自然不會勉強。

  於是回酒店休息的休息,要去吃飯的則也是回一趟酒店,換一下行裝再出發。

  岳漓跟著江棉走之前,監制跑過來問:「岳總,那您⋯⋯」

  他的目光在岳漓和江棉之間轉了轉,想問岳漓現在是直接出發去酒店還是怎麼的。畢竟演員們有酒店可以回,岳漓沒有啊。

  岳漓知道他想問什麼,道:「沒事,我跟江棉回酒店。還有,我會在這裡住幾天,不過你們不用管,我直接和江棉住一個房間就行了,就跟你們說一聲。」

  監制驚訝,連忙道:「要不我讓助理給您另開一個房間吧?」

  「真的不用,」岳漓禮貌拒絕,微微一笑,瞥了江棉一眼含蓄道,「我就喜歡跟他住。」

  江棉:「⋯⋯」

  監制:「⋯⋯???」

  等兩人離開,監制站在原地,一臉懵逼。

  江棉紅著臉瞪岳漓,小聲道:「⋯⋯你說話注意一點!」

  岳漓不以為意:「沒事,直男聽不懂。」

  江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感覺丁子晏徹底拉低了直男群體在岳漓心裡的智商等級。

  岳漓這次因為要過來住幾天,所以帶了個小行李箱,一路自己開車過來的。回去的時候江棉自然也不坐保姆車了,直接坐上了岳漓的副駕駛座。

  回到酒店後,江棉直接在床上躺下,舒服地嘆出了一口氣。

  岳漓脫下外套,看了他一眼,也爬到了床上,撐在他身上低聲問:「累了?」

  男人的氣息撲面而來,彷彿把他整個都籠罩住了,江棉頓時來了精神,疲憊一掃而光,身體卻不由自主地發了軟。

  他彎了彎眉眼,雙手環上了男人的脖子,羞澀地軟聲道:「有點⋯⋯」

  一旦沒有其他人了,他就忍不住想跟岳漓親熱親熱。

  他依舊不好意思主動得那麼徹底,可主動一點點還是可以的。

  於是江棉紅著臉,雙眸濕潤,凝視著岳漓,伸出小小舌尖舔了舔嘴唇。

  岳漓頓了頓,眸色立刻暗了下來,知道這傢伙是故意的。

  他勾了勾唇角,低笑一聲道:「變壞了啊,江棉。」

  江棉一臉純潔無辜地看他:「什麼啊?」

  岳漓惡狠狠低下頭去吻住了江棉的唇,挑開唇縫深入了進去。

  江棉笑了,把岳漓摟緊,兩人擁吻在了一起,房間裡的氣氛也變得灼熱而甜膩。

  江棉以前一直不理解接吻有什麼好玩的,就兩張嘴而已,怎麼每次小說裡都把接吻這件事情寫得這麼銷魂呢。

  可當他第一次被岳漓吻住的時候,他的思緒都從腦海中蒸發了,整個人一片空白,全世界就只剩下了對方的氣息與觸感。而之後每一次和岳漓接吻,他都飄飄欲仙。

  這種被喜歡的人入侵,甚至入侵對方的感受,足以讓江棉渾身酥麻,是超乎他想象的舒服。

  岳漓親了江棉快有十分鐘,想退開的時候江棉又主動追了上來,糾糾纏纏許久才徹底分開。兩人的呼吸都紊亂著。

  岳漓蹭了蹭江棉的額頭,撐起來一點道:「翻個身,我幫你按按。」

  江棉眨眨眼,聽話地翻過身去,趴在床上:「你還會按摩?」

  結果岳漓一下手,那位置,那力道,一切都恰到好處,舒服地江棉立刻呻吟了出來。

  江棉被嚇了跳,捂住了嘴,鬧了個大紅臉——他在叫什麼啊!!

  岳漓愣了下,好笑道:「亂叫什麼呢。」

  江棉也沒想到自己會發出這種聲音,羞死了。

  岳漓不多逗他,一邊按,一邊輕緩說道:「我在網上查過,等到你的肚子大了,之後身上各個地方都會酸痛起來,還會抽筋。我就想著早點學學,到時候你不舒服了,我幫你多按按。」

  江棉一怔,轉過頭瞧他,喃喃道:「你還去查了這些啊⋯⋯」

  「那當然,」岳漓歪頭望他,輕笑道,「我老婆懷了孕,這麼辛苦,我不應該多疼他一點嗎?」

  江棉心中有些感動,輕聲道:「你真好。」

  「這就『真好』了?還不夠吧?」岳漓挑眉,「要更貪心一點啊,江棉。」

  江棉定定地看著他,看了會兒,笑了。

  在這之前,他一直覺得只要能夠得到岳漓的回應,一切就圓滿了。

  可如今岳漓告訴他,可以再貪心一點。

  江棉伸手,碰了碰岳漓的手臂,岳漓便停了下來,由著他順著手臂,握住了他的手掌。

  江棉握著岳漓的手,認認真真說道:「那你要永遠跟我在一起才行。」

  岳漓的回應是反過來執起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手心。

  溫熱的,又麻又癢。

  監制提早去了酒店,然後把定位發給了他們——雖然劇組落住的酒店也挺不錯,不過監制有朋友開了家以海鮮為主的餐廳,在當地挺有名氣,因此監制要請客,自然把酒席定在了那兒。

  江棉和岳漓因為親熱磨蹭了會兒,到得不算早,監制、副導演、楚鳴、樓明雪和另外兩個配角演員都到了。

  監制旁邊的位置還空著,自然是留給岳漓的。於是岳漓挨著監制坐下,江棉坐在岳漓身邊。

  監制經歷過剛才片場上的懵逼之後,這會兒已經回過神了,樂呵呵感嘆了句:「岳總跟小江總關係真好啊!」

  在場所有人都見識了收工前那會兒岳漓對江棉的體貼,而岳漓也懶得遮掩,跟大家打了聲招呼之後,幫江棉鋪桌布,為他倒茶水,叮囑他拆濕巾擦手,再一次為大家當場表演了什麼叫「關係好」,看得兩個女演員眼睛都直了。

  不是,一般來說男朋友對女朋友都沒做到這種地步的吧?

  樓明雪直勾勾盯著兩人,繼對岳漓求而不得,對江棉嘴饞而又遺憾罷手之後,又變成痛恨起了秀恩愛的狗男男。

  想想這幾天她跟陸乘風都沒搭上兩句話,她就糟心!

  岳漓察覺到樓明雪的視線,蹙了蹙眉,心想丁子晏沒跟她說清楚?怎麼還盯著他看?

  他想到了什麼,低聲問了江棉一句:「樓明雪沒找你麻煩吧?」

  「啊?」江棉看了樓明雪一眼,被樓明雪直勾勾的眼神嚇了跳,小聲道,「沒有。」

  雖然樓明雪疑似想要和他第四愛,但至今還沒有任何行動,不論如何,反正他時刻戒備著!

  岳漓見江棉不似在逞強,心裡放心了點。不管樓明雪怎麼想的,只要不作妖就行。

  他瞥了樓明雪一眼。

  樓明雪和他對上目光,眼神變得更加寒冷刺骨。

  岳漓:「???」

  女人愛慕的眼神都這麼恐怖的嗎???

  沒一會兒,南臨和另外一個女演員進來了。

  南臨原本想往樓明雪那兒去,可是女演員一看到江棉和岳漓就跑了過去——這兩個之間不管能搭上哪一個都好啊!

  而兩人是一起來的,要是分開兩邊坐似乎有點尷尬,因此南臨也就硬著頭皮跟著坐在了女演員的旁邊。

  陸乘風和郝阮最後到,整張桌子也剛好只剩下了兩個位置,於是兩人在南臨身邊坐下。

  所有人員到齊,監制讓服務員上熱菜,他自己則是招呼著倒紅酒——想給江棉倒酒的時候,被岳漓推拒了,江棉也說自己腸胃不好,喝熱水就行——大家敲桌沿,舉杯喝下,氣氛便熱鬧了起來。

  監制和副導演都是話多會炒氣氛的,一直跟岳漓變著話題聊,從劇組裡的一些事情,到行業裡的八卦,影視市場的消息,最後還到什麼買房炒股。

  岳漓年紀輕,但歷練得多,懂得也多,什麼都能侃侃而談,風度氣質絕佳。

  江棉身邊那個女演員最開始還跟江棉碰杯,想跟江棉搭話,最後眼神不由自主地就被岳漓吸引過去了。

  江棉知道岳漓比自己有魅力,他雖然長得也不差,可岳漓身上還帶著一股獨屬於男人的成熟與性感,對於江棉而言,就是看一眼都能讓他口乾舌燥的那種,因此他完全理解那些被岳漓吸引走目光的人。

  但他到底不喜歡自己的男人老是被別的人直勾勾盯著看呀,於是有點小吃醋,忍不住地就前傾了身體,擋住了女演員的視線。

  當然了,江棉擋得住身邊的,擋不住來自其他視角的,結果在意得多了,菜沒吃上幾口,岳漓發現後,在跟監制聊天的間隙回過頭來問他:「怎麼了?還是沒胃口?」

  聲音溫柔,語氣親暱。

  女演員跟兩人坐得近,又是本身就心思多的,對兩人之間的氣氛感受得比較直接,當下就愣住了。

  江棉才不會讓岳漓知道他在吃這麼低級的醋,便趁機撒嬌:「你給我夾幾只蝦過來。」

  岳漓看了眼桌席,夾了幾只大蝦,但沒夾給江棉,而是放到自己碗裡,剝了殼蘸了醋再給江棉。

  監制驚嘆道:「你們兩個關係也太⋯⋯太好了點吧?」

  副導演奉承:「到底是好幾年的兄弟,就是不一樣啊。」

  江棉見狀,偷笑著跟岳漓咬耳朵:「直男都結巴了。」

  岳漓睨了他一眼,笑著對監制和副導演飽含深意地道:「我們兩個是和別人不一樣。」

  至於怎麼個「不一樣」法,各有各的理解。

  另一邊,南臨是不會去湊江棉還有岳漓的熱鬧的,剛好他身邊隔著郝阮坐著一個陸乘風,他就想跟影帝搭兩句話。卻不想影帝壓根不怎麼理會,從開始吃飯到現在,大概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只顧著對著郝阮說話,他想插一句都難。

  南臨就納了悶了,至於這麼難勾搭嗎?

  他和他身邊的女演員,兩個人都是勾搭而不得,只好失望地默默吃菜。吃著吃著,女演員湊到南臨耳邊,小聲道:「岳總和江棉的關係也太太太好了點吧!」

  南臨聞言,瞧了兩人一眼,有點納悶,也有點嫉妒:「命好唄,叫我說,都是男人,至於這麼照顧嗎,又不是寵女朋友!」

  女演員瞧見南臨另一邊的陸乘風,用下巴點了點,小聲道:「影帝呢。」

  南臨「嘖」了聲:「也完全搭不上話。」

  都怎麼回事,平時這些大佬就算難勾搭,也不至於難到這種地步啊?

  南臨總覺得這情況有點微妙,看看跟江棉低聲絮語的岳漓,看看同樣跟郝阮低聲絮語的陸乘風,感覺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悄悄發生了,但他一時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

  女演員嘆氣,望了眼斜對面樓明雪身邊一個女演員,諷刺道:「哎,聽說她好像搭上監制了,怎麼今天不坐到監制身邊去啊?」

  南臨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瞭然道:「今天有楚導在,還有樓姐,怎麼都輪不到她坐到監制身邊去吧。」

  「也是,」女演員低聲道,「也虧得岳總不是那種人,要是換個投資人,指不定這會兒就和監制、副導演一人抱一個了,哪還會管這麼多啊。」

  不說楚鳴這個疑似性冷淡的,副導演和監制都極會看眼色,從他們酒桌上的表現基本上就能推測出他們招待的對象是怎麼樣一個人。也是因此,女演員意識到今天這位岳總估計也是個和江棉一樣難勾搭的,有點遺憾。

  南臨喝了口紅酒,嗤笑了一聲。雖然他對這位岳總有點發憷,但是不得不承認——

  「確實,這個岳漓看起來也不好這種事情,所以難得監制和副導演都忍住了,今天這桌酒也乾淨了不少。要是其他的酒席,這會兒桌布底下指不定有幾條大腿在被摸著呢——」

  他悠悠看向女演員,話還沒說完,一晃眼卻渾身一僵。

  他看到女演員另一邊,桌布底下,江棉的大腿上,有一隻手放在那兒,來回摩挲。

  江棉紅著臉抓住那隻手丟開,而那隻手的主人——岳漓回過頭來,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注意到南臨的目光,岳漓又很坦然地朝他挑起了眉梢,一臉「看什麼看」。

  南臨:「???」

  他僵硬地張了張嘴,正想跟女演員說話,女演員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直直地盯著他的背後。

  南臨心中有一絲不好的預感,回過頭去,就見他身邊,桌布底下,郝阮的大腿上,也有一隻手隱約來回摩挲。

  郝阮慌張打了那隻手一下,又把那隻手丟開,陸乘風始終托著下巴戲謔望著他,注意到南臨和女演員的目光,嘴角微微往下撇去,一臉「看什麼看」。

  南臨:「???」

  女演員:「???」

  兩人立刻把目光收回,直直地盯著面前的餐桌,瞬間淌下了不少冷汗。

  等等⋯⋯等等!

  說好的乾淨的酒席呢,怎麼還是在摸大腿啊!!!

  還有,他們兩個是不是被包圍了?!

  

033

  南臨如坐針氈,正在瘋狂地腦內os。

  什麼鬼,他在做夢?他們兩邊那四個男人在幹什麼???

  摸大腿是在性騷擾吧?怎麼看都不像是「咦你的褲子上有髒東西我幫你拿掉」或者「嘿你的腿上有只蚊子我幫你拍死」,那就是在摸、大、腿吧?!

  而江棉跟郝阮呢,那兩人的反應也壓根不是「你他媽竟然性騷擾老子給老子滾蛋」或者「行吧雖然你在性騷擾我但看在你有錢的份上我忍了」,那完全就是在嬌羞嗔怒吧?!

  南臨感覺腦袋有點暈。

  所以是怎樣?這兩對是這種關係???

  操,怪不得,怪不得!他還說江棉和岳漓是什麼震撼人心的兄弟情,原來是基佬情,他還說陸乘風和郝阮怎麼整天湊在一起,明明也不是一家公司的,原來也早就有事情了!

  基佬就這麼近在咫尺並且遍地都是的嗎?!他們劇組是沒女人了?!

  明明只是原位坐在那裡,南臨竟無端地喘起了氣,臉色青白。

  他身旁,女演員懵逼地扯了下他的衣袖,結巴道:「剛、剛才⋯⋯」

  「別說了!」南臨目光犀利,反應也特快,壓低了聲音道,「就當沒看到,你惹得起他們嗎?」

  那兩人都明晃晃用眼神凶他了,顯然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裡,南臨也絕對不會自不量力去招惹他們。

  女演員趕緊點頭,正襟危坐。

  南臨擦了把汗,下意識地往斜對面看過去,正好和樓明雪對上目光。

  他想起來,自己還慫恿樓明雪去接觸陸乘風,而樓明雪明顯被自己說動心了⋯⋯

  玩球,影帝不喜歡女的啊,樓姐!

  樓明雪見南臨眼含熱淚望著她,不明所以。

  一頓飯吃到了九點半,因為岳漓顯然也是個不愛玩的,所以監制很自覺地沒提要去其他地方繼續,直接散場。

  岳漓喝得稍微有點多,別人可能看不出來,但江棉感覺到了,因為岳漓走路都有點搖搖晃晃。

  監制還拉著岳漓想說話,江棉幫著岳漓應付了幾句就把人扶走了,走到停車場,把人塞進副駕駛座,他抱怨道:「你今天怎麼喝這麼多啊,都不控制下!」

  「幾天沒看到你了,今天高興。」岳漓靠在椅背上,望著江棉,眸光星星點點的。

  男人酒後嗓音變得有些沙啞,也更加低沈,江棉聽得心裡有點癢。

  後退一步瞧瞧,這個男人就坐在那兒,動都不動一下,一雙眼睛就盯著他看,江棉瞬間有種佔有欲被滿足的感覺。

  岳漓朝江棉招招手。

  江棉瞅瞅他,重新走近去。

  然後岳漓抱住了江棉的腰,把臉貼在了江棉的肚子上。

  江棉愣了下,失笑道:「你現在能聽得到什麼啊,又沒胎動。」

  「沒事,就想抱抱你們兩個。」岳漓喃喃道。

  江棉笑了起來,也回抱住了岳漓,雖然站在深秋的夜風中,但心裡格外溫暖。

  月色下,停車場裡的兩人靜靜相擁,另外的地方,陸乘風與郝阮並肩而行,監制與副導演勾肩搭背唱著歌,其他人三兩成堆。

  樓明雪和南臨走在最後,兩人嘀嘀咕咕,而樓明雪的臉色相當僵硬。

  這一晚過去得很快。

  直到第二天,岳漓再次現身在片場,演員們都驚訝了——這位岳總原來還沒走啊?這是打算在劇組住下了?

  一些人目光微閃。既然住下了,那肯定有落住的酒店吧?

  看岳漓是和江棉一起來的,指不定就和他們劇組住在一個酒店?

  片場上立刻心思浮動了起來。

  岳漓揉著有點疼的太陽穴,沒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只跟著江棉走。

  經過樓明雪身後的時候,一股煙味飄了過來,岳漓愣了下,把江棉拉開了一點,而後有點懵逼地看著樓明雪陰著臉抽著煙——事實上,片場上有不少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抽煙。

  樓明雪不僅抽,還一根接一根地抽,助理在一旁著急地小聲勸道:「別抽了!樓姐,要是傳出去你人設都崩塌了!」

  「呵,人設?人設有什麼用?」經過一個晚上的三觀崩塌與重塑,樓明雪徹底狂躁了,「人設再好,那些男的眼睛裡不都還是只有男人?小林啊,我他媽一個美女站在他們面前,怎麼好像就跟不存在一樣?」

  她朝助理攤了攤手,竟然笑了出來,笑得助理直打哆嗦:「誒,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還需要女人嗎?我怎麼覺得男人們都能內部解決了呢?話說,難道導演跟監制也是基佬嗎?還有南臨不會自己也是個基佬吧?」

  助理崩潰:「我覺得應該不是!!」

  怎麼辦,樓姐好像崩壞了啊!!

  樓明雪到底經歷了什麼,其他人沒人知道。

  即使樓明雪的人設崩塌了,在楚導嚴厲的呵斥聲中,整個片場重新回歸於低氣壓下,也沒人敢多議論。

  岳漓在片場呆了幾天,倒是有點困擾。

  他顯然而易見地被盯上了。

  在同一層樓被偶遇,在酒店大堂被偶遇,在片場裡還能被撞到身上——他深深懷疑他的房間號也被打聽過了,要不是知道他和江棉住在同一個房間,指不定他會被敲幾次房門。

  江棉注意到的時候會很吃醋,酸起來的樣子賊可愛。可大部分時候江棉都沈浸在拍戲中,都不知道自己老公被人這麼頻繁地惦記著。

  岳漓後來自己思忖著,問江棉道:「要是我跟你公開了,會不會影響到你?」

  江棉愣了下:「為什麼會影響到我?」

  「如果你想在娛樂圈繼續發展下去的話,公開戀情總歸會有點影響的吧。」岳漓道。

  這不是同性戀還是異性戀的問題,事實上,國內允許同性婚姻之後,大眾對同性戀的接受度已經提升了很多。這件事情最主要的根源在於江棉之後的定位,只要成為了藝人,特別是年輕藝人,公開戀情總不可能是毫無影響的。

  江棉沒想到岳漓都想這麼長遠了,又愣了一會兒,道:「沒關係的吧。」

  「沒關係?」岳漓試探。

  江棉想了想,說道:「我是挺喜歡演戲的,不過這幾天我發現了——」

  他舉起了劇本,雙眼閃著光:「我覺得我對拍戲,或者說,對劇本有更大的興趣!」

  江棉喜歡片場,喜歡演繹故事,可是這段時間下來,他發現自己對於導演、攝影、後期、配樂這些事情有著更大的熱情和想象力,其中以劇本為最。

  當江棉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他豁然開朗——沒錯啊,他一直以來都是喜歡故事的,比起演繹故事,他當然更愛創造故事,以自己的想法去呈現故事!

  江棉說起這事很興奮,他拉著岳漓的手道:「岳漓,我覺得我找到我真正喜歡做的事情了!」

  岳漓聽著有些驚訝,可看江棉高興的模樣,他也高興。

  「對了,你想公開嗎?」江棉又想起剛才岳漓問的事情,大手一揮,非常瀟灑,「你想公開就公開好啦,沒關係的!」

  岳漓心中一陣熨帖,正想說話,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傳來:「我有關係,麻煩你們不要整天想著搞大事情。」

  兩人轉頭一看,楚鳴端著咖啡,瞥了他們一眼走過。

  兩人:「⋯⋯」

  嘖。

  由於楚鳴不同意,兩人再怎麼蠢蠢欲動,也只好作罷念頭。

  索性岳漓也不可能無止境地在劇組裡呆下去,又過了兩天,他就不得不離開了。

  一直找不到機會的某些人有些失望,一直暗中觀察的南臨從上帝角度嗤笑了一遍那些痴心妄想的人,又分析了下岳漓和江棉這是在偷偷談戀愛呢,還是兩家人都同意了。岳家是商界巨擘,江家是娛樂圈大頭,兩家要是聯姻了,那可不得了了吧。但是兩家長輩真會這麼容易同意這兩個男人在一起?同性人工孕育技術還是有風險在的吧,後代可不是穩穩當當一定會有的,這兩家人會不在意?

  直到岳漓走後一個禮拜,岳母和江母攜手歡歡喜喜來探班——當其他人都一臉懵逼,疑惑著岳漓對江棉的兄弟情已經夠可歌可泣了,岳漓母親怎麼也會親自來探班的時候,南臨這個掌握了一切的人面無表情想道,行吧,人生贏家,他服氣了,牛逼!

  江棉在劇組呆了一個半月,順利完成所有戲份,提前殺青。

  走之前,楚鳴找他談了談,問了他接下來的計劃。

  江棉實話實說,他對演戲是有興趣的,但是他有更感興趣的事情,之後可能會馬上著手學習嘗試起來。

  離開劇組後,他多半得在家休息著了,應該會有大把的時間來鑽研。

  楚鳴聽後有點遺憾。

  江棉在演戲上顯而易見地有天賦,至於其他領域,雖然江棉自己顯得信心很足,但楚鳴並不是一個會盲目相信其他人的人。

  於是兩人互相加了微信,之後沒有多說,楚鳴只象徵性地對江棉說了句「加油」。

  江棉回了家。

  這個時候,他的肚子比起之前已經鼓起來很多了,不過衣服寬鬆點完全遮得住。

  江母不同意江棉跟岳漓一起住——岳漓本身是每天要上班,甚至經常要加班和出差的人,不可能有足夠的時間照顧江棉。至於住到岳家去,那就更不可能了,他們江家該有的都有,有什麼必要住到岳家去?於是江棉被勒令呆在家裡。

  他倒還舒服,岳漓就慘了,他每天都心心念念想要見到人,只好減少出差,減少加班,一下班就往江家跑,晚上也住在江家,搞得跟上門女婿似的。

  岳漓也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准爸爸都會變成這樣,他就是擔心江棉,也心疼他,因此每天都要見到人才安心滿足,摸摸江棉的肚子,問問他今天有沒有不舒服,睡覺時也總要抱著自己媳婦兒才睡得好。

  最近,江棉的孕吐反應幾乎沒了,他在家裡吃得好睡得好,每天都有岳漓疼著,整個人的氣色明顯好了起來,白裡透紅的,甚至還有點發胖——這都是江母、岳母還有丁子晏不停地給他補這補那害的!

  這一天,丁子晏又帶了兩只老母雞,一條野生魚過來。

  江棉看著那兩只老母雞被自家保姆抓著翅膀「咯咯咯」地帶走,真的奇了,抽著嘴角問丁子晏:「你們家養的雞⋯⋯怎麼都吃不完呢?」

  丁子晏樂道:「吃不完吃不完,棉球兒你放心,自從知道你懷孕之後我又去買了一群小雞仔養家裡呢,能一直吃到你生完!不夠我再去買!」

  岳漓拿了杯茶過來給丁子晏,在江棉身邊坐下,調侃道:「你這是打算轉行做農戶呢?專業養雞?」

  丁子晏一聽,摸了摸下巴道:「你別說,我爸昨天也是這麼說我的,他說我還是養雞天賦比較強。但是光養雞怎麼過日子啊,不然我再去養點小鴨子什麼的試試?」

  岳漓和江棉:「⋯⋯」

  這看起來是考慮得相當認真了啊。

  丁子晏又想起一件事,道:「哎,對了,顧廷回國了你們知不知道?」

  江棉正喝著熱水,聞言一愣。

  岳漓過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神經微微繃緊,還沒來得及說話,江棉已經反應過來,吃驚道:「我不知道啊,你怎麼知道的?」

  丁子晏道:「噢,我上午碰到他了啊。棉球兒你以前不是跟他關係很好嗎,我還想著你說不定早就知道了,就問問你。」

  江棉搖頭:「我完全不知道!你碰到他了?在哪裡碰到的?」

  丁子晏說就在某某商場裡碰到的啊,那小子回國後在國內也開了家公司,買了一棟寫字樓,而且貌似就在岳漓他們公司附近。

  那傢伙不得了啊,這麼多年不見,好像又長高了不少,那身板那臉蛋,還穿著一身銀色西裝,簡直帥瞎了他的狗眼,跟老岳有的一拼。

  岳漓越聽臉越黑,心中警報也瘋狂作響。

  他想罵丁子晏沒事提那個人幹什麼,還帥得跟他有得一拼,眼睛該點眼藥水了吧?

  而那頭江棉已經驚喜地拿出了手機:「他去國外後我們就漸漸沒聯繫了,也不知道手機號有沒有換過,你問了嗎?」

  丁子晏也拿出了手機:「當然要了!哎,上午他大概是約了見人,很快就走了,我都忘了跟他提起你!我就想著你們關係好,他說不定提前跟你說過了,原來還沒說啊⋯⋯」

  岳漓很陰暗地插嘴道:「他都沒跟你說他回國了,指不定早忘了你了⋯⋯」

  江棉湊過去看丁子晏的手機,頭也沒回,只嘟噥道:「他出國那會兒是家裡有事情啦,估計也沒功夫聯繫我!」

  顧廷就是許彥文的發小,剛入高中時和江棉一個班,和江棉關係最好。

  高一下學期開始沒多久他就出國了,出國的原因,不論是他還是許彥文都只知道一個大概,不清楚具體的。顧廷出國後,最開始和他們還有保持聯繫,但很快就沒有消息了,他們兩邊也就斷了聯絡。

  江棉其實對這種事情看得挺開的,許彥文和顧廷怎麼樣他不清楚,可他和顧廷到底只認識了一年不到,分隔兩個半球後,兩人不僅有了時差,顧廷還要適應新的生活圈子,江棉在忙於學業的時候也有了新的小夥伴,漸漸疏遠也是正常的。

  可現在顧廷回來了啊!

  到底是曾經的好朋友,雖然幾年沒聯繫了,但好朋友既然回來了,那聯絡聯絡感情也無不可嘛!

  一旁,岳漓咬碎了牙。

  他到現在都記得高一那會兒江棉有多粘顧廷,跟個小尾巴似的。那時候他甚至在心裡笑話過這兩人,覺得他們簡直可以談戀愛去了。

  而自從江棉粘上他之後——儘管那時候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對江棉的感情——一想起這事,岳漓就恨不得打自己兩拳讓自己清醒清醒!

  狗屁的談戀愛,去他媽的談戀愛!

  江棉就算要和男人談戀愛也不是和那個人談!

  至於該和誰談?

  岳漓完全相信當時十六歲的自己會挺起胸膛來。

  是的,就是這麼傻逼,他並沒有發現自己喜歡上江棉了,但佔有欲妥妥的一點都不少。

  他一直很慶幸顧廷出了國,所以他有機會把江棉抓到了自己身邊,直至今日,養成了自己的小媳婦。

  

034

  顧廷的國內號碼果然已經換過。

  丁子晏給江棉發了張顧廷的微信名片,江棉加了過去,沒兩分鐘顧廷就通過了。

  江棉高高興興打了個招呼:「顧老大,你回來啦!」

  顧廷回得也很快:「是的,昨天剛到。」

  顧廷:「好多年沒聯繫了,上午碰到了你的朋友,因為有事沒時間多聊,本來還想著遲一點問他下你的聯繫方式。」

  見江棉和顧廷已經有來有往聊起來了,岳漓心情有點糟糕。

  他瞪了丁子晏一眼,心想這貨怎麼老幹這種事?

  丁子晏被他瞪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江棉和顧廷雖然很久沒聯繫,可一個本來就是活潑話多的,一個成熟穩重,兩人聊起來竟沒有絲毫隔閡,和當年一模一樣。

  當初其實是顧廷那邊漸漸斷掉了聯繫的,顧廷也比較直接,跟江棉說了抱歉。

  當年他家裡發生了一些事情,他實在是自顧不暇,等到緩過來的時候已經過去將近兩年,他想再聯繫江棉他們時已經覺得尷尬。

  江棉聽顧廷的意思,覺得他那邊的情況可能更加複雜點。顧廷不是個僅僅因為尷尬就會選擇徹底斷掉聯繫的人,他當初之所以沒有再聯繫他和許彥文,一定是有更深的原因。

  不過江棉沒窺探別人隱私的興趣,他感覺得出來顧廷對他不是表面禮貌,而是真的想要和他們重新修復關係,對此他當然是樂意的。

  顧廷半年前就在籌備國內公司的事情,人是昨天才到的,此時剛忙完,雖然聯繫上了江棉,但還沒有聯繫上許彥文。

  他問道:「彥文現在怎麼樣?」

  江棉:「他很好啊,他已經當大明星啦,最近拍了部網絡劇,已經在網上播了!」

  顧廷:「我看到了。」

  那邊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中」,可過了好久都沒話語發過來,江棉有些疑惑。

  等了半天,顧廷才道:「這兩天有空吃個飯嗎?把彥文也叫出來吧,我們聚聚。」

  江棉:「好啊好啊!」

  江棉想了想,把許彥文的微信名片發給了顧廷,自己則給許彥文留了條言,跟他說顧廷已經回來了。

  忽然,他被從身後抱住了,肩膀上擱了個下巴。

  江棉轉過頭去瞅瞅,就見岳漓悶悶不樂。

  丁子晏這會兒已經走了,江棉跟顧廷一邊聊一邊回到了自己的臥室,坐在了電腦前。

  「怎麼啦?」他摸了摸岳漓的臉。

  岳漓兩隻手摸著他的肚子,瞄了眼他的手機屏幕,臉色臭臭地問:「聊完了?」

  江棉眨眨眼:「沒呢!」

  他沒察覺出岳漓的小情緒,興沖沖道:「顧廷說這兩天叫上許彥文聚聚餐,我們三個都好久沒聚過了,最後一次我記得還是顧廷走前兩天,我們在學校旁邊那家烤串店吃了頓夜宵!」

  江棉回憶起往昔來滔滔不絕,畢竟一轉眼都十年了啊!

  時間過得也太快了!

  岳漓卻越聽越酸。

  他壓根不認識許彥文,只依稀記得江棉當初確實跟文科班的一個男生有走動,顧廷出國前,他經常會看到這三個人走在一起,顧廷出國之後,剩下這兩人偶爾會聚聚。可江棉認識的人那麼多,許彥文存在感又挺弱,所以他根本沒放在心上。高中畢業之後,江棉在其他時候認識了什麼朋友,聯繫著什麼朋友,他就更不可能全部知道了。

  上次在金宸酒店見到江棉和許彥文在一起,他甚至沒認出後者來,直到和江棉談起了戀愛,他偶然間想起這件事問了問,才回憶起來。

  當然了,在金宸酒店那次,岳漓還吃了許彥文的醋,可冷靜下來之後他就不會再幹這種傻事了,畢竟許彥文那身板,那柔弱的模樣,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會跟江棉發生什麼。他在意的是與他們兩人關係密切的顧廷!!

  在岳漓看來,顧廷儼然是第二個高銘!

  一個雖然在江棉的生命中只佔據了一點點的時光,卻充滿了存在感的男人!

  江棉說著說著,見岳漓情緒不高,便停了下來,轉過身湊過去不解道:「到底怎麼啦?」

  岳漓盯著江棉,覺得自己實在矯情,可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懨懨地問:「你當初是不是挺喜歡顧廷的?」

  江棉一臉「這不是廢話」,很直白地說:「當然啦!」

  岳漓:「⋯⋯」好傷!

  江棉看岳漓這難得苦大仇深的模樣,突然反應過來岳漓在想些什麼,吃驚道:「你在吃顧廷的醋?!」

  岳漓一僵,收回手面無表情轉身。

  江棉跟發現新大陸似的,新奇地湊過去,依舊在震驚:「你真在吃顧廷的醋?我說的『喜歡』不是指我對你的那種喜歡啊!」

  岳漓一聽這話,臉色稍微緩和。

  江棉震驚過後覺得好笑,抿著雙唇,眼睛裡卻止不住笑意,抱著岳漓的手臂小聲道:「你怎麼⋯⋯你怎麼什麼醋都吃啊!噗!」

  岳漓炸毛:「你不也一樣?!」

  在劇組裡看到個刻意靠近他的人就會不開心的人是誰啊!

  江棉笑翻,行,他們兩個半斤八兩!

  岳漓見江棉笑話他,不爽,眯了眯眼就把人按倒在床上。

  江棉也由著他按,還一臉的純潔無辜。

  岳漓甕聲甕氣:「我不僅吃顧廷的醋,我還吃高銘的醋!」

  江棉還在笑。

  岳漓有點狼狽,他對自己都無語。

  現在想想,他當初雖然沒怎麼在意過高銘這個江棉的發小,可看到高銘就不是很爽。對顧廷就更加了,一直慶幸著還好這傢伙出了國。

  岳漓發現自己壓力還挺大的,危機感也挺重,偏偏江棉還在笑!

  江棉笑得肚子都有點痛了,喘了口氣道:「哪兒跟哪兒呢。」

  岳漓冷酷地盯著他。

  江棉抓住岳漓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甜甜道:「這裡是你的寶寶啊!」

  岳漓:「⋯⋯」

  要命,他的心一瞬間就酥了!

  江棉伸手抱住岳漓,蹭蹭他,說道:「我跟他們都是兄弟,跟你是情侶,不一樣!」

  岳漓真的挺好哄,這麼兩三句話下來,臉色已經完全好轉了。

  岳漓吃醋是在意他的證明,江棉心裡還挺甜的。

  他想了想,說道:「要不⋯⋯你跟著我一起去和他們吃飯吧!」

  岳漓一頓,還裝模作樣:「你確定?」

  江棉看他這副模樣,忍著笑點點頭,說道:「我暗戀你那會兒心裡挺不好受的,都是許彥文陪在我身邊,所以我跟你在一起沒多久,我就跟他說過了。」

  至於顧廷,雖然他們分開了將近十年,但當年那會兒的情誼不好說,江棉覺得自己有了愛人,帶給他們見見是理所應當的。

  其實江棉覺得懷孕的事另說,他和岳漓交往的事情沒必要瞞著其他人。丁子晏生日那天,他和岳漓剛在一起,岳漓想要跟其他人說的時候他害羞,可現在他已經完全ok啦,最近他是在琢磨著什麼時候跟其他兄弟坦個白。

  岳漓說這事兒還不簡單嗎?他們兩個拍張合照,比個心,一切不就一目瞭然了?

  江棉通紅著臉按住了他,還是有點受不了這種毫無節操的秀恩愛方式。

  最後江棉想了想,把上次他拍下的兩人十指相扣的照片發到了朋友圈,斟酌著打下幾個文字。

  岳漓鄙夷道:「太含蓄了!」

  江棉見兄弟們一個個在照片下留言說「臥槽誰的手」「幾個意思」「有妹子了」「有狗了」,狐朋狗友群也直接沸騰,一個個@他什麼情況,就是沒人看出來另一隻手是岳漓的,捂臉感覺到自己確實太含蓄了點。

  丁子晏私敲他,埋怨著說好的要提前知會他,結果還是來的這麼猝不及防,然後轉身就投入到了群聊當中,開始攪混水。

  江棉被轟炸得頭昏腦漲,最後還是岳漓當機立斷,和他十指相扣舉起手,把兩人的臉都入了鏡,拍了張照片,發到了群裡。

  於是一幫人正在議論著:

  「臥槽難道是高中隔壁班那個班花?」

  「會不會是劇組裡認識的?」

  「@江棉@江棉@江棉哪裡來的一朵嬌花呢?」

  「不是,就我一個人分不清哪隻手是江棉的嗎?感覺兩隻手都挺大的,有點奇怪啊⋯⋯」

  就在這時,岳漓忽然:「[圖片]」

  江棉:「[圖片]」

  江棉那張照片,還是岳漓拿過他的手機幫他發的。

  於是群裡接連兩張一模一樣的照片,兩個發消息的主人公就在照片中,親密挨在一起,岳漓一臉宣示主權的酷樣,江棉則一臉嬌羞,兩人的手十指相扣,可不就是江棉發在朋友圈裡那張照片的那兩隻手麼!

  群裡頓時:

  「⋯⋯????」

  「!!!!!!」

  「?!!!」

  「臥槽???」

  「你們兩個?!?!」

  「什麼意思???」

  「我特麼就說那兩隻手不對勁吧!!!我就說!!!!」

  「等等什麼意思啊兩位兄弟?!」

  「臥槽解釋解釋啊???@岳漓@江棉」

  群裡徹底爆炸,兩人沒去管,江棉是羞死了,岳漓卻非常淡定,秀恩愛這種事,簡直不要太得心應手。

  那幫人注定要瘋一個晚上,反正還有丁子晏這個愛湊合的兜著,他們兩人還是等這幫人冷靜下來再去參與話題吧。

  吃完晚飯後,江棉洗漱完,早早躺到了床上。

  岳漓給他這兒按按,那兒按按。他如今的按摩手藝是越發精進了,江棉每天都要被他按過一次才舒服。

  江棉一邊享受著,一邊見傍晚時給許彥文發的微信,許彥文還沒回,就打了個電話過去。

  許彥文大概是真的忙,過了會兒才接起來。

  許彥文的經紀人在帶上許彥文之後很快就給他安排了培訓課程,並且馬上就給許彥文拿到了一部備受期待的網絡劇的男二角色。

  江棉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還蠻驚訝的,沒想到事情那麼順利,而他那邊剛殺青,許彥文這邊網絡劇已經在網上開始播出了,每週兩集。

  許彥文的角色是個性格很軟,又很甜的男生,總是羞澀地默默注視著女主角,溫柔而又深情,一經播出立刻虜獲了大批女粉絲,甚至短短兩周內已經上了一次熱搜。

  許彥文平時時常會跟江棉聊兩句,江棉能夠感覺到他在慢慢振作起來。而如今許彥文真的紅了,江棉打心底替他高興。

  許彥文接了電話後,江棉語氣輕快地問:「我發你的微信你看到沒呀?顧廷回國了!」

  許彥文頓了頓才溫聲道:「看到了,剛才忙著,所以沒回。」

  江棉:「噢,我把你的微信名片發給他了,他加你了嗎?」

  許彥文:「加了。」

  江棉:「那就好,他說我們這兩天出來聚一聚,你什麼時候有空?現在你是最忙的人啦!」

  許彥文為江棉的打趣笑了笑,說道:「好,我明後天都可以,你們定吧。」

  「好的,那我跟顧廷商量商量再通知你。你現在是大明星,定的地方也得小心點了,」江棉是真的興奮,在那邊嘟噥著,「對了,我打算把岳漓帶過去。」

  「可以啊,」許彥文說完後,停頓了下,又說,「江棉,有件事情,我想定下來之後也一定要第一時間跟你說。」

  江棉好奇問:「什麼?」

  許彥文輕笑道:「我交到男朋友了。」

  江棉愣了愣,吃驚道:「啊,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許彥文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羞赧:「就今天。」

  江棉為許彥文感到高興,八卦地問:「什麼時候認識的?是娛樂圈裡的?」

  許彥文道:「不是,是圈外人,就在進你們公司後不久認識的,以後有機會帶他跟你見一面。」

  江棉:「好啊!」

  聽許彥文的說法,他男友似乎是某個集團老總,應該挺有錢的,至於人名,江棉不認識,所以聽過就忘了。

  兩人又聊了兩句才掛了電話。

  那之後,江棉跟顧廷又聯繫了下,他們把聚會時間定在了第二天晚上。

  天氣已經很冷,第二天出門前,在他媽媽的叮囑下,岳漓給他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江棉這會兒是三個月多一點的肚子,不算特別大,在穿得那麼厚實的情況下,就算脫了外套也看不太出,頂多是比過去胖了點。

  岳漓開車,兩人到了定好的粵式餐廳,進了包廂。

  顧廷人已經到了,見到他們後站起身寒暄。

  顧廷確實比江棉記憶中還要高大,身高和岳漓齊平,相貌當然也依舊很帥——當年高中時,顧廷就帶有少年人特有的青蔥帥氣,這會兒褪去了那一層稚嫩,他變得相當成熟,渾身散發的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岳漓雖然知道江棉當初對顧廷沒那方面想法,可看到這麼一個勢均力敵的男人,不免還是泛起了一些競爭心理。不過好在,顧廷對待江棉的態度也挺正常的,岳漓知道之前真的是他想多了,顧廷和高銘不一樣。

  而顧廷也記得岳漓,之前電話聯繫裡知道岳漓和江棉現在在一起了之後非常驚訝。不過他的接受度非常良好,見到兩人時只靜靜看了兩人幾秒,輕笑道:「你們兩個挺般配的。」

  落座後,江棉對顧廷嘰裡呱啦聊了起來。

  問他這幾年在國外過得怎麼樣啊,發展得如何啊,今後打算徹底回到國內定居還是依舊要在國外啊,有沒有找女朋友啊。

  顧廷被問著問著就笑出了聲。

  江棉茫然:「你笑什麼?」

  顧廷戲謔道:「你跟當年一樣啊。」

  「唔⋯⋯」這麼說著,江棉瞧了瞧顧廷,感覺顧廷比起以前,少了份張揚,多了份內斂。

  顧廷看了眼手機,喃喃道:「彥文還沒到嗎?」

  「應該快了吧,他的時間也沒辦法湊這麼准,最近忙著呢。」江棉拿出手機,剛想給許彥文發一條微信,包廂門就被敲響了。

  顧廷喊了聲「請進」,服務員將門打開,戴著鴨舌帽和口罩,一身低調的許彥文站在門口。

  顧廷一怔,立刻站起了身,低聲道:「彥文。」

  許彥文朝他彎了彎眉眼:「好久不見了。」

  顧廷定定地看著他,一時彷彿移不開眼睛。

  岳漓愣了下,看出了點東西,神色微動——原來顧廷和許彥文之間才有情況?

  江棉怎麼沒提起呢,還是江棉也不知道?

  他碰了碰江棉,示意他注意兩人之間的氛圍。

  江棉卻不明所以,有些遲鈍。

  江棉雖然平時有和許彥文聯繫,但兩人好久沒見過面了,這會兒看許彥文這副脫胎換骨的模樣,他高興道:「你氣色好了不少啊。」

  「你也是,」許彥文落座後,目光在江棉和岳漓之間轉了轉,打趣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領證?」

  「我隨時都可以。」岳漓悠悠道。

  「我也隨時可以。」江棉蔫了。

  許彥文懵了下:「那你們⋯⋯為什麼不領呢?」

  「因為我媽,」江棉抱怨,「我媽覺得現在領證太草率了,讓我們過段時間再說。」

  「你媽也有你媽的顧慮,」許彥文溫和道,「不過你們認識那麼久了,沒問題的。」

  「你呢,」顧廷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許彥文身上,此時他一邊給許彥文倒熱茶水,一邊問,「你⋯⋯談戀愛了嗎?」

  許彥文聞言看向他,笑了。

  顧廷動作一頓。

  進門到現在,除了最開始的那一聲寒暄,許彥文沒有主動跟他說過話。

  沒有久別重逢的驚喜與激動,沒有因為當年他單方面斷掉聯繫而升起的埋怨與不滿,什麼都沒有,更不可能像當年那樣叫他一聲「哥」。

  顧廷的目光不由得在許彥文臉上仔細逡巡,想要發現一點痕跡。

  然而許彥文回應他的,便是這樣一個笑容。

  燦爛的,自然的,僅這一個表情,便彷彿已經是對他那個問題的回答。

  顧廷放下茶壺,動作變得僵硬。

  許彥文望著他,輕笑道:「你可別嚇一跳。我沒交女朋友,而是和江棉一樣,交了個男朋友。」

  江棉有些驚訝,顧廷一直不知道許彥文的性向。他沒想到許彥文當初瞞了那麼久,現在就這麼跟顧廷說了。

  而顧廷收緊了雙手,唇線繃緊:「⋯⋯男朋友?」

  「對,」許彥文喝了口茶,垂下眼睫,「我早就知道我喜歡的是男人了,只是當年一直沒敢告訴你。」

  這一頓飯,真是古怪啊。

  岳漓不由得在心裡想著。

  他身邊這個傻媳婦,什麼都沒察覺到,還一個勁激動地跟兩人聊天。

  另外兩個,一個人就差把眼睛貼到另一個人身上去了,另一個人卻彷彿什麼都沒看見,淡定自若。

  這是在幹什麼?岳漓思忖著,甚至在心裡給兩人畫起了關係圖,全都是猜測。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一桌飯上,包括他在內的四個人,全是基佬。

  

035

  這頓飯吃到了九點結束,江棉非常盡興。

  走之前,顧廷問許彥文:「我送你回去?」

  許彥文重新戴好帽子和口罩,笑著拒絕了:「不用,我男朋友來接我了。」

  顧廷神情一滯。

  許彥文跟江棉他們打了聲招呼之後,就往餐廳門口走去。

  顧廷看了會兒他的背影,忽然間跑了幾步上去,在餐廳門外追上了他。

  「彥文!」顧廷抓住了許彥文的手,沈聲道,「當初沒有聯繫你們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這幾年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我——」

  「沒關係,」許彥文抽出了手打斷他,注視著顧廷,冷靜道,「已經沒關係了,哥。」

  顧廷的喉嚨一時哽住。

  哥,許彥文還是這麼叫他了,可是他心裡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放鬆。

  不遠處,一輛豪華轎車停在原地,響了聲喇叭。

  許彥文看了眼,對他抱歉道:「我男朋友在等我,我先走了,以後有空再聯繫。」

  見許彥文小跑著到了那輛豪車邊上,坐進後座,江棉聽著岳漓對他咬耳朵,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許彥文跟顧廷???

  等等,他跟這兩人也算熟了,怎麼還沒岳漓看得清楚啊。

  「一孕傻三年啊,」岳漓憐愛地摸摸江棉的腦袋,「不過你沒懷孕前也挺傻的。」

  「⋯⋯」江棉突然想到了什麼,「啊,所以許彥文高中時暗戀的那個直男就是顧廷?!」

  所以高中那會兒,他在暗戀岳漓,而許彥文則在暗戀顧廷!破案了啊!

  岳漓似笑非笑:「所以說,不要輕易判斷一個男人到底是直的還是彎的。」

  在那一刻到來之前,誰都不能確定一個男人是直是彎,薛定諤的男人啊。

  江棉有種被顛覆了的感覺,之後一路上,直到到家躺床上了,還在回顧高中時的細節,一邊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其實撇開顧廷出國後發生的事情,就從他們認識時的經歷來看,他覺得顧廷人真的挺好,不過顧廷到底是不聲不響消失了這麼多年,如今江棉回想起許彥文在顧廷剛出國那一會兒的狀態,是挺失魂落魄的。而等到和顧廷的聯繫斷掉之後,許彥文更是憔悴了很多。

  許彥文當年應該真的挺傷心的吧,自己不敢表白,結果喜歡的人冷不丁出國後沒多久就單方面斷掉了聯繫,這麼多年來沒有一丁點動靜。

  膽怯和猶豫是真,傷心和絕望也是真,應該還會有點被對方拋棄的埋怨——畢竟就算兩人沒能談戀愛,也是認識了許多年的發小,情誼總是在的,任何一對好朋友,被一方單方面斷了聯繫後,另一方都會生氣的吧。

  江棉依稀記得當年聯繫不上顧廷之後,最開始他和許彥文還在擔心顧廷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後來聽江棉班班主任說,顧廷自己倒是沒什麼,就是家裡又出了點事兒,可能自顧不暇了,他們才放心。他們用班主任手頭上的號碼聯繫了一次顧家,卻沒能跟顧廷說上話,只被告知顧廷一切都挺好,就掛了電話。

  時間一天天過去,顧廷和顧家的聯繫方式徹底用不上了,江棉還想過顧廷會不會等換了聯繫方式,事情解決完之後再主動聯繫他們。

  可一年過去,顧廷依舊沒聯繫他們。

  江棉倒還好,他知道有時候聯繫一旦長時間斷了,要重新撿起來確實困難。他雖然失望,但並不怪顧廷,畢竟誰也不知道顧廷當初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許彥文跟顧廷認識這麼多年,心裡的感受必定和江棉大不相同。

  江棉覺得自己確實遲鈍,當時竟然完全沒意識到。

  ——總之當初的一切對許彥文來說應該都挺刻骨銘心的,就算這會兒還有念想,也不太可能輕易重修舊好。

  更不用說許彥文似乎早就放下顧廷了。

  哎,許彥文看出來顧廷喜歡他了嗎?岳漓篤定他肯定是看出來了。

  而顧廷呢,既然喜歡許彥文,這麼多年又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再怎麼感嘆,別人的感情生活江棉也管不了這麼多,他還得安心養胎。

  《?》劇組殺青,後期完成,各種程序都走完後,劇組就開始準備宣傳,不過江棉是注定參與不了了。

  自離開劇組後,他就在家裡嘗試著學習寫劇本,不過寫得太稀爛,連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後來江棉思考了幾天的人生,又看了幾天的小說,突然決定動筆⋯⋯寫耽美文。

  岳母知道之後,非常激動,還建議他寫生子文,親身經歷寫起來一定特別帶感,江棉聞言很囧。

  岳漓提醒他不要在意他媽,他媽腦袋裡那些腦洞注定在江棉那個網站過不了審,大部分都太黃暴。

  江棉真的完全沒想到岳母是這樣一個岳母,明明之前幾年看起來也是挺正常的一位和藹老母親啊,怎麼在他和岳漓出櫃之後就徹底放飛自我了呢。

  而他到底是小說看得比較多,寫起來比劇本容易上手多了,從最開始的一天才磨出三千字,一個月的工夫就到了「唰唰唰」六千字的地步,文思如泉湧,且飛快地和網站簽了約。

  於是江棉暫時沒能成為一個編劇,但非常順利地成為了一個「大大」。

  另外,這段時間下來,江母最開始對岳漓的那一丁點不滿也早就消散了。

  其實她最開始攔著不讓兩人結婚,就是覺得因為孩子結婚太草率了。他們家不在意別人的目光,最重要的是凡事都考慮清楚再行動,因此她才會拖著兩人,給他們一段冷靜期。

  至於是不是真的非得過九個月才能領證——她才沒那麼嚴格。

  岳漓機靈,看出來了,有一天晚餐時提出還是希望能跟江棉盡快結婚領證。

  江母這還沒開口呢,她那傻兒子忽然說道:「我昨晚夢到寶寶了。」

  於是江母江父話還沒出口,就無聲地看向他。

  江棉挺著個大肚子,在那兒一本正經地表演:「寶寶說希望兩個爸爸快點結婚,這樣他才能放心地好好長大!」

  江母當時就噴了,震驚地問自己老公:「我當年懷孕時也沒傻成這樣啊?!」

  江父連忙安撫被雷焦了的老婆:「不像你啊,像我,像我!」

  江棉一臉懵逼,意識到自己之前準備了大半天的勸說戲碼似乎都用不上了。

  而他老公則是坐在他身邊,捂著唇悶笑不停。

  最終,岳漓如願以償,在江棉懷孕快四個月的時候和江棉領了證——這時候,江棉肚子雖大,但寬大的羽絨服依舊還能遮住,於是兩人第二天就跑去了民政局,順利地領到了小本本,並且跟朋友們秀了波恩愛,把兩方朋友圈都給炸開了。

  朋友們問他們什麼時候辦婚禮。

  因為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江棉已經懷孕,那之後江棉又跑去劇組了一段時間,等回來後再舉辦婚禮未免太過倉促,也沒必要,於是他們決定生完寶寶後再補。當然了,他們不可能把原因如實告知朋友,只用了其他的解釋。朋友紛紛表示他們等著,紅包已經備好,隨時響應他們的召喚。

  那之後,日子一天天過去,江棉的肚子也跟吹氣球似的飛快漲大。

  他的行動開始不便,腰酸腿疼也厲害了起來。

  岳漓非常疼他,增加了給他按摩的次數,絞盡腦汁地讓他能夠更加舒服一點,並且徹底地調整了工作安排,空出了大量的時間陪他。

  江棉磨磨蹭蹭寫完第一本二十萬字的耽美小說就暫時停筆,一幫讀者嗷嗷等著他回歸。

  而時間也很快到了預產期。

  預產期是有浮動的,在這個期間內什麼時候生都正常,但是江棉情況特殊,一家人也不放心,跟宋醫生溝通過後打算讓他提前住院。

  前往醫院的當天早上,岳漓和江棉早早地就醒了過來。

  江棉其實睡得有些不太舒服,岳漓看著心疼。

  他從背後抱著江棉,輕輕吻著江棉的後脖頸,柔聲道:「過幾天生下來就好了。」

  「嗯,」江棉握住了岳漓的手,紅著臉開玩笑道,「等到生完了,我們就可以⋯⋯嘿嘿嘿嘿⋯⋯」

  岳漓非常克制,江棉懷孕的期間,一次都沒有和他做過。

  江棉自己倒是忍不住,還都是岳漓幫他解決的。

  這個男人對他真的太溫柔了。

  岳漓聞言笑了起來,咬著江棉的耳朵道:「那寶貝可得快點恢復。」

  兩人親熱完,江棉撈過手機來看了眼,陡然僵住了。

  岳漓問:「怎麼了?」

  他跟著瞥了過去,而後愣了下。

  客廳裡,江母和保姆正在準備早飯,就聽開門聲響起,緊接著「噠噠噠」的腳步聲傳來。

  她抬頭看去,蹙眉道:「走慢點,大早上的急什麼!」

  「媽,爸呢?」江棉拿著手機,臉色有點難看。

  江母一聽,知道江棉是看到網上的消息了,嘆了口氣道:「凌晨三點消息剛爆出來,你爸就知道了,剛才一大早就跑公司處理去了,你別急。」

  江棉和岳漓昨晚睡下後到剛才還沒看過手機,手機又都是靜音的,來了消息也不知道,這會兒才知道發生了件大事。

  ——許彥文和他男友的戀情被曝光了!

  狗仔凌晨三點爆出來的消息,因為許彥文這段時間正火爆,這條爆料到此時已經有好幾萬的轉發和評論。

  從許彥文被男人摟著上車,上車前兩人接了下吻,一直到兩人上車後,車子一路開進男人別墅所在的園區,兩人的一切都被拍得清清楚楚,而許彥文和這個男人的關係也一目瞭然。

  這個男人是某集團老總,之前就包養過小明星,許彥文和這個男人之間應該也是包養關係。

  狗仔還爆出,許彥文大火的那個網絡劇男二角色就是這位金主幫他拿下的,花了錢,擠掉了一個實力派演員,就此上位。

  江棉都傻了,這之前許彥文有多火,這會兒就有被罵得多慘。

  那個被他擠下去的演員有不少粉絲,這些粉絲此時也是噴許彥文的主力軍。他們本來就在議論自家蒸煮怎麼會被一個新人擠下去,很可能是潛規則,如今有了這麼個爆料,自然一個個都罵得字眼都非常難聽。

  與此同時,還有些消息流了出來,譬如許彥文最開始進藍棉娛樂就是靠藍棉娛樂太子爺江棉的關係,江棉自己也靠關係進了楚鳴的劇組,拿到了一個男配角色,期間表現還非常大牌,陸乘風和樓明雪都只各帶一個助理,他卻帶了四個。

  於是網絡上的噴子便從噴許彥文,到許彥文和江棉一起噴,最後順帶連藍棉娛樂也噴了進去。

  罵許彥文就是一靠睡上位的,睡進藍棉娛樂,睡到男二角色。罵江棉一個富二代拿楚鳴大導演的電影來玩,明明什麼本事都沒,還敢在影帝陸乘風面前耍大牌。還罵藍棉娛樂,說太子爺都這副德行,想必公司內部風氣也就這樣,骯髒透頂。

  還有罵同性戀的,不過這是少數聲音,畢竟都已經是這個年份了,依舊覺得同性戀是變態的,是極少數人。

  水軍當然有,節奏當然也已經被帶了起來,相關微博下的評論區簡直不能看。

  岳漓凝著臉道:「別看了,讓爸處理吧。」

  江棉很憤怒,心跳也有些快,道:「等等,我給我爸打個電話。」

  剛才他給許彥文已經打過電話,關機,其實想也知道這會兒不可能還開著機。

  而江棉給他爸打的電話則是很快就接通了,他爸讓他別擔心,他在處理。

  藍棉娛樂內部有人向外遞消息,他們已經找到人了。而許彥文的經紀人也有點問題。

  江棉、岳漓、顧廷知道許彥文交了男友,其中許彥文只跟江棉提過那個男人的身份,而除了他們三人,許彥文只跟經紀人報備過這件事情。

  他經紀人知道許彥文那個男友的情史——雖然裝作一本正經追求人的模樣,但其實就是包養小明星,圈內混了久的都知道,只是許彥文被騙進去了而已——是的,許彥文壓根不知道自己是被包養了,他跟江棉的情況差不多,他進入娛樂圈才沒多久,根本不知道這個男人的情況!而江棉雖然是娛樂公司太子爺,卻也沒有深涉這個圈子,因此甚至沒記住那個男人的名字!

  許彥文的經紀人過去碰到這種事情都會提醒自己手下的藝人,偏偏他雖然當初帶出了兩個大流量明星,可自從這兩個明星跳槽的跳槽,另開工作室的開工作室之後,他的手頭上已經很久沒出過能夠火爆的藝人了。

  他的心思有些浮動,因此當發現那位老總有想要包養許彥文的意思之後,他沒有提醒許彥文對方的情況,同時掩飾著這件事情,不想讓其他人發現——有了這位老總的幫助,許彥文必定能夠爬得更快一點,至於許彥文本身,反正他喜歡那個老總不就行了嗎?

  當然,他並不知道許彥文早已跟朋友說過了,只可惜最終事情依舊變成了這樣。

  而許彥文就這麼傻乎乎地以為自己談起了戀愛,跳進了這個坑裡。

  這位經濟人急功近利之後,沒想到事情這麼快會被曝出來,那位老總的風評直接影響了許彥文,而許彥文最開始進公司的事情和那個男二角色被拿出來做文章,添油加醋,一切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現在的局面,靠刪微博肯定控制不了,最重要的是先聯繫上許彥文——沒錯,許彥文人不見了!

  公司裡的人也沒打通許彥文的電話,倒是打通了許彥文那位男友的。

  那個男人很冷漠地回答:「我不知道他在哪裡,他已經走了,手機落在了我這裡而已,你們不要再打我的電話了。」

  唯一好的是,這個男人同意了藍棉娛樂的應對策略,即使態度很不耐煩。

  那之後,這個男人的手機也關機了。

  「所以到現在還沒找到許彥文?!」江棉愕然。

  江父道:「那個男的說他是讓司機把許彥文送走的,許彥文最後好像是要求在XX路下的車。他沒帶手機,要聯繫上肯定有點麻煩,我們已經派人出去找了,你別急!」

  江棉怎麼可能不急啊!許彥文被趕走的時候是半夜吧?

  他能去哪裡?為什麼不讓那個司機直接把他送到哪家酒店先開房避一避呢?

  江棉又想到件事情:「還有,網上說的許彥文靠那個男的才拿到的角色⋯⋯是真的嗎?」

  江父說道:「那個男人確實想給許彥文砸錢捧他,但許彥文沒要,他那個男二角色是靠自己拿到手的。」

  江棉心一鬆。

  江父吐槽,許彥文那個經紀人在跳腳著急許彥文怎麼不讓金主捧他的時候,許彥文自己卻完全沒意識到男朋友的態度根本不像是正兒八經在談戀愛,也是個傻孩子。

  所以說,不論是許彥文還是江棉,都是靠自己進入劇組的——江棉這邊,江父只給江棉要來了試鏡的機會,但這個機會是經紀人都能要來的,完全是正常渠道。而除此之外,江父沒有過其他的干預,江棉是通過了試鏡,才進入到了劇組當中。

  不過許彥文雖然是靠實力進的劇組,有些人卻顯然不信,尤其是在發現許彥文的男朋友是那位老總之後——這次的事情,江父他們懷疑就是那個之前跟許彥文競爭同一個角色的所謂實力派演員那邊攪起來的,他們聽到了點消息,那個演員和爆料的狗仔私下關係很密切,應該早就盯上了許彥文。

  大概是死活找不到能夠證明他們其他「懷疑」的證據,而這段時間那個演員和許彥文似乎又因為一個角色對上了,所以他們才會一拍到兩人親密的照片和視頻,就把網絡劇男二角色、許彥文進藍棉娛樂的契機之類的事情全部糅雜,添油加醋在一起爆料出來,企圖徹底摁倒許彥文。

  「總之你別擔心,半夜的時候我們聯繫不上人,現在一些人聯繫上了,我們這邊很快就會操作起來,也已經有人在找許彥文了,你先安下心來去醫院。」江父最後如此說道。

  江棉怎麼可能會安心。

  可就如他爸說的,他現在也沒不能幹什麼。

  江棉心煩意亂地吃了點東西後,網上的事態有了點變化。

  首先是網絡劇的官方微博非常直白地表示,許彥文是靠實力獲得的這個角色。而他的實力,通過目前已經完結的那部網絡劇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實力這種東西是鐵板釘釘的,網絡劇最開始播放的時候,網上的人關注最多的便是許彥文這個新人的演技,並為他的出現感到驚喜。

  導演更是直接在個人微博裡說,許彥文的感情問題暫且不管,其他的一些料根本沒有真憑實據,還請廣大網友不要聽風就是雨,把某些人夾帶的私貨也都給信了。

  楚鳴那邊竟然也發了條微博,這是江父和江棉都沒想到的,因為江父還沒聯繫上他。

  楚鳴的微博上平時基本上只發電影官宣,沒有其他任何的私人內容,這是他第一次發這種性質的微博,瞬間就被網友們刷上了熱搜。

  楚鳴:「我從來不收別人塞進來的人,江棉夠不夠格參演這部電影,等到明天電影上映你們就會知道。通過臆測和自我想象去攻擊別人是很無腦的行為,也很煩。」

  江棉囧了,問岳漓道:「⋯⋯他直接在微博上說『很煩』沒關係嗎?」

  岳漓斟酌道:「他覺得沒關係才發的吧。」

  他們那部電影明天就要上映了,江棉沒想到他會在這個關頭被攻擊,更沒想到楚鳴發了條這麼剛的微博⋯⋯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明天的票房。

  而楚鳴不僅僅是唯一一個剛的,剛的還有其他人。

  大概是這會兒都陸陸續續醒了,發現了網上的事情,陸乘風、郝阮,甚至樓明雪都轉發了楚鳴的微博,表明瞭態度。

  陸乘風更是表示江棉拍戲期間身體狀況不好,有需要,帶四個助理沒什麼,算不上什麼耍大牌,看一個人對待事情的態度難道不該從他怎麼做這件事本身來看嗎?江棉在拍戲的時候很刻苦也很認真,時刻都在學習,並且非常謙遜,對大家也很禮貌,是個很好的後輩。

  之後,還有兩個知道圈內情況的大V戲說,藍棉娛樂還叫骯髒的話,圈內其他的娛樂公司應該叫什麼,糞池嗎?

  頓時,網上那些無腦黑江棉和許彥文的人和轉而湧來的幾人的粉絲撕了起來,可幾人的粉絲實在太多,無腦黑們顯然有些抵擋不住,勢頭減弱了起來。

  就在這時,公司直接接手了許彥文經紀人的私人微博號,以他的口吻發了一條微博上去。

  「彥文失蹤了,手機也丟掉了,現在完全找不到人,大家都很著急。我想說,不論彥文男友以前的情史如何,他們兩人是在認認真真談戀愛的。狗仔爆出來的只有他們兩人在一起的照片和視頻,除此之外,什麼被包養、砸錢進劇組,有任何的一丁點證據嗎?明明沒證據,怎麼就一個個罵得這麼真情實感,好像都親眼見證了一樣?

  角色是彥文靠自己拿到的!關於這點,導演說過我就不多說了!

  至於所謂的彥文跟小江總之間的關係——我在這裡說明一下,彥文跟小江總是高中好友!好朋友介紹他進公司發展,這總沒什麼好奇怪的吧?也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乍一看到一件事情就老喜歡往齷齪的方向去臆想!

  哎,這會兒所有人都在忙著找彥文,等到有消息我再發微博跟大家說吧!」

  經紀人這條微博出來,網絡劇組導演和主演都在底下問情況怎麼樣,經紀人回復說人還沒找到,而許彥文的粉絲和其他路人直接炸了!

  ——許彥文失蹤了!

  這件事經由狗仔爆料,黑粉和水軍辱罵,到相關人士一一出聲反駁,最後到了這個階段,中心人物不見了!

  許彥文是被網絡暴力得承受不了了嗎?

  他現在在哪裡?

  他不會出事吧?

  瞬間,整個微博戰場的態勢顛倒,黑粉們被討伐,水軍還欲蹦躂,可擋不住許彥文、楚鳴、陸乘風、樓明雪等人的粉絲和其他理智路人,徹底被淹沒。

  而江棉見網上的情況已經控制了下來,鬆了口氣,但轉而又繼續擔憂許彥文的蹤影。

  可不論怎麼樣,他在家等著也沒意義,於是只好準備出發去醫院。

  因為江家住宅小區外頭據說也有記者蹲守,他們換了輛平時不太開的車。

  岳母及時趕到,安撫了江棉幾句,跟著他們一起上了車。

  岳漓開車,一行人出發,前往醫院。

  

036

  車開上路沒一會兒,江棉接到了顧廷的電話。

  其實起床看到微博消息的時候,他已經看到好幾通顧廷的未接來電了,只是一直想著事情,忘了回過去。

  接起電話後,顧廷的聲音沙啞而又焦急:「江棉,你們那兒聯繫上彥文了嗎?」

  「沒,他失蹤了,手機也不在他身上,我爸這邊一直在找人。」江棉說道。

  顧廷沈聲道:「我看到微博上他經紀人發的微博了,你們一點都沒頭緒嗎?他是自己一個人從那個男人公寓裡出來的?」

  江棉啞聲道:「不是,是那個男的讓司機送他出來的,可司機說是彥文讓他在XX路停下下車了⋯⋯」

  江棉說著說著,雙眼放空地望了窗外一會兒,忽然道:「顧廷,你還記得一件事情嗎?」

  顧廷一愣:「什麼?」

  江棉緩緩道:「許彥文媽媽當初是抑鬱症自殺的。」

  這件事情他們倆都知道。

  許彥文父母是在他小學和初中的期間先後去世的。

  許彥文的父親是個同性戀,騙了婚,在許彥文升到小學的時候實在忍受不了,跟許彥文媽媽離了婚,可離婚後很快就出了車禍,去世了。

  許彥文當時年紀還小,家裡人都瞞著他父母之間的事情,而許彥文媽媽本來就有抑鬱症,經歷丈夫騙婚一事之後,雖然抑鬱症有爆發跡象,可她為了許彥文努力治療,努力恢復,一切看起來也還勉強支撐著能往前走。

  直到許彥文到了初中,發現自己喜歡男人,忐忑地跟他媽媽坦白了。

  ——這一系列事情,許彥文曾經跟江棉說過,但顧廷沒有清楚到這個地步。

  顧廷只知道許彥文媽媽是抑鬱症自殺的,但並不知道許彥文爸爸是個騙婚的同性戀,也並不知道許彥文媽媽在離婚的時候還勉強能夠生活下去,卻在發現自己兒子竟然也喜歡男人的時候,才承受不住,跳下了樓。

  許彥文那時候害怕、惶恐到很長一段時間沒能好好閉上眼睛睡上一覺。

  如果早知道父母之間發生過的事情,如果早知道他媽媽有抑鬱症,許彥文絕對不會懷抱著能夠被媽媽接納的希冀,跟媽媽坦白自己的性向。

  可惜沒人告訴他。

  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犯了一個大錯。

  而他直到高中,和江棉傾訴的那一刻,都依稀記得他媽媽最後看他的那個眼神,厭惡、驚恐,彷彿是見到了什麼污穢、垃圾。

  也是因此,他初中剩下那一段時光被舅舅舅媽撫養的時候,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害死了你媽!」

  事實上,許彥文也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媽媽。只是一切發生的時候,他已經上了初中,有了勉強成熟的心智,不至於被「你害死了你媽」這句話洗腦,而後自我毀滅。

  最開始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江棉很擔心許彥文,可又相處了一段時間,他發現許彥文雖然容易陷入到自我厭棄當中,但也很快就會恢復。許彥文有脆弱的時候,但是很快就會重新掛上笑容,因此他以為,許彥文應該沒什麼問題。

  父母的事情給他蒙上了心理陰影,但他是可以好好生活下去的。

  ——直到此時,江棉無法控制地回想起這些事情來。

  江棉不知道許彥文離開那個男人的家之前看到了多少網上的言論,也並不知道許彥文為什麼會讓司機在XX路放他下車,更不知道許彥文下車後想去哪裡,想去幹什麼。

  他現在滿腦子只想著,許彥文媽媽是抑鬱症跳樓自殺死的。

  當初他不理解為什麼很多事情許彥文能跟他說,卻不能跟顧廷說,可他現在明白了,因為顧廷是不一樣的,許彥文不願意讓顧廷知道這些。而江棉現在依舊不能跟顧廷談起更多的事情。那些過去,只能是許彥文願意的時候,讓他自己跟顧廷傾訴。

  江棉此時只能有些茫然地對顧廷說:「許彥文媽媽當初是抑鬱症自殺的。」

  顧廷聞言後沒有了聲音。

  誠然許彥文沒有抑鬱症,或者準確的說,就他們所知,許彥文是沒有抑鬱症的,可江棉的心裡就是害怕著。

  電話中的氣氛凝滯著。

  車後座,岳母和江母都擔憂地看著江棉,欲言又止。

  岳漓開著車,緊蹙著眉頭。

  他清楚,眼下只有把人找到了,江棉才能安安心心待產。

  他嘆了口氣,把注意力從江棉身上挪開了會兒,想了想,道:「你跟顧廷都先冷靜一點,XX路⋯⋯就在我們學校附近吧。」

  江棉怔了下,看向岳漓。

  岳漓道:「我們高中母校。」

  江棉回過神來,坐直了一點身體:「對!」

  警察局那邊,江父之前為了以防萬一已經報案了,警察也已經立案偵查,但還沒有線索。

  岳漓冷靜地說道:「現在估計主要還是得靠我們自己找。而爸雖然已經讓人出去找了,但是他們應該也沒什麼頭緒,往各個方向上都分散了人力。我只是猜測,許彥文會不會往學校的方向去了,畢竟那條路上沒什麼酒店和賓館,你也說那邊不是他公寓的方向。他既然主動要求下了車,總會有一個目的地吧,不然漫無目的遊蕩在街邊,到了這時候很難不被人發現。你們跟他比較熟,有什麼思路嗎?」

  岳漓說的時候,江棉開了免提。

  他跟顧廷現在都因為焦急而亂了思緒,還是岳漓的思路比較清晰一點。

  等到岳漓說完後,江棉和顧廷都沈吟了會兒,而後異口同聲道:「學校後面的公園!」

  要是許彥文去了學校裡,學校保安肯定會知道。

  江棉和顧廷掛了電話,顧廷立刻聯繫了學校,確認許彥文沒有去學校之後,兩邊討論了下,覺得可以去學校後面那個公園找找看。

  顧廷在給江棉打電話的時候已經在外頭找人了,這會兒立刻掉頭去學校。江棉他們這條路本就是順的,不用調轉方向也是往學校那兒去。

  岳漓自然也知道學校後面那個小公園,每天都有老人帶著小孩子去遛彎,當初他們學校的不少學生喜歡在午休或者晚自習前的空檔往那兒跑。

  岳漓看了江棉一眼,道:「我記得你們三個人高一的時候晚自習前喜歡跑去那個公園?」

  他撞見過兩次。

  江棉點了點頭,摸了摸肚子,想起那些事,輕聲道:「公園裡有個小籃球場,挺破的,但是學校裡的籃球場很難佔位子,所以我們會去那邊打籃球。」

  岳漓也想起了高中那會兒的事情,笑了起來:「我記得,不過那個籃球場的位子也是要靠搶的吧?」

  他記得也有很多男生會往公園裡那個籃球場跑啊。

  江棉也笑了:「沒有學校裡的那麼難搶啊!」

  他閉上了眼,說道:「顧廷打籃球挺厲害,許彥文應該也挺想打的,但是他不太跟其他男生玩,所以顧廷會拉著我們兩個每天晚自習前去練一練。」

  現在想起來,江棉當時杵在顧廷和許彥文之間,總覺得怪怪的,好像自己是多餘的一樣。不過那時候他只想著,顧廷在他們三人中打籃球最厲害,許彥文最弱,那要教的話,肯定是顧廷教許彥文啊!自然就沒他什麼事兒了!

  岳漓聞言,點評了句:「你傻的真可愛。」

  江棉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後來,顧廷出國離開了,沒人再拉著他們去打籃球。可偶爾江棉和許彥文也會跑到那個籃球場去。

  他們不再佔位子打籃球,而是坐在場邊上看著其他人打。

  許彥文說著自己暗戀的那個男生的事情,江棉說著岳漓的事情。

  那個公園的夜風裡,充斥著他們的回憶,和那些當年不敢告訴其他人的秘密。

  岳漓引導著江棉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

  而車子很快開到了學校邊,經過了那個公園。

  此時是十點半,學生們還在上課,公園裡有人,但是老人和小孩居多。

  江棉正說著:「如果許彥文真的是往學校這邊來的話,進不了學校,很有可能就是來這個公園——」

  他戛然而止,睜大了眼睛,猛地前傾身體看向前方。

  岳漓一愣,也看了過去,就見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的細瘦身影站在路邊。

  路上車來車往,飛馳而過。那個身影就這麼站在那兒,攥緊了雙拳,彷彿是想要闖入到車流當中。

  「許彥文!」江棉被嚇了跳,大叫一聲,降下車窗想要喊人。

  就在這時,紅燈亮起,車流停下,他們對向而來的一輛車上忽然下來了一個人,衝到路邊拽住了穿著黑色連帽衫的那人。

  那人的帽子掉落,露出了底下的模樣。

  正是許彥文。

  而抓住他的人是顧廷。

  *

  顧廷的動靜引起了不少路人和車主的注意,而許彥文的帽子掉落後,那張臉也被不少人認出了。

  江棉剛降下車窗,就聽到路邊兩個女生叫道:「咦,那個是不是許彥文啊?!」

  江棉的心跳還被剛才那一幕嚇得飛快。

  岳漓握住他的手安撫:「別急、別急。」

  顧廷也沒傻站在那兒,抓住了許彥文之後就把人拽走。許彥文踉踉蹌蹌跟著他上了車。

  江棉這才算放心,抖著手給顧廷打了個電話。

  電話過了兩三秒才接起,而這時,綠燈亮了,兩邊的車流對向而行。

  顧廷剛接起電話,就說了句:「我開免提了。」

  江棉急急道:「許彥文你沒事吧?你剛才想幹什麼啊!你他媽嚇死我了!」

  許彥文沒出聲,顧廷只繃著聲線說了句:「他沒事,不過我們好像被跟車了。」

  江棉一愣,回頭想去看,但自然看不到了。

  雖然剛才發生的事情時間很短暫,可許彥文已經被認出了,被好事者跟車也不是不可能。

  岳漓蹙眉問:「甩得開嗎?」

  「這段路有點堵,估計不行,出了這段路我甩甩看,應該沒問題。」顧廷顯然也被許彥文剛才那副模樣氣到了,聲音有點悶。

  許彥文當時雖然沒動,但那也是沒來得及動。他剛才想幹什麼,不論是江棉還是顧廷都感覺到了。

  江棉也很生氣:「許彥文,你為什麼不找家酒店先避一避?今天幾度啊,你就穿成這樣在這個公園裡躲了那麼久?剛才還想幹什麼,你——咳咳咳!」

  「江棉!」

  「棉棉!」

  車裡幾聲擔憂和驚嚇的聲音叫了起來。

  不管是岳漓、岳母還是江母的聲音都太緊張,把電話那邊的顧廷和許彥文也嚇了跳。

  許彥文遲疑地低低出聲:「江棉,你沒事吧?」

  「咳咳咳——被口水嗆到了!」江棉接過岳漓遞來的水瓶,喝了口水,恨恨道,「被你急的,怪你!」

  岳漓鬆了口氣,實在頭疼。

  「對不起,我⋯⋯」許彥文喃喃道,「我只是心情有點糟糕,想一個人靜一靜,就在公園裡面呆了會兒⋯⋯」

  「你那是一會兒嗎!」江棉氣道。幾個小時了,都得凍病了!

  「手機為什麼不帶?」顧廷問。

  「⋯⋯沒想到,」許彥文深呼吸一口氣,嗓音沙啞,「我是被他趕出門的,趕得太急了,忘了拿。」

  一聽這話,兩輛車裡的人都臉色難看了。

  那個男的至於急到這種地步?!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真這麼經不起曝光就別招惹娛樂圈的人啊!

  江棉又道:「那你剛才⋯⋯想幹什麼啊?!我跟你說,你運氣不好,碰到的兩個男人都是這樣的垃圾,這不是你的錯啊,你不要因為他們傷害你自己!」

  江棉急吼吼想要開導許彥文,怕他腦子裡還在想些有的沒的,許彥文自嘲道:「剛才是冒出了這種念頭,但是為這種事情自殺太傻了,所以我不可能真的會去幹傻事的。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聽許彥文這麼說,江棉放心了點,不管怎麼說,許彥文的精神狀態好像還是正常的。

  許彥文又喃喃道:「而且,會發生這種事情也是我自己害的。」

  江棉道:「怪你什麼啊?是那個男的人品問題,你沒錯啊!」

  「不,我有錯,」許彥文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冷靜,「我不該對他沒感覺還接受了他,所以是我自作自受。」

  江棉茫然:「什麼?你不喜歡他?那你⋯⋯」

  許彥文笑了笑,疲憊道:「跟他交往是我那天跟你打電話的時候⋯⋯臨時做下的決定。」

  顧廷忽然問:「哪一天?」

  江棉想到了什麼,張口結舌,懵逼道:「不會是我跟你約顧廷那頓飯的那天⋯⋯」

  那天,他還問許彥文是什麼時候交上的男友,許彥文說「就今天」,原來真的是前一秒做下的決定?!

  許彥文沈默。

  也是默認。

  電話裡突然安靜了下來。

  許彥文知道顧廷回來,突然間做下了決定,接受了一個他不喜歡的男人做他的男友。

  這其中包含的意味⋯⋯賭氣?慌亂?痛苦?逃避?

  江棉不由得看看岳漓。

  難道這麼多年下來,許彥文其實真的還沒有放下顧廷嗎?

  岳漓朝他搖搖頭,示意他這是那兩個人的事情,不要多管。

  氣氛一下子微妙了起來。

  許彥文出聲,疲倦道:「真的對不起,讓你們為我擔心了。我只是⋯⋯他突然間變臉,我被嚇到了,網上那些言論又都太⋯⋯難聽,還牽連了你和公司,我一時接受不了,心裡有點難受,所以只顧著自己了,對不起。」

  江棉無措道:「沒事了,不怪你,真的不怪你,藝人麼,一不小心就會碰到這種事情的。」

  許彥文輕聲道:「我只是覺得我活得太糟糕了,真的太糟糕了。我幹什麼都不行,總是要依靠你們,一個人的時候就會覺得孤單,總想要別人陪在我身邊。難得有一件事情是能做好的,也被我稀裡糊塗做的選擇給攪壞了,還給你們添了那麼多麻煩。你們明明幫了我那麼多,我在幹什麼啊⋯⋯」

  許彥文語無倫次,江棉有些急,但插不進嘴,還是顧廷打斷了許彥文的自我厭棄。

  「彥文,彥文!」

  許彥文停下了喃喃自語。

  顧廷緩緩道:「我看過你還在模特經紀公司時拍過的雜誌照,我也看了你的那部網絡劇,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你是一不小心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但是照片、視頻是狗仔偷拍的,他侵犯了你們的隱私。網上那些人僅僅通過只言片語就質疑你,攻擊你,是他們自己戾氣太重,或是僅僅是想要在你身上發洩他們的負面情緒。你有江棉這個朋友,他在你困難的時候幫了你一把,這是你們朋友間的情誼。你拿到了你現在那個角色,靠的是你自己的本事!你現在會情緒低落,那是一個正常人在被那麼多網絡上的言論攻擊後都會有的正常情緒!你沒帶手機,那也是那個男人倉促把你趕出門的緣故!你錯在了哪裡?你不要再自責下去了!」

  許彥文哽咽道:「我⋯⋯」

  顧廷吸了口氣,緩緩吐出,又道:「是我不好。」

  許彥文頓了頓,低聲道:「⋯⋯和你沒什麼關係吧。」

  在聽到顧廷回國的消息時,許彥文確實是又生氣又痛苦的,他驚覺於這個男人竟然還能如此牽動他的情緒,幾乎是逃跑般地答應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追求。而在重聚的那一天,與顧廷對上目光的第一眼,他意識到了——意識到顧廷看他的眼神不一樣。那是不同於過去顧廷看他的眼神,亦是他曾經夢中希望顧廷看著他的眼神。

  許彥文想哭,也覺得可笑,然而他已經不願意去深究——十年過去了,他實在不想再陷在這個男人身上了!

  因此他在那次相聚時坦白了自己的性向,也坦白了自己已經有了男友的事實。他希望顧廷不要再用那種眼神看他。

  儘管此時此刻他又坐在了這個男人身側,平靜地,而又自我放棄般地坦誠了某些他曾經一直努力隱瞞的感情,可他並沒有就這樣接受這個男人的重新走近。

  「不,我錯了,」顧廷說著,喃喃道,「一直以來,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他知道許彥文的性格,知道許彥文因為家庭環境與過去的遭遇,感情上非常渴求寄託。而在出國之前,他也承擔著支撐許彥文的那個角色。

  他願意支撐許彥文,當然他也知道許彥文這樣的性格必須改變。他原本想著,他還會有很多很多的時間,陪伴許彥文成長。

  只是後來家庭遭遇變故,他自顧不暇。

  父親出軌,父母離婚,媽媽性情大變,打算帶他出國,和他外婆一家生活。

  顧廷無法,那時候他幾乎成了他媽媽的精神支柱,他不得不陪在他媽媽身邊,於是只能出國。

  當時他還天真地想著,等到媽媽情緒緩和了,他可以繼續回國念大學,到時候就能和江棉還有⋯⋯許彥文重聚。

  許彥文確實沒跟他坦誠過他的性向,可顧廷其實看出來了,看出來許彥文喜歡男人,看出來許彥文⋯⋯喜歡他。

  只是發現這件事情的時候,家裡變故已生,他沒時間去細細思考。

  等到出了國,一切看似都穩定下來,他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便想找時機和許彥文好好談一談。而在找到時機之前,他已經忍不住對許彥文流露出了想念和愛慕。

  ——隔著電話,許彥文沒發現,可就在他身邊的他媽媽發現了。

  而他媽媽不接受。

  顧廷一度不能理解,他媽媽好歹也是眼界非常開闊的一個女人,為什麼會接受不了同性相愛,直到後來他才意識到,他媽媽應該是不願意他把注意力放到別的任何人身上去。

  和爸爸離婚後的他的媽媽,把所有念想都寄託在了他的身上,不允許他和別人談戀愛,更不用說是和國內的朋友談戀愛,繼而最終離開她的身邊。

  只可惜,顧廷意識過來的時候,他媽媽已經生了一場大病,且因為術中出現併發症,失去了行動能力,只能永遠地躺在床上。他媽媽變得虛弱,無助,憔悴,比過去還要絕望。

  當她祈求顧廷陪伴在她身邊的時候,他無法開口,再去談那個他媽媽一聽就會發怒的話題。

  他無暇、也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去聯繫許彥文,繼而連和許彥文關係密切的江棉,他也斷掉了聯繫。後來,他媽媽又讓人給他換掉了聯繫方式。

  那段時間,顧廷自己也是茫然而又無助的。

  他一邊要照顧躺在病床上的媽媽,一邊要適應國外的學校,跟上課程,忙得很長時間沒能好好睡覺。

  等到回過神,兩年已經過去,他恍惚想著,許彥文身邊或許已經有別的人出現了?甚至可能已經忘了他?他真的還有必要聯繫他嗎?況且,他媽媽直至今日也沒有絲毫的改變。

  那個時候,顧廷其實已經放棄了,他徹底放棄了念想。

  一年前,他媽媽去世,老實說,在悲痛的同時,顧廷也終於覺得能夠喘上了一口氣。他盡力了,也盡了作為一個兒子的孝心。可他也知道他跟許彥文之間已經沒有任何可能,所以他依舊留在國外生活,直到他在一場酒會裡,見到了一個男孩。

  那個男孩長得和許彥文很像,只遠遠地瞧上那麼一眼,他的心中便瞬間掀起了狂瀾。過去那些被他死死壓抑下去的思念、戀慕,全部翻湧了出來,讓他全然崩潰,無法抵擋。

  曾經他想陪著許彥文長大,後來他想或許早就有人代替了他在許彥文心中的位置。他不在的時間裡,許彥文也或許早就已經長大。

  可就算如此,顧廷還是迫切地想要再見許彥文一面,掙扎一次。他想直面自己的感情,不想再壓抑、無視、逃避。

  ——而他的掙扎在那天重聚之後有了結果。

  一切似乎已經徹底結束。

  可如今,他發現並不是那樣。

  直至今日,許彥文依舊是當初那個許彥文。

  或許,彥文也還需要他。

  如果能夠陪著許彥文一起長大多好啊。

  顧廷曾經設想過的一切早已破碎,可或許他還有機會,在他們早已離開校園的今日和許彥文重新開始,走向他夢中的未來呢?

  而如果他當初沒有那麼自以為是地認為許彥文早就忘了他,沒有那麼輕易地就放棄,這一切也許早就實現了⋯⋯

  聽完顧廷的話,沒人出聲。

  江棉只聽到了低低啜泣的聲音。

  他心情複雜,看了岳漓一眼,岳漓也剛好回過頭來。

  兩人目光相撞,一切情緒盡在不言中。

  江棉撫了撫岳漓的手,而他們這時也已經抵達了醫院。

  江棉忽然說道:「彥文,別哭啦,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許彥文哽咽地應了一聲「嗯」。

  江棉又道:「其實有件事我沒跟你說,主要這件事挺容易顛覆三觀的,我不太敢跟別人說,所以也對你瞞到了現在,本來想等過兩天再坦白的。」

  丁子晏是因為當時牽涉到了醫院裡的事情去,所以江棉和岳漓乾脆就對他坦白了。而其他的個別好友,江棉原本是打算生完後再跟他們說的。

  不過這會兒,也無所謂了。

  許彥文吸了下鼻子,疑惑地問:「是什麼?」

  岳漓停下車,反握住了江棉的手。

  江棉輕笑道:「我懷孕了!我雖然是個男的,但真的懷孕了噢,這會兒剛到醫院呢,就快要生了。你快點整理好心情,到時候我的寶寶出生了,你要不要做他乾爸爸呀?」

  

037

  江棉這番話果然把許彥文和顧廷都震住了,兩人再沒心思傷感,愕然地問了起來。

  幾人嘰裡呱啦一聊,江棉樂呵呵道:「哎,你先跟顧廷回去整理整理再來醫院,說不定等你們到醫院我孩子都生出來啦!」

  岳漓好笑道:「哪有那麼快。」

  而事實證明⋯⋯真有那麼快。

  當然,許彥文沒這麼急就趕來醫院。畢竟他跟顧廷還要甩掉跟車,許彥文又半夜被趕出來,在寒風裡凍了幾個小時,需要吃飯和休息。等他到醫院,至少是第二天的事情了。至於警察局那邊,江父會去說一聲人已經找到了。

  只是江棉這邊,醫生雖然說過這幾天裡哪天生都是正常的,但他們總還以為會在醫院裡呆兩天才發動,卻沒想到江棉當天半夜就「哎呦哎呦」叫起來了。這真的是快到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江母岳母兩個有經驗的還能勉強保持鎮靜,岳漓直接臉色都白了,急道:「你真是烏鴉嘴!」

  「啊,這怎麼能怪我呢!醫生說的啊,都正常的!」江棉痛,臨到頭來又真的有點慌,抱著岳漓一聲一聲淒慘地叫「老公」,把岳漓叫得都心疼死了,恨不得去替他生。

  醫生來了之後,他想跟著江棉進產房,而江棉雖然慌,可還是想把岳漓趕走,覺得那畫面太恐怖。

  岳漓死活不肯放任江棉一個人去面對這件極其恐怖的事情,最後,江棉在岳漓的陪伴下,於第二天中午順產出了一個小寶寶。

  ⋯⋯一個男孩。

  江棉哭了:「為什麼不是女孩子!為什麼!」

  岳漓等江棉徹底生出來後就放鬆了,還慶幸著江棉不用挨那一刀,抱著人溫柔安撫道:「都一樣啊,都一樣。」

  江棉不服:「我要再生一個!」

  岳漓敲了敲他腦袋道:「你可別嚇我了,女孩子雖然好,但你想想,我們兩個都是男的,我們先生的這個也是個男孩,家裡都是男人,養女孩子其實也挺不方便的啊。」

  江棉扁著嘴,想想是那麼回事,因此雖然不甘心,但只好接受了事實。

  江父、岳父,還有兩家高壽的老人趕來得快,當天上午就到了,丁子晏、高銘、顧廷和許彥文是下午才到的,大家看看男寶寶,看看江棉,氣氛十分喜慶。

  許彥文睡了一覺,氣色好了很多,不過回去後他和公司聯絡了下,又向顧廷借用了手機發了條微博安撫了為他著急的粉絲後,徹底冷靜下來後意識到自己真的讓很多人擔心了,為此十分內疚。

  江棉跟他說別在意這些啦,已經過去了,還是看看他的寶寶開心下吧!

  而許彥文望著江棉的寶寶,眼中有驚嘆,也有喜愛。

  他感到非常不可思議:「以前你從來沒有察覺過你的身體不太一樣嗎?」

  江棉眨眨眼,非常無辜:「沒有啊!」

  「真好啊,」許彥文頓了頓,又喃喃了句,「我也想生。」

  顧廷和江棉和岳漓:「⋯⋯」

  顧廷目光微動。

  江棉想了想,扯扯許彥文,讓他低下頭來。

  許彥文面露疑惑,而江棉湊到他耳邊,嘀嘀咕咕傳授技巧。

  許彥文聽後一臉懵逼:「什麼?靈魂什麼?什麼吶喊?」

  江棉只拍拍他,一臉隱晦的笑意:「反正就是我說的那樣,記得要真誠一點,懇切一點!」

  許彥文:「⋯⋯???」

  他似懂非懂。

  江棉突然想到什麼,在心中問小助手:「咦,你竟然沒有阻止我傳授技巧!一般系統文裡的系統不都會阻止主角跟別人談到系統有關的事情的嗎!」

  小助手乖巧道:「因為系統看不見摸不著,就算宿主對別人說了,最多也只是宿主被別人當神經病的呢!宿主自己ok就可以,我們都沒關係的!」

  江棉:「⋯⋯」

  丁子晏這時看完小孩子湊過來,道:「對了對了,棉球兒你們那部電影好像反響很好啊!我朋友剛才去看了,說你演得超級牛的!」

  江棉這才想起這回事,問岳漓討了手機上微博。

  話說回來,許彥文和顧廷在街邊的一幕被路人拍了下來,發到了網上。

  許彥文雖然只是一瞬間冒出了糟糕的念頭,但確實冒出來過,這個念頭也體現在了他的身上,因此即使他並沒有真正行動,網友們也看出了他當時的不對勁。

  為此,那些無腦攻擊許彥文的噴子全部被罵慘了。

  那些噴子中,被許彥文贏走角色的那個演員的粉絲佔比最多,這些粉絲也罵得最難聽,臆想造謠得最過分,這會兒好了,遭到了反噬——很快大家發現那個演員也是個gay,因為他前男友在微博上的事情爆出來後,冷嘲熱諷了幾句,說曾經和那個演員交往三年,某一天被無情拋棄,後來才發現對方早已爬上了某富商的床。而對方隨後拿到的一個角色所在的那部電視劇,就是那位富商投資的。

  這人給出了兩張照片,一張是那個演員曾經發在朋友圈裡的穿著睡衣的照片,又對比了一張那位富商在家裡拍的照片,兩人的背景的確是同一個,應該是在一間屋子裡。

  除此之外,他手頭上沒有其他證據。他說他過去是懶得跟這個演員計較,這會兒實在被對方的粉絲惡心到了,所以才會說起這件事。反正大家愛信不信,那個演員就是個婊子。

  這一下,微博上又鬧開了!

  這之前那個演員的粉絲罵娛樂圈髒娛樂圈亂潛規則惡心許彥文垃圾,可現在看來,他們蒸煮也有不小的料啊?

  於是新的一輪撕逼開始,可不論怎麼說,許彥文的處境已經回轉了。

  至於江棉他們那部電影《?》,似乎並沒有受到網絡上風波的影響——不,應該還是受到了,但是是引起了更多人的關注,反而增長了票房。

  最先幾波觀眾看完後,把這部電影稱作問號電影,都在表示問號電影炸裂啦!

  人物與人物之間的你來我往與情緒張弛,充實了人物過去的一波一波回憶殺,無數的線索和細節將所有人的思維、行動、目的牽系在了一起,即使沒有任何動作戲,甚至大部分場景都在那片白色空間裡,主角、主角父母妻子和一幫陌生人,始終分立三處,這部電影依舊看得人全程緊張,心跳飛快。

  陸乘風炸裂啦!樓明雪炸裂啦!

  大家都炸裂啦!

  江棉也炸裂啦!

  江棉真的把所有人都給震驚到了。原本楚鳴、陸乘風他們的微博出來時,還有不少人覺得他們只是說說場面話,卻沒想到,江棉的表現,完全不像是一個演藝界新人啊!

  他之前真的不是什麼電影學院畢業的???這演技,吊打很多很多年輕代演員了!

  江棉看到那些評價,心中得意洋洋。

  高銘見他這副樣子好笑,問他:「那以後是要做大明星了?」

  「可能不會了吧,」江棉笑道,「我想學學編劇。」

  「編劇?」大家疑惑。

  岳漓給江棉倒了杯水讓他喝一點,笑著說:「他在家那段時間寫小說呢,都成『大大』了。」

  「嘿嘿,」江棉捧著水杯,謙虛道,「先從寫小說做起,慢慢往目標那兒轉過去嘛,指不定你們以後就能看到我寫出來的影視劇了!」

  大家表示,好好好,那期待你的表現噢,加油加油!

  江棉是順產,因此很快就能帶著寶寶出院了。

  他和岳漓給寶寶取名叫「江岳楠」

  岳漓並不覺得寶寶有什麼必要非得姓「岳」,寶寶是江棉辛辛苦苦生的,跟江棉姓「江」,挺好。江棉最終決定把他的姓氏也添進去,放到「江」後面,他也挺高興。

  江棉懷孕的時候,和岳漓在風景區附近買下一套湖景房,兩人一起設計了他們未來的家。這會兒新家已經在裝修當中,兩人都期待著未來的生活。

  而同時,兩人又籌劃起了婚禮——他們之前就說好等生完寶寶再補婚禮,不過由於江棉剛生完孩子,身體還需恢復,這事急不來。

  兩人最終決定等到第二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再完成這件事情,這之前,他們只把他們已經有了寶寶的喜訊告知了親朋好友——孩子是江棉親生的這件事情,只有個別至親好友知曉。

  許彥文和顧廷說開了一切,有和好的跡象,可到底分開太久,一切還需慢慢來。

  許彥文雖然經歷了風波,可熱度反而上升,各種工作邀約不斷,包括之前那個撕他的演員也在競爭的電視劇男配角色。他的經紀人被換走,目前接手他的是公司最優秀的經紀人。

  許彥文跟江棉說,他最開始為了收入和前途考慮,選擇進入了娛樂圈,他喜歡上了演戲,可不喜歡娛樂圈的氛圍。他小時候很希望能開一間咖啡廳,或者一間畫室,或許等到以後他不想演戲了,他會去試試那樣的生活。

  江棉表示他全力支持,他兒子也全力支持,許彥文輕笑。

  另有一件事發生在這收穫良多的一年快要結束的時候。

  陸乘風和郝阮出櫃了。

  兩人各自發了條微博,微博上各有一張以手比心的照片,文字是「愛你」,並且@了對方。

  微博上又瘋了。

  江棉在微信上敲郝阮:「你們簡直讓我猝不及防!!!怎麼這麼突然!」

  郝阮:「見過家長,準備結婚了[捂臉][捂臉][捂臉]」

  江棉:「啊啊啊啊啊恭喜恭喜恭喜啊!」

  江棉轉發了他們的微博,而他底下的評論區裡也很熱鬧。

  經過楚鳴那部電影,江棉漲了許多粉,此時他的粉絲們在底下嚎叫著。

  「懇求棉棉不要也這樣嚇我!」

  「棉棉公開的那天我肯定會哭的QAQ」

  「希望大家盡快接受現實,棉棉已經在我懷裡了[可愛]」

  「棉棉正抱著我問我想不想要公開,怎麼辦呢,好猶豫噢!」

  岳漓剛上床,掀開被子躺到江棉身邊,習慣性地香了江棉一口。

  不得不說,江棉把孩子生出來之後莫名多了股人妻感。長相依舊是那個可愛的長相,卻還多了份溫婉,看得岳漓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是怎麼看怎麼舒服,怎麼看怎麼喜歡。

  他把江棉往下抱了抱,讓他躺了下來,壓著他親個不停。

  江棉剛開始還投入,很乖巧又很甜地攀著他的肩膀回應著他,沒一會兒,岳漓感覺到江棉的一隻手鬆開了,又一會兒,江棉開始任他怎麼撩動都沒反應了。

  岳漓不滿地睜開眼,發現自家媳婦兒早睜開眼了,還斜著眼看著⋯⋯手機!

  岳漓震驚:「手機有這麼好看?!」

  江棉愣了下,回過神笑道:「噢,我在看那些評論,他們也太好玩了⋯⋯」

  江棉最開始被這麼多女粉絲關注的時候還蠻受寵若驚的,女粉絲的作風之豪邁也把他嚇了跳,可習慣了之後,他就覺得網友們也太厚臉皮太有才了!

  有時候看看自己微博底下的評論區,他真的覺得好好玩啊!

  而岳漓隨便瞥了眼江棉的手機屏幕,臉就黑了下來,道:「你的粉絲又在胡說八道什麼?你兒子都生了!」

  江棉噴笑,安撫道:「你較什麼真啊!」

  岳漓每次看到這些評論都會炸毛,偏偏還經常要來看,這會兒拿過江棉的手機又仔細看了看,不敢置信道:「陸乘風和郝阮都公開了?!」

  「對啊,郝阮說他們見過家長,都準備結婚了⋯⋯」江棉正說著,想拿回手機,就對上了自家老公無聲的目光。

  那目光明明白白寫著:他們見過家長,準備結婚就在網上公開了,那都已經生了孩子的我們呢?

  江棉的嘴角抽搐了下。

  雖然他們領證和生完寶寶後都有跟親朋好友說過,可他們對外是沒有公開的。

  江棉也是這時才回想起來,當初岳漓是說過想要跟他公開。誠然他們倆談戀愛沒必要非得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但當時岳漓好像是因為被幾個女演員「偶遇」得煩了才會冒出這個念頭,江棉也覺得完全ok,只不過他們的想法被楚鳴一句不要搞事情給打回去了,之後也就被他們忘到了腦後。

  江棉小心翼翼問道:「你⋯⋯也想這樣?」

  岳漓瞪他,目光裡又寫字了:當然想!!!

  岳漓這才想明白,對啊,他和江棉就該公開,公開後氣死那些女網友!讓所有人都知道江棉是他老婆!

  江棉覺得岳漓這點要求還是好滿足的,於是說那行要不咱們也找個時間公開吧。

  岳漓說什麼找個時間,就今天!

  江棉吃驚,說陸乘風和郝阮剛公開過!

  岳漓說那又怎麼樣,要搞事情就一起搞,反正他就要現在!

  江棉驚覺岳漓竟然也有這麼纏人的一面,悄咪咪發微信跟郝阮吐槽,說岳漓被他們刺激到了。

  郝阮聽聞後表示,搞起來搞起來!微博服務器挺得住!

  江棉囧了。

  於是這一夜,後來被眾網友戲稱為了問號劇組搞事之夜。

  繼陸乘風和郝阮公開之後,江棉和岳家大少爺也公開了。

  他和岳家大少爺也@了對方,兩人都寫道:「我也愛你!」

  只是他們的照片略有不同。

  他們的照片中,除了他們比心的手,還有一個嬰兒的小腳腳。

  如今有同性人工孕育技術,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是想要通過這項技術成功獲得寶寶,依舊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沒人想到這兩人竟然悶聲不響地就成功了,還在公開的同時給秀了出來,眾人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嘴狗糧!

  江棉的粉絲一番哀嚎慘叫,微博流量再一次爆炸,兩對cp都被刷上了熱搜!

  而與此同時,岳漓在床上抱著江棉,揉著他那正在慢慢恢復的肚子。

  他們都知道,他們的寶寶在江棉的肚子裡呆了十個月,是江棉真真正正十月懷胎後才生下來的。

  ——亦是帶著他們的愛,誕生到這個世界上來的。

  夜色安寧,兩人一旁的嬰兒床中,小寶寶睡得很安靜。

  岳漓已徹底滿足,溫柔吻上江棉的額頭,親暱道:「愛你們。」

  江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靠在他懷裡,眉眼間滿是幸福:「愛你們。」



  番外

  江岳楠雙滿月的時候,兩家人低調地辦了酒席。

  當時,寶貝楠楠被許多人圍觀著,大家都說楠楠長得像岳漓,江棉也這麼覺得。

  岳母感嘆起了當初,當初岳漓就像楠楠一樣啊!肉嘟嘟的,白嫩嫩的,等到慢慢張開慢慢長大,那閃亮亮的小眼睛,紅彤彤的小肉頰,水嘟嘟的小嘴巴,可愛到爆了,偏還老是板著張臉,樂得全家人啊,每天都逗不夠。

  江棉被岳母說得,也忍不住幻想了起來。

  可幻想到底沒有實際看到的實在啊,於是他不由得就想通過楠楠去看小時候的岳漓。

  最終⋯⋯江棉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寶貝楠楠吸引走了。

  這讓岳漓非常不爽。

  他人就杵在這兒,通過他們兒子去幻想他是幾個意思?

  偏偏光靠指責還不能把江棉的注意力給輕易拉回來,岳漓深受失寵的危機感折磨,後來靈機一動,想了個法子。

  事先得提一句,江棉的編劇事業穩步進展,耽美小說已經寫得飛起,那已完成的一部大作,岳漓和岳母都已經拜讀過,如今剛開始連載的第二本也已經非常火爆。他們三人非常學術性地探討過其中的劇情,當然,岳漓私下裡和江棉聊的就都是些不和諧的梗了。

  別說,江棉這小色鬼腦子裡的色情段子,雖然都挺老套狗血,但也都挺對岳漓胃口的。

  於是某一天午後,正在看寶寶的江棉忽然接到了岳漓助理的一個電話。

  岳漓助理的聲音壓得很低,語速有些快,語氣有些嚴肅,他說道:「小江總,岳總這邊出了點事情。」

  江棉沒反應過來:「什⋯⋯什麼?什麼事情?」

  助理道:「電話裡說不清楚,我現在已經來接您了,您別急⋯⋯岳總暫時回了他的公寓,您過去看看他吧!」

  江棉被助理這話語弄得有點慌,連忙站起來一連串問:「什麼啊,怎麼回事?生病了嗎?醫院去過了沒?!」

  「⋯⋯」助理鎮定道,「醫院⋯⋯已經去過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人有點不舒服⋯⋯反正,小江總您過去一下就行了!別帶其他人!!」

  但是人不舒服為什麼要回公寓?

  因為新房還沒裝修好,現在這個階段的寶寶也不是他們兩個大男人能照顧得過來的——即使有保姆,所以他們都先暫且繼續住在江棉家,岳漓不舒服為什麼不回江家來休息呢?

  江棉混亂,六神無主道:「我、我知道了!」

  他匆匆忙忙出門,出門前和他媽說了聲。

  江母疑惑:「什麼事啊這麼急?」

  江棉面色焦急:「岳漓生病了,在公寓等我呢,我去看看他!」

  江母一愣:「生病?生什麼病?要不要我跟你一起過去?」

  江棉腳步一頓,又道:「他說別帶其他人⋯⋯好像也不是什麼大病,哎,我不知道,反正我先過去看看再說!」

  江母一頭霧水,說道:「那路上小心點!」

  助理來得特別快,江棉下了樓,沒一會兒車子就到了,兩人出發去岳漓公寓。

  等車的時候,江棉還給岳漓打了個電話,但是岳漓沒接。

  上車後,江棉憂心忡忡:「他怎麼電話也不接啊?」

  助理冷靜道:「應該是睡著了!」

  江棉又問:「他今早上出門前也好好的啊,到底是生了什麼病?」

  助理含糊道:「小江總您過去就知道了⋯⋯我也說不清楚!」

  江棉稀裡糊塗,這怎麼生個病還搞得神秘兮兮的?

  這一路上江棉就一直問,助理一直打太極,不過大概是助理遮掩得太過明顯,等到了岳漓公寓的時候,江棉已經不怎麼擔心了,只依舊一臉懵逼。

  助理沒跟上去,江棉獨自一人到了樓上,開了門。

  公寓裡靜悄悄的,臥室的門關著。

  江棉換了鞋,走過去打開門,就看到岳漓身上還穿著西褲和白襯衫,側身背對著門口,躺在床上。

  「岳漓⋯⋯」江棉擔心地到床邊爬上床,握住了岳漓的肩膀,小聲叫道,「岳漓?」

  發燒?肚子疼?胃疼?

  而男人睜開眼,轉過身來。

  他衣衫凌亂,眸帶欲色,微張著嘴喘息著,就這麼扣住了江棉的肩膀,把他用力扯了過去,喃喃道:「熱⋯⋯」

  江棉:「???」

  他被岳漓一把扯到了身下,睜圓了眼睛:「你⋯⋯」

  岳漓眼神迷離,呼吸紊亂地將唇貼在了江棉的臉上摩挲,呼出來的氣都是熱的:「老婆,我被下藥了,好熱⋯⋯」

  江棉:「⋯⋯」

  他定住了,呆呆地看著自家老公。

  而男人對上他呆滯的目光,頓了頓。

  下一秒,繼續入戲,狀似難耐地兩隻手一扯,硬生生撕裂了自己的襯衣:「好熱啊,寶貝!」

  江棉:「!!!」

  他面紅耳赤,噴笑出來:「你幹嘛啊⋯⋯」

  岳漓惡狠狠瞪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出戲!

  江棉立刻清了清嗓子,收斂了笑容,調整了下面部表情。

  岳漓撕扯起了江棉的衣服,啃上了江棉的脖子,嗓音沙啞:「寶貝,幫幫我,我好難受⋯⋯」

  江棉心想岳漓竟然為了跟他上一次床搞這麼大陣仗,話說這戲碼⋯⋯這戲碼好像他的小說惡搞小劇場裡寫過誒,當時岳漓就很色地說他喜歡這一出!

  江棉徹底懂了岳漓今天是想幹什麼,心下覺得好笑,但他們自從第一次酒後亂性之後,就沒有再做過了,江棉也很想要。

  懷孕的這段時間,岳漓雖然有幫他,但是不夠。而生完後,他們一直住在江家,有他爸媽在,確實也不方便幹什麼。

  江棉不知道回味那個晚上幾次了,這一天,他也期待很久了啊⋯⋯

  這麼想著,江棉口乾舌燥了起來。

  怎麼說呢,人色起來的時候,真的會很沒底線。

  岳漓都演得這麼活色生香了,江棉當然不會破壞氣氛啊,更何況他好歹是個正兒八經演過戲的!

  於是他摸上了岳漓的腹肌,啞聲道:「誰給你下藥啊⋯⋯」

  岳漓咬牙切齒:「別說他了,一個小人!」

  嗯,不提這些不重要的!

  江棉舔舔唇,用力扯起了岳漓的腰帶:「你忍住了?沒碰過其他人吧?」

  「怎麼可能會要其他人!」岳漓也飛快地把江棉剝得光溜溜的,壓了上去。

  江棉纏住他,喘著氣很凶地道:「那就好,你要記住,你是我的,只能給我一個人!」

  岳漓:「全都給你,老婆,我全都是你的!」

  江棉:「這藥效好像很厲害啊!」

  岳漓:「我都欲火焚身了!」

  江棉:「套別忘了!」

  岳漓:「沒忘,買了三盒呢!」

  江棉:「⋯⋯臥槽!」

  兩人久旱逢甘露,飢渴地都快把對方生吞了,公寓裡又沒人,他們直接從床上鬧到了地上,從地上鬧到了窗邊,從窗邊又鬧到了浴室,那動靜⋯⋯確實只能在只有他們兩人的公寓裡才能放肆暢快地來了。

  江棉嗓子都快喊劈叉,舒暢得頭暈目眩,快被岳漓整飄了,還在那邊兢兢業業地演:「操⋯⋯什麼牌子的藥啊!」

  藥效忒強了!

  岳漓見江棉快hold不住了,只好遺憾地準備準備結束今天的節目,道:「就叫『棉棉』,棉棉牌春藥。」

  江棉笑了出來。

  岳漓勾唇,用鼻尖蹭蹭江棉的臉頰,低柔道:「藥效無藥能比。」

  *

  岳漓來了這麼一出之後,順便也為江棉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於是兩人動不動就會去岳漓公寓呆一個下午,在晚上乖乖回家。

  江母⋯⋯江母當然什麼都知道了!!江棉脖子上那明晃晃的小草莓是當她眼睛瞎嗎?!

  話說,每次被她看到小草莓之後兩人都會害羞,可等到下一次總還是會種上去是怎麼回事啊?這麼情不自禁的?!

  江母被他們搞得也很害臊,可想想他們也挺辛苦的,每次趕著下午的時候單獨出去痛快⋯⋯還得守著時間點回來照顧小孩。

  江母回想她那時候好像也沒這麼⋯⋯飢渴啊。

  但畢竟她也不像江棉,和愛人剛在一起就懷孕了,來不及多做幾次那什麼。

  嗯⋯⋯

  最終,江母體貼地什麼都沒說,只主動給倆小孩補充了點安全套的存貨。

  *

  兩人在海島舉辦婚禮那天,除了一直有聯繫的那幫兄弟之外,還邀請來了幾個高中同學。

  一幫人難得聚在一起,那個激動啊。

  最關鍵的是,江棉和岳漓竟然真的結婚了,還有小孩了!

  他們舉辦的是西式婚禮,宣誓完,互相為對方戴上戒指,接完吻之後,便是派對時間。草坪上擺著餐桌,放著精緻的餐食。侍應生穿梭在其中,隨時補充著酒水飲料。

  輕快的音樂流淌著,大家聊著天,跳著舞,氣氛十分愉快。

  高中同學們圍觀過楠楠後,拉著兩人聊了起來。

  有人說:「怪不得啊,怪不得岳漓當初對棉球兒不一樣!」

  丁子晏道:「就是,我知道的時候也這麼說!」

  「那時候老岳對江棉多好啊!」

  「原來有這心思,嘖嘖嘖!」

  「高一的時候,棉球兒還跟顧廷關係最好呢!」

  顧廷和許彥文自然也在,聞言顧廷笑了,岳漓臉一板。

  丁子晏看熱鬧不嫌事大,說道:「就是,要不是顧廷出國了,老岳指不定壓根沒機會和棉球兒做兄弟呢!」

  岳漓的青筋突了起來,皮笑面不笑:「丁子晏,想挨揍?」

  大家哄笑,江棉也笑。

  大家感嘆時間過得真快啊,這麼一晃眼多少年過去了啊,高中那會兒的事情彷彿還在昨天呢!

  而熱熱鬧鬧一天結束,當天晚上,江棉也夢回到了高中。

  他夢到高三那年岳漓生日,岳漓請了他們一幫兄弟吃飯,吃完後到他家繼續嗨。

  岳父出差去了,岳母也主動去跟小姐妹約會,把屋子空給了這幫小孩子。

  於是大家看電視的看電視,打遊戲的打遊戲,一直嗨到很遲。

  江棉那時候作息比較規律,十點鐘就打哈欠了。

  當他打得眼淚水都流下來,岳漓攬了下他的肩,道:「困就睡覺去,去我房間。」

  岳家在市區住的房子是躍層,客房有幾間,江棉以前留宿過一次,但當時岳母給他準備好了客房,他就去客房睡了。

  而這一次,岳漓讓他去睡他的臥室!

  江棉一個激靈,登時瞌睡蟲飛走了。

  岳漓又攬了他一下,瞥了眼其他人,低聲道:「來。」

  江棉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虛地看了其他人一眼,跟在岳漓的屁股後頭悄悄上了樓。

  走在他身前的男生生得很高大,很挺拔,肩很寬,腰很窄,江棉覺得,要是能被這人抱在懷裡,一定會很舒服,很有安全感。

  他一路胡思亂想,被岳漓領到了房間。

  房間的空氣裡彷彿也充滿了岳漓的氣息,江棉看著那張床,想著這是岳漓每天睡的,也不知道岳漓有沒有裸睡習慣,有的話,那床單,那被子,那就是⋯⋯

  江棉渾身都燙了。

  岳漓開燈的時候,他抖了一下。

  岳漓走進去道:「你直接在我房間的浴室裡洗一下好了,睡衣和內⋯⋯」

  他頓了頓,想到了什麼似的,紅了下耳朵,有些不自在地回頭看過來,而後驚訝道:「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啊?」江棉慌亂道,「我、我覺得有點熱!你沒覺得?!你耳朵也紅了啊!」

  岳漓飛快捂了下耳朵,輕咳了聲:「噢,好像是有點。」

  江棉:「⋯⋯」

  岳漓:「⋯⋯」

  兩人各自錯開視線,手足無措,氣氛似乎有點微妙。

  江棉的心臟「噗通噗通」跳得飛快。

  他的內心已經因為這個房間、這張床蕩漾了起來。

  可他蕩漾得有點過了頭,以至於腦子都不清醒了,竟然問了句:「我、我睡這裡的話,你睡哪裡呢?」

  岳漓似乎愣了下。

  江棉低下頭,聲如蚊吶:「不然我們一起睡吧⋯⋯」

  說出這句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勇氣。

  他甚至屏住了呼吸,耳朵邊都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聲,響得他頭暈目眩。

  因為這心跳聲,他沒聽清楚岳漓說了什麼。

  而後,岳漓與他擦肩而過,快步走了出去,彷彿逃出去似的。

  也是那一刻,江棉的頭腦清醒了下。

  他想起,岳漓這個壽星怎麼可能會拋下樓下那一幫疑似要通宵的兄弟自個兒上來睡覺呢,肯定是打定主意一晚上不睡了,才會把房間讓給他的。

  而他卻問了這麼一句話。

  他有點驚慌,有點茫然地轉身,看到的就是岳漓走出門的背影,和隨後關上的那扇門。

  那個夜晚,充滿了旖旎,忐忑,與失落。

  而如今——

  江棉半夜醒來,上了個廁所,岳漓也醒了。

  等到江棉爬上床,岳漓閉著眼,自然而然將他摟進了懷裡,親親他的額頭。

  江棉突然睜開眼,扯扯岳漓的衣服,小聲叫道:「岳漓?」

  「嗯?」岳漓困倦地應著。

  「你記不記得你高三那年生日啊!」

  岳漓睜開眼,眉頭微擰,有點茫然:「怎麼了?」

  「我剛做夢夢到了,」江棉就想問問,「那次你讓我睡你房間,我問你要不要我們一起睡,你後來說了什麼?」

  江棉其實覺得自己強人所難了點,畢竟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這麼一句話岳漓哪會記得。

  可他就是忽然很想問問。

  當時岳漓看起來像是逃出房間去的,江棉還以為岳漓意識到了什麼,又不敢去問。

  後來他惴惴不安地隨便洗漱了下,內褲當然還是穿回他自己那條,睡衣套了岳漓的,不安穩地睡了一晚上,結果第二天起來發現岳漓對他的態度,好像又還挺正常的。他本身心虛,也就更加不會追問了。

  後來他們上了大學,岳漓在外頭買了單獨的公寓,他去那邊的時候也實現了願望,跟岳漓睡到了一塊兒,可岳漓的態度一直都沒什麼不對。

  只有那一晚——

  他漏了岳漓的一句話,不知道岳漓當時的反應為什麼會那麼不自然,所以有點在意。

  卻沒想到,他一問出口,岳漓似乎很快就回憶了起來,臉色變得有點古怪。

  江棉一看就知道是真的有什麼了,叫道:「啊!快說!你當時說了什麼!我那會兒太緊張了,沒聽見!你那天到底有沒有發現我喜歡你啊?可是也不對呀,你明明是到了丁子晏生日那天我表白了才知道我喜歡你的不是嗎!」

  江棉就是第二天感覺岳漓似乎沒意識到他的小心思,才放下了心的呀。所以岳漓當時那麼奇怪,應該不是因為發現了江棉喜歡他。只是江棉那會兒只顧著心有餘悸了,完全沒想過也沒敢去探究岳漓當時的反應,後來便也忘了,直到現在。

  岳漓眼神躲閃,有點尷尬。

  江棉纏他:「說啊!不說不睡覺了!」

  岳漓被他纏得無奈,只好道:「我那時候⋯⋯也沒說什麼啊!」

  江棉:「???」

  江棉覺得肯定不止這樣,逼問道:「那你為什麼要逃啊!你那時候想什麼呢,我那天還很緊張的!」

  「你緊張⋯⋯」岳漓哭笑不得,「你緊張,我還緊張得出了一身汗!」

  「為什麼啊?」江棉不解。

  岳漓深吸一口氣,無奈道:「我那次沒說什麼,就回了你一句『不用』之類的,只是你剛說完『一起睡』之後⋯⋯我就硬了!」

  江棉懵逼地看著岳漓。

  他這個熱切暗戀著的沒硬,岳漓反倒硬了???

  岳漓臉熱了起來,可說都說了,他索性鬱悶坦誠:「我當時硬了,被自己嚇了跳,所以才逃了出去⋯⋯我還以為是晚飯的時候山藥和洋蔥吃多了。」

  那會兒,他逃出了房間,關上門後就逃到了樓梯轉角定住,大喘了好幾口氣,驚疑不定地想著,食補的效果真有這麼好?至於到他兄弟說了句「一起睡」他就能硬起來的地步?!

  那年的生日,岳漓懷疑人生了一整晚。

  但他覺得這是自己的問題,也沒察覺出來江棉那句「一起睡」的邀請有什麼問題的,或者說,他覺得江棉那句邀請聽起來還挺⋯⋯不錯的,所以壓根沒產生違和感,也自始至終沒發現他倆之間壓根就很曖昧。

  當然,「一起睡」這件事不至於成為什麼春藥開關,讓他每次聽到亦或碰上都會硬,所以後來真正和江棉睡到了一起時,他的表現都很自然。

  江棉聽完後,目瞪口呆。

  所以那天晚上他在那邊失落緊張的時候,岳漓卻在雞兒梆硬?!

  這個男人憑什麼在他暗戀這麼多年後才發現喜歡他啊?明明節奏已經比他快了不止一倍了!

  岳漓為自己的遲鈍感到心虛,抱著江棉哄道:「是我遲鈍,是我遲鈍!對不起啊,棉棉!」

  江棉瞪他,瞪得岳漓冷汗涔涔。

  最後,江棉雖氣,卻還是笑了出來。

  岳漓曾經說過,他很可能也早就喜歡上了江棉。

  而這件事情,彷彿也印證了他所說的這句話。

  雖然有遲鈍,有誤會,可那些年月裡,江棉在心底愛慕著岳漓的同時,岳漓也將他放在了心中特殊的位置。

  因此雖然有遺憾,可他們之間的愛情,到底還是很美好的。

  江棉翹著唇角,嘀咕道:「以後可不能這麼遲鈍了。」

  「怎麼可能還會,」岳漓把人抱在懷裡,「你在我心裡已經是第一位。」

  跟他們的父母同在一起,於心中位列第一。

  是至愛,是至親。


全文完

《發出靈魂吶喊後我懷孕了》by 紫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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